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既然不是什么大麻烦,我赶紧地满口答应下来,趁着龚玉倩还没有其它指派之前拉 了可可就出了门。搭了车将可可送到父母家楼下,我没有下车,在车上给家里打了个电 话,将龚玉倩出差的事简单说了说,告诉父母让可可在家小住两天,开课我来接她。接 电话的刚好是老妈大人,她挺喜欢可可,说不用我操心,反正他们都已经退休了,住多 久都成。之后又问我生活的怎么样,让我有空就回家吃饭等等,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 我有些着急,也怕裴莹丽雪等急了,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挂了,之后让可可自己去奶奶 家,并叮嘱她不能调皮云云。我晕,做晚辈的总是烦老人唠叨,等轮到自己照管孩子时 往往也是不厌其烦,这可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吼~~~ 赶到裴莹丽雪家中,我晕~~心急的倒是我了。裴莹丽雪开门迎我进去的时候,她好 象也是才起床不久的样子,不过气色倒是挺正,脸上有红似白的。她当时已经漱洗完毕, 正打算用早餐。她客气地问我吃过没有,我说怕她着急还没吃呢。我脸皮一向较厚,从 不强撑脸面,更不委屈自己。于是她让我坐在她用早餐的位置上,说那一份早餐还没动 过让我先用,她再去做一份。 “甭急,我等你一块。”我说。 “那样会凉的,你还是先吃吧。”她说。 “我一向不喜欢单独用餐,好容易逮到和美女一起用餐的机会,我干嘛不等,饿死 也等。”我调侃着说。 “随便你吧。”她脸上胀起一抹淡淡的潮红,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早餐就摆在客厅的条几上,一杯鲜奶,一只煎蛋,一个生西红柿,简单而科学。清 新的晨光从窗台中倾泄进来,柔和而明亮,电视机旁边的音响中低低飘荡出曼妙的轻音 乐,将一个人的那种悠闲与慵懒衬垫很是优雅。 裴莹丽雪重新端了份早餐过来,除了鲜奶和西红柿,另一个碟子中的煎蛋由一个变 成了三个,她说是为我准备的但不知道够不够。看着这份早餐,我忽然冒失地问了一句 :“你一直单过吗?为什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知道为何会问出那样令她尴尬的问题,连我自己都感觉莫 名其妙。裴莹丽雪先是愣了一下,用餐的动作明显滞缓了下来,像是被触动了某种深埋 的伤痛,眼轮间掠过一丝提防的慌乱:“不是说我们要去郊外吗?” 我知道她在故意回避那个问题,于是我赶紧借机转移了话题,略显夸张地正了正身 子,很有兴致地说:“哦对了,知道我们今天去哪吗?一个特棒的地方!” “是吗?”裴莹丽雪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挤出一丝勉强的笑。 “是,一个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也是让我时常怀念的地方。” 为了弥补我刚才的唐突,也为了让裴莹丽雪尽快地开心起来,我一边用着早餐,一 边为她描述我记忆中依稀保存着那个地方的风景。记忆中,那地方离市区还比较的远, 骑单车一个单程都需要个把钟点,但那时候的我们,最不缺乏的就是充沛的精力,只要 喜欢,并不在乎什么路途遥远。回忆起来,那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奇异的风景,但却 是我中学时代常与玩伴们一起嬉闹的乐园。那里南依大别山脉,那山脉连绵起伏着,又 高又密又深。从南向北依次是阶梯状的农田,散落的农家院落,还有一大片稀疏的桦树 林。最最重要的是,桦树林的旁边有一条很宽但可以清澈见底的大沙河。河上有一座钢 筋混凝土大桥,我们每次去都要经过那座大桥。我们一般是在放暑假的时候才去,因为 只有在那个季节里,我们才可以在大沙河里尽情地戏水。也是在那样的季节里,天空常 常是湛蓝的,白云亮的耀眼,山是青黛的,树叶是翠绿的,农田里郁郁葱葱,坦露在河 床里的细砂透着金黄,宽阔的水面舒缓而平静,在金灿灿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银白的光 亮。 自打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很少再去了。最后一次去大概是在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 日子里,那时候,我们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无忧无虑的心境,或许我们正面临着现实的 压力,也或许,我们已渐渐长大,早已经褪却了光着屁股在大河里嬉闹的那一份纯真, 所以,多数时间是在望着河水发呆。 其实,我倒是挺留念那地方的,因为它总能给我一种无忧的明净。记得在多年之后 的一个公众场合中,我偶然遇到了小时候的一个玩伴,我拐弯抹角和他提及当年在大沙 河里嬉闹的情景,想勾起他的美好缅怀,可是想不到那家伙竟然像脑瘫样失去了曾经的 记忆,对当年的情景表现出一脸的淡漠。说实话,对他的表现我有些失望,而且在之后 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让我都很有感慨。我想,年少时的那一份纯真与浪漫或许早已经淡出 了他们的生活,对他们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之后我再没和当年的玩伴们主动提及过 那些风花雪月的年少往事。 工作之后我因公时常下县,偶尔也还经过那个地方,但因为有过一回让我很是扫兴 的遭遇,我也想让自己尽快的成熟起来,再经过那里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停滞过。只是每 当汽车打那座桥面上驶过的时候,我仍然会在车窗后面默默地远望着那些曾经非常熟悉 的景致,在脑海中闪过一些美好的记忆,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再后来,那条公路取直 改道以后,我也就再没有机会经过那个地方了,曾经那么熟悉的记忆和仅存的一点点无 忧的快乐,也随之在时光的剥离中渐渐地暗淡了,模糊了,远去了。 裴莹丽雪在我略显伤怀的描述中用完早餐,进而对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产生了好感, 于是我们趁热打铁进行了一番收拾,除了从她家中带了必要的用具,还很有兴致地去了 商场,买了一些吃喝的东西,打算就在野外午餐了。 带着久已失散的记忆,我企图把裴莹丽雪拉进自己曾经的真实里。可是一路上,我 似乎还总有些莫名的恍恍,因为大规模的城市扩展,早已将过去的一切基本给覆盖了, 况且,我们也都在蹉跎的岁月中不知不觉地长大,那曾经的真实怕是再也无法复制了。 正如早年的一部电影《青春祭》所表达的那种情怀的伤逝一样,青葱岁月,如花情怀, 犹如拢不住的水,从指间遁入泥中化作无形,永无收回之可能。 我们是驾着裴莹丽雪的车去的。因为由我驾车,感觉路程比过去似乎一下子也缩短 了许多,不再有骑单车那种遥遥的感觉了。因为很久没去那地方了,找起来还真费了不 少功夫,绕了几次弯路,但凭着模糊的记忆,最终我们还是找到了那条早已被废弃的柏 油路,还有那座钢筋混凝土跨河桥。 车到了桥上,我把车停在了中段的桥面上,和裴莹丽雪一前一后下了车。那时候桥 面上空荡荡的,既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过去感觉很宽很热闹的桥面,那时看来真的是 已经相当落伍了,据我目测,桥面的宽度也只可以勉强满足两辆车的错行。桥两边的石 护拦早被风雨剥蚀的满目疮痍,尽显残废衰败的沧桑。大部分桥面裸露着斑驳的砂砾, 断裂的纹痕如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默然注视着时空的变迁。可是我们滞留的那一段桥面 却意外的光滑如初,使我猛然产生出异常的兴奋。于是我灵感突发的一把扳过裴莹丽雪 的肩头,问:“会跳舞吗?” “怎么啦,不会让我在这和你跳吧?”裴莹丽雪诧异的看着我说。 从她语气中我断定她一定是会跳舞的了,于是我不容商量的快步走回车前,将四扇 车门全部大开,尔后挑了张拉丁舞曲插进车载CD,并将音量开到最大限度,之后回到裴 莹丽雪的面前,绅士样一本正经冲着她发呆的脸比划了一个正式的邀请:“丽雪小姐,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疯啦你?有人来了!”裴莹丽雪心虚的向桥的两端张望着,很难为情的状态。 她说的没错,远远的柏油路面上果然有几个身影正向桥上走来,从他们肩扛手提的 农用工具判断,应该是出工的当地农民,但以我固有的张扬个性,既然我已经决定了, 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阻挡我跳下去。所以,我很不以为然地将裴莹丽雪一把拽入怀中, 用了不屑地口吻说:“别怕,他们走他们的路,我们跳我们的舞,井水不犯河水!” 于是,在空荡而疮痍满目的桥面上,在缠绵委婉充满浪漫情调的伦巴舞曲中,我们 用自己的躯体翩跹诠释着已逝的青春。那时候,远处飘然而至的水面,宽阔舒缓,闪烁 着银白的光亮。微微的河风在桥面上掠过,撩起了裴莹丽雪舞动的发稍。在激越而华丽 的旋律中,裴莹丽雪娇媚的容颜稍显羞涩,但是她那婀娜款摆的妩媚舞姿,却显得那样 的柔韧而舒展,就像是在远古文明的黯黑废墟上,舞出了一道摇曳多变的绚丽色彩。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裴莹丽雪的舞跳得那样的棒,尽管她处于牵强的被动应 付状态,不可能释放出全部的热情,可是从她的肢体应对中,却又透显出拉丁文化激情 奔放优雅浪漫的精髓和灵动,一招一式都跟接受过严谨训练似的。于是我一边出招一边 带了几分调侃道:“呵~ 有两把刷子!哪学的?” “幼稚园。”裴莹丽雪抿了嘴说,有点得意的神情。 “正经问你哩,打什么岔!”我甩出比较有难度的陀螺旋转说。 “是正经回答你呀,以为我在说笑吗?”她扭胯过来,像怀疑我智商样的解释道, “实话告诉你,我4 岁开始习练舞蹈,5 岁拜师学琴,15岁通过钢琴八级考试,19岁拿 到国标舞资格证,大学一年级,代表学校获得过全国师范类院校国标舞大赛3 等奖。” 她在曼妙的舞动中历数着辉煌的身世,之后用斜斜的眼神瞅着我,神情中有着掩饰不住 的自豪,似乎隐含了得意样的嘲讽:傻眼了吧你? “大学你学的什么专业,艺术?”我带了质疑的口吻问。没错,搁谁撞在这样的枪 口上,不傻眼才怪。 “国际金融与贸易。”她连续六位影子步回旋过来,轻声地说。 真他妈见鬼~~所学专业和她的才艺整一个风马牛不相及,不仅是全才,而且深藏不 露,这的确让我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不知道有幸遇到这样的全能型的才子佳人是我的 幸运还是我的灾难! 也就在那个时候,远处那几个农民装扮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桥面上,有男也有女,果 然都是下地出工的当地农民。不知道他们在之前的现实生活中是否见识过我们这样的神 经病,尽管他们没有围观,脚下却是明显放缓了行进的步伐,打量天外来客一般,个个 脸上都留露出好奇而诧异的神色。男人脸上多是木然的笑,女人则捂了嘴忍不住的惬乐。 “扬帆,别跳了吧,人家都在笑咱呢!”裴莹丽雪央求我道,说话时把胀得绯红的 脸埋的很低。 “哈,这就让你难堪啦?还吹嘘在什么舞蹈大赛上拿过奖呢,我想那大赛的观众席 上不应该就只有这几个人吧?”我一招旋转舞步将她拉进怀里,之后双手松松箍在她的 腰间,换了慢摆的舞姿说。 “比赛和生活是两码事。你看他们的眼神,一定以为我们疯了!”她虽然有些难堪, 身体却依旧跟随着节拍缓慢地摇摆着。 “没错,咱们是疯了,但是在平淡的生命中,能有几次这样的疯狂,不也是极难得 的珍藏吗?”我放纵着自己的性情,突然很忘情地展开自己的双臂,像游呤诗人那般大 声地宣布道,“啊~~让我们抖擞出生活中最绚烂的华章吧,让我们释放出人生里最华丽 的精彩吧,让我们在这里放出光彩收获快乐吧!” 我的疯狂让裴莹丽雪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出来,好象要大笑又不敢大笑的样子,突 然捂了嘴逃离开我的怀抱,兔子一样地向车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冲我喊道:“你一个人 疯吧,我可不想让人送进精神病院!” 我晕,一场精彩的疯狂刚刚开始就嘎然结束了,我感觉特别的扫兴。 我被闪在原地,意犹未尽地挠了挠头,似乎也有些尴尬的样子,但是在上车之前, 我却没有忘记向那几个看稀奇的过路人扮一个俏皮的鬼脸,向他们展示我善意的友好, 同时也证明自己并没有疯狂到发神经的地步。 上了车,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CD音量关小了一些,希望我们刚才的那种开心状态 能够在奔放的音乐中持续地保持下去。我们驾车下了桥,继续朝着我曾经熟悉的那一片 桦树林进发。跑过一小段柏油路面后,前面就是乡间那种常见的砂砾混合的土路了。路 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洼,尽管我将车速放在低档位上,行进的非常缓慢,但也相 当地颠簸,整个车活像个喝多了酒的醉鬼。 万幸的是,当年那一大片桦树林还依稀保存着曾经的轮廓,如果说有什么遗憾,也 仅仅是因为人为的砍伐使它们不再像当年那般的茂密了。顺着林间稀疏的空隙间,我把 车直接开到了一块敞亮的草坪上。那块草坪比较的平整,芳草茵茵,像一块绿油油的地 毯,是一块比较理想的露营地。因为正是盛夏季节,阳光比较强烈,透过枝繁叶茂的桦 树空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草地上零星地盛开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甚至还有几株艳 艳的玫瑰红的花朵,这种花我是认到的,因为它们总是向着阳光盛开,当地人俗称它们 为太阳花。 车在草坪上停了下来,我们下了车,先是在林间附近随意地转了转,接着是稍远一 些的大沙河、田野、农舍。每到一处,似乎都能勾起我许多的记忆,于是我便成了裴莹 丽雪最直接的向导,向她不停地指点和讲解着当年我们更喜欢在哪一片林间打野战,在 什么样的树枝上可以掏到鸟蛋甚至抓到雏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够顺利地偷挖到老乡 田地里的红薯、花生,又习惯于在哪一片水域中嬉戏。我讲得唾液飞溅,裴莹丽雪听得 津津有味,似乎与我一起沉浸在了那个美好的记忆里。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重又回到停车的那一块草地上,将随车带去的凉席垫子铺在 一棵比较粗壮的桦树旁边,将火腿肠、茶叶蛋、面包、矿泉水,以及鲜红的草莓、新鲜 的桃子一起堆在铺垫上,之后我像在桥上那样将车的四门敞开着,换了一张柔缓的轻音 乐CD,将音量重新放大,我喜欢浸泡在曼妙的音乐中享受一切美好的闲暇时光。 或许是玩的累了,午餐过后我们双双挨靠在树干上养神。在微风的吹拂下,在舒缓 而柔情的音乐中,我们静静欣赏着远处那闪动着银光的水面,金色的河床,碧蓝的天空, 缓慢游移的白云,油绿的田野,黛青的山峦,若隐若现的农舍,还有近旁杂草中微微摇 曳的太阳花,那种感觉真得不错。 “你在想什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我有些耐不住寂寞地突然偏过脸去,冲着裴 莹丽雪傻头傻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听到我问,裴莹丽雪侧过脸来,我们脸挨的很近,我由此注意到她眼珠子不经意地 转了一下,像是故意捣乱似的,忽然却反问了我一句:“你呢,想什么?” “我呀,在琢磨……怎样能把你烤吃了!”我有些不满意她处理问题的方式,撇了 撇嘴说。 “那时候,你们是不是经常在野外做烧烤?”她岔开话题问。 “不一定,那要看运气。只有在掏到足够多的鸟蛋或是雏鸟,或是网到足够多的鱼。” 我说。 “雏鸟?要是活着怎么办?”她问。 “傻瓜,雏鸟哪能要死的,全捉活的,大都还嗷嗷待哺呢。活的味道才鲜美细嫩。” 我说。 “你是说,把它们全做了烧烤?”她露出诧异的神色。 “也不一定,有些雏鸟已经快要会飞了,我们一般会给它一次放生的机会。”我俏 皮地眨眨眼说。 “怎样做?”她很好奇地追问。 “喏,看到前面那条沙河了吗?我们会把它放在河水里教它游泳,看它们快要不醒 鸟世的时候,才会送给它们火一样的温暖。看到吗,那片金黄的沙滩,就是它们进入天 堂的圣殿。”我漫不经心地调侃道。 “残忍!你们都是一帮残忍的家伙!”她带了恶心地语气说。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们有什么错,只不过是顺应了这样 的规律。”我不温不火地辩解说。 “强词夺理!”她有些愤懑地说。 “嗨,咱俩这是干嘛呢?为年少时的无知大动干戈,至于吗?”我不想和她争辩, 更不想惹她生气,免得破坏了原有的好心情。于是我随手拽了根狗尾巴草放进嘴里含着, 牙咬着草根,不紧不慢地说,“刚才你不是问我想什么吗?其实我那时在想,眼前如果 不是条快要干枯的沙河,而是一片海,该是怎样的惬意呀!” “你也喜欢海?”她恢复了平和的语气,很有同感的味道。 她这一问,立时将我的思绪带回到了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时的那种感受当中。我没有 正面答复她,却夹杂着飞扬的思绪说:“我相信每个人面对大海时的那一份心境与感受 都会因时因地而有所不同。知道吗?在我未见到大海之前,我总是将海想象的辽阔而壮 美。我总是向往大海那种于冽冽狂风中卷起的骇浪惊涛,在自由不羁中的浩然旷达,在 天与地间誓不言败的昂扬斗志,在生命中生生不息的澎湃激情。只可惜,我始终没能见 识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壮美场景。” “后来见到海了吗?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很感兴趣地问。 “见到啦,但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壮美。那是一片平静的海,一无波澜,平展如镜。” 我眺望着远处,平静地说。 “怎样的平静?说来听听。”她要求道。 我斜了她一眼,将狗尾巴草从嘴里拿出来捏在手里,漾漾地晃悠着,脑海里闪现着 第一次在看海时的情景。于是,我用一种淡然的语气向她描述道:“那次看海是在青岛, 我独自一人坐在崂山的一块巨石上,面朝大海,足足呆了一个多小时。当时,空气中弥 漫着海的浓浓气息,湿湿润润,凉凉爽爽,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一次虔诚的洗礼,似乎 要将久积于体内的污浊与邪念荡涤的一干二净。那时候的海面上,蓝天白云,风和日丽, 明媚的太阳光从如絮的云层间渲泻下来,给碧蓝的海面罩上了一层绚丽的金色。辽阔的 海域一望无际,海天相连,在波光的烘衬下更显得苍茫浩淼。平展的海面碧玉苍翠,仿 若蓝宝石的平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耀目的光彩。微风吹起的道道涟漪,疏密有序地 排列在海面上,宛如蓝色镜面上炸裂的花纹。波涌间叠起的朵朵浪花,就像是在蓝色丝 绒上精心刺绣的樱花,一簇簇争相绽放着。辽阔、平静、端庄、妩媚,这就是我对大海 的初次印象。平静的大海,就像是一位装扮着华丽衣装的少女,从天的尽头款款飘来, 安然注视着与我的相约。” “没看到你想要的那种壮美,是不是有些失望?”她追问。 “尽管有些失落,但平静的海,却给了我另外一种神奇的美丽,并让我从中得到了 一些人生的感悟。”我稍稍调整了逐渐下滑的身体,坐正了姿态说。“当那平静的海面 一瞬间横亘在我眼前的时候,那种超然的平静,更象是一位饱经沧桑与劫难最终登上权 力巅峰的女皇,在历经过无数次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生生死死、爱离情殇之后,自然 流露出的超脱、安然、豁达、宽容的神情,那神采足以超越和蔑视一切荣耀与欲望,让 我隐约体会到,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在她的心底积蓄、曼延和燃烧。” “嗯,联想丰富,比喻贴切。那么,你感悟到了什么?”她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 适时地给我以鼓励和引导。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