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在那所私立高中申请了一间宿舍,从酒吧搬出来的时候,老万拍着我的肩膀 说:" 不管如何,林峰,你开始新的生活,我为你高兴。" 我说:" 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以后也会时不时的回来蹭酒喝。" 他潇洒的大臂一挥," 该蹭蹭你的。" 那天,老万还专门为我开了个Party ,意外的是,我还见到了小蝶。半个月没 见,她看起来黑了不少,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墨镜,在酒吧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有些 暗淡。见到我时,她一如既往的主动上来跟我打招呼,"Hi ,林峰。" " 你黑了。" 我说。 她狡黠地笑," 是健康色。" " 眼镜很酷。" 她用右手把眼镜往上撑了撑," 谢谢。" 老万走过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迅速取下了她鼻梁上那副看似十分遮挡视 线的东西," 半夜戴个太阳镜你装哪门子酷啊你。" " 喂,快还我!" 随着她的叫喊声,我们把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到她的脸上, 几个人同时惊呆,她那双原本柔媚的狐狸眼像两个灯泡一样茫然的挂在脸上,仿佛 刚哭倒一座长城。她从老万手里抢过眼镜重新挂在鼻梁上," 看什么看,不认识啦。 " " 你......你这是唱哪出啊,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老万脸 上突然转换成一副比死了娘舅还伤心的表情。小山子也走过来,虽然什么都没说, 可我从没见过他紧张成那个样子。 " 干什么呀你们,一个一个怎么都跟参加葬礼似的,今儿个可是给我们林老师 开派对," 她把一只胳膊搭上我的肩膀," 你瞧瞧他们俩,摆明不给你面子嘛。" 我说," 你少扯有的没的,你那灯泡眼是怎么回事儿啊,别让那俩大老爷们儿 干着急了。" 小山子似乎听出我话里有话,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 哎呀,我前些日子去乡下采风,遇见一家死人的,觉得那家人挺可怜的,跟 着哭了好几天,就这样。" " 什么情况啊?" 老万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拿开眼镜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她 的眼睛,仿佛在观察两颗价值连成的钻石。 小蝶在吧台坐定,抿了两口酒,开始给我们讲她这次收获来的故事。据说死的 那个女人是个精神病患者,几年前还好好的,后来因为男人出门打工被砸死在工地 上而变得精神恍惚,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自己脱的精光,披头散发的在村子里狂奔一 次。也有人说她是被人奸污了,才会变成这样,总之,爱编故事的村妇们给她编了 不下十个版本。 "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正赶上她发作,几十号人在一边" 观赏" 着,楞是没 有一个人走过去帮她一把,我跑过去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你们知道吗,我竟然发现 她脏兮兮的脸上流下了眼泪,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 后来呢?" 老万关切地问。 " 那次她的病发作了很长时间,听她家人说是时间最长的一次,在一个闷热的 午后,她用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我操。" 老万感叹着。 " 她下葬的那天,我就站在她家门口仰着下巴颏儿看那棵从低矮的墙头翻将出 来的大枣树,那些逆光的叶子让我觉得眩晕,我突然发现生命其实是那么脆弱的一 个东西,说结束就结束了,那一刻,眼泪就那么不值钱的花花往外冒,妈的,止不 住都。" 我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我想到了谢言离开的那天,那么那么多的血在 我的身边蔓延开......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手里的杯子不断抖动着。 小蝶推了推我的肩膀," 你怎么了林峰?" " 没事儿," 我的身体好象不由自主地摇晃着," 别碰我。"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儿," 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啊?" 我看着她的手,那里 面沾满鲜血,血滴答滴答不断往下流。 " 血......血。" 我仓皇地叫着。 " 林峰你说什么,哪有血,哪有血啊?" " 那......那......你手上......你手上都是血......" 老万也凑过来," 哥们儿你没事儿吧,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灯光很暗,屋子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起来,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我还想 再说些什么,可是我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知道他们在喊,我多想答应他们一声,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呐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我拼命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然而,我 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自己一点一点倒下去...... 我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很多人都变成了飞鸟,包括我,谢言, 杉菜,还有我宿舍的兄弟们......大家好象商量着要飞去什么地方旅行,可是中途 突遇狂风骤雨,我扇动着翅膀对所有人说:" 大家别急,暴风雨过后就是一片阳光 明媚。" 于是大家纷纷振作,改变方向继续飞行,结果所有人都冲过了暴风雨,只 有我跌入了万丈深渊。我冲不出世俗的泥沼,只能任自己沉沦,沉沦......我感到 前所未有的疲惫。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