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序 那个失眠的深夜,我独自坐在电脑前,感觉着自己冰凉的手指寂寞地敲打键盘。 午夜的空气异常的新鲜,我点了一根烟,慵懒的,带着疲惫。 蓝安静的睡着,漆黑的头发掩盖住了半边脸,看着让人宠爱。她是那种矫揉的 女子,有着无邪的笑容,柔软的身体,如丝绸般的光滑。 和蓝同居已经快半年了,因为我工作不稳定的缘故,没有结婚。她说她会等我, 她爱我。我微笑,带点苦涩。我知道自己给她的并不多,甚至可以用手指数清。我 是个散漫的男人,不喜欢约束。在家写写稿子,赚点稿费养活自己。她从来没有对 我要求过什么,可是我知道,她要的我已经无法给她。 天空是暗红色的,象某些花瓣捻碎后掺流出来的汁液,有些压抑。我写完了那 篇稿子,感觉有些释放的快感。我亲吻蓝,她的脸庞冷冷的,带着清香。 还没睡呢?她懒散地睁开眼睛,灯光柔和,有些莫名的刺眼。 恩,写好了。快睡了。 她迷糊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翻了个身,恩的一声睡去。我把手搭在她温暖而柔 软的身体上,抱紧她。她说,不要。不要什么?我笑了。讨厌。她把身体向我用力 靠了一下。我闻着她零乱清香的头发,然后袭击她的粉颈,她试图逃避,我把她抱 起翻个身,亲吻她的脸庞。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好痒,你没刮胡子。我说,那 你替我刮好了。我的手开始不安分,伸入棉被,在她胸前起伏,触摸,她的身体温 暖而柔软,如丝绸般的光滑,她的头发如潮水般倾泻...... 蓝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妈又在催了,说再不结婚就要为我找个对象了。 那不是很好吗?找个有钱的老公,平静舒适的过一辈子。 哎,我说真的呀! 我也是呀。我转过头,瞟了她一眼。 她突然从床上爬下来,走到我面前,狠狠的把键盘摔在地上,她说,写写写, 叫你写,哼。她用力的踩着,却不小心扭了一下,倒在地上,哭了,她说,你为什 么不好好找份工作,你知道吗?你这点钱,连网费都是我替你交的。 我喜欢。我坐着,一动不动。我说,网费又不是我叫你交的,是你自己。 房间里充满了焦灼的火药味,一触即发。她从地上爬起来,怨恨的看着我,她 说,她要走了,回母亲那儿。 我说,随便你。 她哭着开始整理行李,我点燃一根烟,默默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 她要的我已经无法给予。也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是注定不属于我的。 失眠的深夜,我独自躺在床上,黑暗里,有些晕眩。那是短暂的痛苦,我想。 她应该比我过的更幸福。她是那种矫揉的女子,有着无邪的笑容,柔软的身体,如 丝绸般的光滑。 她天生应该是让人宠爱的。 午夜的城市依然喧嚣,我裹了件大衣,出门。天空还是汁液般的暗红,有些冷, 还飘起了些许小雨,空气潮湿而冰冷。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孤独的,寂寞的, 阴郁的。 迎着吹开的雨丝,感觉自我解脱。我对自己说,生活就是这样,你会失去,也 会得到。我失去的蓝,得到了解脱。而且,她会过的很幸福,而我,也许。 人群渐渐变得稀少,暮色迷离的街道,冷冷清清。一个女孩摇晃着从前面走来, 她的头发有些零乱,在漆黑的夜里,是那种天空的暗红色。神情黯然,脸色苍白。 她走到我身旁的时候,带有浓烈的酒味,我们彼此迷茫的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倒 下。 女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有些恐惧,抱着自己的身体,忧虑的看着我。我怎么在这里? 我说,昨晚你晕了过去,是我把你带回来的。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我的文 稿。 她哦了一声,说谢谢,然后开始整理床单,看得出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确切 的说,还是个美丽的有教养的女孩。她的头发原来是咖啡色的,面容清秀,不过有 些憔悴,神情忧郁。 我转过身,说,不用你麻烦了,我自己会整理。她又哦了一声,然后呆坐。她 问,你不去上班吗? 上班?呵,我干笑,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用头点了点电脑。她起身过来,看了 一下,写文章?她问。 是呀,怎么?有问题吗? 不。我只是好奇。她遗迟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说,我也很喜欢写文章。 呵呵,是吗?那我们是同行呀。 她低下头,漠然。 我说,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知道嘛,酒对身体有害。 她听完这句话,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她说,另一个男人也这么对她说过。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整个人倦缩在那里,不停的抽咽。我走过去,握起她的手,冰 冷而潮湿。她把脸靠在我身上,努力压抑自己的崩溃,她的心碎裂,象花瓣那样脱 落。瞬间即逝。 她说,昨天是她大婚的日子。 新郎没有来。 她说这些话时,苦笑。笑容幽怨。她说,她真的很傻,以前是她拒绝他,现在 反过来,是他玩弄她。他们都游戏在爱情世界。对他来说,那是伤疤。对她来说, 那是耻辱。 我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她无奈的摇着头,略有所思。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 回去? 她又摇头。她说,回去?呵,我不想回去。 她接着说,不过,谢谢你,我还是走吧。她整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擦拭着眼 睛,准备离开。我说,你上哪儿? 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神黯然。然后诺诺道,漂流吧。 她的嘴唇开始发白,也许是没吃东西体力不支的缘故,她的眼神渐渐枯萎,破 裂,我知道,她是在寻找一种方式尽量不让自己恐惧。她想让自己包围起来,不受 伤害。她是柔软的女子。 她走出门堪的一瞬间,我叫住她,我说,不如你先住这儿吧,也许能让你清静 下来,忘记以前不快乐的事。 她睡大床,我睡隔壁沙发。她有个习惯,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是发呆五分钟。坐 在床上。 她说这样可以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需要害怕。但她更喜欢黑暗。黑暗里, 她可以抚摸自己脸庞,光滑的,如丝缎。她可以闻自己咖啡头发的清香,听自己有 节奏的心跳,想象粉红色玫瑰花瓣脱落时的美艳,那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不知道疼 痛,没有血液。不过它们有红色的让人颓废的汁液。 白天的时候,她会先洗衣服,然后出去逛街。她说那是为了不打扰我写作。每 天回家的时候会买很多菜。她说她以前在家很喜欢烧菜,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她 的父母宠爱她。 不让她干家务。 她烧的菜实在是难吃,可我还是得吃,我说,烧的不错。她就高兴的乱奔乱跳。 有时她会安静的坐在我身旁,看我写东西。她问我,你在写什么故事?我说,写你 的故事。真的?她有些不相信。我说真的,故事的名字叫,我们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她说,会有人看吗?我就说,自己看。如果你有兴趣,我不妨可以考虑。 每晚午夜,她会起来喝水,她说那也是她的习惯。她怕自己变得干枯,就象那 些失去汁液的花瓣,苍老而丑陋。她喜欢光着脚,她说那样可以感觉到冰冷的疼痛。 起码不觉得空虚和绝望。 蓝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她好象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偶尔在失眠的深夜, 会想起她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如丝绸般的光滑,还有她清香漆黑的头发,无邪的笑 容......可那些都已经成了回忆。我从来不后悔。只是在午夜时,看到那个女孩喝 水,心有些痛而已。 我们曾经那么接近幸福。 有天晚上,我忽然发现,蓝回来了。她就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柔和的月光下, 她的眼神是慵懒的,迷糊的,我说,你回来了。她诡异的笑着。我一个翻身把她抱 住,她在我怀里无力的挣扎,我吻住她的嘴唇,舌尖湿润的,甜甜的。起初她还想 挣脱,在激情的拥抱、纠缠下,她屈服...... 清晨醒来的时候,看不见蓝。我喊着她的名字,出来的却是那个女孩。她的头 发凌乱,粉颈还有吻过的痕迹。天哪,我做了什么! 她说,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情愿的。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寂寞而无 助。难道这又是一场游戏吗?我们注定在这个游戏里沉沦、彻底的。 蓝来的那天晚上,她看见了那个女孩。她说,原来你早有预谋。她把行李朝我 扔过来,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的罪恶。蓝慵懒迷糊的眼神绝望的看着我,她哭了。 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对我?她的泪水在她眼眶放肆的泻出,在浑浊的空气 里风飞。 那个女孩躲在一旁沉默,然后我们一起沉默。 蓝说,她要走了,她要回母亲那里,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想见到我。她恨我。 我说,你可以找个有钱的老公,然后平静舒适的过一辈子。说完这句话,我转 过头,不忍让她看到我眼里的泪花。 她哭着说,恩。然后走到电脑前,抚摸被自己踩碎的键盘,泪水崩溃,她说, 你以后要好好工作,好好的写文章,以后...你的网费要自己交了。她越哭越伤心。 暗蓝色的天空,花瓣捏碎破裂的汁液,空气的湿润、温暖。我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流 了下来。 可是我对自己说,我能给她什么?我知道,她要的,我已经无法再给予。 蓝走的时候,从行李中拿出一个崭新的键盘。 那天晚上,又一次的失眠。任凭泪水在我脸庞无声的滑落,冰冷的,没有任何 感觉。 女孩说,都是我的错。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沙哑道,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情愿的。 她说,你要哭就大声哭出来,不要压抑自己。痛苦是需要发泄的。那天半夜, 我在自己的哭声中被惊醒。 女孩说她也要走了,她本来就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她只会让人痛苦、绝望。 她还说,谢谢你喜欢我烧的菜,我知道它们很难吃,但你却从来不说。其实,我每 天午夜起来喝水,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那些菜在自己胃里呕吐般的翻腾。 女孩走的时候,诡异的笑了。她的容颜憔悴,眼神阴郁,她说她要去找那些粉 红色玫瑰花瓣,她要看她们的汁液,是不是红色的,象血一样。她的声音寂寞而空 洞。带着颓败。 一个星期后,市区新闻报道,有一女子在和一男子搏斗中,不慎从十四楼坠落, 死了。 听说有人看见她落下来时,有很多粉红色玫瑰花瓣跟随着一起飘落,着地时, 女子的粘稠血液和那些花瓣交织在一起,红色的,鲜红的血液。 那个失眠的深夜,我独自坐在电脑前,感觉自己冰凉的手指寂寞而习惯地敲打 键盘。 午夜的空气异常的新鲜,我点了一根烟,慵懒的,带着疲惫。 一个月后,我的那篇文章《我们曾经那么接近幸福》写好了,里面有个女孩, 她的名字叫红花。她一直在寻找一种花,有红色血液的。 那本书买的不错,我终于可以自己交网费了。一年后,我去了另一个城市。因 为不喜欢这里的天空,暗红色的,象某些花瓣捻碎后掺流出来的汁液。 临走的时候,收到一封信。是蓝的。信里没有写什么字,只有一张照片。全家 福。 蓝站在中间,还是那么漂亮,漆黑的头发掩盖住了半边脸,看着让人宠爱。露 出无邪的笑容。左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蛮老实的,神情漠然,呆呆地傻笑。 最右边是一个小女孩,同样的头发,同样的笑容,还有着和蓝一样慵懒而迷糊的眼 神。 我看着那张照片,幸福的笑了。 全文完 ---后记 写完这部作品,深夜0:51分,感觉已经接近了幸福。过程是痛苦的。 没有城市的喧嚣 那个失眠的深夜 颓废的 沉沦的 有股死亡气息 点燃一根烟 看着蓝灰色烟雾缓缓延伸 混浊而沉重 却无法抓住 生命脆弱而空洞 瞬间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