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为把这堆多半并无实用价值的补品倒腾到裴莹丽雪家中,我楼上楼下足足折腾了三 个来回。最后一趟上楼后,我几乎已经筋疲力尽了,也顾不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礼仪 了,一屁股就仰倒在沙发里,喘的跟跑火车似的。一通穷折腾之后,基本也就接近中午 了。周菁菁把裴莹丽雪安排在床上休息,将捣腾回去的东西分门别类塞在冰箱和冰柜里, 尔后就猫在厨房里一阵的穷忙活。原想她在滋补裴莹丽雪的时候,顺便也犒劳犒劳我呢, 谁知忙活了半天,也只是单为裴莹丽雪烹制了一小碗鱼翅羹,眼巴巴竟没我什么事儿。 在她烹制过程中,我是看了她配料的,主料是鱼翅,另外还参有半成品的火腿、瘦猪肉、 竹荪、人参,闻起来真得很诱人。于是我强咽着馋涎欲滴的唾液问:“咱俩吃什么?” 她不啃声,咧着嘴乐,而后从厨房端出两份面,靠~~竟然是方便面! 周菁菁强迫裴莹丽雪灌下鱼翅羹后,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接着说有要 紧事赶着外出,之后就急急火火地吃面,面还没有扒干净就嘴一抹站了起来,不知道和 裴莹丽雪说了句什么就赶急赶忙地走了,整一个日理万机的样子。她走之后,裴莹丽雪 把我叫到了床前,莫名其妙地向我解释了一堆理由,无非是替周菁菁打圆场,说她个性 怎样怎样要强,要我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之类的话。我不知道裴莹丽雪为何要向我作那样 的解释,我想我不该是那种很小气量的人吧。其实我才懒得与那种大小姐脾气的家伙计 较呢,爱谁谁,碍着我什么事呀。但裴莹丽雪既然提到了这样的话题,我忍不住就想探 询几句,于是趴在裴莹丽雪枕边故意激将道:“唉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怵菁菁那丫头呀?”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裴莹丽雪奇怪地看着我说,似乎我提的问题有点滑稽 可笑,或者纯粹多余。 “不是呀。我只是感觉……很多方面你都是听她安排。”我观察着裴莹丽雪脸色说, “对了,你们怎么这样要好呀,跟亲姊妹似的,但我知道,你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 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不错,我们是比亲姊妹还要亲。但我们却谁也不依赖于谁,只是相互间特 别的关心对方。”裴莹丽雪很有些自豪地抿起唇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同年, 她大我月份,所以,就总以姐姐身份作借口,照顾我更多一些。” “是吗?你们是……”我不往下猜了,等着裴莹丽雪告诉我。 “我们是大学同学,上下铺。”裴莹丽雪看着我笑笑。 “啊~~上下铺!”我故意将“啊”字尾音拖长了两个节拍。她们的这种关系使我想 到了宋波与我。但是,我又有点不能相信,我和宋波也没好到她们这种程度呀,所以我 接着又很质疑地问,“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裴莹丽雪抿了抿唇答道。 “别告诉我,她上铺,你下铺,她经常剥削你的劳动,指使你替她拿这个递那个, 并由此建立了不平等的友好关系。”我顺着自己的潜意识说。 “是呀,你怎么猜到的?”裴莹丽雪惊诧的神情问。 “影视剧里都这样安排人物关系,都快泛滥成灾了。”我嘿嘿一笑,并不多作解释。 听了我这话,裴莹丽雪也莫名地跟着笑了起来,笑的有些腼腆,不过,那笑意里有 层隐匿的神色却被我捕捉到了,那是一掠而过的很勉强的痕迹。我闹不清她笑容里为何 会隐匿着勉强的痕迹,勉强的背后会是怎样的情结。顺着这样的思绪我本想再追究一下, 可就在我张开嘴要问还没问的时候,裴莹丽雪已先自将话题岔开了去。她很温柔而歉意 地说:“扬帆,刚才你一定没吃好吧?要不,你扶我起来,我给你再做点好吃的。”说 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得得得,你饶了我吧!”我赶紧将她身子按住,撇撇嘴说,“你要再折腾个三长 两短,菁菁这丫头非活剥了我不行!”接着我又笑笑地解释说,“你当我饭桶啊?饱了!” “是不是真话?”裴莹丽雪不信地追问。 “向邓小平保证,饱了!”邓小平彻底解决了全中国人民的温饱问题,我得让他老 人家放心。接着,我像哄孩子似的,将裴莹丽雪手臂塞进薄被里,宽她心样的说,“要 不这样,你再睡上一觉,如果感觉身体没问题了,晚上做好吃的犒劳我。” “我已经睡得够多了,不想再睡了。”她反对说。 “得啦,看脸色就知道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养。”我放低了声音劝阻道,可回 神一想,感觉力度不是很够,于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眼睛说,“是不是怕我偷袭你?切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干脆我给你出个两全齐美的主意吧,厨房里有菜刀,我给你放枕 边上,然后将房门锁紧,这样或许你会感觉放心些。” “就知道贫嘴,我不信你真就这样坏。”她紧抿着唇,探究样的眼神打量着我。 “坏不坏的,事实不已经告诉你了吗。”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我看你本质不坏,就是嘴坏!”她咬着唇,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我回避着她的眼神,干笑两声说:“我可要极其严肃地警告你,不要试图用夸奖来 麻痹我的神经,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社会里,农夫与蛇的故事仍然在不断地 被复制上演。我不是什么能够经得起诱惑的君子,你要万万倍的加以提防,一不小心, 我可能就会伤害到你。况且……我已经不小心伤害过你了。”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一时的冲动是可以原谅的。扬帆,我原谅你了,真的!” “没错,列宁同志都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可以原谅。犯了就改,改了再犯, 赖皮就是这样炼成的。”我调侃着说。 “又贫!”她很不满意地恨了我一眼。 “不是贫,我意思是你干吗要原谅我呢。如果你不原谅,我就有理由远离你的诱惑, 如果你不原谅,我就还可以恢复我原来的状态,继续我无拘束的生活方式。这下惨啦, 你原谅我了,我就失去离开你的理由了,还不得不装成正人君子的模样,这样的生活方 式会让我感觉非常郁闷。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原谅。或许这就是缘分 吧,只是这缘分来的太迟了,发生在一个错误的时空,让我们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了。” 我吃错药样的认真说。 “扬帆,你让我感觉到,这是自打认识你后第一次听你发自内心的话,让我终于看 到了一个最最真实的你!”她凝视着我,很是真诚地说。 我晕,说着说着似乎都有些动了真情,话题也跟着沉重起来。我可不喜欢这样的聊 天方式,假如再这样深沉下去,估计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不跳楼都不行了。于 是我赶紧将话题岔开,稍稍提高了嗓门说:“得得,咱还是别聊了,你最好休息一会儿, 我可等你晚上做好吃的犒劳我哩,你的明白?” “你要唱歌我听我就睡。”裴莹丽雪缅甸地看着我,稍显固执地说。 “不是吧?莲花湖那晚我那么卖劲想打动你,结果却弄得我灰头土脸的好不丧气。” 我晕,没想到她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想想那天的情景,依然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似乎 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天是因为特殊原因。其实我非常喜欢你唱歌的状态。”她说,声音比较低,似 乎很想将那天反常的情绪解释我听,可一时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明白。 见她比较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再想深究下去,有些时候话说得太透了反而会失去原 有的味道,于是我干干地咧嘴一笑说:“你想听什么,要不将那天的歌再给你重复一遍?” “不要。那天的歌虽然动听,但有些伤感,还是唱点别的吧。”听她口气,好象有 种曾经沧海的创伤,再也不愿经受忧伤的困扰了。 “喔~~这得让我好好想想了,看什么歌才最适合你现在听。”我眼珠子滴溜溜地乱 转,假装冥思苦想,拼命地挠头皮。“啊,有啦,摇——篮——曲!”我神秘兮兮地说, 边说边观察她的神情,明知道她不会满意,却正经九百模仿市井老太哄孩子睡觉的样子, 轻拍着她身上的薄棉被轻声哼唱起来:“宝宝快睡,宝宝快睡,宝宝快睡觉……月亮回 了房,星星上了床,小宝宝快睡觉,风儿吹,云儿飘,乖宝宝快睡觉……” 这首儿歌是我小时候听到的。那时候,我家住在父母单位的家属区内,家属区很大, 住了上百户的人家。那个年代好象没什么楼房,几乎是清一色的砖瓦房,一排排的像是 半封闭的军营。砖瓦房之间没设任何隔离物,门户之间也几乎是不设防的,只要有人在 家,房门大多数时间是敞开着的,左右邻居、前排后排、甚至于第一排和最后一排都可 以随意的串门,大人们有时候端着饭碗就可以串上几户门子,更甭说活泼好动的孩子们 了。特别是炎热盛夏的傍晚,大人孩子都在各家门前纳凉,当星光满天的时候,大人们 就想着法哄那些比我当时还要小的孩子早早入睡,我在一旁就经常能听到大人们轻轻哼 唱的儿歌。那时候我大概也就六七岁的年纪,记忆中好象一直就没享受过那样的待遇, 所以对那样的情景一直记忆犹新,印象深刻,不经意中就将旋律和歌词深深地印记在脑 海里了。或许我做出如此大不敬的猜测有些冤枉了我的父母,但是长大后我感觉这样的 判断是准确的,因为后来我了解到他们根本就不懂得韵律,从来就没从他们口中听到过 哪怕是一句半句的歌声。 或许是不满意父母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方式,打小我就对音乐舞蹈文学艺术有着强 烈的渴望,只可惜一直没人指导引路,就此遏杀了一代天才。我原想拿儿歌逗裴莹丽雪 开心的,不曾想她当真听进去了,并且稀里糊涂还真就睡着了。 我并没有天真到把她的入睡归功于我的音乐天赋,理智告诉我,她的身体仍然处在 虚弱的状态,需要大量的睡眠。但是,看着她倦倦入睡的模样,看着她眉眼里含着的笑 意,我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一时竟说不清什么样的感受。我很近很小心但却是很仔细 的打量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并且让我情不自禁幻想起了她如雪的大腿和粉白绣 花的内裤。这样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叠加,似一场春雨悄无声息地滋润着我全 身的血液,让我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躁热在迅速膨胀、升腾,如一川正在解冻的冰河, 在万物复苏的阳光直射下猝然地炸裂,快速地崩溃,无法遏阻地奔涌、狂啸,让我忍不 住有种想要抚摸她的冲动。 我的一只手小心而缓慢地伸向她的脸。但是,就在手指尖快要触摸到的时候,突然 却停了下来。我想我不能再伤害她了,我应该恪守自己暗暗发过的誓言,这不仅仅是对 她人格的尊重,更是一份爱的承诺。该死~~过去我总是对她想入非非,并险些犯下了不 可弥补的过错,那一刻,我相信自己终于领悟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恋,真正的爱绝不应 该是一个人的快乐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万幸的是,在极度矛盾的渴求之中,我 最终克制了自己,战胜了自己。 我很小心地将身体从床边挪出来,几乎是诚惶诚恐的状态,唯恐惊扰了裴莹丽雪的 香梦。下了床我没有立马离开房间,我想好好打量一下她的卧室。我一直认为,看一个 女人,尤其是单身女人,是否具有较高的品味和情调,千百万别受她身上饰物的影响, 最好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入她的卧室,只有在这种状况下才可以细细咀嚼出一个 女人最最真实的一面。当然,单身女人的卧室是不会轻易向任何什么男人都敞开的,尽 管之前为裴莹丽雪取衣物时进过她的卧房,但因为时间仓促当时竟没有功夫细心打量, 所以我才更应该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 她的卧室装饰的并不复杂,更谈不上奢华。整体方面注重了简洁与时尚的结合,细 微处却略显别致,彰显出主人的偏好与个性色彩。板式衣橱和当中的缕花物架漆着淡淡 的奶白色调,床柜两端,吊有两盏仿制的粉红色宫廷式样的玉灯,檀木色的船形床显得 质朴而稳重,和对面紫罗兰窗帘相得益彰,融为一体。缕花物架的隔间中,摆置着一些 各具地方特色的工艺品,也有一些鲜亮的手工艺饰物,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但是最吸引我眼球的,却是当中那一幅裴莹丽雪的相片。相片用檀木色木质镜框镶嵌着, 是一张半身艺术像,大概是她20几岁拍下的。照片上的她,身套一件青翠色的高领毛衣, 栗褐色的直发瀑布般垂在肩上,前额处有几浏细发搭在眼眉间,一只细滑纤弱的手托在 腮下,嘴角处挂着蒙那丽沙那种似凝视似沉思的微笑,整个画面在朦胧而暗淡的背景衬 映下,既展示出青春的靓丽,又折射出妩媚的恬淡,美到了极至。 她的床头柜上搁置着几本供入睡前随手翻阅的书籍杂志,我好奇地看了几眼那些书 名,如今都还模糊地记得它们是《欧洲文化探秘》、《美国乡村音乐》、《帕拉迪诺艺 术论》、《硅谷的秘密》几部专著,以及《时尚》和《读者》之类的流行杂志。我也有 睡前看书的习惯,过去看的比较多的是鲁迅、郁达夫、郭沫若等一些近代文豪的文章, 现在是跟着热点在看,比如余秋雨、于丹、王立群、易中天。偶尔也看玄幻武侠、惊悚 悬疑、都市言情或是西方畅销小说。看小说最大的坏处就是很难掌控情绪,看得兴起往 往是欲罢不能,一不留神就是通宵达旦,第二天又不得不晕头转向地赶去上班。权衡利 弊,到是那些知识性或是给人以思考与启迪的大家文章更适合睡前阅读,因为它们更像 是一片片安定药,能催促我很快入眠。 与那些专著文章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的房间里豁然还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巴比 娃娃,小的有巴掌大,大的有一米多高。我原以为只有小女孩子才会喜欢那些金发碧眼 的洋娃娃,但万万想不到,经常翻阅各类文化专著的裴莹丽雪竟然也保留着如此的纯真, 两相对比,似乎给了我一种错位的感觉。 看完她的卧室,我悄悄又走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进门的右侧边,布置有点像休闲 茶吧,茶橱、茶座、茶几、茶叶、茶壶、茶碗、茶碟,一应茶具俱全。在正对面的窗台 前,摆放着一架栗褐色原木的劳伦斯立式钢琴,琴盖上搭着钩织状的奶白色台布。尽管 我看出那是架仿制品,但老派的欧式血统,却依然赋予了它绅士般的高贵。钢琴的左手 边是一副上下三层的乐谱架,近前翻看,有贝多芬、德克莱德曼、巴赫、贝里尼、布拉 姆斯、肖邦、德沃夏克、门德尔松、莫扎特等一大批天才音乐家的琴谱。除此之外,还 存放着一些其它音乐门类和不同风格流派的乐理知识,有摇滚、布鲁斯、民歌、乡村音 乐、朋克、另类、重金属、电子乐、流行音乐,看的我眼花缭乱,两眼发直。靠~~想想 在莲花湖畔那晚,我误以为周菁菁善于吹嘘,而裴莹丽雪又自知不过是浅学了一点绣花 枕头式的琴艺,不敢当众演奏是怕露怯。这一参观不当紧,当时我就想狠狠地踹自己八 脚,呸~~我那才真真叫做班门弄斧,丢人都不知道在哪丢的。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