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张军 好渴呀!要喝水! 渴死了!拿水来! 水呢?水呢?水呢? 睁开眼睛,立即又闭上。怎么这么刺眼呀! 再次睁开眼睛。呀!我屁股上亮闪闪的是什么呀!哦!是从窗户里照进来的阳 光! “天呐!”我翻身坐起来,抓过枕边的小闹钟,“10点一刻!我的妈妈呀!” 张军呢?床上空空的。出去了吧?不对!他的被子还是昨天那个样子!该死的 张军!竟敢夜不归宿!哼!一定是跟许丽出去“开房”了!呀!不对!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好像看到许丽了。 昨天晚上我干什么来着?仔细想,好好想。 哦!昨天晚上不是许丽和王小丫把我送到宿舍楼下的么?奇怪!她们为什么要 送我呀? 唉!想不起来了。头好痛。 头痛!啊?喝酒!昨天晚上我喝酒了!唉!我的记忆终于死灰复燃了。 刷牙。洗脸。喝水。 肚子饿了。下楼找饭吃。边走边想:张军,你平时不跟许丽一起是为了标榜自 己“男人以学业为重”,可这星期天不跟许丽一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张军,你 小子是不是另寻新欢了呀?不会,绝对不会。张军若敢另寻新欢,许丽就敢把他大 卸八块。完了!一定是许丽把张军给摔了!一定是的!怪不得张军这些日子见不得 我,还为我去叔叔那儿跟我打架,原来是被老婆踢了呀!哈哈! 我刚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心里立即就不好受了:张军被许丽摔了!张军被许 丽抛弃了!许丽不要张军了! 我的心陡然疼痛起来:此刻的张军,是不是也很伤痛很无助很绝望?是不是也 孤零零地躲在某个角落里哭? “张军!”我大叫,“张军!” 没听到张军的回应,没看到张军的人,只有许多双带着疑惑的目光投向我。 顾不得吃饭,顾不得饿。我要找到张军,就在此刻。 张军是跟他的老乡们在一起吧?我赶紧向曾经去过一次的那栋宿舍楼跑去。 “啊!对不起!”我赶紧捂住发晕的脑门,后退、再后退——真是倒霉!大白 天居然撞到别人怀里! 被我撞的人怎么又迎了过来?喂!我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样? 我刚侧过身想从边上溜走,双肩却被抓住了,硬生生地痛。 “干嘛!”我使劲挣扎的同时看了一下抓我的人——这是一张一年半没有看到、 不愿看到、害怕看到的脸,虽然他一直与我同在一所学校、一间教室。 那双大大的眼睛对着我酸楚地笑了一下。刹那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瑜儿——”一声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将在地狱里困了一个世纪的我拉了出 来,拥着我向天堂飞去。 可是,我刚进得天堂之门,就被一声霹雳的脆响和一阵剧烈的疼痛打落了下来。 火红的长毛大衣,火红的头发,衬得那双原本异常妩媚的眼睛也火红。此刻, 她那原本白嫩的巴掌也火红——刚才是她打的我耳光么? “贱货!”那只巴掌又扇过来了。我却不知躲闪,连眨眼都不会了。 “啪!”一声更大的脆响过后,我身子一飘,就向后倒去。 “瑜儿!”又一声来自天堂的声音,将接近地狱门口的我唤了回来。 火红的人儿正捂着一侧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哀哀怨怨 地看着拥着我的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却只无限痛惜地看着我。 “枭哥!”不知哪里传来叫喊声。拥着我的怀抱顿时消失,那个人也消失了。 …… 我这是在哪儿?四处看看。哦!是在校园里,是在一条林荫道上。 我这是要去哪儿?要做什么?仔细想想。唉!怎么也想不起来。 刚才,刚才,我做梦了么?我怎么好像梦到他了?该死!我怎么能怎么会梦到 他!我死都不应该梦到他!我拍了一下脸——啊!怎么这么痛呀!怎么好像肿了呢? 昏沉沉走进宿舍,只觉脸痛头痛肩膀痛全身都痛。完了,我不会是生病了吧? 从暑假到现在我几乎是连喷嚏都不怎么打的呀,现在怎么突然病起来了呢? 躺在床上,身子愈加瘫软,而且还在出汗。看来,我是真的病了。 不知什么时候。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站了片刻就向我的床走来。 我又在做梦么?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周瑜?你?你没去……” 哦,不是做梦。是张军回来了,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 “周瑜!你,你怎么了?”张军坐在床边,盯着我的脸,“你脸上有五个红指 头印!谁打你了!” “没有啊?没有谁打我。” “没打?”张军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我立即痛得吸了口凉气。 “谁打的!是那个男人吗!”张军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了火,“是你自己贱!要 跑去找打!” “哪个男人?”我糊涂了。 “不是你亲爱的叔叔么?”张军一脸的讥刺。 “张军!”我翻身坐起来,“我没去叔叔那儿!叔叔也不会打我!” “是么?那个男人很疼你吧?”张军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说。 “就是!”我也火了。 “你!”张军满脸通红,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扬起手,在空中停了片刻,然 后“呼”地一下就把我拖下床,丢在冰冷的地上。 “哇——”我号啕大哭起来。我已经快一年半没有在S 大哭过了,我不明白, 今天,此刻我怎么会突然哭起来,而且哭得这样伤心,这样心碎。 “周瑜……”张军伸手拉我,我拒绝跟他起来。 “小,小瑜……”张军蹲下身再拉我,我依然拒绝。 “瑜!”张军突然抱住我颤声道,“瑜!”接着,张军突然和我一起号啕起来。 我哭得累了,晕了。张军哭得痴了,呆了。 当我们都略微清醒的时候,太阳收回了他散在窗台的最后一缕阳光。 “你为什么哭?”张军在我耳边喃喃地问。 “你为什么哭?”我在张军肩头晕晕地问。 我们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而我们的自答都是“我知道你为什么哭”。张军 说他知道我为什么哭,我也说我知道他为什么哭——许丽不要他了,他能不哭么? 可怜的张军!在张军更紧地抱住我的时候,我不禁也抱住了他的脖子。 接下来,张军改变了好些日子以来对我的恶劣态度,叫我去洗手间洗脸时,居 然为我了准备好了热水。我刚洗完脸,他就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很好看的小瓶子, 让我把手伸给他,然后在我的手心里倒了点高浓牛奶般的香香的东西——用张军的 术语说,应该叫“莹亮保湿乳液”。大概是买了却没机会送给许丽吧。我不忍心去 问。 然后,张军就问我饿不。 再然后,张军就歪歪倒倒地下楼给我买好吃的。他喝得有点醉了,本来我要自 己下去吃的,可他坚持说我不舒服,应该由他下去买上来。而且,在他下楼之前, 他坚持要让我上床,盖上被子,在床头靠着等他回来。 张军去了好一会,才上来。他买了好多我喜欢吃的东西,还买了好多我不喜欢 吃可他认为我应该吃的东西。然后,他就坐在床边,坚持着喂我吃小米粥,吃苏打 饼,吃三鲜米线,吃烤鱼,吃蛋糕,吃橙子,吃苹果。 当我带着哭腔哀求张军:“你别让我吃了好不?我会被你喂死的!”张军才幡 然醒悟,停止了强迫式的塞填,但接下来的却依然是强迫式的——把我从床上拉下 来,拖着我在房间里走圈圈——他说我吃得太多,如果不“活动活动”,会消化不 良的。 当我“活动”得满身大汗时,张军的鼻子眼睛已经很模糊了。然而,张军不准 我开灯,他摸黑为我调好热水管,命令我摸黑去洗澡。 当张军摸黑洗完澡时,我已经钻在被子里昏昏欲睡了。张军俯下身子,隔着被 子抱住我,幽幽地叫了一个字,然后就去他的床上睡觉了。我不知道张军叫的那个 字,究竟是“瑜”还是“丽”,应该是“丽”吧。张军,对许丽,自然是用了真情 动了真心,在白天、在表面,他可以伪装,可在晚上、在内心,他又如何忘得掉许 丽? 躺在暖和的被子里听着隔壁床上张军粗重的呼吸,我再也睡不着——无论多么 强壮的男人,都经不起情感的伤痛。在你刚刚毫无退路地爱上那个人,那个曾经对 你无数次海誓山盟的人时,他却突然不理你了,不要你了,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痛 啊!此刻的张军,那梦,也一定是灰色的。 想着想着,不禁咬起牙来:许丽!你也不是个东西!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