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里不知身是客 作者:吴赖 爱上凤儿是我今生最痛的错。 午夜梦回,我常常想,假如没有那次偶尔去网易聊天室里的神侃,不是因为 月儿的言语让我有片刻的迷惑神游天外,假如她不曾随意而又刻意地和我寒暄, 或许我的生命中就会逃过那一场劫数,或许我不至于客串一次原不属于我的角色, 或许我仍然可以自信轻松地活着继续我的从容和安括。然而所有的“假如”都成 了“果真”,所有的“或许”却做了“但是”,我在劫难逃,沦为心囚。 那是去年夏天一个无聊昏沉的午后,透过窗帘的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太阳毒 辣辣地烤着地皮,这样的日子总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我百无了赖,在一些 BBS 上胡乱涂墨了一些贴子,就去逛网易上的聊天室,我喜欢那个叫<<青海湖 韵>>的房间,人气足,更重要的是青海湖很美,直接说得了,我怀旧,我曾在 青海湖边客居了好几个年头。 宛如一尾鱼,懒散又自如地游入人群中。可我不善言,一时也不能适应那灯 火辉煌,人来人往,群声四起的热烈,独自站在人群之中安静又发呆着,徒劳地 想在人群中找一条和我一样无聊的“鱼”能够聊上几句来打发那个毒辣辣的太阳, 在此时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一只凤,一只凤舞飞扬的凤。 她凤立鸡群地置身于众多的GG和MM之间,应付自如侃侃而谈,我听到大家都 叫他凤姐,她似乎认识聊天室中所有的人,言谈语辞之间自然流露的那份自信让 我朦胧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成熟的女子。 我喝着啤酒,看着他们闲聊,粗犷的酒杯中盛着淡黄色液体,我轻轻地晃动 手腕,看着嫩黄的啤酒泡沫在杯子中漾啊漾啊,忽然一行文字出现在我的眼前: “Hi!看见你好几次,却从不曾见到你说话,神秘人我们聊聊怎么样?”我看着 屏幕上的这行文字宛如看到了凤儿调皮奇异的眼神。我一直不明白被包围在众多 帅哥们之间的凤儿怎么会注意到我,后来她告诉我,在那些帅哥们如雄孔雀开屏 样竟相炫耀自已的身价和言谈语辞时,孤独落寞不言的我反而让她觉得我的神秘, 令她好奇。 那个下午聊得话并不是很多,却默默记住了凤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包 括凤儿说她也喜欢在上网时喝点酒,不过她是红酒,在晶莹纤巧的酒杯中盛着暗 红色液体,再加上嫩黄色的柠檬片。特殊的爱好让我以为凤儿是个欧化了的美丽 女子。渐渐以后聊得多了,熟了,却发现她骨子里其实非常地“中国”,他的谨 慎保守温柔馨雅,她浓厚的家庭观念和有时言辞放浪形骸无所顾忌,都让我觉得 这个女子是我一本读不懂的书。 日子在和凤儿的闲聊中过的很快,她是个很会让人开心的女子,只觉得和她 接触一次就能让自已懂得生活一些,能让男人成熟的女人一定是个好女人,我记 不得这句话那位哲学家说的了。除了这些我就一无所知她任何事,当然还知道她 的一个手机号码。交往中,她总是笑盈盈地称呼我“楼楼”,大姐姐般的呵护, 日常生活中的细细关怀令我感动,更令我心仪。 刚入秋的一天,凤儿打来电话:“楼楼,我住院了。”语调轻松却掩饰不住 一丝憔悴。我一愣,只吐出一句:“我来看你。”问清地址,才知道她就在离我 所居不远处的一个大都市,四五个小时我就能赶到那里,便慌忙下楼搭车,一路 上全然没去想凤儿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只是满心的牵挂。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病床,凤儿那憔悴的脸因这耀眼的光愈发显得苍 白。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心里一牵一牵地痛。凤儿轻描淡写地说胃病又犯了, 不过这次在酒巴里多喝了点酒,严重了一点,吐血。我看着她那张秀丽绝伦却也 苍白憔悴之极的面容,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有太多的疑惑这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啊?可我什么都不想问,只是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宛如秋叶无风自落。 “我都好了,没事,医生说了,明天就可出院,可惜得是那天吐血时不小心 在吧台上碰碎了这块玉。”我从她手里接过这块裂成两半的玉,我把它拼合在一 起,可以看清玉上雕着精美的图纹,是一副细致的山水图,玉上还有几处暗红的 斑痕,想是不小心溅上的血迹,这块玉本身也许就是一个凄凉的故事情结吧,我 不敢多想,只是感觉心又在发麻般地沉痛。 我在医院了陪了凤儿二天,果然如她自已说的那样,她很快就出院了。 我们面对面盘腿坐在她家花团锦簇的日式地毯上。“喝酒吗?我这儿好酒不 少。”凤儿背对着灯光,脸部模糊而迷人。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 柔情。我的心莫名快乐而又酸楚,我说着,笑着,渗入血液的酒将我的内心深处 的热点点燃,那一刻我发现凤儿眼波流动面如桃花,我内心最深切地欲望和痛苦 在这庞大的夜里袅袅散开。 凤儿从我身后抱住了我的腰,很紧。我捕捉到了流淌在她眼中的柔情,我无 言,目光越过她头上的黑发散落在后面墙上的一幅画上。那是个艳妆的印度舞娘, 额上一点血红朱砂衬着一对漆黑的瞳仁,热烈,妖娆,充满了诱惑。我想抽回手, 却无力抽回手,夜深沉,我再也无力支持,可我又分明看到了墙上那张显目的结 婚照…… 以后那段饮鸠止渴的日子是不堪回首也永难遗忘的,那是无数泪笑悲欢的轮 回,而我在轮回里迷失割裂。最可悲的不是我的堕落,而是我在堕落的同时是如 此地清醒。我是可悲的是见不得阳光的,只是无尽的黑夜里无尽的自苦和无奈。 转眼冬天就来临了,凤儿出差去了趟乌鲁木齐,我打电话到她的办公室,却 被告知因受西北利亚冷空气的影响云层之间有大雾飞机迟迟不能降落。我冲出家 门驱车直奔机场,那一刻,只要她能换凤儿平安归来,我愿付出我的一切做为代 价。 当我赶到机场时,机场人头攒动,人们争相相告:“飞机平安降落了!”哦! 我舒了口长气,提在嗓子眼中的心总算落地,那时只想一步冲到她的面前,把她 拥在怀里证实感觉她的存在。而这时我隔着玻璃长窗看到了她,和我在她家看到 过结婚照上的那个男人,受了惊吓的凤儿在他怀里抽泣。我愣住,不知前进也不 知回避,整个人在玻璃长窗后定格为千年的琥珀,承受着她飘移过来就再也收不 回去的目光。那眼中有惊,有痛,有苦,有迷失,有无奈……不过我知道她不会 再向我走近一步,安抚她的仍是她名正言顺的人。 隔着人群,我与她无言相望,将最后的痛烙入永恒。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 我们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远不可及,纵使我用心血涂满整个的时空也最终不能 挤入她的世界。那里没有我的位置。我只不过是她身外的一个人,她生命里只有 情节而没有主题的一段插曲,是飞入她天宇里的一颗流星。我与她,终究是,不 相干。 我与她,终究是,不相干!这令人心痛的事实掏空了我所有的希望,我的心 在玻璃窗外一寸寸地化为灰烬,委地成埃,再也俯拾不起,唯有木然离去。 走在初冬的风里,落叶追着我疲乏的步履盘旋依恋。往事如梦,一幕幕涌上 心头,竟是如此地清晰而又显得不真实。透过依然弥漫的雾霭,我看见我的脸在 莫名地笑。 手机在响个不停,我知道是凤儿打来的电话,我不再想去接听她的电话,我 把手伸进风衣口袋,取出手机关了电源,同时又触到了一个扁平有着体温的东西, 那是我跑了几乎整个大都市的百货公司才找到的当初那块凤儿不小心打碎了的玉 儿,我准备送给她的玉儿,一块再也送不出去了的玉儿。 我轻轻取出,爱惜地抚摸着玉面上精美的山水雕花,尔后将它投入路边的邮 筒,宛如寄走一段支离破碎无人拾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