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情人 好朋友英子过生日,经不住她的强拉硬扯,我们走进了本市一家最好的舞厅。 说实话,我好象天生就是舞盲,师专三年我居然都没有把舞学会,偶尔到学校 舞厅转转也不过是凑凑热闹蹦蹦迪,更不用说进营业性舞厅了。虽然现在走上社会 了,但我好象对舞厅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感。英子可不管我畏惧不畏惧,她很" 热心 " 地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舞厅里灯光暗幽幽的,只有一束淡黄的光圈罩在台上一位裸着双肩歌声温柔缠 绵的女歌手身上。刚进去眼睛还真有点不适应,尽管我紧紧地拉着英子,还是冒冒 失失地踩在了一双脚上。一脚踏下去,感觉没有触及地面那般平实,我心里" 咯噔 " 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哎哟! 跟加上" 千斤" 之力" 跺" 下去的力量想必也非同一般。 我慌慌张张地说了声" 对不起" 就逃也似地躲到一个很暗的角落里。捂着自己 小兔子般乱跳的心暗自庆幸被我的" 芳足" 踩痛的男士没找麻烦。一曲慢四响起, 拥挤的茶座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人们都相拥着旋进了舞池,英子也被一位彬彬有 礼的先生请走,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啜着咖啡,很怡然地欣赏着轻柔的音乐和人 们曼妙的舞姿。 你为什么不跳舞? 我悚然一惊,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旁站着一位男士。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 面目,只能看见他的眼镜映着微弱的灯光闪进我的眼里。他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 自顾在我旁边捡了个空位子坐下了。 为什么进舞厅就一定要跳舞? 为妙。但既然人家问到面前来了,总不能装哑巴。所以我一开口就锋芒毕露。 仿佛是自嘲,他" 嘿嘿" 苦笑了两声:" 你说得也是,譬如我,为了应酬不得 不钻进舞厅,一不小心还被人家姑娘的芳足狠狠踩了一脚。" 我的脸发起烧来。也 许是歉疚吧,我慢慢地跟他聊开了。我很惊奇地发现他很博学,在文学方面他似乎 比我这个中文系的毕业生懂得更多,一向自负的我在他面前自叹弗如。原先的那种 戒备心理逐渐消除,我跟他从古诗古词谈到近代的郭沫若现代的汪国真,从外国的 《荆棘鸟》、《茶花女》、《罪与罚》谈到中国的《围城》、《平凡的世界》,从 " 五四" 新文化运动谈到今后的文化趋势及走向,等等,每谈到一篇文章一个作家 他都能发表他独特新颖的见解。舞曲终了又再响起,英子的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 而我浑然不觉,置身在这个嘈杂喧嚣的舞厅里我耳朵里只装进了他极富磁性的声音。 直到英子捅捅我说散场了,我才知道我该走了。 这时候我们都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意,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这么畅快地聊天, 所以我们都留了姓名和地址,我知道了他叫阿海,就在本市,是一个生意人。我临 走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只当是一句很随的便的话,我也 没在意。 我在一家三星级宾馆总台当接待员,阿海的影子就象每天在我这里登记住店的 旅客一样,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走了,在日复一日枯燥而琐碎的工作中我已逐渐把 他淡忘。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正在总台低头整理旅客资料的时候,我听到有一个声音问 我:" 请问总台的杨小姐在吗?" 我抬起头,很茫然地望着面前那张很陌生的脸, 总台姓杨的女孩就我一个,找杨小姐当然是找我了,可是这人我并不认识呀!但这 声音我好象在哪儿听过。 我就是,请问您是……? 我的脚还在痛呢! 我的心一跳:阿海!是阿海! 那天在舞厅因光线太暗,我根本没瞧清楚他长什么样,现在我才瞧清楚他的真 面目。他大既三十岁左右吧,文文弱弱的,典型的书呆子形象,一点也不象个生意 人。 虽然我的性格比较开朗,但除了正在念书的男朋友外,我很少同异性交往,我 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和阿海交往起来,也许是欣赏他儒雅的外表和不俗的谈吐, 也许是他眉宇间那一抹淡淡的忧愁牵扯着我……。我经常跟他一起出去散散步,在 公园逛逛或是在咖啡厅坐坐,我始终把他当作知心朋友当作大哥哥一般依赖和信任, 倾吐自己离家的忧伤和刚刚踏上社会的苦闷,但在我心里也始终放着一把尺子,适 时地度量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绝不允许自己缩短那段距离。而他也象哥哥般关照着 我这个身在异乡的孤独的小妹,偶尔他也跟我说些关于他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了他 以前是上海同济大学的高材生,学建筑设计的,毕业分配后很快就辞职搞工程承包, 现在几乎垄断了本市的建筑业。我很奇怪他在生意场上这么如鱼得水为何还愁眉不 展?但我没问他。 有一天我下班之前他打电话给我,要我在宾馆的侧门等他他会开车来接我。我 有些奇怪,他和我出去从来都是步行不坐车的。我如约来到侧门口,看到一辆黑色 的小轿车停在那儿,车门打开了,阿海探出头来,简单地说了一句:上车?我有些 犹豫,但看着他一脸的凝重和严肃,不由自主地上了车。 阿海紧锁着眉头,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捏着一支香烟。这是我自认识他以来第 一次看见他抽烟。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 想知道我的一切吗?" 如果你愿意告 诉我的话你就说。 我带你去见见她。 我默不做声,沉默在现在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回答。 他把车驶进市区临江的一幢花园式的别墅。女孩子的敏感使我的心绷得紧紧的, 但转念一想大白天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何况这是在市区,这么想着便跟着他进了 屋。屋里的设施可说颇具匠心,豪华中不见庸俗,只是显得有些凌乱。上了楼,他 停在一间卧室门口,示意我在门外等着。 他走进屋去,我听见他轻声叫着" 倩倩" ,然后听见一个女人" 呜呜" 的哭声。 然后听见那女人不断的埋怨声:" 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 然后是断断续 续的哭声和喁喁的低语,听不太真切。 突然,女人的声音变成了尖叫:" 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到外面找女人了? 是不是?……" 她那尖厉的叫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随后我听见屋子里有摔碎瓷器 的声音,跟着阿海捂着右手退了出来。 他把被捂着的那只手给我看,我看见手背上有两排清晰的齿印,他摇头冲我苦 笑,领着我走进了下面的客厅。 她是我妻子,也是我高中时的同学。 事。 高中毕业时我们双双考上了大学,她是湖南大学新闻系的,毕业后她在常德日 报社当了一名新闻记者。六年前我们结婚,三年前我们有了女儿依依。这时我事业 有成,要她辞去工作但她不愿意,两年前在一次外出采访时遭遇车祸,她被截去了 双腿。" 说到这里,阿海已经有些硬咽了。 自从那次车祸之后,她的脾气变得极其暴躁且乖戾,喜怒无常,疑心病极重, 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且对我又咬又抓,我知道她害怕失去这个家,所以我极力隐 忍着,我请了个保姆照料她,却被她赶跑了。她非得要我亲自照料,幸好孩子被送 进了全托幼儿园,但我又要忙事业又要忙着照料她,真的心力交瘁了。" 阿海叹了 口气。 我和她的感情很深,我是爱她的。正是这个原因我一直没提出离婚或是找另外 的女人。" 他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我隐隐约约心里有了一丝慌乱。 做我的情人好么?永久的情人。 震得我手足无措。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么?我以为我不会再投入地爱一次的,可是你又唤醒了我的热情。 手,热切地望着我。 我使劲地摇头,我很清楚我对阿海只有友情和兄妹般的亲情,绝对没有爱情。 尽管他很优秀很富有,但不能取代男友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抽出手起身告辞的时候,看见阿海眼里的失望一直沉淀到我的心底。原谅我, 阿海,我很同情你但我不能欺骗自己。 走出门,亮晃晃的太阳象一把锋利的刀子,剌得我眼睛发痛……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