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我个人生活之中,这次事件也可以算是一个标志:从此,无忧无虑的童年时 代结束了,我也和大旗、红军他们分道扬镳,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那天,我们一路唱着《打靶归来》回到家里,心情格外兴奋。 快到家门口时,我的大脑才冷静下来,面对现实:时间已晚,我的父母已经下 班,而我因为激动,竟然忘了把火药枪交给大旗保管。 经过冷虹家门口,她正倚门而立。我忙冲她招招手。 “哎,帮帮忙,把这个先放你那儿,明天我来拿。”我把火药枪递给她,而她 惊恐地后退一步,好象我手里的不是什么枪,而是一条蛇。 “你的手怎么了?”她看到我的手掌上缠着破手帕,渗着斑斑血迹。 “没事,小意思。”我故作潇洒地扯下手帕,“挂彩了。” “你到底去打架了!”她盯着我的眼神很陌生,好象不认识我了,“我才不管 呢!” 冷虹说完转身就走。 “咳,怎么了?见死不救,够朋友吗?”这人怎么了? 没办法,我匆匆忙忙地把火药枪扣在鸡窝门口的鸡食盆下,硬着头皮进了家门。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话真的一点不错。 当天晚上,在历经数次运动阅人无数的父母面前,我蒙混过关的企图成了雕虫 小技。 “说,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父亲一眼就注意到了问题的实质所在。我慌张的神色更是不打自招。 在父亲“棒子炖肉”的高压政策下,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不得不从实招 来,并主动交出了火药枪,争取宽大处理。 山上手持双枪冲锋陷阵的威风扫地。我才知道,敢情电影里面对严刑拷打宁死 不屈的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父亲对我的行为十分震惊。 他痛心疾首地反省自己,是否对我过于防任自流了。以前,父亲颇以他这个儿 子为荣,又是红小兵,又是班长,很给他的脸上争光。可是现在,这个儿子竟然发 展到跟野孩子打架,甚至动用火药枪,这还了得!父亲惊觉他这个儿子已经在另一 条路上走得太远了。 父亲是有些气糊涂了,竟然不顾当时的政治环境,和母亲提起什么“孟母三迁” 的典故来。—— 尽管母亲和我都不知道孟母是哪一个。 其实,父亲的意思无非就是说:关键是个好孩子,但周围的环境不好,影响了 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父亲痛下决心,要把我从悬崖边缘拉回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当时,父亲当然不可能学孟母那样采取“鸵鸟政策”——把家一搬了事。条件 不允许。他只能因地制宜,采取强制措施将我和大旗他们尽可能隔离开来。 经过深思熟虑,父亲采取了三条措施: 第一, 明令我今后不得再跟大旗他们瞎混。尤其放学后,不能和他们一起上山 疯玩。 第二, 杀掉家里养的三只鸡。倒不是“杀鸡给猴看”,主要是为了断绝我上山 的借口。 第三, 为了拴住我,父亲让我每天放学后必须做50道四则运算题,完不成就不 许吃饭。 事实证明,父亲的三条措施是非常有效的。我就象一个不会水的孩子一个猛子 扎进数字的海洋里,成天沉溺于“植树问题”、“追及问题”等枯燥的习题里拼命 挣扎,无暇他顾。而父亲为了保证这每天50道题的任务,几乎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 的书店,搜集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四则运算习题集。甚至,听说谁手里有这样的习题 集,父亲都不惜一切代价借到手,然后工工整整地抄到一个本子上。父亲整整抄了 四大本。 对我们父子来说,这无异于变相的体罚。 在当时那个大环境里,我们父子可以说是一对“另类”。 不过,杀鸡事件也带来了一系列负面影响: 第一, 我们家吃鸡蛋成了问题; 第二, 从此我拒绝吃鸡肉,直到今天。 我成了一架做题机器,无论多么难的四则运算题,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 三种以上的解题方法。 算术老师惊讶极了,以为发现了一个数学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