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日本 (1)王菲的故事 认识的第一个留学生,也是采访的第一位留学生,他的名字叫王菲。名字与我 们熟悉的著名歌星一模一样,但是歌星是女的,他是男的。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要采访的是一名女留学生了,但是到了学校才知道不 是,而且差的太远。王菲是沈阳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很瘦,长的很帅。采访的 时候,他刚刚因为打篮球而伤了脚。因为正处于开学前最后的假期,本来他是在自 己租的小屋子里休息的,听说国内的电视台来采访就欣然接受了,而且还负责帮我 们联络其他留学生。 见到我们后,王菲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可来了”。 王菲说话很直接,而且带着年轻人的风趣幽默。他说,以往都是别的国家电视 台来这里采访的多,今天咱也让日本的老师知道知道,咱们中国的记者也来了,咱 们中国的电视如今也不比发达国家的差太远。我理解他的心情,除了领导人出访和 体育比赛以外,我们的电视台的确是很少走出国门去作节目、去搞采访。与国际上 其他国家的大型电视台相比,除了中央电视台以外,我们至少没有完备的遍布世界 各地的分支机构,看着人家的记者在全世界各地用卫星发回直播的新闻,我们清楚 的知道,与世界相比,我们还有距离。 王菲说,这些年以来,中日交往越来越频繁,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越来越多, 所以尽管许多学校欢迎中国留学生来学习,但是实际上学校里的老师也对学校留学 生来自过于单一的国家而忧虑。因此,一些老师难免会有一些情绪在里面。比如他 所在的学校,对于中国学生给予很大的优惠政策,奖学金等方面也给以极大的照顾, 不过在学校的留学指南上,所有的照片中都找不到一个中国留学生的身影。对于一 些大学来说,留学生来自各个国家成了一块金字招牌,因此在介绍的图片上你可以 找到很多国家学生的身影,可以找到英国学生的身影,可以找到美国学生的身影, 可以找到南非的、南美的甚至菲律宾的都有,但是唯独很少有中国留学生。 据了解,中国学生在日本留学的人数超过2万,占日本海外留学生总数的一半。 以王菲所在的富山为例,由于富山和辽宁省是友好省县,因此在富山仅辽宁的留学 生就几乎占到了一半。 那天采访王菲时,他找了四个留学生共同接受采访,不同年级的四个留学生都 是来自辽宁的沈阳。对于许多中国学生来说,到日本留学尽管有一些顾虑,但日本 仍是一些学子的首选目标之一。 在日本,政府为了能吸收更多的留学生,在政策方面做了很多有利于留学生的 调整。比如,取消中国留学生到日本留学必须找一个日本人作保证人的规定,这样 不但减少了留学日本手续上的烦琐,更重要的是到日本留学不再像到美国等欧美国 家那样难,要知道找一个保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另外,日本政府对学生签 证的留日时间放宽,这样无论是就学前要解决些问题还是毕业后在当地要找工作, 时间上都有了一个可以回旋的余地。以前,日本政府规定,学生签证一旦到期,学 生必须立刻离开日本,这样去留学的人就很难找到一个可以继续提供签证并且适合 自己的单位以继续在日发展。放宽政策后,有的学生甚至可以先留在日本工作一段 时间,看看能否适应日本的工作环境,或是简单把自己所学的在日本能继续有个实 践的过程,然后再决定是否回国。 日本的教育是与国际接轨的,因此在培养高质量人才方面也为国际社会所认可, 在某亚洲媒体登出的亚洲前五十名知名大学院校中,日本所占的比例是最大的,排 位也是最靠前的。众所周知,日本的发达程度位居世界第二,而实际上也并不与第 一的美国差多远。日本的科研力量在世界上享有盛名,拥有许多以创造新技术发明 新产品而闻名的跨国集团公司,比如日本的索尼、松下、东芝、JVC等都是新时代科 技产品的重要启动者。日本又是一个非常重视教育的国家,尽管小学的教育是与欧 美等国家一样提倡愉快的素质教育,好多小学课程都犹如做游戏一样,但是到了中 学竞争的白热化就要比中国还有过之无不及,其基础教育和高学历教育相当严格。 正是由于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培训了一大批训练有素的专业才和科研人才,反过 来不但提高了社会整体的人员素质,也提高了整个国家的教育水平。日本大学所颁 发的学历国际公认,并具有较强的就业竞争能力。高质量的教学又与高质量的师资 力量有关,日本学校的教师十分国际化,就连小学里都有大量的外教。这些外籍教 师成为了日本教育与国际接轨一个最明显的起点,至于大学更是常常聘请世界知名 学者授课。到日本留学的不仅有亚洲人,还有欧洲、美洲人,日本的高等教育环境 也正在日益国际化了。在我们居住的地方,平日里看见世界各国的人士已不再是什 么新鲜事,在这些人中最多的就是来留学的各国留学生。 相对西方国家而言,日本在完全自立与帮助辅导教育之间还保留着一些类似与 中国的传统。 当然,这也许是在古时候就传到日本,而日本又一直保持了这一传统。日本大 学和政府相关机构对海外留学生很关心,提供了比较周到的服务。在日本,每所大 学都针对海外学生设有学生顾问或学生辅导员,解决海外留学生的生活、心理问题。 当留学生可以向这些机构咨询有关住宿、银行开户等问题时,都可以得到他们详细 而周到的帮助。王菲所在的富山大学就设立了专门的留学生中心,并且有专供留学 生交流的场所。我们采访结束的时候,就到了这个留学生中心小坐了一会,那里有 国际上一些国家的杂志,还有十分方便的电脑,免费让留学生们上网。 当然,没有哪一个国度是完美无暇的,我在日本的时候就有一位中国留学生状 告自己所在的学校。因为这所大学的教授上课时经常迟到,而且每节课讲不了什么 内容就不了了之。留学生们评价这件事情时说,其实国内一些大学也是一样,“师 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吗!只不过这家大学的教授有点过于重视“修行在个人了”。 中国留学生奋而将自己的教授和留学的学校告上法庭,这在日本引起不小的轰动。 日本人和中国留学生都在思考,大学的教育到底应该如何发展,由于大学方面有经 验和实力都十分雄厚的律师,而那为留学生由于经济原因只能自己当自己的律师, 自己为自己辩护,这件事情作为新闻流传了一阵子,也就不了了之了。王菲对我们 说,其实留学生所遇到的这样事情很多,在他的故事里就也有不堪回首的一页。与 很多留学生一样,今年刚刚23的王菲出国时只是高中毕业,来到日本首先是与许多 来日留学的人一样进入语言学校学习。语言学校的盛行,这使得中国留学生的年龄 日趋小龄化。很多高中生就出来念这种语言学校,日语过关了就可以报考日本的大 学,而且考试难度相对于日本学生高考来说要简单一些。许多明白这一道理的人觉 得,与其让孩子在国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未必能考上大学,还不如让孩子直接到 国外去奋斗,即便考不上也至少掌握了一门外语,而且也提高了社会经验和自立能 力。 日本法律允许留学生打工,打工的机会较多,“时给”也就是每个小时的酬金 是800日元左右,相当于60多元人民币,薪酬是比较高的。如果一个学生每天打工四 个小时的话,一个月基本上就会有96000日元左右的收入,相当于人民币8000元左右, 这要比他们父母在国内赚的还要多的多,因此扣除生活费用以外还是很宽裕的,留 学生除了学习之外有比较大的生存空间。不过日本的学费较高,如果得不到奖学金 维持生活都是难以想象的。很不幸的是,与我们相识的王菲,在考上大学的第一年 就与女朋友一起双双没能得到奖学金。据说他们的成绩很好,名次在留学生中也排 的很靠前,但是所有的留学生都得到了日本政府提供的生活助资学费,唯独他们两 个无缘。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多人告诉我们,可能是校方在申报时出了纰漏, 把他们两个的名字给忘记了。更痛苦的是,这种事情又无法去争取和争辩,因为这 些照顾的政策并没说明过每个人都给。在新的学期里,几十万的学费够他们两个人 忙活半年的。 王菲的留学生涯并不顺利,这是因为日本的语言中心鱼龙混杂,而且也并不是 同大学一样十分正规,有着严格的教育体系和管理制度。由于中国留学日本的热潮 一浪高过一浪,许多日本的语言学校也就盲目上马,水分很大,甚至有些学校与少 数中国人联合起来骗留学生过去。有一些学校费用很低,但是教学质量很差;更令 人气愤的是,一些学校舆论造的很好,名声在外,收的费用也高,但是实际升学率 却并不怎么样。又一次不幸的是,王菲读的语言学校就是这样的学校。由于教学质 量差,师资力量薄弱,很多老师用学生们的气话来说都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学生们 为此曾经两次到驻地中国领事馆门前去罢课。然而就是这么样一个学校,还是许多 家长在国内千方百计打听出来的,据说是日本最好的语言学校。在这家学校里,校 长与社会上方方面面都很熟悉,有着自己庞大的关系网。校长曾经多次玩弄中国女 学生的感情,玩够了又以各种理由将学生遣送回国。 听到王菲讲这些的时候,我们都感到十分气愤,但是平静的想,其实哪个国家 都会有这样黑暗的事情发生,世界并不是一个美丽而清新的大花园。在日本,尽管 国民素质很高,但是毕竟还有少数人存心不良。最为让人气愤的是,每每遇到这样 的情况,出国前花言巧语的那些中介机构往往至这些留学生的权利于不顾,彻彻底 底地站在日方一边,因此中国留学生的权益在遇到侵犯的时候往往很难受到很好的 保护。人在他乡,求学之路并不平坦。 据说后来一位被那校长玩弄了感情的女学生在被遣送前逃走了,“黑”了下来, 这里的黑就是指没有户籍身份而为法律所不允许的继续留在日本。“黑”下来的人 不能上医院,不能上学,只要被发现就得先关进监狱一些日子,然后还是遣送回国。 原来日本应对这些“黑”人的措施只是一旦发现就遣送回国,但是由于在日本的 “黑”人越来越多,1999年出台了关于惩处非法置在人员的条例。一旦发现“黑” 人,日方首先就要将其关进监狱两年,然后再遣送回国,这样“黑”下来的人才少 了一些。苍天有眼,那位女孩子在过了一段“黑”下来的生活以后,居然在东京结 识了一位某政党的要人。在那位日本人的帮助下,女孩子才得以重新获得真正的生 存权利。 可想而知,在那段风风雨雨的日子里,王菲所在的语言学校天天是门口挤满了 渴望争得独家新闻的记者。而在学习的最后日子里,也就是在考大学之前,王菲决 定自己出去学,而不是再跟着学校里极其不合理的课程安排浪费自己的时间。后来, 在他那个学校那一届的学生只有两人得以考入日本的国立大学,王菲还算幸运的成 为其中之一。而他考入大以后,却一度面临着因为语言学校不提供有效的课时证明 而无法获得签证,眼看到手的大学入学通知就要变成一张废纸。最后,还是国内的 家人千方百计在日本找到朋友帮忙解决了问题。 留学的生活肯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很多故事告诉我们,留学日本从最初就要 有个清醒的认识和选择。王菲的例子就告诉人们,在选择语言学校的时候就得慎之 又慎,免得被骗。不过也有的朋友说,他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在语言学校的学时不够, 日本在学时上是有着极严格的规定的,主要是为了防止一些留学生用太多时间去打 工荒废了学业。的确像王菲这样的事情是并不多,但是能为我们所知的一些事例足 以证明:哪里也不会是天堂,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好、中、坏三种人,留学不都是 辛酸泪,但也绝对不会都是些美丽的童话。 王菲对考入大以后的生活看的很开,也许是家境不错的原因,考上大学以后, 他每个月只打薪金5万日元左右的工。他说,上大学了应该好好学点什么了,不能在 像以前那样用大量的时间打工而用很少的时间来学习。经历过太多的他,如今也迅 速的从一个家境不错的孩子成长为十分独立而且有思想有个性的大学生。对于他来 说,这一段经历也给他很多人生经验的收获。成长是个痛苦的过程,但是也是有着 甘甜的味道在其中。 “说一个月赚20万那是吹牛,但是15万绝对是有了。”王菲是这么告诉我他在 语言学校时打工的情形的,在他那年轻的眼神里,我看到了那种经历了许多世事才 会有的复杂情感,那里面有得意,有回忆,更有许多怅惘。 “我就干过一个月20万日元。”旁边的一位留学生很自豪的告诉我。 20万日元,如果他只打普通工的话,那么20万就需要每天打工8小时以上,而这 些时间又必须在学习之外的时间去找回来。难怪许多人说,在日本留学的时候,那 怕还有五分钟要出门也得再睡一会儿。 在日本,许多年轻的中国留学生在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面临一个思考:是学 习还是赚钱。曾经赚到一个月20万日元的那位留学生,没等我们采访结束就先去找 教授去了。据说他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到底有几门功课取得了A是他最关心的,因为 这涉及到他是否能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能得到学校提供的奖学金。在学校里,来自 中国的留学生年龄不一,最小的也就20岁左右,年龄大的有的已30多岁、甚至40岁 了。在这些人中,无论过去经历如何,打工与学习都是不能分开的,也是留学生涯 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日本的时候,以为朋友告诉我,如果你只想学习,那么你最好别到日本留学; 如果你只想到日本去赚钱,那你也同样也不要来。 (2)骨头与鸡肉 采访后的一个星期天,尽管天气不是很好,我还是想出去逛一逛。不知不觉就 走上了富山大学附近的那条大街。没想到的是,我采访过的那些留学生几乎全遇上 了,世界真是太小了。在我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正在帮别人搬家的王菲,他邀请 我去他朋友的新居去吃锅子。所谓的锅子就是顿骨头,这在中国是美食,然而在日 本确实最便宜的,留学生们聚在一起经常吃的十分物美价廉的美味食品。 国内骨头是一道上得了桌的名菜,东北的糖醋排骨,以及鲁菜里的山东大排, 川菜里的香辣酥排,还有粤菜等等真是数不胜数。但是日本的排骨其实与肉差不多, 超市里很少有卖真正的排骨。日本的排骨大多是中间有根骨头的肉,肉有一两寸厚, 是骨头的好几倍。这种骨头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吃起来都与零售的鲜肉差不多,除了 中间多了一根骨头。那么日本猪肉里的骨头哪去了?这就是让好多留学生十分幸福 的地方,到一些早上批发的地方或是特殊的配货地点,用几百日元可以买一麻袋骨 头,就相当与在国内拿10多元人民币买回来一麻袋脊骨和排骨,真是物美价廉。由 于已经与家里人约好了在网上会面,所以我婉言谢绝了王菲的好意。为了那一次机 会错过了,我一直很后悔,没有尝到异国他乡的骨头到底是如何的美味。 关于骨头的话题我们后来也经常议论,在日本最贵的可能不是海鲜而是牛肉, 同样猪肉的价格也绝不便宜,产地不同的肉可能价格相差好几倍。但是,唯独真正 的骨头在哪里都是十分便宜。可惜我们这些爱吃骨头的东北人反而在任何日本饭店 里都吃不到地道的骨头,要吃骨头就只有去留学生那里。 套用留学生中十分流行的一句话,在日本几年谁的厨艺也不会太差。日本是高 物价的国度,到外面饭店去吃一顿绝对是留学生不能经常消费得起的。和人民币60 多元一碗的拉面,是日本饭店里最便宜的快餐,这不但是留学生接受不了,好多在 外研修和旅游观光的中国人一样接受不了,更不用提50多一瓶的啤酒了。学生们经 常聚会的方式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自己做,而且平时也必须是自己做菜自己吃的,厨 房里的技术在考上大学以后基本都练得十分纯熟了。顿骨头自然是大家聚在一起时, 最有气氛又最可以敞开来去吃的美味。大家为坐在一起,以中国在传统的刷锅方式 来顿骨头汤,不但肉多味美而且有大补的骨头汤可以滋气润肺。 很多人在日本的留学生活都是从吃开始的,大多人都是以吃方便面度过自己最 初的几天生活的。方便面最早是日本人研究出来的,因为日本人实在是太爱吃面条 了。最受欢迎的是拉面,用骨头汤顿出来的面条在加上几乎是入口即化的扣肉,真 是实打实的美味。不过很多日本日可能不会想到方便面这一快捷食品后来会成为留 学生中位列第一的三餐替代品。在留学生那里是舍不得去吃那么昂贵的拉面的,偶 尔品尝一次异国风味还是可能的。其实,想起来都还不算太贵,但是即便是在国内 吃惯了麦当劳乃至西餐的人,到了国外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变得十分节省。许多人出 国前,都是身经百宴的,甩大盘子都甩惯了,但是到了留学的时候却连碗面都舍不 得吃。许多人一个是时间上不允许,另外也是厌倦了每天都要自己做,因此吃方便 面或者是类似盒饭的便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据说最节省的以为女学生一个月吃饭 只用了不到一万日元,相当于只吃了十几碗拉面的价钱。 在国外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比如最便宜的人们都以为是鸡肉,所以知道的人都 不会招待回国的人吃鸡肉。有个故事就是说,一位上海的妻子在等到自己丈夫回国 的时候,特意顿了一只老母鸡来款待自己远道归来的丈夫。丈夫面对着自己为了省 吃简用每天都不得不被迫去吃的鸡肉,实在是欲哭无泪。鸡肉的确是便宜,吃一碗 拉面的价钱可以买好几十只鸡翅膀,够一个人吃上好几天的。不过,最便宜的其实 还要数骨头。等到王菲有机会回国的时候,我想我一定不会请他吃骨头的,尽管我 们东北的酱脊骨是相当有名的也是相当诱人的美味。 在日本大大小小的饭店里,很少有拿鸡肉出来当主菜的。在日本有一种烧烤店, 类似与我们国内的串店,当家菜以各种各样的烤串为主,当然也会有鸡串和烤鸡翅 膀什么的。在我们临离开日本之前,武藏部长请我们去吃了一回。我们都表示,如 此美味为什么不能早点带我们来饱餐一顿呢!部长很不好意思的说,吃这种东西是 比较便宜的,而且显得有点怠慢客人的感觉,所以哪里好请我们来吃呢。只不过他 本人十分愿意吃烤的鸡肉串和鸡翅膀,因此在临走时发现了宾馆附近有这么一个小 店,才冒昧的带我们来品尝一下。我们都急着说,这样的店早就应该来了。 或许在日本人看来,鸡肉是无法上得了待客的宴席的,但是实际上鸡肉也并非 不受欢迎。武藏部长在东京带我们去的那家小店就十分红火,我们在外面排了半个 多小时的队才得尝美食。不过,对于那些平日里主要靠鸡肉和骨头来度日的留学生 来说,这样的店肯定不是他们所欢迎的。 在日本,许多留学生都是在饮食服务业里面打工,每天面对的美食也不计其数, 但是得食其中滋味并不是易事。近年来,国内的经济迅速发展,在外留学的人员也 不都是像以往那样拼命攒钱寄回国内,于是留学生们也不在是万分紧衣缩食的过日 子。不过,一代代传下来的节俭传统还是没能被改变。包括我们这些公派工作人员 在内,大家都在很多方面十分节省,比如没有人会像国内那样随手就打出租车,没 有人会像国内那样随意到饭店摆上一桌。朋友说,这是因为留学生们都深有感触, 自己的钱真的是靠自己的汗水,一点一滴赚回来的,这样就绝对不会轻易地让自己 的汗水白流一场。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留学人员仍流行买大件回国,因为他们觉得那 是件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是吃掉了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3)不要问我有多苦 在日本的时候就从网上得到消息,一部名为《我们的留学生活》的纪录片,在 国内引起巨大轰动。“北京台、上海台、吉林台、重庆台、南京台、凤凰卫视台…… 随着电视画面的切换,亿万中国观众被赴日留学生的悲壮故事感动并且震撼了。” 国内许多媒体都发表了有关报道,关注最多的就是“赴日留学生赴汤蹈火的精 神和求学求生求发展的悲壮”(国内出版的电视纪录片制片人书籍上的宣传语)。 然而在日本,许多留学人员却并不愿意对留学生活到底有多苦谈及太多。一些留学 生甚至在网上发表文章,反击国内对留学生投去的同情目光。 经历了打工生涯的朋友并不赞成过多的去关注留学生痛苦的奋斗历史,其实也 未必是痛苦的。 一些朋友就说,虽然说要经历一些辛苦的日子,但是他们是觉得值得的。而且, 也不应该把国人说的如此娇贵,无论在哪一个辛苦的岗位上,打工的中国人和中国 留学生并不是主力,也不是最多,当地的日本人不也一样在并肩奋战吗。日本学生 从高中起就可以打工,他们干的其实是与中国留学生差不多的工作。还有一些老人, 本身退休以后很富有,但是他们愿意出来工作,愿意在辛苦的工作中让生命变得更 有意义。因此,有时国内对留学生的关注似乎放错了位置。朋友说,更重要的其实 是不同文化的撞击。 我把在网络上看到的消息告诉朋友,由于《我们的留学生活》在国内引起了巨 大震动,参与拍摄的日本富士电视网将在2000年5月安排这部纪录片在日本黄金时间 播出。这位在日本已经8年的朋友告诉我,其实他并不想看到一部饱含血泪与挣扎的 纪录片,相反,他希望能有纪录片把日本留学生在日本工作或学习中体会到的文化 差异的撞击反映出来。我想,也许他会为纪录片的播出感到遗憾的。 留学没有淘金路,留学没有富贵路,这是许多留学生在离开祖国的时候就有人 告诉他们的。 但是,尽管如此,人们仍然知道,留学日本虽然是辛苦的,但是收获肯定也是 丰盛的,起码在财力上,在物质上,绝对会比国内多许多倍。而且,在精神上的收 获更要远远高于他们在物质上的所得,很多留学能够得到的是在国内永远也得不到, 甚至是很难得到的。 一位原来的同事出国后,在三年里经历了无法想象的一个人的世界。在这些历 历如昨的日子里,他从一个一句日语不会说变成了日语高手。同时,那种一个人奋 斗,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互沟通的日子也刻骨铭心。三年以后,他回国结婚,把自己 当年的对象带回日本学习,如果他真的是痛苦的,他又如何会把自己心爱的人带到 日本呢?如今,这位当年的孤独者也过上了幸福的日子。用他爱人的话说,如今两 个人在一起,尽管早出晚归忙碌异常,但是总是觉得十分快乐的。今年3月,两个人 都要进入新学校。妻子用一年就奇迹般读完语言学校,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大阪的 一家大学攻读新闻学硕士,而丈夫已经完成了硕士的学业,考入了在亚洲都十分知 名的大学攻读新闻传播学博士。 从三年前一个人的日子到如今两个人的日子,他们从来没有打过车,也几乎没 进过什么太好的饭店来庆祝,连目前国内许多双职工都买得起的白金戒指两个人也 没舍得去拥有。在我临走前去看他们的时候,到日本一年的妻子刚刚买过一本女性 杂志。要知道,在国内的时候,这位妻子是一家卫星电视台的王牌主持人,每个月 要买的时尚杂志绝不在少数。新学期,两个人都如愿以偿的进入新的学府攻读新的 学业,但是几十万日元的学费足以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用漫长时间的工时去换取。 妻子曾经对我说,即便来之前用了将近两年多的时间去做心理准备,但是来到日本 以后,巨大的反差还是没能让她迅速适应。国内那种前拥后送的日子过的多了,要 一下子从一个最基本的钟点工做起,的确不是让人一下就完全适应的。但是如今二 人用最宝贵的时光去换取了自身内涵的提高,等到二人毕业的时候,他们都还未满 30岁,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他们都已经把自己事业的新起点奠定在了一个极 高的基础上。 他们都表示学成后要回国来继续他们的事业,可想而知,一个是博士,一个是 硕士,这样一个夫妻搭档共同开始新的历程,机遇与幸福之门都会向他们缓缓开启 的。 曾经有人问,为什么留学日本的人往往最后都要回到祖国。这其中很大的原因 是由于国情的差异和日本人自身团队精神的排斥,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很多人本来就 是要换取他们在国内无法得到的才去出国的,因此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想过一直留在 日本发展。像我提到的这对夫妇,丈夫原来在国内的时候与普通的本科毕业生没有 什么区别,而且尽管工作出色但是却未必就一定成为最优秀的一个。如今他的博士 学位学历,足以让许多人叹服。一位曾经长期一起工作并多次尝试考取硕士研究生 未果的同志就感叹,“博士,在国内要读到这一步得多少年,得多少经历啊。” 其实,尽管在日本乃至其他国家留学付出了很多,有汗水甚至有泪水,但是要 在国内得到同等的成果也许要付出更多的汗水、泪水,付出更多的代价。在国内目 前教育体制还不能说完全成熟与完备的条件下,在职人员要想继续深造真是比登天 还难。在许多专业,一年里相关院校招收的硕士生大多不超过两个,全国上千人共 同角逐,结果可想而知——大多数渴望深造的人被关在了校园之外。如今,各类在 职研究班层出不穷、鱼龙混杂,骗钱的多、卖文凭的多,然而真正让求学并学有所 成的却并不多。很多人只不过是混个文凭,并且就是历经多年读下了文凭,还要面 对许多公司和国家机构对五大文凭不承认的尴尬局面。 其实,这也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尽管我们的成人教育水平在世界上都是领 先的,我们的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确实又面对太多值得改革的方面。很多时候在想, 如果一个国度的高等教育发达的话,他的成人教育一定就会显得落伍,我们倒是期 盼成人教育无事可作的那一天。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位同志感慨那位留学生在日本三年多就读到了博士,这绝 对是许多想要深造的在职人员共同的感叹。当我们把同情的目光投向日本留学生的 时候,有多少人风雨不误,抛家舍业的奔波在自学考试的征程上就无人关心,这的 确是一种认识上的误区。 记得一个在日本学习四年最后又回到国内的留学生讲述他的故事,刚开始的时 候,由于学时紧,离打工的工厂又远,每天在路上的时间往返要好几个小时,因此 每天只能打两个小时的工。这也是日本为动动者创造的奇迹,居然一两个小时的工 也可以打。不过,两个小时的工刚刚够他租房子的花消,几乎每天都在重负之下还 有思考自己的温饱问题。后来,第二个学期的时候,他搬到了离工厂十分近的地方, 而且也换了家学校。不过工虽然打的多了,温饱问题也无忧了,学习的环境却差了 许多。 跟许多留学生要面对的问题一样,是选择更容易的工作还是寻求最好的学习环 境和院校,这是十分头疼的一个问题。四年里,他从未刷过盘子,从工厂的组装工 人到饭店的外卖递送员,再到游戏室里的服务员,他干过许多职业,生活上逐渐变 好,也越来越舒适与安逸。不过,最终他也没能实现考上高等学府最后深造的初衷。 就在他得到最好的一份工作的时候,他选择了回国。如今回想起来,他并不觉得遗 憾,因为他终于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完全可以独立的大人。他最自豪的就是,回 国后结婚的时候,从小就对父母依赖惯了的他,没用家里拿一分钱。在他的车里, 如今还有一本中级《级标准日本语》的课本,对于日语的学习他也从未放弃过。有 些收获就是这样,未必一定有辉煌的结果,重要的是有一份改变了他人生的经历。 对于很多人来说,成长的经历是十分麻木的,每天干着同一样的工作,每一天 的工作都未必是他所喜欢和希望的。从日本回来的留学生却常常会对生活有着比常 人更多一份的思考,因为他毕竟为自己的理想打拼过,为自己的命运做出过自己的 抉择。对于生活来说,让过程来决定自己远远没有自己决定自己的经历,自己决定 自己的生命过程会让生命变得鲜活而有意义,哪怕有时候仅仅是一个没有结局的过 程。 我们无法断定自己的抉择一定会成为丰收的成果,但是我们有过决定,有过选 择也许是更幸福的。 同事当中有两位去日本留学过,两个人如今也都又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对 于他们来说,生命的追求可能从一个起点出发以后又回到了起点,但是这个起点也 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起点。 两个人中,一个如今是领导了,一个仍然是普通的职员,但是他们对自己的理 想都追求过,这是让许多想挣脱被生活安排命运而又囿于无法跳出现有生活的人们 所羡慕。 人们有的时候可能是无法分辨自己的痛苦与快乐的,有时候今天的决定可能会 让明天的自己万分沮丧。但是对于人来说,短暂的几十年里,有什么比幸福的追求 更幸福呢?有追求的人是快乐的,有过这种追求经历的人也是快乐的,尽管他可能 倍受命运的打击与讽刺。 一位在日本干到了中文导报的记者,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到国内。在一个咖啡厅 里,在悠扬而略带忧伤的乐曲里,我们共同谈起那些在日本的经历。他清楚的记得 自己那时在东京同时拥有四份工作的日子,四份工作中有高贵的也有平凡的。有时 他是饭店的后台主管,有时他是中文报纸的编辑记者,有时他又是普通的投递员, 但是总体上他都是自我的。丰厚的收入和忙碌的生活中,他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当 初由于囊中羞涩而没能上到全亚洲最棒的东京某电影学院。在他决定回国完成他心 中想继续完成的事业时,很多羡慕的人都说他离开了就会后悔的。我没有问他现在 是否就后悔了,但是起码我能感觉到,到这一刻为止,他是没有后悔的。 几乎很多人都为继续留日工作还是回国生活的抉择苦恼过,一位已经在上海浦 东购置了房产的朋友至今还没见过自己所拥有的大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离开中国 已经八年的他,有许多亲戚继他之后来到了日本,大家居住在一起,经常走动,感 觉就像在国内一样。每当聚在一起的时候,谈的最多的就是应该什么时候回国,回 国后该做些什么。如今,他们依然想回国,也一直没有回来。但他们常说的是,如 果回来也不是因为那边的日子太苦了,也没有必要太多说他们有多苦,因为在哪里 都是一样需要奋斗,只要你想好好的生活下去。 国内的一家报纸报道,在80年代,每天上海机场都有大量的人群涌向国外,尤 其是赴日本的航班更始十分火暴。如今,在上海的机场,每天同样还有大量的人群 在等待登上赴日的航班。 与以前不同的是,同样也有大量的人群从异国他乡乘班机返回上海。在出关与 入关的地方,每天都是这样大量的人走了,又有大量的人回来,对比十分明显。这 个新闻是我在日本的时候,一位中国留学人员告诉我的,他已经在日本八年了。他 告诉我这些,并不需要我回答什么或是发表什么见解。我觉得,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4)驻日“大使” 很多朋友告诉我,你一到日本住下,就会有一个叫仓岛的人来找你。 这个人的全名叫仓岛清吾。 我从住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期待着与这位为中国留学生所拥戴的日本人会面。 一方面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的确需要一个可以沟通的日本人来交流;另一 方面他在中国留学时的院校,正好是我大学所在的院校,异国他乡遇到自己母校的 日本校友也是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几乎所有我们那里来这边研修和留学的人都认识仓岛,他被称为是我们那个省 留学生的驻日“大使”。他不但在中国留过学,而且多次自费来到中国进行学习和 交流。人们戏称他是中国通,其实他来的最多的是我们那个省份,在我们那里朋友 也最多,被他帮助过的留学生数不胜数。当然,很多人也已经把他当作是一位难得 的老朋友和好朋友来对待了。 我第一次见到仓岛却是我们主动的,那天我们是例行公事到当地的县政府的国 际交流部门去造访。在与日本的官员寒暄之后,意外的发现我们的交流人员就在这 个部门工作,与他们相谈了几句。他们就问我,来了以后见了那些人没有,我们回 答基本还很少。他们得知后就说,仓岛就在政府里工作应该去见见。 见仓岛的时间被安排在见知事的后面,知事就相当于我们的省长,因此当然要 往前排。不过只有副知事在,因此寒暄了几句就客气的出门了。仓岛是在海洋科工 作,从字面上很容易让人误解他是在海洋部门工作,其实他是从事当地与国际交流 活动的组织工作。这位堪称是留学生的知事并被誉为大使的仓岛居然是年轻人,并 且至今还没有结婚,我们后来都开玩笑说,是不是在等待一份中国姑娘的芳心? 由于马上要举办迈向二十一世纪的国际交流展览暨洽谈会,仓岛十分忙因此也 没能像朋友说的那样当天就来看我们。仓岛自己也说,本来应该去看你们的,有机 会等忙完这段活动以后一起喝啤酒吧。 再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一次活动上了,仓岛组织了一个由热爱中文的日本 人组成的民间团体,经常会在一起进行学习和活动。那次我们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 的大型活动,当地和许多外市的人都来参加了,在一个山顶别墅式的温泉宾馆里举 行。我们参加的是第二天的活动,当地的中国留学和工作人员也一同参加进来,与 日本朋友畅谈。在这些中文爱好者中,有普通的工人也有学校里的老师,有很多人 完全是凭着爱好,根本在工作上与中文完全不搭界。 他们中的许多人说得很好,因此几乎让我们觉得又回到了国内一样和朋友在一 起愉快的交谈。在谈天说地中,我们谈到了许多话题,其中一个就是为什么日本人 打电话开头语都是“莫西莫西”,没学过日语的人听起来像对暗号,好像京剧样板 戏中杨子荣的那句“莫哈、莫哈”。一位中文讲得最好的女孩子告诉我们:在日本 以前的传说中,魔鬼是不会重复词汇说话的,因此到了晚上,人们走在没有灯的漆 黑夜路上,如果遇到对面来人,就说句“莫西莫西”,如果对方能够回答就说明没 问题,如果回答不出来就可能是魔鬼,电话中开始的问候语就是这么延续下来的。 看来还真是暗号呢!这位女孩子的解释让在座的中日人士全都乐了起来,不过她说 她的解释只是一家之言,也是听来的。我们就有又讨论起了什么叫“一字之师”, 为什么学习上互相都可以作对方的老师。最后,那个女孩也对我们说,有机会一起 喝啤酒吧。 在这个上百多人参加的活动中,仓岛一直在忙着组织,没有参与到谈论中来, 也没能太多的参加一些娱乐活动。不过人们说,对于仓岛来说,组织这些事情才是 一种真正的快乐。后来迈向在二十一世纪交流展览会上,我们看到了许多那天认识 的朋友,包括仓岛和那位懂得“莫西莫西”传说的女孩,她当时正在为来自中国哈 尔滨的一家企业做翻译,看到我之后打了个招呼说:“中国的企业还真受欢迎呢, 一个翻译还真有点不够用呢。”仓岛则是在另一边,帮着中国某市的政府官员做讲 解和翻译。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就知道组织和参与和自己爱好相投的工作的确是 一件快乐的事情。 这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有很多,也逐渐在熟悉中增进了了解。从中国驻日大 使到我们这里来进行演讲,到参加当地的中文角活动,再到共同去看京剧,仓岛都 是热心的组织者和参与者。而与很多留学生交谈,他们提及最多的也是仓岛。 12月的一天,繁忙的仓岛突然来电话说是要请我们到家里吃饭。按照日本的习 俗,第一次到家里造访是应该给主人带礼物的,当我们拿着买来的礼物与来接我们 同往的中国留学生见面时才知道,这一天是仓岛的生日。 仓岛的家是在政府的公寓里,是一套不太大的两室一厅的房子。由于一直独身, 因此家里也很少收拾吧,我们去的时候屋子里收拾的十分干净,许多人就开玩笑, 里屋关着门是不是因为没有刻意去整理。仓岛半开玩笑地说,反正就是不能让你们 看到里屋什么模样。 仓岛是个超级中国迷,在他的屋子里摆满了中国出版的书籍,有文学作品也有 专业书籍,包括上下五千年等大部头也在其中。在书架的一边,我们还看到了大量 在如今的日本家庭里已经很难看到的原版磁带。在CD已经十分普及而且已经步入MD 时代的日本,像仓岛这样热衷听磁带的人实在是不多了,他也只不过是为了听中国 的歌曲。他最爱听的是台湾歌手孟庭苇的歌曲,几乎所有孟庭苇的歌曲专集他都有, 托朋友带回来的CD也有不少。我们的生日聚会就是在孟庭苇的歌声中开始的,而且 电视播放的节目还是中国中央电视台4套的国际节目,这使我们好像在国内的朋友家 聚会一样。 一位留学生由于打工时间所限,在我们开始庆祝很久才姗姗来迟,不过他的到 来却掀起了喝白酒的高潮。日本有啤酒有清酒,更有世界许多国家的洋酒,但是唯 独中国的白酒比较难得一见。仓岛是个中国白酒的爱好者,家里的酒柜中摆满了朋 友送的和自己在中国买的白酒,有茅台、郎酒这样的传统名酒,也有老龙口、北大 仓这样的地方白酒,反正都是仓岛所衷爱的。我们没有破坏他的收藏品,因此开了 一瓶正好是我们家乡的地产白酒来喝。菜都是仓岛自己做的,在日本这也是很难得 的,而且全部是中国风味的。不过由于仓岛最喜欢吃的是印度菜,所以很多中国菜 中融入了印度菜的风格,让我们这些中国人吃起来都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那天我们都喝多了,仓岛的酒量惊人,没有人能与之太多抗衡,不过我们以全 力一搏还是足以让他也颇有醉意的。听以前的人说,这里的留学人员最愿意与仓岛 喝酒。而仓岛也知道中国人离不开酒,留学人员在这里又大多无法面对日本啤酒的 昂贵价格,于是仓岛就成了大家聚会的啤酒供应商。只是有的时候喝的太多,仓岛 也供应不上,好在还有白酒。仓岛也经常与中国朋友一起喝酒,据说有一次喝多了 自然无法开车回家,在骑车回去的路上摔了交,把手碰破了一个大口子缝了几针。 在生日会上喝的兴起,仓岛还把他依然有痕迹的手拿给我们看,也许这也是一份中 日交流的见证吧。 生日庆祝没过多久,仓岛终于在忙碌的工作中得以脱身,又去中国看朋友去了。 由于正好是圣诞节的前后,因而想来一定会有许多新的收获。时间过的很快,由于 我们不是留学生,所以与仓岛聚会的时间也并不很多,想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一定 是像那天生日会一样热闹而有意思。 元旦过后,我们还有一个月就要回国了,因此决定回请一下日本朋友来,邀他 们到我们那里做客。当然,仓岛肯定是在邀请之列了,而且他包饺子的手艺也是不 错的。可是刚刚回来不久的仓岛已经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结果他迟到了一个多 小时。在餐桌上谈的最多的当然是仓岛去中国的经历,这也是一个说不完的话题。 让日本朋友感到极大兴趣的是,中国如今也开始过圣诞节了。而且在圣诞的夜 晚中国要比日本还要热闹。日本过圣诞节的时候大多是在娱乐场所里,而中国的人 们则是都在大街上、商业街上。因此,仓岛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节日气氛,满街 都是快乐的人们。在商业街上大家摩肩接踵,很多店更始挤也挤不进去,欢乐的人 们直到后半夜还没有完全散去。仓岛说,很多事情都是中国朋友给他讲的,因为他 圣诞节的时候大多时候是与朋友喝得烂醉,因此对于节日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仓岛还兴奋地说,他在中国去了最火的软件和VCD市场,买回来了一部《还珠格 格》,这部片子火到了连日本爱好中文的人都知道。仓岛也是受朋友之托,带回来 的VCD,当天他就与那位朋友一口气看了七、八集。他说的十分兴奋,而我们却有一 份难以遮掩的尴尬:在日本是没有人卖盗版的,无论是磁带、VCD、DVD还是LD,几 乎所有的音像产品都是一个价钱,而且都是价值不菲,软件的价格就更是跟电器的 价格没什么分别,卖的不是产品本身的成本高低,而是知识产权。在日本尽管价格 高得出奇,也不会有人买盗版的,也没人敢去买盗版。因此他虽然谈的十分高兴, 但是我们却知道他去的就是那种盗版软件和VCD的集散地。 尽管那晚我们又喝了很多酒,但是仓岛还是坚持骑自行车回去。他说,平日的 时候他也是骑车上下班的,因为政府规定住在一定范围之内的工作人员是不能开车 去上班的。不是因为费用方面的问题,而是因为车位较少,有限的停车位置要留给 到政府办事的市民用。由于他住的较近,因此也没有资格开车去上班。 我想等我们也发展到政府车位都容纳不下公务员的车辆时,大家都能开上丰田 车或者是宝马车去上有关机构办事的时候,我们也就不会面对盗版的尴尬了吧。 在临回国的时候,仓岛特地赶过来为我们送行,再次请我们吃饭。不过当时我 正好有病在身,因此没能跟他出去吃饭。我们就又在屋子里谈了三个的多小时,两 个国家总是有许多不同,因此我们也有许多可谈的事情,从日本最近十分挠头的教 会组织,到语言发展的变化,在到日本今年起开始实行更面向国际的语言教育策略…… 可以谈的事情如天马行空,浩如烟海。回想起来,在国内很多时候与朋友在一起无 论闲聊还是喝酒可能唠的最多的就是些牢骚话,很少去真正直面一些社会问题。反 而在国外的时候,给了我们一个真正去探讨和交流问题的机会。最后,我才意识到 他还没有吃饭。 也许对于仓岛来说,他每年都会迎来来自不同地方的中国人,每年都一如既往 的帮助他们,和他们成为朋友。而对于我来说,这样一个可以真正坐下来谈些大家 都关心的问题、探讨一下文化上的差异与演变。这样一个友好而志向相投的日本朋 友,可能在多年以后也不会再增加一个了。 (5)与老郭交流 老郭是30多岁才去的日本,算起来已经七年多了。 老郭其实不老,年龄也不算很大,但是出于尊重我们一般都叫他老郭或是郭老 师,因为他是我们的翻译。 到日本看见的第一位同事,也是第一个中国人、第一个留学日本又留在日本工 作的人,就是此后与我们几乎形影不离的翻译——郭明辉。 说老实话,一眼就被人看透并不是什么好事,然而老郭就是这么一个人,见面 以后你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好人。当然,人是无法直接用好与坏来区分,也不可能 纯粹用一个人主观的感受来下定论。但是老郭的确属于第一印象就给人感觉像老朋 友一样,朴实、严谨又热情好客,大方博学又不失职业本色。 在国内介绍的时候,人们都说老郭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我们还以为是小郭 呢,年龄大一些也属于同道中人可以叫大郭。但是一出大阪机场,第一眼看到老郭 的时候就知道我们都想错了。 老郭是在日本读的研究生,毕业已经四年多了,已经从学生转变成一个日本电 视台职员了。由于在国内工作了很长时间,出国的时候年龄就很大,所以在我们那 里自然该称呼老郭了。不过老郭是个严肃又不失幽默感的人,在一起工作生活以后 我们很快就通过交流成为了朋友。多少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刚刚去看过从俄罗斯飞 来的天鹅,我们与翻译老郭在富山市外的山上公园里闲走,他偶尔提及当年的事情: 刚时来的时候,年龄也大,身体也不好,学起来比别人吃力,但是两年后很多人没 有学成而回国了,他却成了富山大学留学生中日语口语较好的一个,还主办了一份 中文刊物,宣传中日文化交流。我随便地说,大概每个人来到日本,迫于生活与求 学的压力语言上都会进步很快吧,人们不是常说把谁扔到国外呆半年,语言上都会 有神奇进步的。当时老郭就对我说,也不一定,很多来日本的人最后也没能过日语 关,最后是既不能求学,打工又很难找到好工作。 老郭一家都已经在日本了,孩子如今上初中,不但日语讲得好,日语歌曲也唱 的好,多次在附近地区举办的演唱比赛中获奖,而且类似于星探公司或艺人培训的 学校都向他们发出了入校和加盟的邀请。女儿是一家人的骄傲,很难想象这个小学 才过到日本的孩子当年是一句日语也不会的,如今她能把最高难的日语饶舌说唱歌 曲唱得分毫不差。人们都说孩子语言接受能力是最快的,这一点的确没错。老郭孩 子来的时候,还是当地学校的第一位中国小学生,学校特意为她安排了辅导老师来 帮助她学日语、帮助她与同学们沟通。当时是父母经常在语言上给孩子挑错,如今 几年过去,已经是与同学们打成一片的孩子逐渐开始给大人们挑错。尽管孩子在语 法上可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在口语上却是比大人还要厉害了。现在已经不得 不在家里强制她说汉语,一面将来把汉语全部都忘掉了。 老郭以前在国内是做老师的,由于后来升到了职能部门,每天就是茶水报纸的 清闲日子。翻译的爱人出国前是公务员,而且也算身居要职。有时候我开玩笑就问, 以你们如此最佳组合的家庭模式为什么要出国呢,在中国不是有很轻松的生活吗? 他没有具体地正面回答过我,但是我想他一定有很多的理由。有一次,他所答非所 问地对我说,在这里有许多人以前都身居要职的,有一位北京来的,原来是当司长 的,来这边一样是先打工。 几乎每一位来到日本留学或工作的人员都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可能很多人只 是为了换一种活法。国外,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向往,但是为什么向往就没有 人会说的具体而明确了。 很多人来的时候别人都会劝他,国外其实比国内苦,但是几乎很多人都会觉得 那时候是别人嫉妒他。 老郭刚来的时候是在另一个城市,后来语言基本过关后转到了富山大学,也就 来到了富山市。富山是个相对较小的城市,没有东京、大阪等地的繁华,但是他有 如世外桃源,朴素平凡而给人以亲切感。这里的物价水平要比日本其他地方低得多, 而且工作也相对好找一些。刚来的时候最难的当然就是找工作了,留学人员没有工 打是比较可怕的。用老郭的话说,当时赚钱并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要稳定。一方面 是要学习,另一方面是要打工来维持生计,最可怕的就是打工上朝不保夕,今天的 工作不论苦、累还是赚得少都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痛苦的事情是不知道明天是不是 还有工可以打,不知道明天的工作地点会在哪里。 日本人给老郭的感觉特别好,这首先就是因为他第一次来富山打工的时候找不 到地点,就是日本人热情地帮助了他。他在路边向一位日本老人问路,从那以后他 就和那位老人成了朋友。老人也不知道他要打工的结婚场地址在哪里,不过老人邀 请他回家去一起查地图。老人不但帮他找到了地点,还邀他一起喝啤酒,一起看他 收藏的古董,最后又开车送他到打工的地点。后来搬家的时候,由于没有车,老郭 又找到了那位老人。老人没说二话就答应另外他,开车来帮他搬家。 从晚上六点到十二点,这是留学生们通常选择的打工时段。老郭也是从这样的 时段开始的,白天要上课晚上要打工,在国内不抽烟的他也开始了抽烟的生活,为 了不对身体伤害太大,他选择了焦油含量为1的最轻型柔和香烟。对于抽烟的人来说, 有烟抽的日子未必是幸福的日子,但是没有烟抽的日子肯定是痛苦的日子。 由于身体不好,很多打工的时候老郭要一边顶着胃一边刷盘子。这难免让人想 起焦裕禄,很多人说过,如果把在国外干活的力气发挥在国内一样能赚钱。话是有 点夸张,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出国有什么魅力,很多人会想到出国就有车开,有高档的生活。老郭现在也有 车,而且已经是换的第三辆了。上大学的第二年,老郭就买了第一辆车,不到十万 日元的二手车,相当于在国内花8000元人民币买个彩电的价格。很多人到了国外就 买车,不是为了悠闲的高档生活,而是为了更好的打工。打工的机会有很多,但是 路太远,时间都浪费在了道上,人也无法坚持长久。尤其是在冬天雪十分大的富山, 没有车是很难走出去打工的,况且又很少有工作机会就在住处门口的。 刚到日本的时候日本方面送我们去语言学校简单的学些口语,在那里我们遇到 了很多中国留学生。他们大多不大,有的高中还没毕业,为的就是直接在日本读大 学。很多人可能不了解,其实在日本读大学要比在中国过大学这道独木桥容易多了。 在语言学校的学生一般是不允许打工的,但是大家几乎都在打工,没有人会在日本 坐吃山空。其中一位学生与我们一样来自沈阳,他说他本来已经有驾驶执照了,但 是不知道为什么日本方面不给他转签。由于考驾驶执照需要一大笔日元,这对于刚 到日本的他来说显然有点天方夜谭。这样他没有执照就无法买车,无法去远一些的 地方去打工。没有车的烦恼是旅日人员颇有同感的难题,我们也一样感受得到。每 次下课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都会有电视台的高档皇冠或奔驰轿车 来接我们。在我们身后,是一群孩子们又是羡慕又是无奈的目光,因为无论天气怎 样,他们都是一辆自行车打天下。每一次下大雪时候,我们坐在奔驰车里从马路中 间驶过,路边是留学生们打着伞或穿着雨衣艰难前行,我们心理都是一种莫名的感 伤。 有一次翻译带我们到临近城市度假村去游泳,回来的路上又下了雨。当我们遇 到一个红灯等候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小女孩在路边等信号。翻译说,肯定是中国留 学生。游兴未尽的我们立刻打开车窗向外面喊:嘿,你们好!随着信号变换,我们 的车随即启动了,留下两个女孩在那兴奋地挥舞着双手。我们在车里笑着,每一次 遇到中国人我们都是特别的高兴。倒是后来回想起来,无论是这次还是以往在去语 言学校的路上,我们能够在车里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研修身份,双方多年的相互交流 使日本人一直对我们相敬如宾,对待我们的待遇是与电视台里局长一样的。如果我 们也来日本留学,我们也来日本打工,可能我们也是那些冒着雨雪推着自行车艰难 前行的一个。那时,我们一样会用羡慕又无奈的目光看着马路上各种世界上最先进、 最高档的车辆从身边掠过。其实,老郭也是从哪个阶段走过来的。但是如今老郭有 自己的车、有自己的工作,待遇是国内的人无法比拟的。人们常说,在日本一个月 的工资相当于国内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其实这只不过是拿日本最低的收入来比较 而已。在可乐卖到120日元(相当于10元人民币)一听,啤酒卖到了500日元一瓶的 日本,没有那些高收入是无法维持生活稳定的。而要得到这些,必须先去承受那些 难以回首的痛苦。俗话说,吃得人上苦方能成为人上人。 我们后来认识了一位到日本读书七年的女孩,从语言学校考到大学,再靠近大 学院读研究生。当初,她是放弃了在国内某名牌大学二年级的学业来到日本的。七 年前她是如何的经历我们不知道,但是估计与每名留学生的经历不会有太大区别。 但是七年后,她已经不用特意去打工了,她维持生活的办法就是开着她那辆丰田轿 车到处去教中国旅日人员的日语。有几次参活动,还是她开着车来接我们的。苦尽 甘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如今去日本留学的人好多是已经有长辈给铺平了道路,比如老郭的妹夫,老郭 的朋友之子,都是在老郭的帮助下拿到了日本政府奖学金。他们是衣食无忧的基础 上开始学业,这又是何等的幸福。然而像老郭这样很早就来到日本的留学人员就没 有那么幸福了,老郭还记得刚买了车就开车去打工,结果是当天有大雪和大雾,能 见度极低,几乎是无法开车。但是,再难也得把车一点一点地开到打工的地方。为 了生计,在留学生的字典中,困难是没有释义的。不管有多苦,老郭从来都不喜欢 媒体在宣传中老是渲染留学人员有多苦。作为过来人,他更希望媒体能够更多地去 关注两国在文化上的交流与差异。刚开始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 在后来的日子里,在一次又一次的采访过程中,我们有了更多的交流,互通有无之 后,才发现的确是更应该去关注文化上的东西。苦是生活的一个元素,的确不值得 我们用这么大的篇幅去宣传什么,尤其是电视剧的推波助澜,反而让我们失去了正 视一个国家的机会。 老郭毕业后在一家企业干过,曾经被派往上海等地负责质量监督,但是他最后 还是离开了那家日本公司。因为那家公司的老板总是一面与中国打交道,一面又对 中国十分不了解便唠唠叨叨。互相了解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偶然的机会给了他一个 到电视台工作的机会。如今作为电视台的翻译,他每天从事的工作就是协助双方— —交流。 老郭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不过日本的房子总是浓缩的,一般的屋子有六平米就 是大房间了。由于房价很贵,租房子是大家最头疼的事情。老郭是第一个住进政府 公寓的中国人,本来这里是只给富山市民住的,房价十分优惠。但是老郭却通过到 有关部门协商,成功地打开了这里原来向中国人紧闭的大门,一些中国旅日人员也 随之住进了这里。协商成功的原因,还在于交流。包括把孩子送进附近的小学,成 为那里接纳的第一位中国小学生,靠的都是交流。双方的交流从老郭身上微观的看 是打开了许多生活只门,而从国与国的宏观来看则是打开了友好之门。包括我们赴 日本电视台研修,其实也是为了增进两台之间的交流。 日本人很好客,一次报道部部长请我们吃饭,老郭提议到当地宾馆去吃自助餐。 当我们落座并开始美味的旅程时,老郭告诉我们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打工,如今很多 服务生和工作人员他还认识。帮他买房子做保人的就是当时的后堂服务领班,是个 70多岁的老人。老人尽管并不缺钱用,但是他也愿意出来工作。老郭与他就是在打 工时认识的,尽管国籍不同,但是确切的讲两个人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打工者。 于是,年龄差别很大,语言差异也不小,但两个人却有着很好的沟通。在回去的路 上,经过一家小小的神社,翻译指给我看,在外墙柱上刻着捐款香客的名字,其中 一个很大的就是那位老人的名字。老郭说,正式工作以后,两个人见面少了,只是 在电话里联系的比较多,但是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相信老人会一样热心地帮助的。在 日本,你经常会碰到这样年龄相差很大的友情。 人与人重要是交流,年龄并不重要。其实我与老郭的年龄也相差不少,形象地 说就是他还赶上了文化大革命那个特殊时期,而我是直接长在幸福中的那一代。中 学时期,老郭是班里班长,学习成绩也不错,可惜没有赶上能高考的机会。分配到 工厂以后,老郭在当工人的同时又是团小组长。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他就通过坚持 不懈地复习考上了大学。考大学的时候,他的外语成绩几乎是零,那个时候或许不 会想到将来会出国,不会想到自己最终的工作会是当翻译。在那个纷乱的年代里, 能考上大学的确是对毅力的考验。也许正是那个年代给了他学习上坚韧的毅力,做 人上朴实的性格。 在要回国的时候,我突然大病一场,几乎好几天没有起床。作为一个独自在国 外生活的人来说,这是极为可怕的。尽管附近有居住者,但是实际上与一人世界无 疑。在病得最重的时候,每天中午老郭都过来帮我做吃的,有时还从家里带来包好 的饺子什么的给我改善生活。其实我的病是有可传染的,要是在国内还不能保证有 那么一位萍水相逢的人能如此细微地照顾我。 在那段最痛苦的日子里,每当伤心的时候就去想想老郭等中国留学人员以及日 本朋友给予我的照顾。尽管我在日本的日子实际上不长,但是认识的很多朋友却是 值得我永远去珍藏在心底的。虽然有很多身边的人未必能来看我,但是翻译老郭, 电视台的社长等都来到病榻前慰问过我。一个人的日子虽然很痛苦,低烧的时候还 要冒着大雪自己去买食品来武装冰箱,以免在以后的日子里无食果腹,但是有朋友, 有了交流,却是令我感觉不到孤独的存在。 老郭继承了中国的传统美德,也融入了日本人的职业道德观念。平时他从不会 占公司的便宜,他办公桌上有国际长途电话,我们的宿舍里也有公司为我们开通的 国际线路,但是老郭从未用过公司的电话给国内的亲属打电话。平日里相处,老郭 从来都是公司分明,即便是带我们出去也是一样。回国前我们到东京的富士电视网 总台去参观,住在宾馆的时候,他从来不用房间电话给家里打电话,而是自己拿着 磁卡去打公用电话。在他那里,职业的道德从打电话的小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最后要回国的时候,我特别觉得应该感谢老郭,于是买了CD送给他女儿,第二天 他就又买了MD送给我。用我们的一句玩笑话说,这个人真绝,老是让别人欠他的情。 在几年之前,电视台的翻译是个日本人,后来日本翻译去了日本在中国北京的 一家公司,而中国人老郭进入了电视台当翻译。其实,有一个中国的翻译是件很快 乐的事情。通过老郭我们认识了许多日本朋友,又通过日本朋友认识了好多留学生。 参加日本朋友举行的汉语桥,把发展中的中国介绍给日本朋友,帮助日本朋友制定 来中国旅游的计划,我们原本枯燥的业余生活变得生机盎然。而日本朋友们带我们 去洗温泉,带我们去看海、去看日本的寺院,又让我们对日本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尽管大家以前不认识,但是互相交流使大家走到了一起。有时候日本朋友问起中国 文学上的问题,我们也得好好想想才能去回答他们;而我们提出的日本问题,他们 也得考虑考虑才会很好地回答我们。虽然对于我们来说语言上还不是很易于沟通, 但文化上是可以相互沟通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翻译带我们进入了一个日中文化、 经济交流的圈子,也让我们越发懂得交流的意义。 最后一次参加当地中文爱好者交流活动的时候,主持人也是我们的日本好友仓 岛先生还宣布: 下一次活动时间是中国农历春节之前,大家一起来过春节。由于春节之前我们 是肯定要回国的,因此觉得没能参加上日本朋友举办的春节联谊活动也是一大损失。 回国前,我特意死记硬背几首日本歌曲。其中有许多是代表我心意的,可惜由 于大病一场没了表演的机会。但是我想可以在日后的再相逢中再唱,随着经济的发 展,交流的日益加深。相信再见面的日子不会太遥远。 直到最后,我的日语也没有像人们说的那样出现神奇增长,倒是英语有了几分 进步。由于原来不是学日语的,因此在日语上收获当然也是不大。没有语言的沟通, 没有国界的交流,这大概是我进展神速的地方,也是最有意义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