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罪恶 第一章 省检察院法纪处副处长王广民和他的书记员李政先是下午三点半到达颍河市的。 他们所承坐的那辆风烛残年的大巴路上的三次抛锚让他们晚到颍河市整整两个 小时。 他们是今天上午十点奉总检察长之命来颍河市复查“7 ·23”案子的。有人举 报去年七月二十三号发生在颍河市的那桩杀人案是个彻头彻尾的假案! 来之前,他们没有同颍河市有关部门提前联系,为他们接风洗尘,为他们安排 下榻之处。王广民最厌恶这一套,他最看不惯目前这种人马末到粮草已齐的调研呀 检查呀。既然你去调研,既然你去检查工作,就是帮他们找出不足,查找缺点。电 话先到,他们男女老幼齐上阵,缺点给掩盖了,不足给弥补了,饭局也给准备好了, 让你走马观花地浏览一番,匆匆忙忙地喝一气吃一通,晕晕乎乎地听一下早已准备 好的材料,又让你嘴里喝着小鸡汤,怀里抱着花姑娘。你还调研什么?你还检查指 导什么?你指导到是溜须拍马,你指导到是金钱钞票,你调研到的是当地的“西施” 当地的“赵飞艳”,你调研到的是弄虚作假的材料,你调研到的是夸大浮空的数字, 你检查指导到的是……他和李政先住进了不入流不显眼的七一旅社。这是一个纯住 宿性的旅社。楼虽然旧了些,但一进去就让人有一种到家的感觉。这里的服务员挺 有礼貌的:笑脸对人,服务周到。价钱也不贵,高档间一间才三十元。房间内打扫 的一尘不染,收拾的井井有条。被褥也不似别的旅社脏兮兮臭烘烘。王广民要了一 个两人间,每人一天二十元。屋内没有电视,但有一部电话。王广民觉得这就够了。 李政先仰面躺在202 房间的床上,要美美地睡一觉。那个老掉牙的大巴把他折 腾坏了——发动机的声音大的吓人,尘土毫无顾忌地从密封不严的车窗的夹缝里长 躯直入。大巴客车蜗牛般地行使在坑凹不平的乡间的小柏油路上。车上坐的都是些 不太讲究的乡下人。他们一根接一根地吸着廉价的香烟,肆无忌惮地脱去鞋子。车 内立即充刺了一股刺鼻的烟辣味和令人作呕的脚臭味。他刚分到检察院十天,接到 来颍河市的这个任务时,他还以这是件美差——出差就是去游山玩水,出差可以中 饱私囊,出差可以住五星级宾馆……可谁知……唉——这个王处长真是的!现在哪 还有你这样的官!你是奉命去复查案子的,院里“标致”、“蓝鸟”“红旗”等等 清一色的豪华轿车不坐,却自己掏钱买票坐一个人二十元的破大巴!这个王处长真 傻!现在当官的外出哪个不是出去一道风景线,回来个个大满贯。唉——真是不可 思议,难以想像,这个处长真是怪! 王广民洗罢脸,把毛巾放在盆架上,扭脸对李政先说:“小李,晚上再休息吧, 我们去找我的老同学刘福祥,他会为咱们接风洗尘的。” “处长,歇歇再去吧?把我折腾死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美美地睡上 一觉。”李政先十二分的不愿意! “有你歇的时候。等查完这个案子,我放你三天假,让你的睡过瘾。走吧?现 在的任务不是睡觉,而是复查‘7 ·23’案子。” 李政先不满意的嘀咕着穿上鞋,关上风扇,极不情愿地和王广民出了房间,迈 着软绵绵的双腿下了楼梯,出了七一旅社的大厅。 七月的阳光灿烂夺目。 大街上无一丝风,闷热闷热的。 在颍河市的马路旁,在闷热的林荫下,省检察院法纪处的副处长王广民和书记 员李政先一前一后踽踽独行着。他们谁也不话说:王广民只顾忧国忧民低头沉思哪 顾得上谈笑风生?李政先正为这苦差事闹情绪哪顾得上嘻嘻哈哈?急速行驶的车辆 扬起的浓浓的尘土在空中欢快地荡漾着。热浪一波一波地袭进林荫下。不时有赤胸 露背的男子和香汗淋漓的女孩子手扯手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他们都用异样的目光 打量这两位腋下各夹个公文包的傻蛋!是呀,以你俩的举止,以你们的装束,一看 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你们应当坐小车才对呀!而今,你们却步行在酷热的林 荫下。谁人不说你们傻?你们完全可以给颍河市检察打个电话,命令似地让他们来 接。颍河市检察院虽然不会像欢迎省长部长那样举行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但也会 举行一个简单的。让你们俩坐进内有空调的豪华轿车,开进空调开放的豪华饭店, 美女相陪,觥筹交错,晕晕乎乎,躺在舒适温柔的床上小憩一会儿。无须东奔西跑, 无须调查走访,只须听听汇报,看看材料,只须每天鸡鸭鱼肉每天游山玩水。玩也 玩了,吃也吃了,事也办了,一举几得。然后,钞票一装,本地特产一拿,坐上名 车,打道回府。何乐而不为? 看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炫耀夺目的厅门店面,王广民真有点不敢 相信:这样一个既不偏又不远繁华的大都市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刘福祥不是说过, 这里的人民生活的很好?这里官风挺正的?这里的执法机关挺严格执法的?这里的 ……在这个以执法如山而闻名全国的大都市,发生这样的错案,乱套了!简直是乱 套了!王广民痛心呀!他简直不感相信这铁一般的事实:是不是有人搞恶作剧?是 不是有人故意给当地的政府抹黑?是不是有人打击报复?是不是……不管这封举报 信这是与否,真与假,既然有人举报,就要把它调查个水落石出。如果不履行自己 的职责,政府还设这个部门干什么?党还给我们权利干什么?这是去年发生在省内 的第四起冤假错案。在不算长的三百六十五天里发生四起冤假错案,这说明了什么? 有发不依?藐视法律?滥用职权?唉——法制如此健全的中国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 令人发指的冤假错案?这些冤假错案的制造者为权?为钱?还是为名?这些握有生 杀之权的执法者为什么拿党和人民给予的权利拿人民开刀?给党抹黑? 王广民心事忡忡,他脑海里过电影似的回忆着今年复查的那三起案子:元月十 八号去了南坪市,督查那里去年发生的“1 ·06”碎尸杀人案。市委书记的儿子喜 新厌旧,为了和市里的玫瑰小姐冠军长相厮守,意残忍地将自己的妻子碎尸万断。 当地公安局关鉴于凶犯的地位和身份,竟将该案定一悬案而不管不问了。死者的家 属愤然上访到省检察院。王广民去了。由于此案比较明显,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没费多大周折,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三月八号,去香蜜市,那里去年二月十五号发 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当地公安机关只根据一个群众的简单举报,便将一无辜之人 抓到公安局,软硬兼施多策并举刑讯逼供,致使三个无辜之人身陷囹圄一年多。后 来真凶落网,而当地公安机关却固执己见。王广民去了,也仅用二十多天的时间, 反复走访,反复论证,才将制造这些错案的有关执法者绳之以法,才使无辜者脱离 苦海。四月底,去西越市,市公安局局长为搞创收,竟将一清白女青年抓到派出所, 软硬兼施百般调戏。女青年无奈,只得“招出”了十一名嫖客。这十一名党政干部 分别处以5000——10000 不等罚款,而且还受到觉纪政纪处分。事后,女青年愤然 上访。王广民去了,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那个局长便啷当入狱。 发生这样的冤假错案,当地有关部门为什么充耳不闻致使群众越级上访?是他 们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回避?假如省里和他们一样置若罔闻,老百姓不是会不上 访到北京?这些人呀,真是在其位不谋其政!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占着死茅不拉屎, 占着鸡窝不下蛋!颍河市的这个“7 ·23”案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颍河市纪委到了。 颍河市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刘福祥和王广民是大学的同学。他高高的胖胖的。 脾气虽然有些暴躁,但有一颗和王广民一样对党忠诚为国分忧赤诚之心。这也是他 与王广民成为挚友的原因之一。当王广民和李争先来到他办公室时,他刚听完副书 记向他作的“关于沙河县委副书记违法乱纪的”的汇报。见王广民来了,他急忙站 起来,和王广民先是握手后是拥抱。“是哪股风把你吹来的?”刘福祥笑着问。 “早就没有见面了,想你呀。”王广民也笑着回答。“两年没有见面了,我也想你 呀!快坐!快坐!”刘福祥把王广民让到沙发上。“什么时候提为副书记的?也不 告诉我一声?”“啥书记不书记的,多顶帽子,多操点心罢了。”“两年多不见, 你又发福了。”“累赘呀!还是你好,精神得很。是不是弟妹不舍得让你吃?” “天生一副瘦命,怎能怨天尤人?”哈哈……刘福祥爽朗地笑了,又问:“广民呀, 你这次到颍河来,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哦,我道忘了,这是我的书记员 小李。我们是为一桩假案来的。” “哦,假案?你说我们这发生一桩假案?我怎么没有听说?”刘福祥吃惊地问。 “有群众举报,你们这去年发生的‘7 ·23’杀人案是个假案。这是举报信。”王 广民从公文包里拿出举报信递给刘福祥。 刘福祥接过仔细地看着,举报信是用圆珠笔写的,从字体上来看,不是出只农 民之手,也不是出自知识分子之手,倒像出自一个学生之手。越往下看他越不敢相 信自己地眼睛。“7 ·23” 杀人案他怎么不知道?死者是在市公安局围墙外发现的。经过公安机关的侦破, 杀人犯很快被抓获,与去年十月被枪毙了。可举报信上怎么说死者是在“逍遥宫大 酒店”打死的?举报者目击的那三个打死人的高干子弟又是谁呢?刘福祥站了起来。 举报信是这样写的:省检察院:我是颍河市一名普通的群众,我亲眼目睹一桩 杀人案。案子的具体经过是这样的:发生的时间是去年七月,地点是颍河市逍遥宫 大酒店,那天晚上……而颍河市公安机关却把罪行推给一个犯人身上,真凶却逃脱 了法律的制裁……请不要问我姓什么,你们到颍河市后,我会同你们联系的。 我说的如有不实,愿遭天打雷轰! 一个正义感的公民 2000年元月15号看着刘福祥那愁眉不展的样子。王广民知道,或许刘福祥真的 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要不然,以他的脾气,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或许在回忆,或许…… “请问那位是刘书记?”一个挺漂亮挺有气质的女孩子闯了进来。 “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刘福祥停了下来,看着闯进来的女孩子。 “刘书记,我是沙河弯村的李军艳。有个事要向你反映一下。”李军艳满脸的 疲倦,满脸的忧郁,满脸的迷茫。 “有什么事请尽管说。”刘福祥示意李军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刘书记,‘1 ·21’案子你听说了吧?”李军艳问。 “听说了,报纸上已经登过,凶犯已被捉拿归案,检察院也已批捕了。”刘福 祥回答。 “刘书记,这是一个冤案。” “哦,冤案?怎么个冤法?说说。”刘福祥吃惊地问。 王广民听了李军艳的话,心里也一惊:刚接到一个假案,又出来一个冤案,这 是怎么回事呢? “刘书记,报纸上说的‘1 ·21’案子现在的凶手李军红是我的弟弟。案发那 天,他和他的两个同学王思明和李连中在我家喝酒。十一点多时,王思明和李连中 回去了,我弟弟在家睡觉。早上五点半,我爹把我弟弟叫醒,上街卖菜。而案子发 生在早起六点多。我弟弟根本不具备作案的时间。他怎么会是杀人犯呢?这是我们 访查到的证人证言。” 刘福祥接过控诉书和司法建议书。 司法建议书是这样写的:各位领导:你们辛苦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是颍 河市的两名群众,我们向你们反映个事,请你们在百忙之中过问一下。 今年元月二十一号,在颍河市颍南区沙河弯村发生了一起盗窃杀人案:……主 办这个案子的颍南公安分局的几名警察玩忽职守,放跑真正的罪犯,却把无辜的沙 河弯村村民李军红抓进监牢充当替罪羊。我们通过调查走访,访查处李军红不具备 作案的证据:调查沙河湾村村民张红民和其爱人徐爱芝: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一号 凌晨五点多,李军红和父亲李石头拉一车子白菜上街卖,以换点过年钱。在村子里 碰到了同村的张红民和其爱人徐爱芝,他们俩人拉一车子萝卜上街卖。他们和李军 红父子俩一路到达市里的,李石头父子俩去了五里胡同菜市场,张红民夫妻俩去了 民生路菜市场。他们到市区时,天己大亮,李军红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颍河市公 案局颍南公安分局认定李军红为犯罪嫌疑人是绝对错误的。 附证人证言:张红民:我们是在五点五分拉车萝卜准备上街的,刚出门口,就 碰到了李石头和李军红。我笑着问,军红呀,你在广州挣恁些钱,还不够你们过年 呀?李军红说,钱留着过了年盖房呢。 徐爱芝:我说,军红呀,盖了房,是不是等着娶媳妇?军红笑着说,婶,我还 小呢。 张红民:我们四人有说有笑来到市区时,天己大亮。我媳妇问军红几点了。军 红看了看表说,乖乖来七点多了,咱们走得太慢了。后来我们到民生路菜市场,而 李石头大爷和军红去了五里胡同菜市场。一路上,军红哪也没去。 小王庄的王小东:李连忠和王思明是一月二十一日夜里十一点喊我和王明凡到 他家打牌的。 我们一直打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其间李连忠和王思明都出去解过手,但时间很 短,仅有两三分钟。 小王庄的王明凡:我们知道张栓柱被打死是八点以后,听说后我们都去了现场。 此外,小王庄、李庄、沙河湾村的村民都反映,王思明、李连忠和李军红平常 表现都很好,从无劣迹。三人生性腼腆,不好惹事。 鉴于以上情况,请上级有关部门予以核实,还李军红、李连忠和王思明以清白 之身。 建议人:李军艳 李秀才一九九九年四月二十号刘福祥看后,又递给王广民。接着问李军艳: “你弟弟的事,你没去公安局和检察院反映过?” “反映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正月十六,李军红五十多岁的老娘不紧不慢地擀着饺子皮,李军红和将近六十 挂零的老爹李石头以及正在攻读硕士研究生的姐姐李军艳包着饺子。一家人有说有 笑,其乐融融。明天,也就是正月十六,在外打了几年工的李军红就要返回广州, 李军艳要回学校,学校十八开学。 一家四口要想再次团聚需等到年底。因为李军红一年只回家一次,他要在广州 没日没夜地挣钱,一来供养自己的姐姐攻读研究生;二来他家的年久失修的房子也 该翻修翻修了。 “李军红在家吗?”门外传来喊声。“来了、来了。”听到喊声,李军艳把刚 包好的一个饺子放到案板上,拍拍手上的面,跑了出来。“李军红在家吧?”一个 胖胖的警察问。“在家、在家,快进来吧!”李军艳热情地说。李军红听到声音也 迎了出来。“你叫李军红?”那个胖胖的警察问。李军红打量着这两位陌生人,懵 懵地点点头。“我们是公安局的,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和我们走一趟。”那个胖 胖的警察阴沉着脸说。“了解啥情况?”李军红疑惑地问,“我可没做违法的事。” “谁也没有说你违法,我们要你去只是了解一下有张栓柱之死的一些情况。”那个 高个警察说。“俺儿可没杀人呀,俺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哪能干哪种事呢?”李石 头放下手中的饺子跑了出来。“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惰况,了解没事的话,还放他回 来的。” 那个胖胖的警察说。“俺儿腊日初七才回来,回来后一直呆在家里。初八那天 他和几个同学在俺喝酒。俺可没有偷他的猪,杀他的人呀。”李军红的老娘放下擀 面杖也出来了。“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那个胖胖的警察说的还是那句话。 “娘、爹、姐,你们在家等着我,去一下说明情况我就回来,我没事的。”李军红 安慰他娘后,便和那两个警察出了大门。“军红,有什么说什么,说了赶快回来。” 李军艳又跑出门外交待了一句。“姐,我知道。”李军红答应着便上了警车。 “我弟便随他们去了。结果一去没复返。”李军艳继续说,“我爹拖着年迈的 身子去颍南公安局问。他们说我弟已被放出去了。我爹就开始四处寻找,还千里迢 迢去了广州。也没有我弟的音信。四月十五号,《颍河日报》突然登出我弟是‘1 ·21’案子的凶犯。我爹得只这个事当时就昏了过去。我娘也经受不住这么大打击 卧床不起。我爹我娘苦苦寻找我弟几个月,寻到得却是我弟是杀人犯。”李军艳说 到这已是泪流满面。“我是学法律的,是一个正攻读硕士的研究生。接到亲戚打来 的电话,我不感相信这是真的。我匆匆回来了。看到家里的景象我当时就哭了。几 个月不见,爹娘便苍老了很多。我一定拿起法律武器讨回我弟的清白。我和李庄小 学的李秀才李老师开始为我弟的事奔走上告。李老师帮别人打赢过好几个官司。我 们找到了可以证明我弟不具备作案时间的证人张红民夫妇。那天早上,他们和我爹 我弟一块上街卖的菜。我们又在李庄和小王庄找到了可以证明李连中和王思明不具 备作案的证人王小东和王明凡。那天夜里,他们俩和王思明李连中在一块打了一夜 牌。拿着这些证据,我和李老师先去了颍南公安分局,找到主办这个案子的刑侦队 长郭鹏举。还没有等我们向他说明情况。 他就要把我们轰了出来,还无理地说我们是妨碍公务,要把我们送‘颍河市第 一看守所’。 这是我们录的音。 刘福祥从抽屉里拿出录音机,把录音带放进去,按下“PLAY”键。里面清晰地 传出李军艳李秀才与郭鹏举的对话:李秀才:“郭大队长,年前,你们曾宣称我们 村的张军红为真正的杀人凶犯,并押着他到沙河湾村村东的机井里打捞杀人凶器。 这你作何解释?” 郭鹏举:“这个问题是这样的:我们在办案的过程中,为了能抓到真正的罪犯, 往往采取普遍撤网重点逮鱼的方法。颍河市人这么多,谁能一口咬定某个人就是凶 犯呢?因此,在抓到真凶之前,传讯我们认为有犯罪嫌疑的人是有必要的。张军红 就是被传讯的其中之一,至于凶器,他那天早上亲眼看到有个人扔到井里的,至于 是谁,当时天黑,他也没看到。” 李军艳:“请问郭队长,从案发的时间来推算,当时的天应当还没有亮。冰天 雪地的夜里,张军红去那干了什么?他是怎样知道往井里扔的就是枪呢?” 郭鹏举:“这……这也许是巧合的事情吧。” 李秀才:“有恁巧合的事情?据我们调查,当天早起八点,有人见张军红才起 床刷牙。他怎么会去离村子五、六里的麦地呢?” 郭鹏举:“巧合的熊事情多了。美国总第三十二位总统,你们知道吧?他当选 总统那一天,正是他的生日,而他的儿子那天正好给他生个孙子,而他的孙子正好 是医院里出生的第三十二个孩子。你说巧合不巧合?” 李军艳:“你们在抓走我弟李军红时,说是询问点情况,询问完就放回来。我 爹再见不我弟弟的情况下,来你们这问情况,你们却说人已放走几个月了。后又说 我弟是杀人犯,这你们又作何解释?” 郭鹏举:“这个事……这个事是这样的,为了办案的需要,我们在对犯罪嫌疑 人的审讯过程中,为了防止狂罪嫌疑人的家属从中捣乱,干扰我们的工作,我们有 必要隐瞒犯罪嫌疑人的真实去相。” 李军艳:“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会给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精神上造成多 大的伤害?” 郭鹏举:“法律是无情的,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有我们的规定,其它的可 以不予考虑。” 李军艳:“请问郭大队长,你们认定李军红是杀死张栓柱的凶手,有证据吗?” 郭鹏举:“有呀,当然有呀,人证是李连忠和王思明;物证当然是那支熊猎枪 了。” 李军艳:“请问,有什么人可以证明李连忠和王思明参与偷张柱柱家的猪呢?” 郭鹏举:“这……是他们三个货承认的。” 李军艳:“请问,你们抓捕他们三人之前,是通过什么途经而得知是他们三人 干的这个案子呢?” 郭鹏举:“这……群众举报。没有群众举报,我们啥案也破不了。” 李军艳:“可是,现在有群众证明我的的弟弟根本不具备作案时间。这是我们 访查到的证人证言。” 郭鹏举:“对不起,他们三人已招供了偷猪的事以及李军红枪杀张栓柱的事实, 此案已成为铁案,没有任何活动的余地。” 李秀才:“你们总不能冤枉无辜之人吧?请你们重新调查此案,不能把真凶给 漏网了呀。” 郭鹏举:“我们冤枉人?我们从来没有冤枉过人,都是他们做贼心虚而自招的。 我们的办案原则是: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从来不放过一个坏人。至于重新调查,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需要发费人力和物力的。我们哪有恁些熊时间!” 李秀才:“你们总不能对我们所访查的证人证言熟视无睹吧?” 郭鹏举:“至于证人证言,我们有必要验证一下它的真假。现在有些熊人为了 达到某一个目的,伪造证据的事情多得很。” 李秀才:“请问,你们什么时间可以重新调查此案呢?” 郭鹏举:“那可没准。现在社会乱得很,我们经常是一个顶几个。我们啥时有 时间,啥时调查。” 李秀才:“我们想见一下李军红他们三人。” 郭鹏举:“不行!在这段时间谁也不能见他们。” 李军艳:“法律哪一条规定的我们不允许见我们的当事人?” 郭鹏举:“这……我说不能见就不能见!老子的嘴就是法律!” 李军艳:“郭大队长,如果你们一味地拖延重新调查此案,我们也不在追问你 们,我们要向上级主管部门反映此案。” 郭鹏举:“随便!爱怎么着怎么着?” 空白。 听了录音,刘福祥腾地站了起来:“这个郭鹏举简直没有个警察的样子!态度 蛮横,粗话连篇,有损于警察的形象!有损于颍河市的形象!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他 到底怎么回事!” “福祥,现在问他们还有点过早。等军艳说完,我们再考虑对策。”王广民制 止住了刘福祥。 他知道这个案子如果真是个冤案,如果这个冤案是他们制造的话,现在问他们 无疑是打草惊蛇。他们统一了口供,再问他们,就问不出个所以然。要给他们来个 措手不及,让他们惊慌,让他们露馅。 刘福祥认为王广民说的有道理。他又问李军艳:“去检察院他们是怎样说的?” “那天,李老师有事。我自己去了区检察院。控诉科的说是批捕科的事。而批 捕科的说是市检察院同意批捕的,不关他们的事。我又去了市检察院。控诉科的同 志说这是批捕科的事。 而批捕科的科长却说,他们只以区检察院递上来的批捕申请为主,调查走访是 区检察院的事。 这是我当时录下的我们的对话。“ “你找谁呀?”“请问你们科长在吗?”“我就是,有啥事说吧。”“我想问 下‘1 ·21’案子的有关情况。”“‘1 ·21’案子我们已同意了颍南区检察院的 批捕报告,你是什么人?问这个案子干什么?”“同志,我是李军红的姐姐,我弟 弟可是冤枉的,他根本就没有参与偷猪,更没有开枪打死张栓柱。这是我们访查的 证人证言。”“这可不能说明问题,我们批捕一般以案卷为主,证人证言只能作一 参考。”“你们在批捕之前,难道就不去调查调查吗?”“调查走访那是区检察院 的事,我们只看案卷以及他们批捕申请报告。”“我弟弟那一天确实不具备作案时 间,你们不能只看公安局的审讯纪录呀?你们不是常说以事实为基础吗?公安局的 案卷怎能就是唯一的事实呢?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批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 大活人在不久要变成一个替死鬼。会在你们笔下出现一个冤死之鬼。”“你冲我吼 什么?我又没有批捕你弟弟!我好声好气对你,己够意识的了。你不要以为你弟弟 的命注贵,比他的命注贵的人多了!我们还是照批不误!我们调查不调查不用你管! 不用对我耍厉言!”“同志,请原谅我刚才的一时冲动,你可能不知道,我就这么 一个弟弟,我上大学读硕士全是弟弟在广州打工挣钱供应的。我知道我弟弟的为人 处事,他决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的,你们还是去调查一下,要不然,我弟弟冤死了, 我一辈子心里就不会好受的。”“每年都有人在我们批捕之前,口口声声说犯罪嫌 疑人无罪,可我们一调查,往往他们都是罪不可赦。那样既浪费了我们的人才财力, 又浪费了时间,也给他们的家属以可乘之机,翻供的翻供的,领导出面干预的干预, 使得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你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之人成为冤死鬼吧?” “法律是无情,不能掺杂任何一点怜悯成份。” 听完录音,刘福祥猛地把烟头按灭在烟缸里:“他们简直是拿法律当儿戏!有 法不依,相互推委,失职!简直是失职!军艳,这位是省检察院的王处长,是专门 调查冤假错案的。这事就交给我和王处长吧。我们会把你弟弟的事调查清楚的。” “刘书记王处长,让你们难以想象的事情还有呢。”李军艳继续说。 “什么事情?有我和王处长在这,不用害怕。请说了!”刘福祥问。 “就在前天,”李军艳的语调低沉,“和我一块为我弟弟奔走上告的李老师被 人打死在他的村口。场面真得惨不忍睹。李老师尸首两地,雪溅得很远很远,两眼 瞪得大大的。”李军艳说这哽咽起来了。“我觉得他是为我弟的事而被人打死的。 殡李老师那天,我去了。李庄的村民说,当时有人听到李老师大喊‘救命呀公安局 的杀人了’声音。等村民们纷纷跑出来,李老师已……”李军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里很静,静得李军艳的抽噎声显得特别地大。刘福祥狠命地吸着烟,李 争先边记录边摇着头,王广民也狠命地吸着烟。他随李军艳而沉侵在悲痛之中。公 安局的草菅人命,乱杀无辜,这样的事情真的令人难以置信!社会主义的中国发生 这样的事情真的令人震惊!李秀才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李秀才?难 道仅仅是李秀才为李军红的事奔走上告? 要是因为这事,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难道他们在这个案子里真的做了手脚? 难道“1 ·21” 案子真的是个冤案? “在上星期六,要不是市公安局的王红雨局长,我差一点被两个素昧平生的桥 头帮的歹徒所劫持。”李军艳稳了稳情绪,又讲了昨天那个令她现在还心有余悸的 事情…… 当李军艳走出颍河检察院的时候,毒辣辣的太阳正用它那炙热滚烫的嘴唇亲吻 着大地。李军艳那洁白的脸庞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城市的大街上因为 无一丝风而显得格外地闷热,大大小小的车辆急促地飞驰而过,干燥的尘埃便扬起 阵阵。靓丽的小姐们身着时毛的裙子,头戴五颜六色的遮阳帽、再配上一支小巧玲 珑的墨镜,如一处处撩人心肺的风景不时急急出现在路两旁的树荫下。循规蹈矩的 衣着整齐的爷们们满头是汗地匆匆而过。李军艳身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头戴米黄色 的遮阳帽、加上她那因文化修养而显规出的风度不凡的气质,显得柱外地引人注目。 她正骑着自行车急速地行走在叶影般驳的林荫下,她并没有因再次的碰壁而放弃奔 走上告,她要拖着她那瘦弱的身子去找个说理的地方,她要到省城去,省里若不给 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要北上北京。她使终失志不渝地坚信:共产党的天下总会有 一个明辨是非的地方。 西郊乡政府西面的马路上行人稀疏。拉货的大货车和跑长途的大客车不时呼啸 而过。大热天的,谁在路上晒油? 李军艳骑车行走在路边的林荫下。天真的太热了,她不时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 水。 “下来!你这个婊子!”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军艳 猛地抬起头,发现一瘦高一低胖两个斜胸露怀的男子架着膀子挡住了 她的去路。“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让开!” “小妹,你不认识俺?俺可认识你!为弟告状,你这个姐好辛苦呀!下车!” 瘦高个男子抓住李军艳的自行车车把。 李军艳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要耍流氓。这样的男子,她见过的多了。她忙下车, 厉声喝道:“你们让开!要不然,我喊人了!” “喊呀?我的小妹妹!来得人越多越好!”低胖子讥笑着说。 “来人呀!有人耍流氓了!”李军艳大声喊道。 有几个过路人听道喊声,急忙跑来。 “你还喊呢?你这个婊子!敢背着我在外勾引野男人!”瘦高个男子拉着李军 艳就走,“给我回家去!你这个婊子!” 低胖子对跑过来的人们吼道:“这是俺哥的私事!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是人家的私事。都恨恨的看了一眼李军艳。离的远远的, 驻足观看。中国人呢,都爱凑些热闹! 李军艳知道这两个男人故意找茬。自己不认识他们,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一些 情况呢?看样子,今天凶多吉少。必须摆脱他们的纠缠。李军艳想起了自己看过的 女子防身术。她朝着前方喊了一声:“黎明哥!快过来!”瘦高个男子一扭脸,一 愣神。李军艳趁机挣脱瘦高个的手,拔腿朝西郊乡政府跑去。瘦高个男子一看中了 计,恶骂了一声“妈拉个X !你这个浪货还敢去找那个野男人!”便追了上去。 李军艳顾不上许多,她只是拼命的跑。她不知自己的速度有多快。她知觉的两 耳生风。她知道只要自己跑到西郊乡,一切就好说了。离西郊乡近了……进了…… 她一看见挂在大门上的“西郊乡人民政府”的大牌子。她高喊:“来人呀!有人耍 流氓了!”瘦高个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李军艳的胳膊,抬手打在李军艳那白皙的脸 上:“妈拉个X !还让你这个婊子跑!”血从李军艳的嘴角流了下来。李军艳朝着 那些观望人们喊道:“快救救我!他们在耍流氓!”可那些观望的人们只是麻木的 呆在那,瞪着双眼看着李军艳她们,好似看一场精彩的足球赛。瘦高个把李军艳拽 到马路中间,朝正面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招招手。出租车“嘎然”停了下来。 瘦高个正要把李军艳推进出租车内。一个男子的声音如晴天霹雳传了过来: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干什么?” 李军艳挣脱瘦高个的手,跑到中年男子的身边:“同志同志,他们耍流氓!” 还没等那个中年男子开口。瘦高个恶狠狠的说:“好呀!你这个野男人来的正 是时候!正愁找不着你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个中年男子喝问道。 “我倒想问你呢?小子!我告诉你,你最好少管俺两口子的闲事!”瘦高个 “呼”地穿了过来。 中年男子问:“你这样满嘴胡言,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俺老婆的名字,我能不知道?这个婊子叫李军艳!” “闭上你的臭嘴!不许你侮辱人!”那个中年男子怒斥道。 “我看该闭嘴的应该是你!你这臭男人勾引俺老婆,你还有理!滚一边去!” 瘦高个男人推开那个中年男子,拉着李军艳就走。 “放下她!”那个中年男子挡住了瘦高个的去路。 “吆嗬!怎么着?想挨揍是不是?再多管俺两口子得闲事,我住死你!” “慢!我来问你,她多大岁数?再哪工作?” “这……”瘦高个哑口无言。他眼露凶光恶狠狠的问,“你是她什么人?滚一 边去!不要管俺两口子的事!” 那个中年男子对众人说:我是市公安局的王红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耍流氓。 把他们俩抓起来!“ “王局长说的对,把这两个货送到派出所去!”又有人大喊一声。 瘦高个一看情况不妙,他慌了,他往后退。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哪能让 他逃。瘦高个指着众人吼道:“你们都给我让开!要不然,老子不客气了!” “抓住他!不能让他走!”又有人吼道。 “吴所长,有两个人耍流氓。”吴耀德听道吵杂声,带着两名民警出来了。 瘦高个一看事情不对劲,猛的,从腰间抽出一根九节鞭,朝众人“呼”地打去。 众人都惊慌地闪开了。九节鞭打在公路上,一条鞭印赫然而现。 “‘桥头帮’的,他是‘桥头帮’的!抓住他!快抓住他!”一个人喊道。 瘦高个一听这话,知道露了馅。他把九节鞭在手中狂挥乱舞,打开一条血路, 冲了出去。 “追上他!”吴耀德也九节鞭认出了瘦高个是“桥头帮”的人。两名民警接到 命令,“噌”的窜了上去。 “你们这些癞皮狗!不怕死的,请来吧!”瘦高个边跑,边吼着坐上低胖子骑 的自行车钻进小胡同。 听了李军艳的讲述,刘福祥喃喃而语:桥头帮的?怎么会呢?桥头帮早在三年 头里就被公安局取缔了,当时抓住了四百多人,枪毙的枪毙,判刑的判刑。报纸上 还专门作过报道。难道他们被放出来不成?难道没有扫除清楚,又死灰复燃了?要 是死灰复燃了,颍河市又不会太平了。这个带有黑社会性子的桥头帮什么都赶干的。 不是传闻,给他们三千元,他们敢卸人一只胳膊,五千元敢卸人一只腿,一万元敢 要人一条命吗?看样子,必须再次对他们进行一次围剿!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几个月了,我先后去过颍南区颍河市各个部门,他们都说等等,问一下再说。 这一等就是几个月呀。我不能看着我弟弟被冤死,我要上告,我不信共产党的天下 没有一个明辨是非的地方!刘书记,你们要是再不管,我要告到省里去,省里不管 呀,我告到中央去。” “李军艳,你先回去,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在等几天你过来,我会给你个满意 的答复的。” “谢谢您,刘书记,我代表我全家谢谢你!”李军艳深深地鞠了一躬,便出去 了。 王广民点燃一只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从李军艳访查到的证人证言,从李军 艳录的和颍南公安分局颍河市检察院的对话,可以看出“1 ·21”案子是有一定的 问题。要不然,颍南公安分局为何拒绝重新调查此案?市区两级检察机关为何相互 推委,不经访查就擅自批捕了呢?他们为什么这样做?难道是执法不严?难道他们 真的从中做了手脚?难道还有什么隐衷?李秀才被杀死,李军艳被调戏,难道真是 公安局的所为?他们为何要阻止李军艳上访? 有问题!有问题!查!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要看看他们从中间 玩了什么猫儿腻!想到这,王广民问刘福祥:“福祥,‘1 ·21’案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案子发生在颍南区西郊乡的沙河弯村。事情是这样的,一月二十一号凌 晨六点,沙河弯村的村民张栓柱发现自家的猪被偷,便出来追,追到村东的雪地时, 被穷凶极恶的偷猪贼开枪打死。张栓柱的爹双腿瘫痪,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便坐个 手摇三轮车去区里来市里,要市区领导给他一个交代。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给市公 安局,命他们限期破案。颍南公安分局只用了十三天就把案子给破了。真没有想到 会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他们怎么搞的。《颍河日报》还专门做过报道。”刘福祥说 着,从抽屉里找出4 月15号的报纸,递给王广民。 《颍河日报》上是这样写的:一月二十一日凌晨,雪无声无息的下着,一声沉 闷的枪声在颍南区西郊乡沙河弯村东的雪地里炸响了……“1 ·21”偷盗杀人案发 生后,颍南公安分局迅速成立特别审讯小组,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将犯罪嫌疑人 李军红王思明李连中一一捉拿归案。通过多策并用,紧突猛审,彻底打破了李军红 王思明和李连中的心理防线,他们对自九三年以来做的十余起案子供认不讳。 “他们是不是为了交差,为了邀功行赏,而抓了无辜的李军红?现在有些警察 简直无法无天! 利用手中的权利,胡非作为!今天来时,《法治日报》上登了一篇‘大胆公安 滥用权利,逼良供娼’的文章。他们这样做到底为什么?为钱?为权?还是为名? 我始终闹不明白,现在的中国法治如此的健全,各级监察机关如此地完善,为什么 还屡屡发生这么多地冤假错案? 历史上的许多事实证明吏治和司法上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是滋生和做长其他 腐败的根源。 现在,若不加大反腐败力度,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好在,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党 已清醒地认识道这一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呐!“ “他们是不是这样做还不敢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李军艳述说的一切可以 肯定这个案子肯定有问题。现在的人简直有天胆,以身试法,任意践踏法律。在他 们的眼里人的生命和小鸡小狗的生命一样可以任意杀戮!可以任意宰割!查!一定 要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支持你!颍河市百万群众支持你!”刘福祥深情地 说。 王广民斩钉截铁地说:“对!和‘7 ·23’案子一块复查!无论有多大的困难, 即使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都要把发生在你们颍河市的这一假一冤两个 案子查个一清二楚。” 刘福祥握着王广民的手,激动地说:“广民,我谢谢你。我代表颍河市的一千 万群众谢谢你! 我没有时间陪你调查,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不帮你谁帮你呀!“ 王广民坦然一笑:“谢什么!这是我的职责。如果我们不管,政府还设我们这 个部门干什么? 党还给我这个官干什么?“ “你呀……革命的老黄牛!”刘福祥终于笑了出来。 “福祥,逍遥宫大酒店在什么地方?”王广民问。 “问它干什么?”刘福祥反问道。“‘7 ·23’案子不是发生在那吗?我想去 调查一下。” 刘福祥笑着说:“正好,正好,我在那为你们接风洗尘!” 第二章 逍遥宫大酒店位于颍河市冰河路和八一路交叉处。这是一个中档次的饭店,装 修得还算可以,但地理位置好,生意也好。一楼是快餐大厅,二楼三楼是装饰的富 丽堂皇的豪华雅间。当王广民和刘福祥来到逍遥宫大酒店时,一楼的快餐大厅宾客 满座,热闹非凡,划拳声喝叫声不绝于耳,服务员微笑着来回穿梭。 好热闹呀! “先生几位?”一位眉宇间透出一丝忧郁的女服务员迎了上来。 “给我们开个雅间。”刘福祥回答。 “先生请随我来。”女服务员仍是没有一丝笑意。 刘福祥王广民和李争先随女服务来到二楼的668 雅间。待他们坐定。女服务给 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热气氤氲的热茶。“先生,吃点什么?”女服务员又递上来菜谱。 王广民没有接菜谱,而是说:“麻烦把你们的经理叫来!”“我们经理?”女服务 员一楞。看样子这几人大有来头!“对,我们有些事要问他。” “请几位稍等。”女服务员又打量了一下王广民三人便转身出去了。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逍遥宫大酒店的经理来了。他是听了女服务员说668 雅间 的几位官样的人叫他,便放下手中的活颠颠而来。他四十多岁,低胖低胖的,满面 红光,他堆着笑问:“请问几位叫我来有什么事?”“你是这饭店的经理?”王广 民问。“对,对。鄙人姓李名三强,是这的经理。”“李经理,我是纪委的刘福祥, 这俩位是省检察院的同志。我们叫你来,是有些事要问你一下。请你如实回答。” 刘福祥?不是纪委书记吗?他来我这干什么?有事,绝对有事。要没有事,这个以 铁面无私而闻名颍河市的纪委书记来着干什么? 李三强稍微一楞,忙说:“我一定如实回答,我一定如实回答。”“李经理, 我来问你,去年的七月二十三号,你们这是不是发生了一起打死人的事件?” 王广民问。一听这,李三强的脸刷地白了,他想了一会儿说:“是发生了一件。 两个醉汉因一句话打了起来。”李三强的迟疑,引起了王广民的怀疑,他问到: “什么样的话?”“一个说另一个骂他。”“怎么骂的?”“一个骂另一个是头死 猪。”“最后呢?”“最后,我打电话报了警。警察把他们带走了。”李三强不打 艮的回答更让王广民怀疑:这个李三强在说瞎话!他沉下脸说:“李经理,隐瞒事 实,知情不报是犯法的!你知道吗?”李三强更慌了,他赌起了咒:“我说的全是 实话。要是有半句瞎话,遭天打雷轰!”“李三强,知情不报是犯法的!”“我说 的全是实话。如有半句,让我……”“下去吧!下去吧!”刘福祥不耐烦地摆摆手。 他最讨厌别人赌咒。仿佛赌咒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好,好。”李三强正巴不 得呢。他转身出了门,又转了回来:“刘书记,你们看吃点什么?”“下去吧。等 一会儿,我叫你。”刘福祥又摆摆手。“好,好。我这就走。”李三强唯唯诺诺地 走了。 “福祥,我看李三强是在撒谎。从三个方面可以看出:一,我问他七月二十三 号的事时,他的脸刷的白了,表情很不正常。二,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当时的话他 能记得恁清楚?三,从赌咒也可以看出,他是在撒谎,他们生意人最忌讳这的。” 王广民说。 “我认为也是这样。他在隐瞒事实。他隐瞒事实的目的也许是要掩盖另外一件 事。” “他不肯说出‘7 ·23”事件的真相肯定另有隐衷。不过,虽然我们没有问出 个什么,但是,我心里有了数,七月二十三号那晚,在这肯定发生了举报信上所说 的’三个高干子弟殴打一个无辜青年‘的事。 “ “李三强不说也可以,我们可以问一下这里的服务员。我就不相信,这里的人 没有一个有良心的!”刘福祥说这话时,很是生气。 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那个脸上一直没有笑容的女服务员进来了。“谁让 你进来的?”刘福祥沉着脸问。女服务员没有回答,而是反锁上门,“扑嗵”一声 跪下了,哭道:“刘书记王处长,你们要为我做主呀?”“快起来! 快起来!有什么事尽管说。“王广民知道这个女服务员可能偷听他们刚才的对 话。女服务员抬起他那盈满泪水的大眼睛,看了看王广民:”颍南公安分局的局长 黄兴初他不是人!“女服务员说着痛哭起来。”黄兴初?怎么回事?快说一下! “刘福祥也站了起来。”他不是人。他逼我招供……“女服务员哭得一艮一艮的, 似有天大的委屈。虽然这个女服务员没把话说完,但王广民知道下面话是什么。他 把女服务员扶起来:”别哭,有什么事坐下来说。我们一定为你做主。“女服务员 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讲了一件更令王广民和刘福祥难以置信的 事…… 五月二十四号晚上,逍遥宫大酒店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独自要了一 包间,而这个房间的服务员正是这个女服务员——唐丽娜。菜上齐了,酒也上齐了。 那个男青年非要唐丽娜陪他喝酒。唐丽娜不从。他便撕她的衣服。 这时,两个警察推门而入……唐丽娜被带了颍南公安分局。 深夜十一点,颍南公安分局没有了昔日宁静。被抓获的嫖客和三陪女拥挤在局 大院的临时看守所里,等待着对他们的讯问和处理。 唐丽娜被带到黄兴初的办公室里,正在接受黄兴初的单独讯问。 黄兴初:“你叫什么名字?” 唐丽娜:“唐丽娜。” 黄兴初:“今年多大了?” 唐丽娜:“二十二岁。” 黄兴初:“从事这项职业多长时间了?” 唐丽娜:“啥职业?” 黄兴初:“明知故问!你和那个男的在屋里都干些什么?” 唐丽娜:“我只是陪他喝酒唱歌。” 黄兴初:“说瞎活要从严处理的!你知道吗?” 唐丽娜:“我说的全是实话,我只是陪他喝酒唱歌跳舞,别的什么也没做。” 黄兴初:“那个男的可把一切都承认了,这是他的口供,你看看。” 唐丽娜:“不可能!我根本没和他做那种事!” 黄兴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唐丽娜:“公安局。” 黄兴初:“你知道我们的政策吗?” 唐丽娜:“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黄兴初:“知道就行,招供吧,你和多少个男人睡过觉?” 唐丽娜:“我确实没做那事!那个男说的是瞎话!” 黄兴初:“唐丽娜!你不用嘴硬!今天你要是不招认!你休想走出公安局!” 唐丽娜:“你们公安局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吧?” 黄兴初(站起来扯着唐丽娜的衣领):“冤枉你?那个男人的口供就是证言! 你还想赖帐?我告诉你!你要是招供了,我立即放了,你不然的话!罚了你钱!还 得把你送到‘颍河市第一看守所’!” 唐丽娜:“我没有干那事,我确实没有干那事。” 黄兴初(撕开唐丽娜的衣服,扯着她的胸罩):“不招!我就扒了你的衣服!” 唐丽娜(眼里流了泪低头想了一会儿):“我承认,我承认。” 黄兴初:“承认就好,我问你,你从事这项职业多长时间了?” 唐丽娜:“五、六年了。” 黄兴初:“和多少个男人睡过觉?” 唐丽娜:“我也记不清。” 黄兴初:“和你睡觉的有公安局的吗?” 唐丽娜:“有。” 黄兴初(没有再追问,而是在一张纸上写上“颍南公安分局局长姚志远” 几个字指着问):“都是谁?” 唐丽娜抬头看了一下黄兴初,他明白了一切:管它呢,说就说,只要不罚自己 钱,不把自己送“颍河市第一看守所”。“颍南公安分局局长姚志远。” 她回答道。 黄兴初:“他和你干过几次哪种事?” 唐丽娜又(抬头看了一下黄兴初擦擦泪低下头):“大概有五六次吧。” 黄兴初:“好了,按上你的手印,你可以走了。” 听了唐丽娜的哭诉,刘福祥气得脸色发青,他站起来,在雅间里来回走动着: 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这个黄兴初竟猖狂到这种地步!竟无耻到这种程度!是 流氓!是阿飞!是地痞无赖!这样的人渣怎能做官?查!一定要查他的问题!他停 了下来。他问唐丽娜:“那晚抓你的是黄兴初,审你的还是黄兴初?” “听我们这的人说,那晚黄兴初和一名警察一到我们饭店,便直奔668 房间。 我想这可能是他们串通好的。“ “你说的那个姚志远是不是原颍南公安分局局长?” “那晚,在黄兴初的办公室里,黄兴初写的就是姚志远三个字。过没有几天, 我就听说姚志远因嫖娼而被撤去了局长。” 姚志远。刘福祥怎么不知道。那可是个好局长呀!铁面无私,为人忠厚。 发生了案子,他都身先士卒。在他的带领下,一个个案子被破获。《颍河日报》 还对他进行了专题报道。当看到姚志远因嫖娼被撤去局长的文件时,他就觉得这是 不可能的事,他本想打电话问一下,却接到了让他去中央党校学习的通知。这个事 便被搁浅了,这个事他也忘却了。今天,今天,唐丽娜的哭诉,证实了自己当时的 怀疑是正确的。他生气呀,他真没有想到黄兴初是这样的卑鄙! 为把老局长弄下去,竟使出这样下流的手段! 听了唐丽娜的哭诉,王广民清楚地知道:黄兴初采取这样下流手段的原因和目 的,也许是姚志远拦主了他的仕途之路,姚志远是只拦路虎!绊脚石!为了自己仕 途的飞黄腾达,他采取这样的手段也许是预谋已久了 .栽赃陷害,这是官场上尔虞 我诈争权夺势的流行方法。那些热中于权利的官儿们抓住现在某些当官的不是经济 上有问题,就是作风上有问题的缺点,大做文章,制造事端。往检察机关去封举报 信,举报某某官有贪污受贿的嫌疑。检察机关查出问题。他们的目的实现了。查不 出,再从他们作风上做文章。抓住一个现在最热门的“鸡”软硬兼施,威胁逼供, 指鹿为马,把莫须有的包小蜜养情妇嫖娼的罪名栽赃到那些拦路虎那些绊脚石的头 上。现在的人呀!没官的掏钱买官,当上官又想法设法往上爬爬,似乎不过把官瘾 誓不罢休!这些人呀!简直是金钱迷了心!权利堵了窍! “唐丽娜,你放心,黄兴初这个人渣会受到法律制裁的!”刘福祥怒火难平。 唐丽娜不哭了,他相信眼前的这两为好官。从他们的言语,从他们的神情,唐 丽娜看出来了,王广民和刘福祥是两个好官!她身上的耻辱可以洗清了!她又可以 笑脸面对生活了!压抑了几个月的心也可以轻松了!老天真的有眼呀! 她又给王广民和刘福祥李争先斟满了茶,这算是对他们最好的谢意吧! “唐丽娜,还有个事想问你一下?”王广民说。“什么事?只要我知道的,我 一定给你们说。”“去年七月二十三号,你们这发生了那起打架致死人的事,你知 道吗?”“我是去年九月分来的,不太清楚。不过,我到听我的几个姐妹说过这个 事。当时是三个三十多岁男子把一个十来岁的男子打昏死后,装进轿车的后备箱里 拉走了。第二天,就听说那个十来岁的男子死在市局围墙外面。” “当时在场的服务员还在吗?”“都走了。那个事发生十来天后,他们都被老 板开除了。说她们不好好干。我们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怎么不好好 干了?”“她们几个的名字你还记的吗?”“记的,记的。一个叫王红,另外三个 叫王静、李霞、刘素玫。”“她们四个的地址你知道吗?”“她们的详细地址我不 知到。只知道王红和王静是沙河县人,李霞和刘素玫是贾鲁县人。 不过,我们老板留有她们的家庭地址。“”今天的事你不要声张。我们会慢慢 地查下去的,我们会还你一个清白的。“”谢谢,谢谢你们了!“”不过还有一个 事恐怕得麻烦你一下。“”什么事?请王处长尽管说。“”从你们老板那把王红她 们几个的家庭地址弄回来。“”这不难,我和柜台的张红的关系不错。“ 王广民没有在逍遥宫大酒店享受丰盛的美餐。来颍河市的第一天,耳闻目睹到 这些令人震惊的事情,他那有胃口!这个美好的世界呀!为什么还要发生这样那样 的黑色丑陋的事情呢?他和刘福祥李争先出了逍遥宫大酒店。 “处长,刘书记,你们看哪是什么?”李政先指着一块正灯火辉煌的霓虹灯招 牌。 王广民扫了一眼。只见霓虹灯招牌上闪亮着一则寻人启事:李业三,男,三十 二岁,身材魁梧,于三月十日失踪,有知其下落者,重谢五万元;送人到家者,重 谢十万元。联系人:李三强。2000年3 月10号。 “福祥,这个李三强和李业三是什么关系?”王广民不解地问刘福祥。 “亲弟兄。李三强弟兄五个,李三强是老二,老大李富贵在是消防支队支队长, 李业三是老小,在颍南公安分局工作。三月里,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爹是 市人大副主任李来成。他弟兄五个可是颍河市响当当的人物,特别是在黑道上。” “他们很有钱呀?”王广民笑了一声。 “当初,李三强开这个酒店是颍河市一流的,投资六十多万呢!每天的收入很 可观。都是他爹给他拉的户。唉——这年头,没法说……”刘福祥说着摇摇头。 王广民没有再问下去,老子当官有权儿子经商发财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 事情了。他在路灯下慢慢地走着。路边的大排挡生意正火。“广民,奔波一天了, 该吃点饭了 .”刘福祥笑着说。“那就在这吃点吧。要不然,小李该提意见了。饿 了吧?小李。”王广民扭脸问了一下李争先。李争先点点头,算做回答。其实他一 肚子怨气:豪华的大酒店不去,却在路边的大排挡吃,真是的。 刘福祥没有在让王广民去宾馆饭店。他知道王广民的脾气,决定了事情从来不 会改变。他们在路边的大排挡要了三碗面条两个菜和三瓶啤酒。这算是王广民和李 争先来颍河市第一顿晚餐。刘福祥和王广民没有朋友相见时的嬉笑欢乐,没有朋友 相见时的谈笑风声。他们只是默默地吃着。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今天看到和听到 的事情太令他们难以想象了。他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吃了饭,刘福祥付了二十元的饭钱。对王广民说:“跑了一天了,也累了,先休息 吧!有些事明天再说。”“福祥,我想看看那个姚志远。他可能要知道‘7 ·23’ 和‘1 ·21’案子的情况。”“明天再去吧?这事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能调查清楚 的。”“我觉得还是抓紧的好。我觉得这两个案子非同一般。我有一种直觉,调查 这两个案子不会那么顺利的。”“好吧,我也想去看看他。他可是个好官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