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 年迈的父亲衰老地倚在沙发上,他就这样半仰着头甜甜入睡了。 我坐在离父亲极近的地方,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凝望父亲刻满皱纹且削瘦的 脸。父亲的眼睛微闭,淡黄的脸显露出浅的微笑,在笑容的衬托下,使得本就深刻 的皱纹越发凹陷。他的曾被我大加赞美的头发也不再年轻,不知什么时候,里面居 然生出许多花白银丝,在阳光耀射下格外醒眼,宛如一朵朵白色小花在墨黑的夜里 竞相开放。 我极力克制自己如潮的心绪,把早已润湿的双眼移向窗外,去看蔚蓝的天空以 及浮游的白云,希望能从它们那里得到些许慰藉。但事实是我越这样做,就越无法 宁息内心的躁动。而且,我分明感到这种躁动正在弥漫我整个身心,溶入我全部血 液。于是,一种无比愧疚的情感无可阻挡地在我心底萌生了。是啊,这么多年以来, 父亲为我付出了多少无私的爱,而我又给了父亲多少无奈。父亲一生默默无闻,所 以很是希望我能出人头地。他把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完全托付于我,而我终于一无 所成,想一想,真是有愧于父亲。他已经老了,而我还年轻,我将以百倍的坚忍在 我生命的旅途继续前行,为了自己,更为了父亲。 这时,父亲的身体突然移动了一下,发出微小声响,使我得以从酸楚的回忆中 解脱出来。我情不自禁又望了一眼父亲。他的躯身实在是短小,以至于从我这个角 度看去,他根本不象一个大人,倒象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带着甜美的笑容无忧地睡着; 他的手掌也不够坚实,使我很难想象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他是怎样用这一双手撑持 这个家庭,把我和姐姐一天天抚养成人。而今,他的确老了,未知的岁月对于他而 言不再重要,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儿女们健康成长、幸福生活。而儿女将怎样 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他并不在乎,他已完成作为父亲的伟大责任,还有什么值得牵 挂的呢?他心满意足了。 父亲还没有醒,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安祥地睡着。他一定在做一个极美的梦吧? 我这样猜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