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一生的幸福 作者:萧墙 “我一生的幸福……”我的朋友卓扬坐在窗前,自言自语,话刚说到一半就 说不下去了。好几日没见面,我的朋友憔悴了很多,看起来显得非常疲倦。屋里 很暗,一颗昏黄的电灯泡吊在屋顶上,软弱无力地摇晃。卓扬突然转过身来,尽 管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盯着我。“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我对他说。“我一生的幸福啊,你是不知道的。”他叹了口气。我保持沉默,我 知道他非常希望别人对他寻根问底,这样一来他就有炫耀和大放厥词的机会。我 等他自己说。 沉默了很久,昏黄的屋里传出一声沉闷的咳嗽,我知道他快忍不住要说了。 果然,他朝我走来,坐在我的旁边。他看了看我,又把脸转向黑暗的墙角,他说: “你说这人怪不怪,平时好象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全然不把这些感情当回事,而 一旦遇见了你和她都有那么微妙的感觉,或者就是你和她都感觉对方挺好的那种, 就放不下了。”他停下来,等我的反映。“完了?”我问。他没理我,继续说: “我感觉有时候就是那一刹那间,就会决定你一生的幸福。那天中午我到书店去 看看有没有新到的杂志,走进去发现有一个穿白色吊裙的女孩坐在书栏外的凳子 上。书店里挤满了人,就她一个人坐着看书,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我好不容易挤 到里屋,找了半天才抓出一本杂志,就在我准备付账出去的时候,那个女孩突然 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说奇怪不。我感觉她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我立刻决定不走 了。我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看杂志,一边看她。她也是一边看我一边看 书。我们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晚上,等到店里完全没人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人来的时 候,老板催促要打烊了,我们才慢慢走开,临走的时候我们默默地看了对方一下, 我记住了她手中揣了一本书《马语者》。” “你没和她打招呼?”我也有些忍不住了。 “没有。” “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住哪儿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问她,但是我感觉她就是使我一生幸福的人。” “呵呵”,我只有笑。 “除了白色的吊带裙,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呢?” “一个咖啡色的皮包,披肩发,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睛是看着你,眼波泛着神 采,告诉你她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很亲近、调皮,渴望沟通。” “……” “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我的朋友卓扬对我的冷漠感到不满,说完就走 出门外,只身消失只夜的寂静里。 我的朋友消失了半年,有人说他出差去了,有人说他每天都忙着找一个人, 也有他前任女友说他生病了。反正我是没时间去看他,入冬以后,我有很多事要 做。 半年后的一个深夜,我躺在床上做我的美梦。床头的电话响起来,我不去接 它,那准是那些疯子做的恶作剧。电话却响了很久,我感觉与一件重要的事或者 一个重要的人有关。我抓起电话,却没有声音,后来我听到了几声怪怪的干咳。 我立刻猜到是卓扬,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 “你没死啊” “不,我还活着,并且很愉快地活着。”电话那头很得意。 “你在哪儿?” “我到了边境,我找到那个女孩了。” “什么?” “两个月前,我姐夫给我打电话,说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和我说的很象——” “什么,你都把这事告诉你姐夫了。”这个疯狂而几近愚昧的家伙,我低估 了他在感情方面造谣声势的能力,恐怕他让他家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这事我在我姐夫回来的时候给他讲过,没想到他还真的碰见了。他说,有 一次他从火车站打的回单位,等了半天才来了一辆车,正准备望车里钻的时候却 发现了身后也有一个人在等车,还是个女的,挺清秀的。他立即很客气地给那个 女孩让车,没想到那个女孩对他说,一块赶吧,我也是到南桥头方向的。你说这 奇怪不,她怎么知道我姐夫到南桥头呢?我姐夫一听,也觉得奇怪,就看了那个 女孩一眼,没想到她也正看着他,那双眼睛很清亮又很幽邃,眼眸上象是凝固了 什么东西一样。我姐夫一下子就想到了我给他说的事。” “你姐夫是干啥的?” “他以前是学雕塑的,你问这个干啥。” “难怪他有这么深的穿透力,在他眼里一个土疙瘩都有感情的。”我笑着打 趣。 “呸,你这是啥话。”他顿了顿又说:“我姐夫立马就琢磨怎么和她说话, 到了下车时,恰好那女孩从包里掉下来一本书,我姐夫替她拾起来一看,就是那 本《马语者》,哈哈……我姐夫向她说我和她的事,她还记得,就这样成了。” “她怎么在那儿,她跑到那里干什么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后来她跟我说,她出差到泉城, 却在我们城里下错了车,于是就顺便到书店看看有没有什么书可买的,没想到碰 见了我。” “这下可把你美得啥样了。” “怎么样,挺好吧,这就是感觉,我辛辛苦苦地寻找了几十年的东西。” “那祝你幸福。” “好的,朋友,再见。” 我的朋友从此销声匿迹,据说他带着他的女人到了荒凉的高原,我知道那是 鸟都飞不上去的鬼地方,除了戈壁就是大漠,白天风沙怒吼,夜晚是冰霜雨雪。 我的朋友是否还活着,我无处可知,但是我相信,也默默地祝福:如果他和他的 女人还存在,那定是世人惊羡的一对幸福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