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尾声 几年后的一个上午,阳光很好地从书桌前的窗户外投射进来。我坐在桌前,一 个字一个字地把电脑文本里这个小说的最后几行抄在一沓厚厚稿纸的最后一页。明 天,我就可以把这个故事念给张莉听了。有淡淡的风偶尔越过半开的百叶窗,温柔 而佻皮地来问候,那些纸张便发出轻微的哗哗响,于是我用一个镇纸放在文稿上面。 这个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我小心地写下最后一个句号,然后去开门。 屋外站着常卫、黑子、储万军夫妇,杨雨影手上还抱着个胖胖的丫头。他们得 意而轻松地冲我招呼,我惊讶得愣住了,半天才高兴地笑起来,把他们让进屋: “真没想到,你们怎么来了?是许丽娜告诉你们我住址的吧?”“除了她还有 谁?”杨雨影喘着气说,一边把女儿放到地板上,“乖囡囡,自己走,妈妈累死了。” 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好奇地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 然后一点不认生地到处奔跑起来。杨雨影担心地跟在后面,生怕她摔跤。 “你们怎么一起出来了?”我好奇地问。 “万贼是来这儿出差,顺便带着老婆孩子假公济私,我们是沾他的光,被邀请 出来玩一圈,其实大家就是来看看你……操,这地方的太阳真大,还是屋子里凉快。” 常卫拿过面巾纸,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黑子和储万军则在房 间里转悠,打量我这间简单朴素的屋子。 我从冰箱里拿了些啤酒橙汁,又给囡囡倒了杯雪碧。“许丽娜怎么没和你们一 起来?”杨雨影抱着孩子,撇了撇嘴:“这家伙又出门去旅游了。听说去了华盛顿 州爬什么山去了,名字我也没记住。” 储万军走过来说,“冬瓜里介个地方也太蓝搅了,如果不系许丽剌告诉我们详 细地几,根本搅不到介里。”黑子也问:“就是啊,冬瓜你怎么搬到这么个偏僻地 方了?”我笑笑,“这儿多好,安静。前面就是一大片草地,还有树。我反正不用 坐班,和公司都是网络联系,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和张莉守在一起,很自在。”我 说得很平静。 中午,我们在树下烧烤,杨雨影和小女儿看见整面山坡的碧绿,高兴得不得了, 在上面跑来跑去。 剩下的中年男子们懒懒地坐在树荫底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从信箱里取了 信出来,走回树下,听他们说着黑子和许丽娜的事情,于是喝了一口啤酒,笑着插 嘴:“你真给娜娜打电话了?她没撂你电话、换号码什么的?”大家都笑。常卫伸 了个懒腰,“许丽娜开始还态度挺冷的,黑子,是吧?不过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 开,冬瓜你是不知道,黑子每天给许丽娜的电话,”他顿了顿,抬眼估算了一下, “平均两点五个。”“去你妈的,有这么夸张么。”黑子赶紧否认。 常卫和储万军立刻反唇相讥,我没搀和,而是笑吟吟递给他们一张明信片, “刚收到的,你们看看吧,特别是黑子你。”黑子接过来,一看笔迹就知道是许丽 娜的。正面是MOUNTAINRAINIER的雪山和湖水,背面是她潦草的笔 迹: “卫东,MOUNTAINRAINIER真的美极了,比我刚去过的优胜美 地还要漂亮。我把船划到EUNICE湖的中央,远远看白色的雪山峰顶,感觉真 好。湖水象镜子一样平滑,那些枞树的倒影就很清晰地显现出来。我想,卫东,我 的灵魂大概永远不会属于某一个人,而是这些永恒而美丽的山水。 前两天接到了荷兰商学院的信,我的入学申请被接受了,明年秋季。正好美国 差不多玩遍了,马上又可以在欧洲四处游览,正合我意。 对了,常卫他们可能最近会过来,替我向他们问好,告诉黑子少喝酒。你自己 也要多保重。还有,千万别忘了,卫东,代我问候张莉。“ 我拍拍黑子的肩膀,“你任重而道远哪。”说完,抬起眼,望着山坡上那个鲜 花拥簇的地方,张莉就静静地安睡在那里。杨雨影的小女儿不知忧愁地在那里不停 奔跑,开怀大笑,将那些野花摘下攥在手里挥舞。忽然,她朝我这边望了一眼,然 后跌跌撞撞地冲我跑来,我赶紧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她红扑扑的脸蛋停在我的面前,眼睛象泉水一样清澈透明。她将那些花放在我 手中,奶声奶气地说:“叔叔,花,给你,帮我种,好多好多。”我心里一动,不 禁微笑着点了点头。远处,太阳透过缓缓移动的白云,正照耀在这片绿草如茵开满 鲜花的山坡上,风吹过的时候,那些青草和野花就随着摆动,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波 纹便随风散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