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猫家有女 大有有两个儿子:长子早逝,留下一个幼子叫狈;次子就是明夷。明夷喜欢读 死书,单纯固执。大有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传位给它。 明夷即位之初,熊加紧向西岛渗透。眼看西岛之猫势力单薄,国内又无多余的 兵可用。 相国建议派一大将率小股军队突袭东岛,掳些狗来训为军奴,以加强西岛武备。 当时,猫和熊已对东岛有了一些模糊的了解,也曾发动过一些试探性的进攻,但由 于是劳师远征,再加上受到了狼和狗的坚决抵抗,一无所获。狗们的英勇善战是得 到大家公认的,相国的主意很好,但派谁去好呢?王后极力主张派狈,正好让它锻 炼锻炼,也好大不小的了嘛! 于是,狈就被打发去了荒蛮的西岛。 王后支这么一招是有原因的。原来,它这许多年来只生了三个公主,同时,又 放出了许多的手段密不透风地管着明夷,不许它接近其他女兽。眼见如此下去,王 位必落入狈爪中,到那会儿,自己不就成了冷宫太后?王后想到了这些,就防患于 未然,绞尽脑汁排挤走了狈。另一方面,它又暗暗祈求上苍早日赐子。倒也天遂兽 愿,它不久欢天喜地又怀孕了。不料,最后却难产而亡。太子没得到,反而陪上了 自己的性命。 明夷悲痛欲绝,对于政事也没了兴趣。它决定将全国分为四省:本部、西岛、 北城(南岛北部)和平阳(城市名,即后来的虎都)。本部交给长公主治理,西岛 交给狈,北城交给二公主。平阳最贫瘠也最不稳定,就由明夷带着小公主迁都坐镇 于此。从此,除了军事和外交以外的大权都归了各省。 等小公主也招了驸马,明夷索性连平阳省也推给了它们,自己只总揽全局,落 得个清静。 熊是倾了全力来取西岛的,所以,狈在那里没过半天清净日子,苦苦支撑着局 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个公主却认为西岛多事,军费颇巨,连累大家。它们一 起密谋放弃西岛,任狈自生自灭。于是,它们一起向明夷建议,让狈独立建国,也 好慰籍大伯的在天之灵。狈全力推辞,公主们便七嘴八舌道:“男子汉应该有出息, 自立自强!”“寄兽篱下有什么好的?”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难道你还有别的企图吗?” “你独立后,大家是叔侄之国,互相有个照应也是蛮好的!”…… 被吵涨了头的狈最后只好同意。它刚刚独立,熊国便大举来犯西岛。明夷要出 兵支援,公主们却隔岸观火,都说灾荒连年,再参战有可能激起民变。明夷也只好 作罢,道义上声援狈而已。几场恶战下来,狈弹尽粮绝,只好率残部化整为零,撤 进深山中打游击去了。 这边,长公主和二公主又不满了。明夷成天住在平阳,分明偏爱小的,它们怕 以后王位落入其爪,就纷纷说父王偏心,一碗水端不平。话传过来,明夷也觉得自 己做的有些欠妥。为了表示一视同仁,它宣布和城、北城和平阳皆为首都,自己则 轮流分驻三地,以利于掌握民情。 不久,它移驻和城。全省百姓锣鼓喧天地夹道欢迎,各级官员争相送来珍稀物 产,御用文人门连篇累牍地歌功颂德。公主和驸马则整天变着法哄它高兴,好一派 天伦之乐啊! 公主们都颇得其母的才具和遗风的,所以,二公主和小公主都是决不肯输于大 姐的,它们把个热闹搞得有过之无不及。 一个轮回下来,明夷便乐成了弥勒佛。它颠颠地想:“我虽没有儿子,但女儿 们如此孝顺,也够幸福了!”它又想了一想道:“我还这么操心干吗?外交最难缠, 交给女儿们,让它们锻炼锻炼吧!反正早晚是它们的事。”于是,它决定:各省自 己处理外交事务,事关全局的才由大家一起会商决定。 接着的几年,明夷还是分驻三地。女儿们只怨怅它来得迟,住得短。不几天, 便纷纷去抢。结果,东也不肯放,西也不肯放,明夷成了个香饽饽,嘴都乐得合不 拢了。它思量道:“我的福可真是享不完啊!”于是,它又决定:让公主们组成最 高委员会,掌握军事和外交大权。三个公主轮流做主席,一年一换,大事由大家商 量着办。它自己则退位做太上皇,去安享晚年。 它依旧分驻三地,可是,情势却大变了。它放弃了权力,原来那些铺天盖地的 的笑脸便销声匿迹,那听不尽的好言好语也就荡然无存,更寻不到那些受用不尽的 阿谀奉承了。 它要做些事儿,也再没有往日那般的呼风唤雨了,渐渐地,心里就有些失落。 公主们忙着明争暗斗,谁也没闲心来应付它了。明夷是老了,越来越迂直,就未免 心里计较,嫌长嫌短,寻些事来唠叨,大家渐生厌倦。况且,它身边无权,没什么 想头了,就是三个至亲女儿,心中也比以前松懈了许多,巴不得它走,眼前清净些。 这样,以前这里住了不几天,那里就兴师动众来抢。而今却根本没谁主动去接,只 是巴不得它迟些来。明夷见没有兽来接,便多住几天。这里便说:“在我们这里住 得够长了,怎么不去别处?”或者发话道:“你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又没把王 位独独传给了我,它们真是没良心!”言三语四,耳朵里听不得。明夷受了一家的 气,忿忿地要告诉其他两家。怎当得三家真是一个娘养的,过得些时日,同样的情 形也就出来了。全家聚会时,明夷强撑着家长的架子,数说女儿们的不是,它们就 彼此护着。至于驸马们,更是一样,表面上劝说,言辞中却带着尖酸讥评,只仿佛 全是岳父的不是。 兽性就是这样,给它的便是自己的,拿它用它的便是冤家,大家都向前看,记 不住半点好的。明夷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怨恨女儿们不是东西,后悔当时昏了头、 瞎了眼。气不过时,它就寻是寻非地吵闹,搅得合家不宁。数年之间,一个享清福 的太上皇便成了过街鼠,大家推来搡去。空有三个女儿,明夷反而好象无处安身了。 最后,公主们决定,让它单独住到海边一座离宫里去。开始时,碍着面子,它 们还每年拨一笔钱。后来,有些老臣去拜见明夷,言谈之间,大家未免相互倒倒苦 水。有些话传入公主们耳中,它们就很生气,心说:“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不 说好话。”于是,就借口大减了对明夷的供奉。明夷只好打发走了身边的仆役们, 只留下了贴身老仆。到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它就腆着脸向镇上的富户告贷,结 果,欠下一屁股债。债主们去向公主们要账,它们却说:“成天不知在干什么,烧 钱么?有多少民脂民膏都让它挥霍尽了!它借的问它要去!”明夷成天价被债主们 追得害怕了,就经常逃到附近的山上去躲避。当地的兽们就把那山叫做“债山”, 它们常常看到:憔悴不堪的太上皇坐在债山的悬崖边,望着大海,不停地掉眼泪。 终于,有那么一天,从海上来了一群兽。为首的一只找到明夷,向它跪下,说 :“叔父,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这兽是狈,它在西岛坚持不懈,终于拥有了大半壁河山。近日听说了明夷的境 况,这次是专程来接它的。 这样,明夷便在一个泣血的黄昏,跟着侄儿去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