15 1977年春,学校组织批判“四人帮”文艺演出,让各年级准备节目。 陈老师找我,让我发动同学自告奋勇。谁叫我是班长呢,责无旁贷。我首先就 想到了冷虹。 “老师,冷虹会木琴,敲得可好听了。”我向陈老师报告,得意洋洋,好象我 就是相马的伯乐。 “好吧。不过一个节目太少,怎么也得再报一个。” 可是,伯乐也有被马踢了的时候。当冷虹得知我把她“出卖”了,立刻将一双 眯缝眼瞪得老大——我还真就没看见过她的眼睛这么大过。她咬牙切齿,好象恨不 得咬我一口: “什——么?你通过谁同意了?” “我同意了,还有老师也同意了。”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可我没同意!” 那两天,她一直对我冷个脸,不理不睬的。没办法,我只好趁旁边没人时好言 相劝:“别这样啊! 我不也是为了咱班荣誉吗?” 冷虹白了我一眼:“说的比唱的好听。怎么不把你自己贡献出去啊?” “好,一言为定。”我一跺脚,豁出去了。“我出个节目,你就必须出!” 我马上找到大旗、小强、狗剩他们几个,商量出个什么节目好。大家抓耳挠腮, 谁也没什么好主意,都瘪茄子了。跟他们商量,等于对牛弹琴。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我们班的才女常卫卫。 常卫卫多才多艺,不但会画画,时不常还划拉几首“打油诗”,象什么“红太 阳,当头照,主席话,记得牢,斗私批修冲在前,誓做革命小闯将”之类的,张口 就来,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她也出过错误,被我们陈老师发现的。有一次上语 文课,大家念作文,题目好象是《难忘的一天》。 常卫卫写的是她和妈妈参观革命历史博物馆的事情。她写到早晨出门,妈妈催 她快点走时,一不留神,把她妈妈的原话照般上来——“宝贝儿,快点走。”陈老 师当即打断她的话,呵斥道:“什么污七八糟的!还宝贝儿,简直就是小资产阶级 情调!”常卫卫当场委屈得痛哭流涕,写作热情严重受挫。 我也是被逼无奈,硬着头皮找到常卫卫。我想请她帮我策划一个节目。 可常卫卫头摇得象拨浪鼓:“班长大人,我这小资产阶级情调,怎敢登无产阶 级的大雅之堂?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吆嗬,还拿把上了?”我哭笑不得,只有好言相劝,“我说,帮帮忙吧。这 不但是班级荣誉问题,对你也是个机会啊!” “什么机会?”她翻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我在心里暗暗窃喜— —这丫头掉我“套儿”里了。 “当然是个机会了!你想啊,你不正好可以借这次演出证明自己坚定的无产阶 级立场吗?” “看不出你还挺能忽悠的!”常卫卫惊讶地望着我,好象才认识我一样。 在我的“三顾茅庐”精神感召下,常卫卫终于重出江湖。 后来事实证明,我请她出山,真是英明之举。 常卫卫发挥她全部潜力,帮我构思了一出“活报剧”,题目叫《秋风扫落叶》。 内容大致是讲“四人帮”成员加上一个毛远新,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密谋篡党夺权, 被一群工农兵打倒在地,踏上几只脚,于是全剧终。虽然情节很简单,但里面的对 话幽默滑稽,很出彩儿。——这大概就是现在火透了的小品的前身吧?而且,常卫 卫还给剧中五个坏蛋画了栩栩如生的漫画脸谱。 我对常卫卫不禁刮目相看,赞不绝口。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 也是跟别人学的。 我妈妈单位文艺演出时,就演过这个节目,我只不过加工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关系到知识产权问题。不过,那个年代也没这一说。 我立即在班里招兵买马,开始筹备排练,感觉自己就象一个大导演。首先,我 给自己选了王洪文这个角色,因为我喜欢他架个鸟笼子的那副二流子造型,用现在 的话说就是很Cool。江青,就由常卫卫亲自扮演了,因为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演。 张春桥和姚文元让我们班的两个男生扮演,因为他俩普通话说得相对比较标准。本 来,毛远新一角我打算给大旗,但考虑到狗剩跑前跑后帮助联系排练场地,就给了 他以资鼓励,好在毛远新总共只有两句台词。大旗就只好安排去演工农兵了。谁成 想他反而更高兴,一是没有单独的台词,只要跟大家一起喊几句口号就可以了,比 较省心,二是工农兵是正面角色,属于“高大全”一类的,不至于影响他自身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