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卖书人 我有一位朋友年逾四十,按理说“四十而不惑”,像他那一代经历过上山下乡 和文革动荡的人,早该被磨平了棱角,早该懂得了什么叫“夹起尾巴做人”,可他 却偏偏在这当口做起了“任性的孩子”,放下好端端的机关工作,一门心思开起小 书店来。别人辞职下海是为扒分,成为搏击商海的弄潮儿,可他却坚拒商业化,坚 持“只有好书”的办店宗旨。也许,你会怀疑这样的人如今真的有吗?我说有!他 就是我亦师亦友的忘年交,马槽书店的姜原来先生。我自忖能遇见像他这样的人也 可算是我今生的一个传奇。 仔细算一算,认识姜先生已有十年。十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还依稀记得那时 我是个懵懂的初中生,穿一身永远嫌小运动装,背一个不堪重负的大书包,冒冒失 失地蹩进那间只有五、六平米大小的马槽书店。我叫一声“阿婆好!叔叔好!”, 阿婆和叔叔说:“小弟你好!”阿婆是姜原来先生的母亲,她正在柜台内忙着整书, 听到我的声音她会抬起头热情地招呼我进柜台里去看书。叔叔则在那里和顾客们海 阔天空地聊天。由于获得了进柜台的“特权”,我倍感得意,常常在里面翻这翻那 地磨蹭半天,然后一些陌生的名词从人们的热烈讨论中传来。正是从那时起,我才 开始知道罗素、泰戈尔、米兰·昆德拉、塞林格……开始接触《全球通史》、《西 方哲学史》、《最后的儒家》、《万历十五年》、《墓中回忆录》、《异端的权利》、 《呼啸山庄》……如果说我终于能养成读书的习惯,没成为无知无识的人,都要归 结为和马槽的这段缘分。 后来,作为“小弟”的我逐渐变成了“小王”,“姜叔叔”变成了“老姜”, 小书店也无疑成了我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 越多的读者像我一样地被吸引在马槽周围,他们知道姜先生自己卖书,也喜欢读书, 所以大家一有空就聚到马槽聊天,一聊起来就没个完。那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 无白丁”,你会很容易在那里找到几个志趣相投的人一起聊一点音乐,谈一点热门 话题。从前年起,姜先生索性开始组织一些沙龙活动,如:古典音乐欣赏、学术讲 座等。马槽逐渐成为附近读书人经常光顾的地方,成为闻名整个上海文化圈的民间 沙龙。在热闹的人群中,你可以看见最最忙碌的就是姜原来先生,他忙着安排活动, 介绍新书,介绍不认识的人相互认识……他在所有这些过程中领会到了开书店的乐 趣,成了真正快乐的卖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