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也没有想到这场风波就这么容易地过去了,甚至是没有留下一点儿后遗症。 或许是因为他是个病人,根本没有记忆。也或许是因为我在无形中,对这个男人 有了一些同情,所以敌视的态度就轻了许多。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对他的好感会 越来越多,直至最后,我竟不能控制自己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 那段时间,我的感情正好处于空白?还是他真的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但一个精神 病患者,你又怎么会看出他的优秀呢?不要问我,我的脑子真的很乱,我没有思 维去思考后告诉你。我还是继续讲述这个故事吧。 他醒了,望着我说,薇薇,你还没有走,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想我 应该走了,但是在起身那一刹那,他突然又说,薇薇,你饿了吧?我们去吃火锅 吧!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火锅了,我也喜欢,那种吃法真的很自由,想吃什么就拿 什么,没有拘束,没有限制。现在是什么时节了?螃蟹应该很肥了,是吧?你最 喜欢吃螃蟹了,我记得每次你一个人都能吃一大盘,我总是笑你这么能吃,你说 螃蟹就是你的命。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螃蟹这么敏感?你其实不是太贪 吃的人,对很多东西你都没有兴趣,甚至是不吃,从这一层意义上说你应该算是 个挑食的人,你不吃的东西很多,往往并没有原因。你不吃巧克力,这个如果说 是因为怕胖,倒是可以理解,因为巧克力的卡路里非常地高,很多女孩子都不吃。 但是你却不是因为怕胖,我问你为什么不吃,你说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结果一 到情人节我就犯愁,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礼物?情人节又怎么能没有巧克力呢? 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礼物,去改变你的饮食习惯,我更不希望我的礼物,最后 被你当做礼物送给了同事的小孩。 他说到了情人节,我想起了我的情人节,那是怎么过的呢?没有和男朋友分 手前,倒是有过一次,那天晚上,他好象是送给我一枝玫瑰,我当时不屑地说, 情人节开始收场了你才想起来。他说这叫越沉越香。最后他还是坦白了,是他忘 了,确切地说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在白天见到同事互相送花,他才知道。所以只 有在下班后才在街上买了这么一枝玫瑰给我。 我说这算是什么?是真心真意还是流于形式呢?当时他只笑不说,现在看来 应该是流于形式而已。 眼前这个男人的细致让我吃惊,就算他说的都是疯话,根本没有去做过,但 是他连女朋友不喜欢吃巧克力,自己应该怎么做,这样的事都考虑地这么细致, 他怎会是个不细心的人呢?我不知道他情人节有没有送鲜花给薇薇,我想一定有 的,而且那即使不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一定会是又大又美丽的花束。 果然是,他正在说。你不喜欢形式,很注重实际。但我希望我们应该浪漫一 些才好。我送你一大束鲜花,你却连看都不看,说鲜花再美又有什么用,几天后 就是一堆垃圾。我知道你懂浪漫,你也很浪漫,但是你为什么在我面前就是不展 示出来呢?呜…我知道是因为我穷,你瞧不起我,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你心里一 直是这么想的。不,不,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误解了你,是我把你推向别人的怀抱的。我错了,呜…我错了, 是我害了你。薇薇,你别走,你别走,我们结婚吧,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的,相信我,我现在有能力了,我有钱了,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了。薇薇,答应 我,嫁给我吧!我爱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这几天,他一直在反反复复地 重复一些话,但他始终没有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今天不知为什么他说了,而且流 泪了。我有点儿羡慕叫薇薇的这个女孩了,她真的很幸福,我在想,什么时候让 我也碰上这么一个男人,即使死了我也甘心。但我还是不知道薇薇是怎么死的。 我想问他,但我又不敢,这不符合医院的制度,而且我也怕再刺激的他发狂。 这在以后竟然成了我心头的一块病,我竟不知为何迫切地想知道薇薇的死因, 就像看了一部悬疑连续剧,最后的大结局却没看到。我想起了以前看《罪证》时, 演最后两集时,正好我要值夜班,结果我没有看成,虽然事后听别人讲了结局, 但我还是觉得不过瘾,最后我竟打电话到电视台,强烈要求再重放一遍,当然人 家没有答应,但这一次我连要求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故事只能演这一次,因为这 是真实的生活,过去就永远地过去了,也没有人能告诉我结局。 我只有在心里自己构想,把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的情节全都用上了,包括她 突然被查出患了不治之症,所以她故意离开他,最后他终于发觉,但她的病情已 到了晚期,所以她选择了自杀;或者是她家人需要钱,她不得已嫁给了有钱人, 但她并不爱他,所以在痛苦之中选择了自杀;甚至我还想她是不是被骗失身于那 个大款,所以不得已才嫁给他。我开始佩服我自己的想像力了,我简直可以当作 家去写小说了。我也觉得奇怪,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像力会这么丰富呢?难道 每一个人真的对这些事情都敏感?就像鲁迅说的那样: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 臂膀,立刻想到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 人的想像唯在这一刻能够如此跃进。 不管怎样,这件事还是像病毒一样注入了我的身体,让我开始对此特别敏感, 甚至是上瘾,如果有一天不听他讲这个故事,我就会难受地无法生活下去。好在 我没有这个担心,他每天都会满足我的这个愿望,他总是在不停地重复这个凄惨 的爱情故事。我发觉我真的走火入魔了,而注入我身体的不是别的病毒,是海洛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