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一夜,我失眠了,没有想到我会为了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失眠。我也不 知为什么,我一静下来时,就想到了他,这个奇怪的男人。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他 正常时是什么样子,只是听他说那些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话,我却为了他失眠了。 我想,他正常时应该是个怎样的人呢?一个连女朋友的手都没有握过的男人, 一个被女朋友抛弃的男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一个根本不可能没有女孩子追 求的男人。为什么还会爱那个女孩,而且那么深刻呢?他难道真的可以不介意对 方的抛弃?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讲都是无法容忍的污辱,他从小是在一种压抑的 环境中长大的,受过的苦肯定是要比别人多,自尊心也比别人强,所以他更应该 不能容忍这种污辱,但事实是他做到了。因为女朋友为此而死,使他突然感悟到 了什么?一定是的,要不薇薇也不会死的,他自己也说是他太要面子,就是不肯 主动去找薇薇,这也说明在他心里他还是非常介意的。 我只是想,如果说薇薇没有选择自杀,而是仍旧活着,今天他会不会主动去 找她呢?没有心上人死了这种刺激,他会不会感悟到现在他所想的一切?这些应 该是在他没有失常前就想到的,因为现在他的情况是不可能有思维去思考的,他 说的话都是平时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要不也不可能有这么深刻的印象,在他 精神失常后还可以流利地说出。对,一定是正常时他想这些想的太多,只是他没 有勇气去做,以致于薇薇最后走上了绝路。 或许他也有太多的苦衷,像他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社会上是应该有 一定地位的,所以他不可能不考虑社会舆论,如果他主动去找薇薇,别人会怎么 说呢?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累,你不可能不去考虑这诸多的复杂因素。他不是 爱德华八世,我们也不能要求他做到“爱美人不爱江山”,毕竟他有今天是非常 不容易的。 但接受这样的一个女人,真的就那么让人不能理解吗?她有错吗?她的错严 重吗?谁又能给个标准呢?应该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我的病人,这个叫小亮 的年轻人。其实外界的说法根本就一文不值,如果你爱她,如果你可以原谅她, 你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呢?生活是你自己的,幸福和痛苦也是你自己的,别人 不能给你丝毫,你在意他们的观点干什么呢?或许就是自己心里无法放下,是自 己想不通。我知道他现在想通了,但是应该是太晚了,因为薇薇死了,一切都无 法挽回了。他一定是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疯了,一个人如果想到这些,他 的精神是无法不崩溃的。 我发现我也要崩溃了,我竟不自觉地介入了这个故事中,似乎主角不是薇薇, 而是我。我的人总在现实与梦幻中左右摇晃,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我也不 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 我想我还是不要再想了,还是睡觉吧! 我睡着了吗?这是在哪儿?咦?奇怪,这不是在医院吗?不是,又有点儿不 像,好象是在家里吧。那是谁?噢!是我原来的男朋友,他怎么会在这儿?喂! 说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他朝我笑了笑,突然我感觉他模糊了,我看不清他,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好象是他,我的病人。你好,他十分礼貌地向我问好,我 吃惊地看着他,难道他的病好了?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天对我的细心照顾,我 现在已经全愈了。我还是吃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突然伸出了手,这只手 竟然握住了我的手,我慌乱地想抽回来,但我怎么抽就是抽不回来,他还是依旧 在向我笑,很友好的笑容。我感觉我的脸红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说,怎么不好意思了?你不喜欢我了吗?我现在好了,我们开始好吗?开 始什么呢?我的脑子乱了,这个男人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她怎么知道我有些喜 欢他呢?我真的可以和他开始吗?他难道可以忘记薇薇吗? 不,不!我摇摇头说,不,我们不能,这样不道德,你还有你的薇薇,她还 在等你。他说,薇薇?薇薇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我只知道你,我只知 道我爱你。 看着他的表情,我在怀疑他的病是否是好了,他好象还是在病中,根本没有 思维,但他怎么会认识我呢?而且说爱我呢?我的脑子又乱了,在犹豫不决时, 他却拉着我的手跑了起来,我身不由己地跟着他飞奔起来,那感觉就像是私奔的 一对小情人在被全家的人追赶。 突然,我感觉不到他了,那只抓着我的手呢?怎么不见了?他呢?我怎么一 个人在空旷的原野上?这是哪儿呢?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你在哪儿,快带我回家,小亮! 小亮?小亮是谁?我听见有人在问,我熟悉的声音,是妈妈的。我到家了, 我终于又回到家了。我高兴地喊着。发什么疯?快醒醒! 这是梦吗?这怎么会是梦呢?我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我感觉头很痛,快 要炸了!这明明刚刚发生,又怎么会是梦呢?小亮呢?我看到他好了,他说他爱 我,他说了,他真的说了,我听的清清楚楚。但是他又哪去了呢? 妈妈还在唠叨,你梦见什么了?怎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谁是小亮?你怎 么在大叫他的名字?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大叫着,晃着头,一脸的疲惫不堪, 如同大病一样。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妈妈还在说。是不是这几天工 作压力太大了,是爸爸的声音。 送她到医院去看看吧?妈妈说。 我不去!我没事儿。我大声叫,我现在只想睡觉,你们都出去!我感觉那一 刻我真的很累,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好吧!让她睡吧!看这孩子,唉!父 母都走了,我一下子就瘫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