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算命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印在我的脸上。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才换来这一缕和 煦的晨光。王伟打着嗑睡,不住地翻看着资料。昨夜,他熬了个通宵。一个难缠 的财产纠纷案让他好几天都没有从资料夹上抬起头来。 “还没完?”我一边做着手里的工作一边问了一句。“难呀!”王伟伸了个 懒腰。“清官难断家务事,圣贤早有此诫。圣贤不负我也,唯我负圣贤矣!”王 伟不住地念叨着。“呵,别耍嘴皮子了。加紧工作吧,等过两天开庭了,圣贤也 救不了你。” “哎,最近好像一直没见你去相亲呀!”王伟打趣地问我,“是不是人家婚 介所罢工了?”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最近这么忙,正经事儿还忙 不过来呢。”我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味儿苦。 “你给我放的是什么烂茶叶呀? 怎么全是渣儿?”“没了,这是我最后的库存。全孝敬您了。”王伟一副无能为 力的样子。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挎着包儿,悠悠地走了进来。“刘律师在吗?”我抬头 看了看她,年龄不大。“我就是。”我放下手上的材料,坐了起来。“我要告状。”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我和王伟着实吃了一惊。王伟和我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面面相觑。还是王伟壮着胆子问了一声,“你告他什么呀?”说着用手指了指我。 “谁要告他呀。是告我丈夫。”“哦。”我和王伟同时松了一口气。“您要打官 司吧?”我走过去,给她搬了把椅子。“来我们这儿,您说打官司就成。别说什 么告状,我们还以为您要投诉呢!”我耐心地给她解释着,并给她倒了一杯茶。 “嗨,不都一样吗?”女孩儿不耐烦地说。“不一样,您想呀,这打官司和告状 ……”我用手止住了王伟。“一样,一样。您说说,您告您丈夫什么呀?”我赔 着笑说。“我告他强奸。”女孩儿一脸愤怒地说,“我要让他名誉扫地。”我走 回去坐下,拿了张纸。“您别激动,您说一下他强奸您的具体情况。”那女孩儿 看了看我,“谁告诉你他强奸我了?谁告诉你了?”“您刚才不是说……”我被 她这一问反而糊涂了起来。“是他强奸了我们家保姆。”我和王伟又一次惊讶地 对忘了一次。 “哎,这个案子你接不接?”吃饭的时候王伟刻意问我。“怎么接呀?”我 没好气地说,“这哪儿是什么强奸案嘛!充其量就是男主人和保姆有了私情,不 小心被女主人看到了。保姆不得已,慌称自己被男主人强奸。这案子怎么做?按 强奸处理吧,当事人又拒绝出面;按偷情算吧,法律上也管不着。”我放下筷子 点了根烟,“让她爱找谁找谁吧。”“哎,你说。我就纳闷儿,这世上怎么什么 人都有呀?”王伟感慨地说。“哼,谁知道呢。都是些衰人。”“关键问题不在 这儿。”王伟一本正经地说,“这关键是,怎么这些衰人一来了都找你呀?” “我哪儿知道呀?”王伟笑了笑,“我知道。”我疑惑地看了看他,“那你说, 为什么?”王伟颇有见解地说,“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你比他们还衰。” 我坐在咖啡厅里,杯里不时地飘出淡淡的咖啡香味。这是母亲给我选的第四 个相亲对象,在一阵威逼利诱之下,我还是如约地坐在了这里等她。听母亲说, 是一个音乐教师。我暗自发笑,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居然又重头拣起了这古老的 恋爱方式。等了二十分钟了,百般无聊下,我要了一份报纸。索性低着头看了起 来,里面有一则关于男女婚姻的测试。 “你是刘剑?”我抬起头时,一个女孩儿已经坐在我对面的位子。“嗯。你 就是,音乐老师?”我把报纸放在桌上。“是的。你好,我叫李月梅。”“你好。 欢迎光临。”她浅笑了一下,叫来服务生要了一杯茶。能看出,她的年龄比我要 小一点。可是她的着装和发型,却使她显得略微成熟。“你在看什么?”她喝了 一口茶,碧螺春的香味借着她的口气荡在了我的脸上。“没什么。这茶挺香的。” 我的咖啡喝完了,又要了一杯。“哦。”她轻晃着手里的杯子,茶叶顿时在杯子 里翩翩起舞。“那你为什么不要一杯茶呢?”我把端来的咖啡轻放在桌子上, “我随便要的。”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轻笑了一声,“你的生活很随便吗?”我没 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的问题让我无法回答。 “你喜欢音乐吗?”得不到答案,她又换了一个问题。“一点点。”“哦。” 她似乎若有所悟,“就是说喜欢也行,不喜欢也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平静地说道。她拿出一盒女士香烟,轻快地点了一根。“你来一根吗?”“哦, 不了。我有。”我自己抽出根烟点上。她抽烟的姿势很优雅,在古典中带着一点 点叛逆。“说说你吧。”她仿佛带着命令似的口吻。“呵。”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下,“我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律师,比较枯燥乏味;28岁,处于婚姻的边缘; 1 米72,个子也不算高;没什么爱好,生活平平淡淡。”“呵呵,你很有意思。” 她笑的时候用手轻轻地遮了一下,没有让我看到她的牙齿。“很多人都这么说。” 她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打量了我一番。“你很自信?”我点了点头。“不过, 你也很张狂。”我淡淡地笑了笑说,“你不会是在给我算命吧?”“要么?我倒 是会一点点。” 她的手指在我的掌心,沿着手纹反复地运动着,时不时地抬起头看我一眼。 “看出什么了吗?”我忍不住问道。“要等一会儿。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你不 太讲究个人卫生。”“哦?何以见得?”“你的指甲很久没剪了。”“我那是故 意留的。”她的手指继续划动着,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你有很多女朋友, 她们都离你很近,可你却看不到她们。”“是吗?那要怎么才能看见?”“用肉 眼是看不到她们的。”她的表情就像是电影里的巫师。我趁她不备,用另一只手 挠了挠手心,她的手指让我手心发痒。“得用心,用心才能看到。”她还是闭着 眼睛。“那么麻烦?她们都是干什么的?”“各行各业都有。”“太夸张了吧? 那我会和哪一个结婚呢?”她突然睁开眼睛,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你不会结 婚。” 我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你确定我一辈子单身?”我似信非信地问 她。“是的。”她的表情很严肃。“唉,命该如此。人不可与命争也!”我打趣 地说。“也不一定。”她仿佛在看着前面的一些什么,“如果有一个女孩儿肯为 你牺牲的话,那你也许有救。”“不是吧?这么残酷?那我还是一辈子别结的好。” 她侧过脸看了看我,“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善的。”“呵。”我点了一支烟叨在 嘴里,“并不是我善。是你说的这种女孩儿,根本就没有。”“凡事,都有天数。 该有的时候,会有的。”我没说话,瞟了她一眼。“当然,不会是我。”她可爱 地摇了摇头,“好了,我该走了。见到你很愉快。”“我也是。”我们亲切地握 了一下手。“要我送你吗?”我客气地问了一句。“不用,我坐前面的公车回去 好了。”她转过身和我摆了摆手,“再见。”“我们还会见面吗?”我赶紧问了 一句,对她有了一丝好感。“不会了。你等的人,不是我。”她冲我很阳光地笑 了笑,转过身走了。“是呀。”我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等的,是 一个肯为我牺牲的女孩儿。” 她混在人流中,登上了回家的公车。我一个人还在路边走着。“一个肯为我 牺牲的女孩儿。”想到这里,自己不禁好笑起来,“谁会为了我去牺牲呢?谁知 道是不是真的。”我转身打了一辆车,心里却莫名地多了一层悲凉。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