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宿舍里弥漫着爱情的气息。还好,除了两三个有了固定的男朋友。两三个男朋 友在外地,谢娜珊和胖子并没有固定的男朋友。两个人很好笑地化装,在脸上涂满 了蜂蜜,对着镜子炼抛媚眼,惹的吴昕然哈哈直笑。在谢娜珊终于一巴掌扇走了外 校的一个带眼睛的小个子诗人后,她有开始寻找崇拜她的人。酸诗人倒了她的胃口, 这次她开始带着胖子扫瞄理科生。没多久,门口来了两个男生,恭恭敬敬地说是要 找谢娜珊。刚好她们不在,好奇的吴昕然问他们是什么事,要不要留言。他们说他 们是化学系的,来通知她郊游的地点和时间。吴昕然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参加吗? 两个男生仔细看了她两眼,礼貌地表示欢迎。谢娜珊和胖子回来后,吴昕然传达了 两位男生的意思。她们的神秘感消失了,好象游戏要被破坏一样。 不管怎样,吴昕然跟着大部队一起上路了。大家各带了不少吃的和滑雪服。地 铁把他们带到了尽头后,就没有公共交通了。大家沿着公路走着。一边走一边聊天, 两个组织者一个是脸白白的,很斯文,带着眼睛,比唱我的“中国心”的张明敏还 要秀气一些,叫何炯阳。一个是有些黑黄,但是有意大利少年的帅气。叫张杰斌, 不过两个人都不高而且看上去较瘦弱,只有1 。74左右。 谢娜珊很快就找到了追随者。张杰斌跟着她,中午休息的时候就不顾一切地和 她坐在一起。恨不得吃的东西喂到他嘴里。但是谢娜珊却一直非常冷淡。吴昕然喜 欢跟周新走在一起,何炯阳看到猪就学猪叫,逗得她直笑。 吃完午饭大家又上路了。路上碰到一个拖拉机,男同学们跟老乡说了一下,就 把行李都放了上去,也把女生们都架上了车,张杰斌动作很快地也挤了上来。吴昕 然有些瞧不起他。她看着后面的男生们,尤其是何炯阳,忽然兴奋地招手喊了一声, “同志们,冲啊”。没想到,何炯阳和所有男生们突然被她感染,喊着,“冲啊! ……”就哗啦哗啦冲上来,因为身上没有了行李,大家跑的很痛快。但是拖拉机还 是把他们甩到了后边。吴昕然感动地看着他们,想起了法国大革命时,一个女战士 如何激起了战士们的斗志,她也体验到了那中激情。不过纯洁的她,并没有想到一 个细节,那个女战士是半裸的。看那幅画和看欧洲文艺复兴时的裸体雕塑一样,并 不会想到那是裸体,而是想到艺术和人体的美。 等吴昕然回过头来时,她看到那双大眼睛。张杰斌的大眼睛很温柔安静地看着 她,像女孩子一样文弱,内向,可能他真的是走不动才跳上车来的吧。她对他的鄙 视少了很多。她从小到大,对男孩子都有很高的要求,好象他们都应该顶天立地似 的。赵嚎然例外,他还小,不知道帮助别人,但是他的自持和稳重,却给他一种成 熟的年轻男子的气质。和拖拉机司机告别后,他们进了一个老乡家,等着后续部队, 顺便向老乡借蔬菜和锅。老乡说,地窖里有什么,你们就去拿吧。多亏张杰斌在, 吴昕然一鼓励,他就跳下了深深的地窖。把菜扔上来。有白菜,白萝卜和大葱。张 杰斌上来时却费了很大的力气。双手撑着地窖边缘,吴昕然和另两个女生连拉带拽 把他揪了上来。后面的男生跟上了,他们闹轰轰的接着走。进入山区了,他们看到 山坡上有一个人家,山沟里有一只母鸡在觅食。几个男生动了坏脑筋。拿出大衣穿 上,悄悄围过去,捉住母鸡放进了大衣里。吴昕然骂他们,他们说,特殊时期嘛。 天黑了,前面不高的山峰就是目的地。大家在村外的山谷里扎了营,计划第二 天爬山。山谷里面是一行行的年轻的桃树。吴昕然叫它桃花坞。男生们把长长的录 音机架好,放起了音乐。吴昕然佩服他们的浪漫,他们竟然把三块砖一样长,两块 砖一样高的收录机带了来。有的人在树中间田埂上坐下来聊天,有的人在跳舞。谢 娜珊又跳起了颠屁股舞,和她拿位在学校进修的大姐学的吧。左边脚后跟颠几下, 右边脚后跟颠几下,屁股也随着颠颠的。然后两个胳膊架着跟着身体晃。吴昕然跳 舞是后生,所以向她宿舍几个会跳的女生都学过,自然也学过这一招,觉得比起做 作的交际舞,满酷的,满随意的,所以跟着跳的起劲,后来想想,其实这个动作挺 向母鸡舞的。 张杰斌对跳舞聊天不乐衷,这会成了主厨。和几个男生用石头架起了炉灶,把 铁锅架在上面,下面用捡来的树枝点了火。他们把白萝卜和母鸡丢在锅里,煮了一 锅鸡汤。他们杀鸡的时候,吴昕然走过去,笑着问:“杀鸡给侯看呢?”张杰斌笑 着告诉别人,“她在看杀鸡,还说是杀鸡给猴看…哈哈”。刚才在老乡家要菜的时 候,他们已经熟悉起来。现在就更加互相有好感了。张杰斌要她等在那里。给她了 一块珍贵的鸡肉。吴昕然估计谢娜珊故作姿态的骄傲让他改变了注意,但是却不能 象谢娜珊一样和这么一个亲切的张杰斌保持距离。鸡肉自然是不够分,稍稍有人抱 怨张杰斌他们几个分赃不均。吴昕然有些内疚,也觉得张杰斌是一个现实和贪吃的 人。 夜里冷起来,谢娜珊和胖子随少数几个男生去村里找过夜的地方了。吴昕然留 了下。剩下的人用树枝点起了不太旺的篝火取暖。天蒙蒙亮时,谢娜珊和胖子按时 回来了,说在老乡家睡的很舒服。大家开始收拾行李。把篝火踩灭,又上路了。 张杰斌现在很坚决地和吴昕然走在了一起。他主动拎着收录机,领着吴昕然走 在了最前边。山越来很难爬,前面就是一个陡壁,男生们先用肩膀送上去了人,然 后女生们踩着男生的腿,然后是肩膀,被上面的人拉上去。后来想想,男生们选这 里来郊游,可谓用心良苦。 八九点钟的时候,大家爬上到了一处平台,一面是更高更险的山峰,三面是可 以远望的悬崖。有很多巨石交叠成了桌椅板凳。这就是目的地了。大家兴奋地走到 悬崖边眺望。啊啊地嚎叫着,等候着回音。吴昕然可以看到逃花坞竟然落在了远远 的山下,在阳光中泛着粉红色的光。 休息下来的同学们开始打扑克,聊天。谢娜珊又开始做神秘女巫,开始给大家 算命。张杰斌和吴昕然也被算了命,大概没有找到更有意思的男生,谢娜珊对张杰 斌的态度好了很多。但是张杰斌似乎已经对谢娜珊,她的算命术不再感兴趣。趁别 人算命的时候,他开始收集水壶,然后向吴昕然使了个眼色,悄悄邀请吴昕然去打 水,吴昕然静静地跟着他去了。 她看到平滑和缓的石阶一直蜿蜒通向山下。左边的石壁挡住了阳关。吴昕然想 起他们怎样没有理会“前面有危石”的红色警告,勇敢地攀爬的情形,心理大呼上 当。吴昕然的球鞋鞋底很薄很滑,她小心地走着,仍然觉的危险。不知是张杰斌还 是吴昕然先有动作,吴昕然挽住了张杰斌的臂膊。两个人来到了半山腰,看到了一 个由山坡上涓涓细流形成的一个清水池。他们停下来,水池边更滑,张杰斌蹲下去 打水,吴昕然在边上接水壶。水装满了。吴昕然看看回去的路,无数的台阶延伸上 去,他们已经离大家很远了。山上的喧闹声也听不到了。张杰斌说要歇会儿。领着 吴昕然走向一块大石头,其实石头不够两个人坐的。吴昕然几乎要滑下去,张杰斌 趁势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的脸转过来,吴昕然本能地眯起了眼睛。看到透过树梢洒 下来的斑斓阳光,然后是张杰斌模糊的脸,然后好象看到树梢上的悬崖顶上有遥远 的孩子的清脆笑声和红领巾的闪动。张杰斌的嘴唇柔软地贴了过来,她紧张地紧闭 嘴唇。直到意识到张杰斌在极力地顶开她的牙齿。那隔夜没有刷的口腔竟成就了初 吻的开始。竟然有游人走过,几个成年人,神秘而避讳地看着他们,他们赶紧坐直 了,但是没有动。象街边的雕像一样屏住呼吸,等人们不再回头了。张杰斌又低下 头来。不久,他们听到好象有人叫他们,赶紧整理了水壶,迎上去。大部队已经开 始下山了,许多人问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回答说去打水了。周新和谢娜珊的表情有 些怪,但是吴昕然没有太注意。 他们要去第二个地方去看一个什么庙,谢娜珊却和胖子先回学校了,好像对吴 昕然和张杰斌一起吃东西很鄙胰似的,显然还不知道他们在山下发生了什么。张杰 斌和吴昕然不再去管别人。去另一个地方,他们坐的是农民的马车,在哒哒的马蹄 声中,他们两个处在一中混混垩垩的状态,手从一个同学的背后拉在一起,脸上的 盎然春意,估计谈过恋爱的同学都明了。他们上了一个庙,围着庙上的平台转了一 圈,没有人的时候,张杰斌便搂着吴昕然的肩膀。大家喊集合了,他们突然发现自 己在离台阶很远,张杰斌很勇敢地跳了下去,然后张开双臂叫她跳下来。吴昕然犹 豫了,她衡量着距离和张杰斌的实力。但是张杰斌在下面热切地望着她,等着。她 跳下去了。张杰斌紧紧地抱住她,把她贴在了胸前。他们突然听到一声“阿米尔, 冲!”。回头一看,张杰斌的两个同学竟然蹲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 天已经黑了,疲惫不堪的同学们终于上了地铁,虽然不挤,但是却没有座位。 他们两个人单独走到一个车厢里,站在一起。到了学校时,张杰斌在她楼前短暂地 道别。吴昕然就走回了宿舍,宿舍好象不一样了,她感觉也不一样了,有些疲倦, 有些兴奋,有些迷惑,好象一切的感官细胞都被打开一样,感受到这个春天的一切 味道和气息,温度和空气的运动。 吴昕然进了宿舍,大个子就同情地问她,“你怎么被风吹成这样了,天呢,别 恢复不过来吧”吴昕然照照镜子,脸果然变的泛着浅土色。大个子走过来看着她, “人说一白遮三丑,你可别变黑啊”吴昕然也不习惯自己的样子,脸甚至有些肿肿 的。大个子问她,“做了什么了?为什么别人说你那么难听?”“怎么了?”,吴 昕然稀里糊涂,“她们说你很主动,还说你回来我们就知道了。”“谁很主动,莫 名其妙,”“是谁?”“我还不很确定……”。 第二天晚上,张杰斌在楼下叫她,她激动地看下去,才确定自己真的有男朋友 了。大个子挤到窗边,“好像很帅嘛,让他上来。”吴昕然赶紧拿了书包,“下回 吧”就冲了出去。 他们一起来到自习室,自然是上不了多久,就走到了外面的操场去。春天的夜 色在自习室的灯光下朦胧着。吴昕然好象一点也没有想起张翰宇。而张翰宇已经百 忙中来找过她一次。 周末,同游的人一起到学校小聚,把剩下的胶卷照完。谢娜珊好象是真的不知 道张杰斌已经和吴昕然好了,几次凑上去。张杰斌安安静静地躲开了。吴昕然看在 眼里,心里有控制不住的嫉妒。因为谢娜珊对男生的诱惑力很大,而且她对他们诱 惑和玩弄的态度在她面前没有隐瞒过。而且她很善于在男生面前分析他们的女朋友, 到后来弄的这帮男生成为她的知己,虽然叫她老郝,但如果她愿意,那些男生会很 乐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谢娜珊多多少少感觉到张杰斌的尴尬,和她的那位风尘 姐们儿先走了。说不顶她就是叫这个风尘姐们儿来帮她看看张杰斌的。吴昕然也回 到了宿舍,刚好看到谢娜珊走出房间去水房。她控制不住地在进门的时候撞了她一 下,谢娜珊毫无防备地“哎”了一声,吴昕然说,“你等着!我出去一下,等会儿 和你谈谈!”。然后冲出了宿舍,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进了小卖部,买了包零食 又走回来。谢娜珊果然和风尘姐们儿坐在那里等她。谢娜珊先发制人,“你为什么 打人?!”吴昕然激动地说,“那不是打人,我只是撞了你一下,如果我错了,你 可以撞我一下。”谢娜珊说,“我怎么得罪你了?”吴昕然说,“你为什么要和张 杰斌套近呼?”“怎么不可以?”“他已经跟我好了!”。谢娜珊脸色有些变,“ 那就好了,你还急什么?”吴昕然斩钉截铁地说,“正是因为他跟我好了,所以你 才不可以染指。”。谢娜珊撇撇嘴“谁稀罕他?”。吴昕然凳着她“你的毛病我还 不知道,和我没关系我管不着,现在……”风尘姐们儿赶紧劝架,“算了,是误会 了……”谢娜珊站起来转身整理被子。吴昕然说,“我就说这么多”。然后就走出 了。当天晚上,她伏在张杰斌怀里,说谢娜珊不是认真的人,也不会看上她,所以 要他离她远一点。张杰斌嘲笑了她的小气和嫉妒心。她却哭了,说她不是开玩笑的。 从次,吴昕然和谢娜珊好象很少说话。张杰斌和吴昕然开始每天晚上斯守在一 起。张杰斌去她们宿舍,也不和谢娜珊打招呼。 有一个星期四的晚上。张杰斌有些神秘地说要带吴昕然去一个地方。吴昕然跟 他去了。他们走过了许多小胡同,看到了一个教堂。教堂在周围矮小的四合院中肃 穆地站立着。吴昕然只是在电影上看到过教堂,她肃静下来。走进院门,教堂的正 门没开,她看到正门对面的小屋里有不少人坐在那里。很安静,只听的到一个人的 平和缓慢的声音。他们走进去。张杰斌带她在最后一排坐下。原来是牧师在布道。 吴昕然已经读过很多西方的书,几乎每一本里都会提到教堂和牧师,开始祈祷了。 张杰斌火热的双手耐心地把她的双手合上,帮她放在她的膝上,示意她低下头。她 试着跟祷告词,但是跟不上。 祷告结束后,他们走出来,突然有一个一看就很成熟的女孩子走了过来,热切 地看着张杰斌,张杰斌本能地用手搂住了吴昕然的肩膀。并介绍说吴昕然是她的女 朋友,吴昕然记得她并没有多看自己,却满脸满眼是火地看着张杰斌。她感觉到这 个女孩的热情和她对张杰斌的思念。他们很快离开了。张杰斌毕业前,他们没有再 去教堂。再她的逼迫下,张杰斌终于告诉她,这个女子追过他,并且教会了他恋爱, 但是她太成熟了,不适合他。吴昕然没有太嫉妒,反倒有些胜利的感觉。 没多久,指哪打哪儿的谢娜珊在另一次郊游时俘获了一个斯文,气质,帅气的 博士生。让大家嫉妒的死去活来。而且又是吴昕然的老乡,比害他单相思的李光还 要迷人。谢娜珊的头仰起来。后来周末的时候,谢娜珊和她的男朋友,吴昕然和张 杰斌都在的时候,便是面对面。谢娜珊夸张地让她的男友一进宿舍就摘下眼睛,说 是怕他看到其他女孩子。谢娜珊和吴昕然有时同时让男友帮着摘头上的塑料发卷。 坐在面对面,张杰斌和谢娜珊男友会点点头,做为打招呼。有一次张杰斌买了超大 的巴那马香蕉来,炫耀地说,“这个香蕉是进口的”。吴昕然觉得他在看谢娜珊化 装,呛了他一句“香蕉不进口怎么吃?”,逗的谢娜珊男友笑了起来。谢娜珊不高 兴地瞪了他一眼。 在几个月的花前月下后,张杰斌要毕业分配了。他问吴昕然的意见。吴昕然淡 淡地说,只要不太远就好了。张杰斌果然没有回老家,而是分到了里北京不远的地 方。分去后回来看过她几次。有几次找她,是在食堂的舞厅找到她的。也许是累了。 不久他就提出了分手。吴昕然虽然难过,却让这件事过去了。张杰斌是个温柔的男 朋友,但是他在学业上不求上进,懒堕,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久,她听说他在单 位找了一个女友。而她,再一次回到了形单影只的地步。 吴昕然和张杰斌的感情刚结束,就收到了张翰宇的一封信,竟然贴了邮票。吴 昕然打开信,看到张翰宇有些焦虑的质问,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消失无踪了。吴 昕然看了,放下信就赶去了张翰宇的宿舍。 张翰宇觉得吴昕然变了,她变得更有青春的诱惑力,更滋润了。本来就好看的 身材丰满了些。有些微驼的背挺起来了。人好像更有自信了。吴昕然穿着个很短的 裙子,裙摆在膝盖的上面,匀称白皙挺秀的双腿呼之欲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 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的张翰宇,被这么新鲜的吴昕然弄得心跳不已。 张翰宇说他来过几次,都没有见到她,问她在忙什么。她停顿了一下说,“是 很久不见呃,我的一段恋爱都谈完了”。张翰宇心里跳了一下,用异样的眼光盯着 吴昕然,但是吴昕然却没有看他,淡淡地说,“我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她向后 甩甩胳膊,很洒脱的样子。张翰宇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着走,吴昕然有几秒钟好 像在想什么,侧脸看了张翰宇一眼,突然笑了笑,“是我们学校的一个男生,他已 经毕业分配了。”张翰宇,“为什么分手?”,“好像分开了,就没缘分了。他本 来要回南京的,是我叫他分得离北京近些,他听了我的话……我只是希望他不后悔。” “那是他自己的决定,不一定和你有太大关系”。“但愿。”“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起去旅游认识的,谢娜珊看了他们贴的招游伴的广告,我们宿舍去了三个”。 张翰宇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一向理智和有逻辑的他,找不出任何可以嫉妒或 者难过的理由,他有什么权利和原因这么做呢?她们宿舍的人都谈朋友了,她当然 会孤独。她和他到了什么地步呢?像他们一样散步,聊天,一起吃饭,握握手,还 是已经拥抱过,接过吻了呢?她一点都没有顾虑到我吗?–她为什么要顾虑我呢, 我真的只是弟弟一样吗?即使不是弟弟,我真的又能怎样呢? 下次来找吴昕然的时候,张翰宇带了他的老乡一起来,说是来找老乡,顺便来 看看她。他和老乡端端正正地坐在吴昕然对面,他感觉得到头上蚊帐里伸出一个头 来,看了他们一眼就缩进去了。张翰宇听到了一声很不屑的轻叹。很有些受窘,和 老乡到了再见就走了,听到那个女生不耐烦地声音,“您怎么喜欢和一些小屁孩浪 费时间?”。“说得来呗,我乐意!”。张翰宇听了哭笑不得。 没几分钟,张翰宇和老乡就在摆在地上的二手书摊前碰着了。大家都低头围着 书摊转,虽然余光不舍对方,但是并没有打招呼。张翰宇老乡的宿舍就在吴昕然宿 舍的斜对面,吴昕然和室友往回走的时候,张翰宇也和老乡走回去。吴昕然忍不住 叫了他一声,张翰宇马上就快速走过来了。吴昕然笑看着他,“你走路为什么要摇 头?”“跟我的导师学的”“有时间来玩。”“好的”。当着室友的面,吴昕然就 更是故作大姐的姿态了。道了再见,大家各自走开。张翰宇听到吴昕然的室友笑着 说,“他真听话,一叫就来”。 夏天快过完的时候,吴昕然来看他,在楼下碰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塞给他一 叠稿纸,说看完了别笑话,就跨上自行车飞快地骑走了。她说她不想听到任何评论。 张翰宇迫不及待地打开,原来是一个剧本。这个剧本相当刺激,里面写的是她和前 男友的那段故事。怎样在山溪里初吻,怎么花前月下。他分配后,她又如何去看他。 她的结局更让人受不了。是在大海边的相逢,他们在沙滩上如何印下了身体的痕迹。 他觉得她也许不应该给他看这个剧本,虽然作为知己,他乐于分享她的快乐和痛苦, 但是完全把自己当成第三者给她看她和别人的爱情故事,尤其是根据这个剧本,相 当火热的爱情故事,对他不太公平。她说他们只谈了几个月,可是竟然这么火。看 完他的剧本,他受到了更大的生理刺激。他想摆脱她和别人卿卿我我的镜头,但是 她描述的很生动,他无法忘掉。这使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甚至后悔自己太 保守,早就可以和她不顾后果地交朋友。如果从火车上下来,大家都没有控制自己, 谈一场恋爱又如何。但是,他知道自己付不出这个时间和精力,也不愿意去做没有 结果的事情。他也清楚地知道她很小心地维持着这个友情,希望它长久,她未必会 接受他。鲁莽不得啊,她明年就要分配了,还不知道她去哪里,大家岂不是要重复 那些分手的故事,然后变成路人。如果不分手,今后更不可想象。这样想一下,他 冷静了许多。但是在梦里,梦到许多许多,早上起来时,满头大汗。 张翰宇去给她还剧本,见了吴昕然又有不同的感觉。她竟然穿着短裤,竟然和 他一起半坐在栏杆上,连丰满圆润的大腿就呈现在他眼前,他的手撑着栏杆坐着。 张翰宇把卷成了卷得稿纸递给吴昕然,吴昕然不好意思地说,“什么也别说,我只 是写着玩的”。张翰宇说,“挺好的…挺刺激的”“瞎编的,尤其最后,纯属虚构” “你还想和他和好啊?”“没有,只是觉得那样的结局很浪漫而已”。草地里有蛐 蛐的共鸣,杨树上是知了的呱噪,周围的树下,楼前,许多学生在灯光暗的地方亲 热。他们两个坐得很不舒服,就站起来了。张翰宇不敢看吴昕然的眼睛,但是他觉 得这个剧本和她对他都是一种挑逗。他忍住自己。很快离开了。 张翰宇更加努力的学习。不过在上课时,他也开始注意一些女生。周末也和其 他男生和女生一起去北京的公园玩。把拍回来的照片给吴昕然看,吴昕然看得很仔 细,尤其是那俩仨个女生。故作不经意地打听了一下。他轻描淡写,并没有回答她 的问题。 有一个周末吴昕然来找他,张翰宇说带她去一个新发现的地方去玩。这里在他 们学校西门的红墙边。很安静,有一个莲花摇曳的湖,比未名湖小很多。在往里走, 有一些小小的洋楼掩映在竹林中。里面一定住了些他们仰慕的学者。他们没有近前 打搅,猜了猜里面可能住的是谁。慢步到红色围墙的小山边。他们看到一个小小的 果树,上面居然结了紫色的果子。张翰宇说那是桑椹树。吴昕然说,“原来是这样 啊。”。张翰宇走到树跟前,用脚踩在不高的树杈上,摘上面熟的果子,然后递给 她。吴昕然举手接着。不一会就满了一捧。张翰宇帮她吹去上面的蚂蚁。吴昕然尝 了几个,说挺好吃,要他吃,张翰宇说,“不用,你吃吧”。吴昕然说,“我带回 宿舍吧,我要给她们看看”。吴昕然小心地把桑椹放进手帕。张翰宇送她回去。等 她回到宿舍,桑椹已经软掉,她的手也紫了。张翰宇看着她走进楼门,心里有一种 感动。 那个秋天忙忙碌碌地过去了,也没听到吴昕然又有男朋友的事。两人偶然见个 面。吴昕然再去找张翰宇的时候,已是初秋。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张翰宇穿着一 件厚的套头衫,让她等在一个桌子边,自己匆匆忙忙地去打饭。打好饭一起出来的 时候,他脖子上都是汗。吴昕然看着他,“你怎么汗都出来了?”,张翰宇说, “虚汗吧,我心脏不是特别好”。吴昕然一副担心的样子,“你应该多锻炼身体。”。 “没事,我有时打篮球”。“我每天早上都跑步,我觉得跑步是最好的锻炼。我以 前是校长跑队的”“知道,你告诉过我”。 冬天来了。有一天张翰宇走出图书馆,发现天上飘起雪花。他想起吴昕然描述 过她曾经享受过从积雪的小山坡上,从树林中间滑下来的快感。他决定去找她。他 敲了门,门一下就打开了,吴昕然连推了他两把,把他推得后退好几步。“你去那 里啦?!我去找你你不在,我刚进屋。”她的手套还有没摘。好在宿舍里只有一个 外地同学,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他们宿舍的人都认识他,但是好像没有人把他当成 男朋友之类的角色。吴昕然又把绒线帽戴回去,准备和他出门。吴昕然室友问张翰 宇,“你要不要挂历?”他看看吴昕然,吴昕然接过来,递给了他,他笑嘻嘻地扛 在了肩上,终于有她的同学对他有好感了。两个人走了出来。外面地上已经有了积 雪。吴昕然的自行车坏了,她就是这样在下雪的晚上走过去找他的。他知道她走的 很快,但是那也得走半个多小时。他们在树林里散步。两个人停在一个树下,有意 无意地绕着树转了很读圈。吴昕然靠近张翰宇一点,他就绕到树的那一边去。他也 不知道为什么。临走的时候张翰宇说他的手套丢在那棵树下了,让吴昕然明天来帮 他找一找,他回头来拿。他其实是找借口再来,但吴昕然第二天真的去找了,周末 看到他来拿手套,有些难过地说,“没找到,我不会织手套,怎么办?”。张翰宇 笑了,看她身上自织的毛衣上的洞和缝隙,就知道她不是那种手巧的女子。他说, “没关系,我还有另外一双呢”。最后一个寒假了,吴昕然没有回家,在学校里过 了。张翰宇本来还以为可以和她再坐一次火车。 吴昕然在学校的最后半年很忙,好像认识了许多新的朋友。无线电系的男生们, 清华的男生们,包括进修的成年人。她的调皮亲和的气质,修改成了自信和成熟的 魅力。那些从新疆来的进修的,从陕西和宁夏来的作家等,都很欣赏她,有些人帮 他去北大挤破头买“红高粱”的首映票,有的人把相机胶卷给她让她去和同学们拍 毕业留念的照片,然后帮她洗出来。 有一次张翰宇去看她,她满头扎着小辩,有些怪怪的,然后带他去新疆朋友的 宿舍去吃杏脯和葡萄干。他们见她来了,把各种东西拿出来给他们吃。她告诉别人 张翰宇是她的弟弟,但是却有意无意地靠到张翰宇身边去,张翰宇看着那些30多岁 的成年人醋意的眼睛,很明显地躲着吴昕然。 后来吴昕然又通过一个老乡,认识了一帮清华大学的男生们,和他们一起搞了 一个同游的活动。是吴昕然在女生楼贴的广告,招集了中文系的低年级的女生和清 华大学的男生一起骑车去了十三陵。他不高兴地问吴昕然为什么没叫他一起去。吴 昕然说,“他们都是一个班的,委托她搞活动找女朋友的,你去不合适。”张翰宇 说,“我也想找女朋友啊”。吴昕然看了他一眼,眼光很复杂。大家都没有再说什 么。 吴昕然去找无线电的男生们修收录机,在那么多去修东西的女生中,脱颖而出, 竟然成了那个宿舍的充物。不久,她们宿舍多了一个门铃,使她们宿舍变成了学校 里唯一的一个用门铃的奢侈的宿舍。这些女生也是大用特用这些门铃,专门在门口 贴了一个条子,上面写了找什么人需要按几下门铃等等。好在吴昕然老大,而且有 功,所以找她的人按一下就可以。按错的话,女生开门时还会不高兴。其实那门铃 声相当的原始和相当的刺耳。这就是他们学校无线电男生的本事。但是吴昕然好像 真的很喜欢这些男生。她好像有时间就往他们宿舍跑。好像不是去找给他按门铃的 老乡,而是喜欢上了一个弹吉他的男生。 张翰宇去找吴昕然,她总是不在。她是二十三岁的大女人了,他又有什么资格 来过问她的事情呢她离他越来越远了。同时,自己的努力,已经得到老师的肯定, 他被老师和系里选上跳级上研究生。吴昕然给他的失落,比他的兴奋和干劲冲淡了 很多。但是他还是告诉了她。吴昕然很为他高兴和骄傲。她感叹说,“你活的真节 省时间,效率真高。”但是,同时,她好象更少来找他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