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人说,随网络滚滚而来的附属品一定是网恋,也最附庸风雅,最为奢侈。对此, 我深有同感。网恋开始一定是美好的,带有浓浓的神秘色彩和淡淡的浪漫情调,许多在 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爱情,都可以在这个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得以憧憬,真真假假营造出虚 幻的永恒。网恋的美丽,因其神秘,因其虚幻,因其宽阔的想象空间,能够拓展出现实 中无可比拟的抽象美,如同在虚拟的空间,仿造出一片真实的伊甸园,遍地开满了诱人 的罂粟花。说它真实,是因为网恋更多是自己给自己着色的美丽童话,是一种梦幻的寄 托,一种理想的愿望。 自己给自己着色的美丽童话!哈,我禁不住都被自己这份极富有想象的创意给感染 了,真他妈棒棒糖哎!说实话,我就时常喜欢在春天那暖暖的阳光里,搬一把宽宽大大 的躺椅置于春光明媚的阳台上,泡上一杯浓浓的绿茶,当然得是我们信阳当地产的毛尖 茶喽——不是我王婆子卖瓜自卖自夸,信阳毛尖茶泡出来不仅有形有色,味道纯美,赏 心悦目,且早在1915年就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一举夺得过金奖,1958年被评为全国十 大名茶,1999年又在昆明园博会上勇夺金奖,甚至苏东坡都盛赞“淮南茶,信阳第一” 呢。我并不是在贬损其它绿茶,有句老话怎么讲来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茶也如 此——尔后懒洋洋依偎在躺椅上,迎着妩媚的春色,远眺白云青山,城市风景,自由自 在地看看书、听听音乐,甚至于在闭目养神中,漫无边际地幻想着各式各样的浪漫与传 奇。哈~~我就是在那种状态下时常去幻想心有千千结的。 可在现实中,心有千千结似乎总在小心而刻意回避着一些世俗的东西。她就像那幅 著名的蒙娜丽莎,永远坦诚着迷人的微笑,又让人始终琢磨不透微笑背后那隐含的神秘。 与心有千千结“相识”差不多快两年了吧,可那时候,她给我的印象依然是一个很概念 化的虚幻,充满了神秘: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不知道她的姓名,不了解她的职业,不 知道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白、是黑、是俊、是丑。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 因为我不想过早破坏了那份神秘。或许,我们彼此也曾有过默契,无论在QQ上,还是在 电话中,似乎都在小心呵护着那道很脆弱的防线。我们就像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两叶孤 帆,依然承袭着古老的旗语,只有懂得那种语言的表达,才能够准确感应到对方传递的 信息。 也正是依靠了那古老的旗语,让我确切知道了心有千千结和我虽不在一个行政区, 却在同一座城市。记得她曾说过,在她上班的途中,有三座大商城,一个集散菜市场, 一座并不很大却是树木葱茏水木明瑟的公园,一家综合性大医院,两座学校,步行大概 需要40分钟。而且难得的是,她喜欢步行,把步行当作一种漫步,当作一种散心,一种 欣赏,一种感受,欣赏那一路的形形色色,感受那一种悠悠闲闲。她说,她会如此感受 到人生自由自在的快乐。 啊哈~~悠然自得的快乐!毋须花费一个大子儿,就悄然将天下第一快意揽收于怀, 高,实在是高!我赏识,也很对我的脾胃。这不是花费多少的问题,也不是花得起花不 起的问题,金钱的多少与快乐的感觉并不总是正比关系,尤其在时下这个物欲横流的社 会里,不用金钱衡量的快乐,才应该算是最最浪漫的快乐,最最自在的快乐,最最纯净 的快乐,最最逍遥的快乐,就像绿色食品一样的没有污染,至少远离了孔方兄那满身的 铜臭。 于悠然中自得一份闲适,于闲适中衍生一份淡泊。我喜欢这份感觉,年轻时候就喜 欢,不过,是用了另外一种形式。那时候我比较喜欢摩托车,喜欢跨在摩托车上那种慢 悠悠兜风的自由自在,更喜欢风驰电掣的狂飙。我曾经拥有一辆很棒的铁驴,浑身乌黑 贼亮,四蹄镶白,眼睛突突的张牙舞爪,中枢神经虽如三毛头上支棱着的稀发,却是神 采飞扬,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够酷。 铁驴是在可可五岁生日那天买的。那天,龚玉倩心情比较爽,说应该给可可买件生 日礼物,于是百忙中腾出半天时间转街。巧啦,儿童商店旁边就是一家摩托车行,她娘 俩在儿童店里漫逛,我就去车行里随便撒了那么一眼,正是那一眼,让我一下就迷上了 那头刚刚上市的黑家伙。结婚时候,我就一直想牵头铁驴回家来着,可龚玉倩不批准, 说那玩意儿危险太大,其实她是扣门,心疼钱,所以一直没能如愿。可自打见到那黑家 伙之后,我就死活都挪不动步了。 龚玉倩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就蹲在那黑家伙面前,不说话,只不停摩擦着每一处构 件,就像拂拭着情人的肌肤。龚玉倩看我特痴迷的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说,“这款式 也太那个了,真想买,咱哪天好好转转,挑个可心的款式。”我知道她一是嫌那种款式 太前卫、太招摇,二是压根没打算买,只是很得体的先要将人哄回去,至于以后嘛,哈 ~~我敢打赌,肯定没有以后了!官面上的家伙大体都一样毛病,对于麻烦,总是嘴上抹 蜜,先绕着弯哄你回去,之后就束之高阁,甚至想辙先封你了的嘴,让你有苦难言。但 那回我却是铁了心,既不言语,也不挪坡,给她来个撒泼论堆,不走了。并不是说咱爷 们不敢当家作主,实在不想因为点把点小事让大家都不开心。那首《好男人》怎样唱来 着:好男人不应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不错,那时候我还很爱她,爱的要命, 所以不想让她受伤。 别说,撒泼论堆的招还真他妈管用,尽管龚玉倩心里好不乐意,但还是顾全了我的 面子,与车行老板抡刀挥剑般的砍价,尔后独自跑银行取票子,将全家三年口粮一并取 了出来。看得出,交款时候,她大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悲壮。 车行老板沾着唾液数钱的时候,很妒嫉地抡了我一眼,有些妒火中烧的味道,那眼 神好像在嘀咕:这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份,老婆漂亮不说,还颠颠为跑银行,取票子, 打款,够他妈神气的啊!我明白那家伙眼神中的意思,很想狠狠地回抡他十八眼,抡他 个体无完肤!我心想,这家伙整他妈一个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神气!哈~~这也能叫 神气?身为男人,真正的神气,是自个说一不二,嚓~~嚓~~嚓~~将崭新的票子抡的海响, 眼皮不眨的一掷千金! 也许是那时候比较年少,年少的有些轻狂,也许是机关工作本来就比较悠闲,加上 人浮于事,让原本的一腔热血慢慢冷却,慢慢冰冻。那时候,除了处理简单的日常事务, 偶而打些文件,做一些上传下达,来人了闲聊,大多数时间就只是看报纸,喝茶,瞪眼 看天。有机会找领导签批文件,或是内急了跑趟卫生间,就算是工间活动了。有时候并 不内急,因为坐得久了,郁闷,看报纸看得眼睛生疼,就想找理由四处遛遛,活动一下 筋骨,转动一下麻目的睛球,最恰当的理由就是借口去卫生间。有时候我就经常借口去 卫生间,顺带脚楼上楼下绕上一圈,东瞅瞅,西瞄瞄,见谁办公室领导不在,平时又能 搭上话聊上两句的,就溜进去,聊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国内外新闻,奇闻异事,男女笑 谈,之后赶在领导回来之前打住,各自回到岗位上,做出一本正经的敷衍状态。日复一 日,年复一年,单调如一洼不曾波动过的死水。那样的日子很容易使人萎靡不振,也需 要有些激情的释放。 自打有了铁驴后,家里的大小事我总是自告奋勇,哪怕买根葱,都恨不能颠颠飙出 八里地去。尤其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我总是会把车飙得飞快,玩命样的穿梭于人来熙攘 的车流与人流间。当一扇扇店铺,一根根灯柱,一张张扑面而来又惊恐失措的脸打眼前 一闪即逝的时候,我心里就会产生出一种莫名的亢奋和快意,那感觉真他妈叫爽! 但人过三十之后,我狂野的性格就多少有些收敛了,不再喜欢飙车了,这或许是机 关呆的时间久了,不仅骨骼在疯狂的老化,心态也在疯狂的衰老,于是,渐渐也就习惯 了那种一成不变的悠悠闲闲的生活。就像心有千千结描述的那样,慢慢悠悠的小晃着, 细品一路风景的变幻,心情就如天上的闲云,漂漂浮浮,悠悠荡荡。所以,那以后我就 狠着心把那辆心爱的铁驴给转让了,我需要寻找另一种全新的感觉。 从心有千千结的描述中,我无法想象出她款款走动的模样,但我却宁愿把她幻想成 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那种在明媚阳光下翩翩曼舞的花蝴蝶。我希望她最好是那种玉树 临风长发飘飘的样子,脸上薄施淡妆,口红最好是淡淡的玫瑰掺合一些粉粉的朱彩,嘴 角处挂着半梦半醒的醉人微笑。她行走的姿态也应该很淑女,风姿绰约,款款动人,散 发出成熟女人特有的娇媚气质。我一直认为,女人的气质非常非常重要。假使一个女人, 即便很漂亮,但如果缺乏那种矜持而娇媚的气质,啊哈~~怎样形容呢,就像是从一等风 月楼沦落到巷子口的那类依墙卖笑的女子,无论她过去曾怎样的风姿绰约,身价百倍, 但在无情岁月的消磨下,再也值不了几个铜板了! 回忆和幻想,就像是阳光散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如同心有千千结给我的美好感 受,要一点一滴的将我整个人都融化掉。这样的融化让我感觉自己很渴,于是就端起茶 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可是没用,还是渴。于是我终于明白,不是身体的饥渴,而是 心,是那种心向往之迫切要与心有千千结见面的饥渴。 传说,萧伯纳跟他的情人一生都没有见过面,或许那才是柏拉图式的伟大爱情,永 恒的爱情。但可悲,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能够做到那种伟大,那种永恒吗?NO,打死都 做不到!尽管心有千千结没给过我任何承诺,没说过要做我的情人,从来就没有。但是,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却像是吸食了海洛因一样的上瘾,在暂时的快慰之后,会 产生出更多的渴求,更大的依赖,让我难以在阳光下填充身心的需要。 于是我再也无法忍受虚虚幻幻的遐想了,再也无法承受心灵的煎熬了。与心有千千 结那一点一滴的感觉,就像是月光下的潮汐,悄悄地涌上来,涌上来,不知不觉漫过了 我的心岸,把整个心浸泡的肿胀而酸痛。我不能再沉迷于单方面的狂想了,我怕再这样 虚幻下去,真会让自己落下神经官能症。也不能再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了,我必须即刻就 向心有千千结发出心底的呐喊:我要见面! “一定要见面吗?我们就不能像柴可夫斯基和梅克夫人那样,保持一种明净而长久 的友谊吗?”心有千千结电话中心平气地说。 啊哈~~又一个柏拉图的实践者!狂晕~~~ 是的,柴可夫斯基和娜蒂契达。冯。梅克都曾一致认为,想要保持住他们明净而长 久的友谊,前提就是永不见面,否则,纯洁的友谊就会被某种太现实太物质的东西所代 替。没错,那是一种理想而高尚的境界。可是,他们做到了吗?NO! 据有关资料记载,娜蒂契达还是趁着在国外旅行之际,邀请柴可夫斯基住进了她空 出的房子。她允许柴可夫斯基翻阅她的书籍,参观她的藏画,好让她回到家中就能隐隐 感觉到柴可夫斯基真实的存在。哈~~看似高尚,其实不然,我一直坚信人的欲望是无止 境的。果然不出所料,1878年冬,娜蒂契达在度假地佛罗伦萨又向柴可夫斯基提出了一 个更为大胆的邀请,请柴可夫斯基赶往佛罗伦萨,住在离她几英里外的一所村舍里,并 终于有了一个见面的机会,尽管他们一致表示那只是个意外。但谁又能够证明,那不是 一个心向往之的故意呢?正如娜蒂契达后来写给柴可夫斯基的表白:“它使我确信你就 近在我的身旁这样一个现实……我爱你胜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我珍惜你胜过世界上所有 的东西……如果这个消息使你烦恼,那就原谅我吧,反正我已经说出口了。” 哈~~无法遏制的渴求!与其说那个突如其来的见面破坏了娜蒂契达和柴可夫斯基之 间事前的约定,倒不如说那份无法遏制的渴求,更像是柴可夫斯基自己谱写的那首《暴 风雨》,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烈!既然柴可夫斯基和娜蒂契达都没能最终保住最初的 誓言,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亲爱的,我渴望确信你就近在我身旁这样一个现实,如果这个消息使你烦恼,那 就原谅我吧,反正我已经说出口了。”我想当然的模仿娜蒂契达的语气说。 “给我点考虑时间好吗?我不愿意破坏我们之间原有的美好印象。”心有千千结沉 默了一会儿说。 “喔?!把我想象成唐伯虎了吧?妹妹,千万别那么高期望值,哥哥我就只是卡西 莫多,那个丑陋的撞钟人!”我戏谑道。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她迟疑着不再说下去。 “好吧,如果你坚持不见,就拉倒,当我没说。不过,我有个请求,最后的请求, 希望你务必答应。”我很严肃,正经九百,并故意中途停顿下来,想听她会是什么反应。 “最后的请求?”她突然显出一些慌乱。稍作停顿,仿佛不大相信似的,故作一种 轻松的口气道:“不会是分手的请求吧?” 切~~手都不曾牵过,哪来的分手!晕~~但我却比较肯定地答道:“是的,不过是以 另外一种形式!” “怎么?”她急切切地问,有些失落的感觉,而且,她那紧张的呼吸让我在这一端 都似乎感受到了。 “我请求你一小时后去趟阳光大厦。”我不紧不慢,如行将就木的王侯将相,很有 气量又异常镇定地安排自己的生前身后事。 “做……做什么?”她惊诧问。 “因为你的拒绝,我决定在一小时后从阳光大厦上跳下去!——阳光大厦是我们当 地最高的建筑,谁看了头都晕——我实在无法忍受见不到你的折磨了,与其如此,就让 阳光大厦明鉴我的苦心、见证我的痛苦吧!我将从大厦顶上一直往前走,不向两边看, 直到走进蓝天白云,让自己彻底融化在灿烂的阳光里,那样,就会一了百了,至少精神 上是一种解脱!所以请求你来,只是为让你看一眼和你一道神交了那么久的网友,我保 证,也是最后一眼。求求你,一定要来哈,就当是向遗体告别吧!”因为想给她一些压 力,一点点的胁迫,所以,我作委屈哽咽状。其实心里却在偷偷地乐,才舍不得这个花 花绿绿的大千世界呢,当真去跳?我傻呀!古圣贤们不也前赴后继一再教导我们:好死 不如赖活着!哈~~ “你别……你让我好为难,真的好为难!”她声音低到我几乎听不见,像蚊子扇动 翅膀。 “好吧,如果不想让我彻底融化在阳光里,就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可以给你 充分考虑的时间,5 分钟,够长了吧?”我生硬地说,感觉像在逼宫。 “不,不。让我想想。”那端沉默着,我这边也屏住了呼吸,哈,那一刻的心情有 点像被告席上的嫌疑犯,等待着命运的判决书。“给我3 天时间考虑好吗?”大约过了 4 分59秒,她终于无奈而生硬地给了个预期的说法。 “不会吧,要那么长时间?俗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定如隔三秋。3 天啊,天,等 于10年光阴!你是要让我青丝变白发吗?”真搞不懂她,我有点晕,也有点气恼,心想, 就这点子破事,有必要考虑这么长时间吗?联合国写百年总结都够用了! “俗话是这么说的吗?”她反逼一句,似乎有些憋不住的想乐。 “哦,我姥姥说的。”我赶紧纠正,多少还有些讨好的味道,因为不管怎样,总算 是拿到了预期的支票,还是赶紧偷着乐吧。 时间在期待中一分一秒地磨蹭,磨蹭的有些心烦意乱,真正让我领教了什么叫做度 日如年。好容易挨过3 天,我迫不及待赶紧电话催问。可是,她却不急不慢地说:“你 太心急了,就不能多给些时间吗?”我靠~~真他妈夜长梦多!果真说变就变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变挂!现在就得给我个准信,大不了就是个跳楼 呗!”我真有点急眼了,语气生冷地说。那时候我才深刻体会到中国加入WTO 是多么的 艰辛,权把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好赖都人家说了算!不过还不错,经我再三死缠八番 胁迫之下,她终究是勉强应承了下来。哈~~一时间我竟有些得意洋洋,什么叫只要功夫 深铁杵磨成针?什么叫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统统搞定,拿下! 可是,我似乎高兴的有点早了,她答应可是答应了,却给了我两个前提条件。干吗 呀这是?!我心里愤愤却没敢叫板,怕煮熟的鸭子再飞了。 她提的第一个条件是,不在本城见面。 听那口气,斩钉截铁,毫无通融之意。我最初的反应是莫名其妙。但很快,我就以 自己绝顶聪明的脑袋明白了其中的玄乎,而且给我的感觉是,这个问题一定是经过她深 思再三才提出来的,她怕遇上熟人!但是,我还是感觉她有点小题大做,如此的谨小慎 微,至于吗?虽说我们居住的不是特大型城市,但也有近百万人口了吧,她以为自己是 谁,市长还是市长夫人,谁都认识?不过反过来冷静的替她想想,女人嘛,细致与小心 好象是与身俱来的天性。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熟人撞见了呢,谁也不 敢保证头回做贼一定平安无事。 啊哈~~~ 我们是在做贼吗?! 如果说第一个条件还有那么点道理,第二个条件就有些过分了,而且过分的有点离 谱,过分的让人难以接受。她竟然说要带一个闺时密友同行。狂晕!又不是会晤基地恐 怖分子,需要带私家保镖,真他妈……我险些将脏话都甩出去了。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要见面了,我多少有些亢奋。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星期六,大礼 拜的头一天,也是她指定的。可是,敲定的那天才是礼拜一,离约定时间还早着呢,真 不知道余下的几天如何发落! 约定地方是一座风景如画的小城,也是一座文化名城,旅游胜地。她可真会挑选地 方,不说是老谋深算,至少给我一种处心积虑的印象。想想也是哈,在那样一个春暖花 开的季节,正是人们游山玩水踏青赏花的大好时光,游人一定少不了,约会与游山玩水 一举双得,两不耽搁,又能遮人耳目,安排的多么周全,又多么的巧妙!我怀疑她甚至 连万万一撞上熟人的托词都想好了——不过是与朋友结伴同游! 我们居住的城市距小城大约有200 公里的样子,跑高速充其量就两个钟点。发往小 城的班车每日都有,还不止一个班次,旅游季节还有增加,而且都是豪华巴。可是,头 一回约会网恋情人,总不能让我挤班车吧,出一身臭汗事小,关键不能跌了身价,脸上 多少得涂些金粉之类的东东不是。所以接下来,最最要紧也最最头疼的是去哪搞部车, 而且车况还不能太寒酸,既然摆谱就要一摆到脚! 自打日期与地点敲定之后,车的问题就始终让我抓心挠肺。本单位的车搞倒是能搞 得到,但比较的麻烦,弄不好会暴露自己的行踪,Pass~~其它单位也有不少肯我两肋插 刀的司机朋友,可那些兄弟们毕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万一人家领导用车呢?咱不 能太自私,得为人家饭碗着想,还是Pass~~龚玉倩倒是有部专车,工作需要,单位配的。 但是我敢吗?那不是没事想找歪吗?趁早死了那份贼心,Pass,Pass!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条路了,找该死的宋波。尽管那小子风流成性,眼里也只有钱, 只有利,却也不是完全背信弃义的狼心狗肺。最要紧的是,他不一定成事,但也绝不会 坏事,口风比较的紧。 宋波在我们同学当中算混得相当不赖的一个。自打那次他满世界浪了一圈回来之后, 不知道通过什么门道,竟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外企里人模狗样的做起了总经理助理。公车 就不甭提了,我知道他还有部私家车,新买的A6, 2.4豪华舒适版的奥迪,派极啦!春 节时候我们小聚,他还专门拉了方芳和我去灵山烧香拜佛来着,拽的不成人样,让我和 方芳忌妒的眼睛直泛绿光。说实话,我就是冲那部奥迪去的。去之前,我先给宋波挂了 个电话,问他在哪。他心眼挺鬼,问我什么事。我也多了个心眼,不能让他事前摸清我 的真实动机,否则,他一准给我兜圈子。就说,好久不在一起吹牛了,挺闷的。于是他 说在单位。摸清了他的准确位置,不等他弄明白东南西北,啪一下我就将手机挂了,然 后打的,直奔他的巢穴。他很了解我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登他的什么狗屎殿。所 以,我得实施闪电战,别等他明镜后溜了号。 “来啦,西客呀!”宋波蜷曲在真皮板椅里,见我进去,阴阳怪气的拉着长腔,屁 股都他妈不欠一下,活像两天没啃东西的饿狗,懒洋洋一副要死不能活的模样。这小子 一惯恶习不改,懒散成性,见谁都这副臭德性——与他有既得利益的人除外。 我们彼此都太熟知对方了。大学时候我们住上下铺,他上我下。想想那时候,我们 是多么的单纯,单纯的跟白求恩似的,尽顾及他人利益来着,唯独把自个忘了。有一回 他从上铺上勾下头问我:“咱们是好兄弟不是?”我点头如鸡捣米样的,说是。于是他 就再没把我当外人,很理直气壮的指使我递这个拿那个。虽说都是倒杯水递根铅笔之类 的小事儿,但如果没我……哼~~即便不折腾死他,也让他吐血。我真后悔没将当年那些 大恩大德记录在案,不然一定抖出来让全世界看看他狼心狗肺的嘴脸。但是那天我忍了, 没搭理他那副臭德性,不与他计较的原因嘛,嘿嘿~~还用明说吗? 我恨恨地乜了一眼宋波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装潢得还真有点像大字不识一斗的暴 发户。最不入眼的,是他身后竟然挂着“难得糊涂”的条幅。我靠~~像他这种掉进钱眼 儿就六亲不认的家伙也配这样大智大慧的条幅?他要糊涂了,全世界恐怕再找不到更清 醒的人了!我用鼻尖哼了一声,表示了极度的不屑,然后在他大板对面的湖蓝色布衣沙 发上坐下。沙发前面是一张磨砂玻璃条几,上面显摆着两盒软包大中华,我很不把自己 当外人的从中抽出支烟,悠悠翘了二郎腿,点着火,浅浅吸入一口,真他妈爽!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天知道今天我该倒什么霉了!有话快说,有屁就放!”这家 伙还是老样子,讲究,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尤其他很阳刚气的喉结下面,一条真 丝花红领带,更彰显出不同流俗的无赖气派。 “刚来的路上遇着个奇观,见一只狗嘴里竟吐出象牙来了,正惊诧着,结果旁边一 明白人说了句:狗嘴里啥时能吐出象牙来?别做梦了,那是只变异象!”我悠悠嘘了口 烟,笑料样不紧不慢的讲,其实心里真想跺他八脚,但我没动,只斜斜抡了他一眼,皮 笑肉不笑地补了句,“听说检察院正抓你典型,看在老同学份上赶紧来看看,看一眼可 就少一眼啦!” “呵,呵呵,三日不见,长进啦哈!”他乜眼嘲道。 “那是,活到老学到老嘛,不然,是要被开除球藉的。” “哪的话?”他猛然将身子支在大板桌上,凶巴巴地将鸭脖子伸出老长。 “前半截是朱总司令总结的,后半截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的,合在一起是我姥姥 常挂嘴边的。”我理直气壮地回道。 “你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 “怎么又绿啦?” “没有茶,气的!” 哈哈~~~ 哈哈~~~ 我们几乎同时像《智取威虎山》里那群魔鬼样,肆无忌惮地狂笑 起来,直到肚子隐隐作痛。 上学时候,我们常会这样拿人开涮,挑衅对方的机智程度,答不上,或是答得不够 巧妙,就要被逼着撒烟请客,或者洗碗、拖地什么的。10年后,再涮这样的荤菜,似乎 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开心了,而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忆,一种对往日生活的无限留恋。 一番唇枪舌剑唾液飞溅的过后,彼此感觉都亲热了许多,疏远的距离一下又被拉回 到了从前。宋波起身泡了杯绿茶,颠颠送到茶几上,然后端了自己杯子跑过来,对面沙 发上坐下,显出几分兴奋。于是,我们开始侃聊起那些曾经令我们无比兴奋又无比快乐 的校园往事:某某男生如何发动群众穷追某某女生来着;某某女生耍弄了怎样的小聪明 最终套牢了某某呆哥来着,等等等等,一路狂聊起来,仿佛又让我们重新经历了一遍那 个令人心潮澎湃的纯真年代。 “方芳和你还常联系吗?”宋波突然坏坏地盯着我问。 “一月前在街上碰到过,她和老公逛街来着。”提到方芳,我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 感觉,赶紧捧起怀子呷了口茶水,借机将眼睑低垂下去。这小子的茶叶真他妈的地道, 顶级水平,嫩绿的芽叶尖尖的立于杯中,像初春季节刚刚冒出的竹笋。 “没叙旧情?”宋波还是贼心不死地盯着我。那时候我刚好喝了口茶,不知是茶水 真的很烫,还是我心里猛然不是滋味,像被烫着似的险些将茶水喷了出去。 “嘲我不是?哪有什么可叙的,招呼一声就过去了。”我挑了挑眉心,一副不想提 那话茬的样子。想想那天相遇的情景就令我有些反胃。不是因为谁的原因,而是因为毫 无心里准备,有些猝不及防,所以,我们彼此都感觉有些尴尬,只是不知道是她更尴尬, 还是我更尴尬,反正我感觉浑身像爬满了毛毛虫,难受,不自在。 后来我想,真正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原因,除了她老公之外,大概应该是在方芳身上 体现出的令我不敢置信的现实。那天的感觉,是方芳越来越会打扮了,人也越来越成熟 靓丽了,是那种人越发丰韵的感觉。记得大学时候以及后来我们一起相处的日子她可不 是这个样子。原来的她,一惯的俭朴自律,一副很修女的模样。即便寒暑假上我家玩, 也只是略施点点的薄脂粉,摆脱不了素面朝天的俗气。但奇怪的是,老妈却另辟蹊径, 另有一番高瞻远瞩的宏论。在议论到方芳的时候,她老人家曾有过一次令我当初不屑一 顾如今对比又相当精辟的预见,她说:“方芳这孩子就像是一块质地很纯的璞玉,只有 成家之后,才能够刨掘出她夺目的光彩。”果真是应了老妈的预言了。唉~~~ 那句老话 怎样讲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妈果然是独具慧眼! 并不是说见了面就要怎么着了,其实也说不清,仿佛有一种隐隐绰绰的痛缠绕心头, 有点不是滋味,或许那隐痛里还藏着为方芳感到惋惜的成分吧。因为又一次见到了方芳 的老公,一张四喜丸子的脸。记得第一次见那张四喜丸子脸,是在他们的婚礼上,那时 候,那张脸还不够大,不够圆。想不到10年后,那张脸发育的越发成熟了,如同完全发 酵开了的白面馍。 “听说她一直没要孩子,是不是还想着你呀?!”宋波将整个身子靠在宽大的沙发 里,一连吐出3 个烟圈,探究的目光就由烟圈里悠悠地看过来,透出淫淫的恶笑。 其实,方芳与我之间那点子捕风捉影的破事是绝对瞒骗不了宋波的。方芳,宋波, 我,是在同一年考入同一所大学的同城老乡,但方芳与我们不在一个系,她念的是计算 机专业,所以,我们走得比较近。那几届同城老乡还有几个,但除了龚玉倩之外,又回 到这座城市的校友好象就只剩下我们仨了,因此,我们之间的任何事情好象都不再成为 秘密了。 “嘿,咱凭什么让人家想我呀,人家现在可是很幸福幸福的状况!”我干干地咧嘴 一笑,仿佛嗅觉到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道,鼻子刺激的有些酸楚。 “那你说,她为何还没要孩子?是不是还想翻变天帐?” “切~~我哪知道啊!你不也没要孩子嘛?老实坦白,你又是为了哪个女人?”简直 乱点鸳鸯谱,我有些愤懑地瞪了宋波一眼,转攻为守。 “全世界!”宋波眼里放着幽幽的蓝光。 操!男人离了女人话题好象就无话可说。眼看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了,我此行的目的 好象连影子都还没着落呢,所以,我一直在瞅机会,琢磨着该怎样向这家伙张嘴。我知 道这小子一直将私有财产看的比女人还贵重——尽管他一直贪恋女色,但为了一已之利, 他就会毫不迟疑地舍弃女人。所以,我得尽量帮助他回忆我当年对他的种种好处,诱导 他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革命道理。 “小子,今天是想讹我一顿咋的?不走啦?”宋波看看窗外渐暗的天色,站直身伸 着懒腰,凶巴巴瞪着我说。 “那是。好容易逮着了,岂能放虎归山!再说,像你这种腐败分子,不吃白不吃, 吃了也白吃,否则,全世界革命群众都不能答应。”我也懒洋洋伸个腰,却没有站起来, 而是重重地向沙发背上靠去,大有不管饭就不出门的架式。 “我靠~~看来在劫难逃了!”宋波做无可奈何状,可一转身,却命令样的指着我说, “但至少得有个基本群众吧。你把方芳叫上,咱‘野战排’烧烤去!” 真他妈后悔提什么革命群众的话,更不明白这小子那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口一个方 芳,倒像是他梦中情人似的。“要叫你叫,我可没那爱好!”我没好气地说。 “哎哎~~急眼了不是?!”宋波冲我怒目,顿了顿,换了副极难得的认真面孔,说, “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特想咱仨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咱来个思苦忆甜不成吗?” “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你小子那点孬心眼,什么坏水。别人不知道,我还能 不清楚!”真不知道他肚子里装了什么臭气,我横着眉看他,一副打死不能信的眼神。 “骗你王八蛋!”宋波赌咒样作了个王八手势,之后猛然跨前一步,抵到我面前, 令我惊讶不已地用一根指头点在我胸口上,多少有些世事沧桑地说,“信不信由你,在 这座城市里,能让我真正找回纯真感觉的人,就只有你和她了!” 靠!真不知道他哪根筋跳错了,让我感动的有点稀罕。就他那臭得行,也配和纯真 连在一起?不敢信!我比较夸张地做揶揄状,放眼窗外,太阳明明已经落山,大概不会 从西边升起来了。他知道我在嘲他,阴阳怪气的干笑两声后就立马恢复了原状,只用怪 怪的眼神盯着我。我知道他还掂记着方芳。说内心话,龟孙不想方芳也来一聚,可那天 却是万万不行的,她来了,我还怎好意思开口向宋波借车呀!于是,除了做嘲弄状,还 要做认真思考状,想了想说:“今天怕是请不到她了!” “怎么啦?”宋波一副惊诧的神情问。 “刚巧昨天她和我说过,去广州出差了。”我心惊胆颤地撒了个谎。 “哈~ 哈~~还鬼辩不联系呢!露馅了吧!”宋波嫉妒样的围我转了仨圈,一副怪模 怪样的臭。 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向他解释。方芳去广州出差其实是真的,和我联系过也不假,不 过,都是事出有因,因为再过十来天就是可可的生日了,难为她还一直记挂着,想给可 可买件称心的小礼物。不同的是,她出差的时间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了,不知道回来 了没有,一直没顾上再联系。我想,大概她应该回来了吧,所以很怕穿帮。我扼要地将 情况告诉了宋波。我知道宋波一向很鬼,怕他一时兴起,抓起电话与方芳联系,一联络 不就穿帮了吗?于是我先发制人,掏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当然只是做做样子,不 会实心实意将手机递给他:“不信就呼她试试,看她愿不愿意搭机回来陪你!” 宋波没接,只是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我转,盯的我直发毛。谢天谢地,总算是蒙过 去了! “野战排”是我们过去常去的酒吧,酒喝到大半腰的时候,见宋波挺开心,我就绕 了九九八十一圈的弯子给他提了借车的事。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什么好心眼!干吗?非用奥迪?”这小子见我瞄上他的心肝宝 贝,眼珠子都快掉盘里了。 “哎~~还就相中它了!借是不借,给个爽朗话!” “换别的不成?”宋波用叉子敲击着碟子,梆梆响。 “不成!”我也瞪了眼珠子,用叉子猛敲碟子,梆梆响。我想这回非心疼死他。 “小子,非摆这谱?别是会情人吧?”宋波喷着满嘴臭酒气,缓缓将脸送过来,几 乎贴在我鼻子上,眯缝着他那双小眼睛研究了我半天的表情,非常的阴险问。 “不会情人,谁摆这谱啊!别的车有的是,十辆八辆,那还不一句话的事儿!”国 家没有吹牛上税的规定,所以不怕,只要别把牛吹死。不过也不是瞎吹,也在点谱。宋 波这小子也清楚我的交情,巴结领导不行,与革命群众打成一片却是我的强项,找几辆 车应该不在话下。 “当真?”宋波拖着长腔将脸龟缩回去,见我面不改色,一脸的迷惑不解。半道又 讥讽样的杀回一句:“越来越出息了哈!” “干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既不正面答复,也不否定。我早清楚 宋波什么德性,你越是遮遮掩掩,掖着藏着,他就越起疑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坦白 了,他反倒不这样认为了。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嘿嘿~~~ “天啦~~~ 我不想活了,干脆你掐死我得了!”宋波很沮丧很沮丧地靠向椅背,蔫 蔫望着天花板又问:“几天?” “3 天。礼拜六早上7 点准时来取!”我也不清楚要用多久,我想最多不会超过2 天。但我留了一手,干什么事情不得留有余地呀! “好吧,一天3 瓶,陪我再喝10瓶。而且,今晚由你埋单!”这小子恨不能立时立 刻就宰了我,点着我鼻子愤愤说。 狂晕!3 天9 瓶才对,这该死的家伙连帐都算不能正,就这,人家有私家车了,哪 讲理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