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城 (一) 深圳是座华美的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宽阔漂亮的马路,无不象征着它的 繁荣昌盛和欣欣向荣。横扫东南亚的经济危机仿佛并没有伤害到它的元气。夜幕降 临时,酒楼饭店门口永远是车水马龙,人财两旺。华服靓车的老板和锦衣玉食的小 蜜神态暧昧地在酒店的大堂出出入入,穿制服的服务生脸上挂着职业化了的呆板笑 容招呼着客人,花花绿绿的霓虹灯永远不知疲倦的闪烁着。闹市区的路旁站着浓装 艳抹等待客人的女子和追着讨钱的乞丐。时不时看到全副武装的警察拦住可疑的行 人查看证件。迪厅里充斥着无数醉生梦死的年轻人,他们肆无忌惮的扭动着,从深 夜到黎明……青云就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里。 青云来深圳已快六年了,这对在内地一个城市动辄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们来说, 六年实在只是一个片段而矣。但在深圳,六年已经算是老资格了。青云是纯粹的北 方人,从小在天津长大,在天津读书,亲戚朋友里面翻遍了也找不出一个长江以南 的。从天津大学毕业后,青云就下定决心换个地方生活一回,不能象父辈一样在一 个地方呆一辈子。但具体去哪里。青云却拿不定主意。那时恰好有一家驻深圳的外 商去天大现场招聘,青云就糊里糊途递了份简历,本是无心插柳,因为深圳给青云 印象遥远而模糊,充斥着一股一股暴发户的味道。但是青云却意外地被录用了,同 学们向她庆贺,说那是间很有名的外国大公司,去了一定前途无量`.可青云却有一 丝失望,她本打算到北京就好了,离家近点,青云并没有想到一下子跑了那么远, 可既然定了。青云也就随遇而安地同意了。当然父母免不了伤心了一阵子,眼看劝 也劝不住,母亲就只好含泪帮她收拾行囊。青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离家南下 的早上,母亲坚持送她到车站,其实行李早提前拖运走了,青云只背着一个随身的 包,带着些钱和各种证件。一路上,母亲不停嘱咐青云要小心,南方乱,坏人多… … ……头一次一个人出远门,青云心里被伤感和悲壮弄得有点神思恍惚。快要进 站了,青云执意不让母亲送进去。看母亲远远站着,不时抹一把泪,已经花白的头 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青云鼻子一酸,差点想放弃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可最终,还 是随人流涌上了火车……如果那时侯回头,青云的生活可能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命运是无法先知的,谁也不知道走哪条路更顺畅一些,即使终点可能不尽相同, 但做了选择以后,就只有努力向前了。 广州火车站永远是人山人海,青云一下火车就感道一阵阵的晕玄。在南方盛夏 的阳光下,一群群衣衫褴缕的民工目光茫然的看着远方出神,等待着机会降临。广 场上到处是兜受假文物的小摊小贩和手里举着某某旅店牌子拉客的生意人。对那些 叽哩呱啦的粤语青云一句也听不懂,原以为粤语歌听了那么多,好歹也能蒙上一两 句,可事实上却跟本如闻天书。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讲普通话向她推销广州地图的人, 青云忙向他打听货运处在哪儿,因为行李要取出来带到深圳去。(那时行李只能托 运到广州,深圳火车站还没有行李拖运的业务)。可那个男人一定要青云买一份地 图才肯说。青云头一次领较了南方冷酷无情的一面,她想:自己能在这地方呆久吗? (二) 深圳是年轻人的天下,青云常常觉的自己正在快速变老。看着办公室里那些20 才出头的小女生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青云就恨不得时光能倒流。青云曾经是一家 大型贸易公司的部门主管,剪的短短的头发,穿凯文或密雪儿的职业套装,有着细 致白晰的皮肤和修长的身材。每天早上8 :30准时坐在云天大厦32层的办公室里开 始一天的忙碌:处理订单、接听电话、陪客户洽谈各种贸易往来,开会做下个月的 预算或这个月的业绩等等,好象永远都忙不完。中午大部分时间和客户一起吃公务 餐,没客户时青云就跟大伙一样叫一份简单的快餐草草了事。 晚上下班后,如果没有应酬,青云就回到自己小屋里尽情放松自己。来到这个 繁华的都市这么多年,青云还是不习惯这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她一个人在梅林租 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房,里面家具齐全。可青云还是颇废了一番心血去布置它, 当然不求豪华,但求舒适。屋里有她最喜欢的淡青色窗帘和一大书柜的书。青云一 回到自己的小屋,心情就变的很好。听着音乐,翻翻书,或上上网,看看电视,吃 些零食什么的。经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又去上班。同事们都觉的青云活的 挺萧洒,可青云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记得有一次周末,青云发高烧。早上醒来, 混身酸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呼何磊又不回。本想吃点东西抗一抗,可冰箱里却 偏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鸡蛋。青云硬撑着烧了些开水炮了碗蛋花汤,边喝边流 泪。从那以后,青云总是让冰箱里塞满食物。有时遇到心情不好,青云就觉得自己 是不是也象别人一样嫁掉算了,至少生病时可以有人在旁边照顾着,也不至于如此 冷清,再说,她和何磊也交往了好几年了,在别人看来应该是迟早都会结婚的。但 青云却找不到那种所谓幸福的感觉。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秦家玉, 那是她曾经深深的爱过,曾经想嫁却嫁不成的人。 认识家玉是在她来深圳后不久,在一次的客户见面会上,青云作为东道主的接 待人员,热情的招待每一位来宾。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微 笑着向她走来男人,就是家玉。青云有一霎那的恍惚,就象在哪里见到过:同样的 场合,同样情景和同样似曾相识的微笑,一切都仿佛按步就班的进行着,仿佛前世 她们就这样相识过。那短短的一瞬间让青云终生难忘。一定是她的失态让家玉有些 摸不着头脑,也微微楞了一下,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中。后来还 是家玉打破了沉默,好象问了青云几个关于会议安排的问题,青云回答的有些慌乱。 家玉突然象自言自语似得说了一句:“我们好象在哪儿见过面?很奇怪的感觉!” “是吗?”青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从不相信有缘千里这种说法,可家玉明 明就是她等了很久的,命中注定会相遇的那个人,现在突然站在她的面前,象上天 开玩笑送给她的一样,这让青云有点措手不及,好象已经定好的方向却突然多条个 叉路,虽然都可以达终点,但却让人面临选择的难题。 可能是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让两个人觉得亲切吧。从那以后,她们常相约出去 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家玉渊博的知识和优雅的谈吐让青云深深着迷,而青云也 毫不逊色,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看不够的风景。但是他们都小心亦 亦地不去碰触那些敏感的话题,不去谈她们自己,不去谈未来。因为家玉是已经结 了婚的。所以两个人都小心地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朋友姿态。青云知道自己爱家 玉,但她不能也不想伤害另一个女人。能常看到家玉,常在一起聊聊天,算是谈一 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也没什么不好吧?!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一辈子也找不到自己 的知音或另一半呢?青云这样安慰自己,然后一幅很满足的样子看着家玉发呆。直 到有一天,家玉喝多了酒,抓着青云的手说:我要离婚,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我 不能失去你!“青云感动于家玉的执迷,却隐隐觉得不安,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 段感情快走到尽头了。 家玉和妻子开始冷战,但结束一段婚姻牵扯到太多东西,不是说剪断就剪断的, 离婚就象一场战争一样让人耗尽心力,却不能双赢。家玉渐渐变得沉默,和青云在 一起时没了以前那种无拘无束。而青云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才合适。两个人虽然还 经常见面,但就这么干坐着。青云觉得自己终于还是变成了别人家庭中一个多余的 第三者,这是她所憎恶的,虽然她很珍惜和家玉之间那种默契和相知,也就是因为 珍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青云决定该退出了。她不想让她俩之间的感情变得勉 强。开始家玉不答应,但青云坚持。时间久了,青云的冷漠和妻子的垦求终于动摇 了家玉的意志,当家玉和青云最后一次坐在他们常去的那家蓝田咖啡厅时已经是冬 天了,南方的冬天并不寒冷却倍感萧条,没完没了的细雨让人的心情变得郁郁寡欢, 店里回荡着苏慧伦有些伤感的歌声: 你一向太过潇洒如风 吹得我一颗心无所适从 放给你远走 你酷爱的自由 当我是一片哭过的天空 我一向太过为你忧柔 跟不上这时代的大胆与放纵 让自己自由 在下过雨以后 当你是一片划过的彩虹 天空有天空 下雨的苦衷 你我有你我 不得已的不同 谁能不断的隐瞒心痛 谁不想在那风雨过后 远离惶恐 找回宽容 …… 从咖啡店走出来,两个人相对无言,在微冷的风中各奔东西。“上天让我遇见 家玉而又让我不得不失去他!”青云心痛的想,“这可能就是命里注定的吧?亲爱 的你呵,不是来的太早,就是来的太迟……” (三) 和家玉分手后,青云大病了一场,迫不得已辞掉了那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回到 了天津老家,一方面养养身体,一方面是忘掉那些过去的情感纠葛。青云记得那时 好象是秋天了。在机场第一眼看到站在闸口等待的母亲,青云忍了很久的眼泪哗的 一下流了出来。母亲已经明显的老了。见到青云就叙叨着说怎么又瘦了,一个人在 外面还住得惯吗?平常吃饭还那么挑剔吗?以前,青云会觉得母亲过于啰唆,但现 在却只觉得隐隐的心酸。青云没有跟母亲提过家玉,也没有提过身体的病,只说想 家了,辞了职回家看看。她不想让母亲为她担心。 住在家里的日子对青云来说是轻松而舒畅的。母亲心疼青云过于孱弱的身体, 每天变着法弄些女儿爱吃的菜,青云也经常陪母亲说说话,散散步,有时还会撒撒 娇,就象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远离了那些烦杂琐碎的工作和错综复杂 的人群,青云渐渐变得面色红润,头发黑亮,身体也慢慢的好了起来。母亲有一次 问青云为什么还不找对象,因为她也算老大不小了。在北方,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早该谈婚论嫁了。为了让母亲开心,青云就骗说自己已经有了男友。老人家又象个 孩子似的追问青云:为什么不带回家让妈看看?青云只好推说男方没有假,拖不开 身。母亲没发现青云脸上的尴尬,仍兴致勃勃的说下次回来一定带回来让妈瞧瞧, 就算是照片也行,你是咱们家老么,找到合适的人家妈也就没别的牵挂了。母亲说 这些话时满足的表情让青云汗颜,而深圳,不知为什么,仍然牵动着青云的心。 所以那年春节刚过,青云就急急忙忙地要赶回深圳,任凭母亲怎么挽留她还是 执意要走,只说是那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跟内地热热闹闹的新年相反,深圳到处冷冷清清象一座空城。人们大部分都回 家过年去了还没回来。这里很多人都不认为深圳是自己的家,而只是个挣钱打工的 地方罢了。每年春节,深圳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各铁路,航空,公路运输的售票点。 黑市票价猛涨,比正常高出几倍。可人们还是疯了一样到处打听哪里有票卖。 有一年春运,由于北方大雪,很多车次被迫取消,很多人买了票却上不了车,只好 干巴巴望着北方叹气。市政府为了缓和每年象打仗一样的返乡潮,出台了各种措施, 包括年三十初一各大景点免费参观等,但人们还是一到年底就张罗着回家。习惯性 的东西不是说改就该得了的。深圳还太年轻,没有白发的老人,只有一颗颗年轻浮 躁的心,和这个城市一起膨胀。只有春节,才能让这些忙碌的人们放下手里的工作, 去探望远方的亲人,也顺便休息一下那颗疲惫的心。 青云独自在冷冷清清的小屋里呆了3 天。虽然平时也只是一个人,但总觉的四 周至少人来人往,象一个群居的社会,虽然没人理,但躲在里面却觉的挺安全。如 今,只剩下冷冰冰的石化森林和人去楼空的寂廖。她每天都12点以后才起床,然后 吃点泡面什么的继续睡,就在第三天傍晚,青云醒来后望着映红了窗户的晚霞发了 很久呆。她觉的自己好象并没有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在 干什么?心里有些隐隐的渴望,但又不是很明晰。青云突然哭起来,在没有人的空 屋里,青云哭的有些放肆,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一哭而不可收拾。 第二天,青云就写好了求辞职信四处寄发,象疯了一样。同时,青云也渴望有 一场会有结果的恋爱,然后成家立业做个好妻子,好母亲。 (四) 年后不久,青云的大学同学何磊研究生毕业来深圳闯荡,因为他说他受不了内 地那种慢吞吞的生活节奏,况且也不容易找到满意的单位。而在深圳,只要你还算 有点真材实学的话,找工作并不难。跟内地沸沸扬扬,让人谈虎色变的下岗潮相比, 深圳的就业市场仍然一片大好,但竞争也是很激烈,尤其对那些刚从内地过来的不 太熟悉状况的人来说更是感觉如此。青云她们那一届的同班同学只有她一个人在深 圳,所以何磊求职不顺利之余自然而然的找青云帮忙。虽说在学校时两人并没有过 什么很深的交往,但在这个远离学校,远离家乡的地方,校友的关系变得让人亲切 团结。因此青云义不容辞的帮着何磊出主意,想办法,打印精美而稍嫌花哨的简历, 一番努力后,终于有了结果,虽不是很满意,但总算是个落脚点。“骑驴找马嘛, 先站稳脚跟、了解情况后再跳槽,反正大部分来深圳的人开始都是这样的……” 青云象个过来人似得指点了何磊一番。让雄心勃勃的何磊仍保持勃勃雄心。 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后,何磊打电话请青云吃饭,说是答谢。青云毫不客气的 答应了。两个人边吃边聊些以前在学校时的趣事,不时哈哈大笑。何磊已经不是印 象中的那个腼腆的男孩了,也许是时间改变了他吧,何磊比以前更幽默而善解人意, 人穿上西装也帅气了不少。青云对何磊的印象在那次饭后有了很大的好转。两个人 都觉得有那么点同中天涯沦落人的意思。便渐渐的天始交往起来。 在深圳,年轻人热心着炒股票,买房子,读MBA ,开皮包公司,就是没人愿意 慢慢地、用心地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虽然不谈感情,并不是这里的人们不需要 它,只是外界有太多的诱惑让人们失去了耐心,日益激烈的竞争催着人们不停的, 身不由己地向前冲,心也开始麻木,几乎忘了还有爱情的存在,而事实上,爱情也 确实是很稀罕了。社会上充斥着傍大款,陪小蜜,包二奶,轧老外,到是真正的谈 恋爱好象已经被人遗忘了。到了一定年纪,思想保守一点的,或者家人催得紧,也 有一些人开始务色可以结婚的对象,单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人绝不在少数。况且, 这年代,结了不成一、二年内又离的已经见怪不怪了,再不然,来个婚外情,第三 者之类的调节调节,婚内单调婚外补,一样过的多姿多彩。所以年轻人并不把结婚 看作一件大事,随便去民政局登记一下就算完事了,比同居听起来至少名正言顺了 不少,而且,在这个移民城市,亲友一般都在外地,所以大部分人结婚并不需要大 筵宾朋,这更让结婚变得简单而易于接受。 交往了两年多以后,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青云和何磊的婚事也开始考虑,只 是时间还没最后确定。虽然青云并不是非何磊不嫁,因为她觉得何磊自从到证券公 司上班以来,有时变得过于追逐名利,愤世嫉俗,他总认为以他的能力不应该比他 的那些腰缠万贯的客户过的差,他曾对青云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 的阔绰生活,出有名车,居有豪宅。青云有时怀疑何磊的这种说法是为了证明他的 能力,满足他的野心而矣,并不是青云需要。她曾经跟他讲过钱够花就好,太多了 反而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但何磊一笑置之,笑她的不谙世事,因为深圳就是这样的: 人,尤其是男人只有有了千万家产才能威风八面。和何磊交往中的一切都是平淡的, 甚至没吵过印象深刻的架。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忙各的,有事就电话联系,而 且何磊常忙得也顾不上她,但是只要青云要求,他会抽出时间陪她,而且常买些精 致的礼物给她,青云也都开开心心收下,尽管大部分都不是她想要的。时间就这样 不知不觉得流逝过去了。当何磊提出结婚时,青云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平静的答应了。 是啊,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何磊长得不错,学历相当,不嫖不赌,工作努力, 对她不错,父母也没意见。青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再说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有一 个属于自已的家是青云一直想要的,至于和谁组成这个家,青云反而有点不那么在 意。 唯一让青云觉得有点遗憾的是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曾是她少女时代的梦想, 现在看来是没有了,这可能就是理想和现实的不一样之处吧。不是有人说过吗,有 百分之二十的爱情足够维持一份长久的婚姻。 就在青云收拾心思准备做个幸福的新娘时,何磊却出事了。 (五) 人为什么要有欲望呢?人为什么要这么贪婪呢?青云坐在香蜜湖畔的一间天主 教堂内,不停的跟自己纠缠着这个问题。看着天主一幅悲悯而沉默的面孔,心中一 阵阵的痛楚几乎淹没了她。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那一切她竭力想忘掉的东西仍深深 印在她脑海中,即使天主也帮不了她…… 灾难是在青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来临的。那阵子股票疯了似的猛涨,牛气 冲天,让人蠢蠢欲动。身在证券公司的何磊比别人更深的了解到了什么叫一夜暴富, 他要结婚了,他要有一个风风光光的新家,这理由说服他自己去铤而走险,甚至没 和青云提过,他不想让别人动摇他的决心,他就私自挪用了客户的80万去买了一只 他认为会涨的股票,他想小赚一笔后再把钱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去,没有人会知道 的,他可以用这笔钱买一个更大更漂亮的结婚钻戒,或者计划一趟蜜月旅行。可人 算不如天算,那只股票到何磊手中后并没有预期的那样大涨,而是如刺破的汽球, 一泻千里,跌得让人目瞪口呆。80万的股票被牢牢套住。纸里包不住火,客户知道 后大发雷霆,要求何磊要么三天内还钱,要么法庭上见。何磊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 在青云的追问下,何磊吞吞吐吐的讲出了实情。任何抱怨都无济于事。青云说何磊 你带我去见见那个老板,一起求求情,就说我们快结婚了,说不定可以打动他,钱 我们再想办法还清。何磊想女孩子说话也许会好办些,便带着青云约那个客人面谈。 青云一看到那个肥胖的男人就觉得他不怀好意,两只金鱼眼不停在她身上瞟来 瞟去。没说几句,就拉着何磊到一旁嘀咕了半天,结果何磊满脸怒容回到座位上, 一把拉起青云就走。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怪声怪气的丢过来一句:给你一天想清楚, 不然我们就法庭见啦,到时可别怪我不客气。 回到宿舍,青云问何磊到底怎么回事,何磊只是唉声叹气,一句话也不说。经 不住青云再三请求,何磊才说,青云你别理那个畜生。原来那个男人对何磊说,只 要青云陪他一晚,那笔帐就一笔勾销。青云听了觉得荒谬的不可思议,简直让人哭 笑不得,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带着浓厚江湖色彩的事情。可是,何磊却一 脸严肃的长叹了一声,象是给青云听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一天时间很快 过去了,两个人仍一愁莫展。何磊一声又一声的叹息让青云的心沉了下去,青云开 始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不答应,可能意味着何磊会去坐牢,而何磊之所以会 去铤而走险私挪那笔钱,不也是为了自己吗?那自己为何磊牺牲一次又如何,再说, 只不过是个交易……青云很艰难的想了很久,终于迟疑的半开玩笑地说,其实也蛮 划算的啊,一晚而矣嘛,只当做了个恶梦,醒了就忘了,何磊你说呢?那一刻,青 云心里希望何磊不同意,让她别瞎想,他还有办法,他不是一向都是能干的吗。可 何磊没有,听到青云这样说,他竟然一脸感激涕凌的样子,说青云你也是这样想吗, 是真的吧?对啊,不就是一晚上吗,很快的,以后我们好好过,我会弥补的。青云 看着那张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充满渴望的脸,心都沉到了谷底。看 看吧,这就是你要嫁的如意郎君,他居然连一次敷衍的拒绝都没有,说不定,他也 不在乎呢。但是,这又该怪谁呢。 青云一脸麻木的被那个胖男人的奔驰车载到了一所豪宅里。青云抑制不住心里 厌恶,她觉得自已变成了这桩丑陋交易中无辜的受害者。当那张醉熏熏的老脸聒不 知耻的凑过来时,青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逃也似得冲出了大门。 法律是无情的,人也是无情的。何磊因故意侵吞他人财产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在法庭宣判的那一刻,青云的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被法警压下去的何磊眼里满 是深深的绝望,甚至都没看一眼哭成泪人一样的青云,就直挺挺的走了过去…… 时间是忘记一切伤痛的良药,青云仍然呆在深圳,除了坚持独身主义之外,和 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忙碌的人们照旧不知疲倦的忙碌着。这座欲望之城每天仍吸 引着大批的来客。满怀希望,就象当年的青云和何磊一样。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