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当他们捆扎了行装,正要出发 我赶到了,泪如奔泉 我哭道 领路的人啊 请等一等 只有你能为我捎去音讯 在面对他的那个栈道上 你为我传递吧 …………” 我在A 市的医院里整整昏迷了两天一夜。 即使是在昏迷之中,我仍旧能清晰的回忆起我是如何受伤,而名字叫做雨的 妖怪是如何离开我的。我的耳朵里不停的响起这首古老的祈祷词,凄绝委婉的歌 声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 更多的恶梦来自德尔古拉,我在黑暗的旷野之中,在中古之夜的肮脏街道拐 角,在热闹的人群中无数次与他面对面的相遇和对峙,只有我们两个。 他的眼神时而充满阴冷的狞笑,有时爆射出愤怒的火焰,有时竟然是无比沉 痛的哀伤。 往往在彼此相遇的那一刻,各自的目光便开始在无形的空气介质中相互搜索 和触摸对方的心,没有理由的愤怒和仇恨填充在汪洋大海一般的诅咒式的对峙中, 而这导致的必然结果便是马上抽出兵器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 在梦里,似乎我也变成了一个大妖怪,闪电和霹雳一个个互相在我身边碰撞, 金色的巨弓蹦得象满月,带着火焰尾巴的长箭不断呼啸着向他飞驰过去,长长的 发亮的矛尖在月色映照下划出摇曳不断的火光,沉重的击打在他的盾牌之上,挣 扎中他也勇猛的还击我,用尖细的手指在空中抓出一个个黑色的铅球一样沉重的 光圈狠狠地砸在我的头和肩膀,我们象两头被投入斗兽场的饥饿的狮子,怀着刻 骨的无比恶毒的敌意要把对方吞入自己的肚子里。 以最高神氐名义发出的诅咒和魔法一个个在远古的夜空中回响和震荡着,有 无数次,我被他放出的三头六角怪兽们咬碎喉咙、撕碎肺腑,或者在冰冷的刺骨 寒气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也曾经一次次的被我从空中用箭射下,用矛尖挑穿, 或者在捆绑在闹市街头一斧头狠狠地的劈下脑袋。 更多的结果通常是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又奄奄一息,同时呼唤出最后一个爆破 咒同归于尽。 “洗罗,我的兄弟,真的没有办法逃脱这个宿命吗?”当我一剑砍断他的肩 胛骨时,他嘴角带着咬碎的血痕突然微笑着问我,一个球形的风轮在我的背后磨 穿了肋骨,正向着我的心脏进发。 “也许吧。”我视线模糊的回答,风轮已经绞碎了我的内脏。 当我在那柄宽大的剑刃的雪白镜面中见到自己的容貌时,一阵惊骇无法形容 出来。 这不是我,是我曾经在睡梦中见到的那一个奇怪的男人。 我有点明白了,这个德尔古拉,真的和我有一段未知的又宿命般的恩怨么, 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又没有认出我来呢? 我醒了。 我该怎么办?雨又该怎么办? ************** 在回答完警察们无聊和繁琐的询问之后,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家,那里已经变 成了一片废墟,不知道谁引爆了煤气罐,整个院子只剩下三面围墙,我暗暗庆幸, 那把手枪没有被警察们从泥土堆里挖掘出来。装满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壁橱居然 完好无损的被消防队寄存在附近的商店里。 不知道父母回来会做何感想,先不管了。 克罗迪雅失踪了,废墟里也没有发现猫的尸体,我住在附近的旅馆里,不断 的找了她好几天,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只好暗中祷告她平安无事。 我去商店里买了几样东西,又从银行把提了现金,向委托同学向学校告了假, 准备到欧洲的D 城的祖屋去一趟。 我想清楚的知道,我和这个大魔头历史上到底有什么恩怨。 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雨。 象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我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混乱之前找出我和他之间隐 藏着的秘密来。德尔古拉散发的气息越来越浓厚,看来想和魔法界最高管理层再 来一场争夺权力的大战,而这场战争在人类世界爆发的迹象越来越浓,即使是在 白天,都能感觉到许许多多条不同的怪物气息正在向一个地方飞快的聚集而去, 变成一个点后又飞快的分而散之。 手枪怎么也找不到了,因为帮助雨逃走,估计水银圣使团也不会放过我,不 过这帮家伙估计现在正忙着对付日益增多的从地狱来逃跑出来的德尔古拉一派, 焦头烂额中想必已经早已忽略我的存在。德尔古拉的力量场阴云密布,可惜覆盖 的领域太宽广,笼罩在妖气中的近卫团们魔法师想必也大为头疼如何定位的问题 吧。 小心的把戒指擦拭了一遍,单独在房间里的时候,上面的仙女头像仍然带着 那种异样的光彩,心想,也许,这就是我最后一道防身屏障了吧。 由A 市起飞前往欧洲的班机上,很疲劳的呆坐在角落里,一边想着心事一边 慢吞吞的咽下不加糖的热咖啡,心事重重之际听到了那首耳熟能详的老歌: “我想独自的再次回望这个世界在它变成我不想要得模样之前。” 什么样的命运会在前方等待我呢? *********** “请看好你的猫,注意小偷光顾你为数不多的现金。” D 城的机场告示牌竟然如此幽默,我傻呼呼的看了半天,也没弄懂是什么意 思。很久以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时候墙上贴的都是一些豪气盖天的口号,自从 那场吓死人的巨变发生后,一切都变得一边倒,当我看见那熟悉的脱衣舞夜总会 广告挂在以拜占庭式建筑出名的大街时,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荒谬绝伦的熟悉感来。 地处东欧中部的F 国,历史上曾经有过许多恐怖的关于妖怪的传说,无疑, 我这门主要亲戚应该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恐怖留言制造器,当出租汽车开到D 城东 郊那个以出产玫瑰露而闻名世界的作坊附近时,一片黑森森的桦木林突然出现在 我的视野,一片模糊的轮廓中勉强可以辨认出一座笼罩在暮色中的淡雾中的大宅 子。 “革命前曾经是F 国历史最悠久的一个世袭贵族庄园,革命后被政府征用作 了自治洲的行政办公楼,可惜啊,在那里当官的都倒了大霉,不是被清洗掉了就 是犯了错误被开革,后来就改作战备仓库了。”小胡子出租车司机一边慢慢的开 一边着意渲染这地方的恐怖。大概是到这儿来的游客们都有些猎奇心理吧。 “唔,那现在怎么样了?”我慢吞吞的问道,很久没用这种卷舌头的思拉夫 系语言,口音不免要矫正一下再说。 “改革后开始逐步的把地产还给那户人家,其实也是用钱买回去的,据说革 命前跑掉的这一家,在国外挣得钱可不少,可惜啊,前两年,一家人就这么莫名 其妙的死在了一次国外旅行中,唯一没有去的一位老太太两个月后也死掉了,听 说在国外还有什么继承人之类的,估计听到这种消息也不敢回来要这房子了吧。 真是被诅咒的一家啊,听说,在F 国历史上这似乎是一个搞巫术起家的贵族哩, 曾经被亨利六世那个暴君请去预测命运,啧啧,自己的命运却……”这该死的小 胡子,不是在变相损我嘛。 眼看看到了大门口,我掏出钱跟他说:“停车。”小胡子殷勤的跟我说道: “半小时后我再过来接你吧,开放时间只到六点,这里只有一位管家还在看房子, 十分钟就够逛一圈拉。今天晚上还是让我带你去看看索非亚最漂亮的跳舞姑娘吧。” “不用了。”我实在讨厌卷着舌头说话。 小胡子还要再坚持什么,我突然把脸凑到他跟前小声说道:“我的姓就是洗 罗。” “啊!!你就是来……”小胡子脸色煞白,赶紧把把车窗摇上,突突突的一 屁股消失在尚未完全变黑的暮色中。 我开始觉得有点滑稽,很快就觉得不大好笑,因为从大门走到那座建筑物的 正门,起码要半个小时以上。这院子大得吓人,难怪一入夜,怪力乱神的传说到 处都是。 “就这样开始吧。我来喽!”向远处三楼那个窗口招了招手,那是永远没有 人住的,用来存放家族文件的图书馆──名字就以族名贯之“洗罗”。一股熟悉 的亲切感悠然而生,这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妖怪祖先啊。 我开始慢慢向那栋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