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四) 作者:wlzxx 这件事情,校长不愿意惊动派出所,更不愿意让学校里多一个人知道,为了 全校师生们的尊严,也为了学校的稳定,她准备亲自深入虎穴。可是,这种事情 一个人怎麽行呢?她苦苦地思索着自己最佳搭档的人选。 突然,一个最佳的人选在她脑海里蹦跳,她有些激动,抓起桌上的电话快速 地摁罢电话号码,把话筒放在耳边等待着对方的回话。“您好!找哪位?”对方 问道。“方正在吗?”“在,请稍等。”接着,话筒中传来了对方呼唤方正接电 话的声音。 方正是校长的学生,在镇上派出所工作,学校的老师们大部分都认识他。校 长和方正在电话中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说了声‘等会儿见’,放下电话,匆 匆向校外走去。 校长出了校门,径直向大街上的一个咖啡屋走去,她来在咖啡屋门前,回头 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自己,才慌忙闪了进去。时间不长,叫做方正 的学生也进了咖啡屋。校长就把学校最近发生的怪事,向方正作了简单的介绍后, 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方正,并且请求方正一定要帮她这个忙。 今天恰逢星期五,家属不在本校的教师,一般都要回家过星期天,校长决定, 就在今天夜里行动,方正同意了。校长又赶紧赶回学校,做着行动前的准备工作。 原来校长是要亲自去捉窃贼,她和方正蹲在寒冰老师的房间里,谁也不敢大 口出气,既不敢开灯,又不能说话,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在‘嗵嗵’地乱跳个 不停。 方正手持木棍,做好架势,站在门后,密切注视着门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 他就会一棍子闷下去,要了窃贼的狗命;校长也不含糊,一手持把菜刀,蹲在门 边的窗户下,两眼死盯房门,一手抓牢房间里电灯的开关绳,她要亲眼看看这个 可恶的窃贼究竟是谁。 谁知他们紧张了大半夜,累的腰酸背疼,哪里有窃贼的影子?已经是凌晨两 点钟了,房间的门连响动一声也没有,方正就蹑手蹑脚地走到校长身边,碰碰她 的后背压低声音说:“看来是不会有人来了。”校长仍不甘心地回答:“再等等。”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仍然不见有什麽动静,他们这才站直了身体,活动着 僵硬的躯体。校长沮丧地摁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时间不长,房间的门开了,是 寒冰老师接到了校长的电话后,专门从市里赶来开门的。他们就这样白白紧张了 一整夜,自己把自己吓的要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结束了一整夜的守株待兔。 校长迷惑不解,难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可是,这件事情除了寒冰老师就是 自己呀,问题会出在什麽地方呢?校长和方正连续在寒冰老师的宿舍里整整蹲了 两整夜,居然没有发现有任何反常现象,校长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寒冰老师在 说谎?可是,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话呢?她没有理由往自己的头上扣屎盆子呀? 几天前,寒冰见到无名后,泪流满面的对无名说:我心中很苦,想找个时间 和你说说话。无名同意了,并且他们约好,趁下个星期一到古都市参观观摩教学 的机会,在古都市洛浦公园里见面。 寒冰老师根本就没去参观观摩教学,一大早一个人就乘坐长途汽车直接赶到 了古都市的洛蒲公园。洛蒲公园,是近年来古都市最亮丽的悠闲场所,政府投资 了十几个亿,对洛河进行彻底治理后,加宽了洛河大堤,并且就在洛河大堤上, 建成了近二十公里长的洛蒲公园,专门为古都市人民免费提供一个悠闲、娱乐的 公共场所。 古都市为一长袋型,洛河恰好由西向东,将古都市一分为二。河面上还专门 修建了几个用于蓄水的橡皮坝,河面上一有了水,久违了的各种水鸟也重新回来 了,洛蒲公园的修建,使得古都市就象一个盲人突然看到了光明。 每当星期天,公园里游人如织,河面上游船穿梭,更给历经苍桑的古都,凭 添了几分生气,几分热闹。因为今天是星期一,洛蒲公园里的人不多,寒冰老师 来到洛蒲公园的时候还不到七点钟,公园里只有些晨练的人们,或者没紧没慢地 在练着太极拳,或者沿着洛河大堤汗流浃背地在跑着步,也有些退了休的老人, 手里提着个鸟笼子在遛鸟,也有那三三两两的人们,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悠闲地 在散着步。 寒冰老师拣了个没人的石凳,面向河面坐了下来,她心情沉重地看着那些突 然从空中辐射下来钻进水中,突然又从水中叼起一条鱼来腾空而起的水鸟在发呆, 她羡慕它们,羡慕它们的无忧无虑,羡慕它们的来去自由;她看着水面上那些成 双成对的鸳鸯,你呼我唤的游来游去,寸步不离,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寂寞之 感,从心底油然而升。 自己已经是26岁的老姑娘了,虽然人人都夸自己的身材,长像,是百里挑一, 可是,自己如今还没有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那种苦涩、无奈的心情,又有谁能 够理解?那种孤独、寂寞的惆怅,又去向何人诉说?难道真的是自己要求的太高 了吗?自己也仅仅只是要求两心相知,同悲同欢而已呀,不求相敬如宾,更不在 乎外表俊丑,只要求,高兴时你可以向他撒娇,痛苦时你可以向他倾诉,难道作 为人生旅途中的伴侣不该是如此的吗? 她的家庭虽然说不上是书香门第,却也是读书人家出身。父亲半生坎坷,四 十多岁时才和她的母亲结婚,母亲比父亲小十多岁,生下自己的时候,父亲已近 知天命之年,自己五岁时,母亲得了食管癌就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是父亲一手带 大了自己。 父亲是县高中的国语教师,如今已经是七十多岁高龄,退休后一直住在县城。 记得母亲当年在人间弥留之即,拉着自己的手,眼里含着热泪对父亲说:“真的 是对不住你,我这一辈子,什麽也没有给你撇下,倒是给你撇下了一屁股的债, 还有这个可怜的妞妞。妞妞这孩子,太任性,太认真,心里容不下半点委屈,说 不定将来真的会被情所困,你一定不要委屈了她。”母亲说罢,和父亲一起回忆 起寒冰小时侯的一件事情来。 记得自己三岁的时候,父亲的一位朋友来看望他,当时家境不好,爸爸仅买 了一瓶‘老酒’来招待这位朋友,吃饭的时候,自己一定坚持要和他们一样倒杯 酒喝,爸爸无奈,就象征性地给自己倒了一点点,自己说,不公平,你们的多, 我的为何这麽少?说罢,自己就要去抓酒瓶。 岂知一个不小心,不但撞翻了客人的酒碗,还碰倒了酒瓶,爸爸紧扶慢扶酒 瓶,瓶中的酒才算没有完全流到地面上,但是,瓶中的酒也仅仅只是剩下了一瓶 的四分之一还不到,爸爸一气之下,就当着那位朋友的面,狠狠地在自己的屁股 上打了两个巴掌,自己感到委屈,号天呼地不依,哭叫着爸爸不向自己道歉,自 己就不吃饭,爸爸无奈,只好当着那位朋友的面,双眼憋满了眼泪向自己认了个 错,接着,紧紧地将自己楼在了他的怀里,长时间说不出话来,至今回忆起来这 些往事,心里还有点酸酸的。 自己呀呀学语的时候,父亲就开始一句一句地教自己诵咏古诗词,上小学时, 自己就可以一口气背诵出几十首了,也许是父亲的潜移默化吧,从上小学开始, 自己就一直非常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所以大学才选了中文专业。 追忆往事,不堪回首。想大学时代,自己曾经是多麽地心高气傲?曾经有多 少优秀的男孩子,低三下四地向自己献殷勤,甚或死皮踹脸地纠缠自己,可是, 自己从来都没有从他们一个人身上寻找到那种人生伴侣的感觉,要不是无名他从 中帮忙周旋,一直冒充是自己男朋友的角色,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又会是什麽样子。 自己一直以为,无名不是那种足以托付自己终生的人,他只是那种自己可以 信赖的朋友,自己怎麽能够和一个不知道情感为何物的人同床共枕呢?他在自己 面前,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你叫他干什麽,他就干什麽,象一个工具,更象一件 物品,他可以随时为你调用,也可以随时为你遣使,好象他从来都不会有自己的 见解,也没有自己的思想。 看来是自己错了,是自己太不了解他了,也太不关心他了。也许是贫穷和生 存环境的原因吧,是他内向,孤僻,不善言谈,很少和人交往,自卑的甚至都有 点猥琐,要说同学都这麽多年了,一直连正眼瞧自己一眼都不敢,只是对自己言 听计从罢了。 但是这一次,尽管只是一个月的光景啊,自己还天天和他见面,也只是仅仅 疏远了他一点点,冷落了他一点点而已,他就天天地酗酒,还学会了抽烟。 喝醉了酒,追赶胡安的车,为了什麽?自己要是不在车上呢?他还会去追吗? 站在公路上拦汽车,自己就坐在车上,众目睽睽之下,煞尽了风景,为的什麽? 据说几天前他喝醉了酒,还在学校大门内的水泥地上抱着一条狗整整地睡了一夜 呢,都已经成了学校老师们的笑料了。难道能说他的这些变化都与自己无关吗? 看来,他爱自己已经超过了任何人,只是没有勇气向自己表白罢了。 是啊,这个月以来,自己也感到就好象经历了有好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尤其 是每当自己看到他时,本来想和他搭个腔,一看到他那张不阴不阳的脸,一发现 自己,马上又堆满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自己只好匆匆离去,背地里偷偷抹起眼 泪来。为什麽?究竟是为了什麽?总是每当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才会想到他呢? 难道他真的就是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吗?难道他真的就是可以倾听自己倾诉 的人吗? 回想起来自己的情感里程,用刻骨铭心来形容绝不为过,可就是没有轰轰烈 烈,更没有死去活来,天昏地暗;好象自己一进入情感里程的天地,上帝早就为 自己安排好了只能够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命运,也许这就是自己今生最大的遗 憾吧,也正是自己的可悲之处。 但是,毕竟自己真的爱过,每当自己徜徉在过去的情感天地里的时候,自己 是何等地心旷神怡,何等地情涌澎湃;自己何等渴望,那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 的梦呀;那就是人生的全部,没有功利,没有欺诈,没有柴米油盐的琐事,没有 尔诈我虞的争斗;可以把自己的那颗赤裸裸跳动的心,完全裸露在自己心爱的人 面前,任他触摸,任他聆听,再和他说着永远都说不完的悄悄话;但是,既然是 梦,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尽管人们常说,只要自己曾经拥有就足够了,但是,曾经拥有的毕竟只是一 种虚无缥缈的幻境呀,只是一场梦,一个人如何能靠回忆过一辈子生计?试想大 千世界,芸芸众生,谁不恋人间天伦?谁愿守侯无端的寂寞?男欢女爱,鱼水之 欢,乃是人之常情啊,日月穿梭,容颜易老,哪个女子愿意一生待嫁闺中? 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让年迈的父亲操碎了心。自己大学刚一毕业,父 亲就四处张罗着托人为自己说媒,自己硬是执拗的顶住一个都不去见面。父亲伤 心之余,催逼着要自己说实话,自己才一五一十地向父亲道出了真情,父亲听罢, 父女双双抱头痛哭了一场,从此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终身之事, 只是告诫自己说:“你已经长大了,感情的事情,谁也帮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 慎重把握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必太过于认真了,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会有些 距离的。” 寒冰没有用手去擦抹自己脸上的泪水,而是任泪水自由地向下流淌着;她站 起身来,精神恍惚地走向了大堤的边沿,泪眼迷离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人们;此 时此刻,她是何等地渴望面向洛水大喊大叫几声啊,可是,她不能,她没有那种 勇气;此时此刻,她又是何等地渴望就在这洛水边痛痛快快地大哭上一场啊,可 是,她不敢,她不愿让别人把自己当作神经病人。 她沿着洛河大堤来回游走着,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自己的大学时代。他,长 自己十五岁,自己大学的老师,已为人夫,为人父,事业刚刚小有所成,自己竟 然义无返顾地爱上了他。 自己实不忍心,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由于自己的介入,而家庭面临解体; 自己更不忍心,由于自己的存在,而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道德上无端的非议, 而无处存身。所以,大学毕业时,自己拿出了全部勇气,决定退出那没有结果的 情感天地,自己含着眼泪,婉言谢绝了学校让自己留校执教的决定,决定自己逃 离的越远越好,哪怕是被分配到最偏远落后的山区也心甘情愿,所以,自己终于 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也就是现在的安乐中学。 大学毕业后,他曾经四处托人打听过自己的下落,并且还多次写信来,自己 哪里还敢再写回信?实不愿让自己的一片苦心付之东流啊,妄想等待时间去冲淡 一切,抹去一切。可是,就在自己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他居然寻找到了安乐中 学来,自己一气之下,向他说出了绝情的话,据说,他从古都回到学校不久,撇 下妻小就去了国外,至今再无音讯。每当回忆起这些来,自己仿佛就象作了一场 噩梦。 自己刚刚过了一年多的平静日子,如今又碰上了那个厅长的公子哥,他哪里 是个人哪,他简直就是个畜牲,就是个没有灵魂的肉球。认识自己还不到二十天, 就要逼着要自己和他上床,在遭到自己公然拒绝后,居然使出了下三懒的手段, 威胁,恫吓,企图用金钱,权利来威逼自己就范,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 麽样呢?他不要脸面,我还跟他丢不起那个人呢,所以,只好暂且答应同意和他 谈恋爱的条件,先稳住了他。 还有,还有那个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局长,上次去还他买衣服钱的时候,恰好 就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他那一脸不怀好意的淫笑,不但令人恶心,讨厌,还 着实使人有点心惊肉跳。才仅仅见过两次面,他就亲口答应自己说,要把自己从 县里调进古都市来,如果我要是个小伙子呢,他能那样吗?并且还三番五次地托 人捎口信说,要自己去他那儿玩,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满肚子的男盗女猖,啥 玩意儿。寒冰想到这里,心里居然愤愤然起来。寒冰今天约无名来,就是看看他 有什麽好的法子,寒冰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抬眼向洛蒲公园的入口处寻找着。 已经是八点钟了,依然没有见到无名出现,寒冰心焦火燎,心生疑团,她站 在公园内,在离入口处不远的地方,焦躁不安地来回渡着步,时不时地瞟一眼公 园的入口处。 太阳象一个大火球,缓缓地向上移动着,才刚刚八点钟,就烤的人喘不过气 来,看来今天又是个火暴的天气。 其实,无名早晨很早就起了床,他把自己需要带的东西,认真整理之后,小 心翼翼地装进了自己平时用的一个手提包里,提起来正准备走出宿舍来,不由是 他打了一个寒颤,他怕,他真的是很怕,他不知道自己见了寒冰究竟该怎麽开口, 就在这时,他一眼看见桌边地上的一堆空酒瓶旁边,还有大半瓶自己喝剩下的‘ 烧刀子’酒,二话没说,弯腰抓起来一口气就灌了下去。这下感觉好多了,他借 着酒壮胆,晕晕忽忽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