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少儿不宜) 调情是并不兑现的性交许诺。 ----米兰. 昆德拉 夜。有雨而下。风还是那样的急。 电视屏幕已闪烁成雪花的迷离,空寥的房间象一张敞开的黑幕,沉重的让人感 到窒息的哮喘。燃烧的烟火忽明忽暗,随着那淡然的微光,他的双眼无有神采;疲 倦中透出一丝苍白的阴冷。 随手遥控板按动,那仅有的光亮消失。空气中有人的咳嗽声。 他想到了很多的事,往事的记忆仿佛就在眼前。她的影子从他的心里散开,凝 聚成一个模糊的影像,伸手就可以触摸。 半年前,他的她离他而去。在病魔最后的猖獗中,她紧紧的拉住他的手,微弱 的话语,微弱的呼吸:我舍不下......他的泪潸然而出。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后,她 再也没有醒来。 她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唯一所留下的只是无法抹去的痛伤和难耐的追忆。 她走了,而且带走了她肚子里的仅有三个月的孩子。在活化的时候,他的大脑 是空白的,已无有任何的知觉。在猛扑上去的时候,重重的摔倒。就这样,他在痛 苦的煎熬和愧悔中度过了无数个无聊的天天。精神已萎靡,怎么也振作不起来。 他本来和她就是晚婚的。他和她结婚的时候,她是30岁,而他已35岁了。 人生中最痛苦的三大悲哀他感觉已体会两种。他觉得他的命运注定是凄楚的。 麻醉的沉沦正渐渐的侵蚀着他所有的感知。就如秋天将要枯萎的枝叶,怎么也 翠绿不起来了。 有时侯,我们似乎都在寻找一种籍口。就如守寡的女人,痛苦的伤痕和别离是 有的,而不应成为再次寻找幸福的累赘。社会道德的规范,也许是强加于女人身上 的枷锁。对于自身所想所思的事,却不敢让它占据自己的大脑。压力和世俗的纷绕 是不容回避的,然而,最终应该拥有独立的个性和追求幸福的权利。男人的空间始 终比女人的宽广,不管从各方面来说,这是一种事实;也许这社会本身的虚伪和不 公是存在的,就如纸上画的老虎,如果,捅破了,也无非如此。剥夺有时侯不是外 因所强加的,而是自我形成的。 他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下,他翻开了一本杂志,封面的三点式美女妩媚而笑。 怎么也看不进去。斜躺着身子而卧,渐渐的处于昏睡状态,但他的眼始终是睁开的。 白日,阳光。天晴了。 他坐在房间里发呆。一只苍蝇飞来飞去,最后停落在他伏案而放的手臂上。 他毫无表情的脸看着这只乌黑的苍蝇,在一丝冷笑之后,他的另一只手掌挥下 ;他感觉到疼痛的快感,苍蝇已碎尸万段,他的手背手掌上是肮脏的污物。苍蝇的 血是黑色的。 他是一个下岗者。本身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每月靠那二百多元的下岗费 生活,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他为她那无救治的病花费了所有的积蓄,包括小本 生意的所有投入。如今,他是什么也不想做了,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身心在堕 落。渐渐的走向另一个封闭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不可能与现实的世界相融合的。孤 独,无助,痛苦,回忆,折磨侵蚀着他的思想和肉体,他所有的一切已是憔悴不堪 了。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的信心。他想,他可能要完了。 欲望的魔咒一旦显现,是所有的理智都不可阻挡的。一杯刺入神经的白酒下肚, 他有舒畅的感觉。在随后的独饮中,他的热血开始沸腾。 午后的阳光灼热。他抬头看了看,头有点晕眩。走入地铁,人流攒动,一股浸 入肌骨的凉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杂难闻的气味。他脸上的汗液已冰凉。 等车的间隙,立柱的前方,一个臃肿的胖女人一直在瞅着他。他觉得她长的很 难看。广告灯箱中的女人有点一丝不挂的嫌疑。隐隐忽忽他觉得自己可以窥探到她 乳房的轮廓。 人声嘈杂,车来了。 摩肩接踵,蜂拥而上。背靠背,脸对脸。狭窄的空间他闻到大蒜的气味。 他的身侧有两个男人,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看样子是很长时间没有刮了;另一 个高高的个子,他要仰面才能看清他的脸。前方是一个女人的后背,从她的穿着和 头型看,年龄不是很大。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想,她一定很漂亮。 他感觉身体已受到强大的挤压,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有很多人在说话,他是 听不清的;他唯一所听清楚的,是一个孩子的哭声和母亲的责骂声。 机车在行进,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 看着前方女人的发影,他想到了他的女人。想到她的笑容,她的温情,他对她 的爱抚以及他和她做爱的情景。她的那句话此时在他的耳畔萦绕,那样的清晰,那 样的令他躁动不安,她对他说,她每晚睡觉时都喜欢摸着他的那个东西。那样,她 的睡眠才会安稳。她和他的这种习惯已维持了很多年,如今这习惯已不可更改。就 是在她离他而去的半年中,在每晚的睡眠中,他会为那不踏实的失落而情不自禁。 但他知道这不是“手淫”。 车停了。有人下,有人上,人流就似被操纵的玩偶,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他的身体也跟着这股外力晃动着。 车开了。他旁边的人还是老样子。络腮胡子男人咳嗽着,高个的男人喉腔中咕 嚕着,好象是一口浓痰,他觉得他将那痰咽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腹腔中开始翻涌 起来,他很想呕吐。前方的女人好象在骂人,有人踩了她的脚,她的身体摇晃着, 臀部紧挨着他的下身。他开始浮躁起来了。 有一个物体在他的身后蠕动着。他感觉那是人的手。在他回头的时候,他的身 体颤栗,那个臃肿的胖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她淫魅的笑着。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腰 部,整个的前胸紧挨着他的背脊。他能感触到她乳房的庞胀。他没有理睬。他觉得 她的长相令他做呕。 车内的空气浑浊,他的额头开始出汗。 他看着前方女人的背影,欲望开始弥漫于大脑。心跳不能自己。车身有所晃动, 女人整个的后背同他的身体紧紧的贴上。她穿的是白色的衣裙,他可以清晰的看到 她乳罩的后襟。女人的秀发已触及到他的脸庞,他嗅到淡淡的芳香。 不由自主中,他的手抬起,轻轻的滑向女人的胯部,他打了个寒颤。 女人丰满的臀部紧贴着他已膨胀的下体。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他仿佛能 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女人的一缕发丝凑到他的嘴唇上,他旁若无人的嗅吻着; 整个的身体紧紧的粘贴在女人的后背上,她的体肤的温度足以将他熔化掉。肆虐的 性欲张开了狂放的翅膀,他的双手肆无忌惮的游移......他开始想象,开始意淫。 他已忘记身侧紧挨的男人及身后的女人。他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和他做爱的场景,虽 说是虚浮的,但他的臆想却是真实的;因为他已紧紧的贴着和抱着这诱惑的肉体, 他的下体和女人丰满的臀部碰触,然后蠕动,然后浑身振颤......他的下体粘稠之 物湿润。 猛然的车身停驻。他恍然清醒。身侧的男人正朝门前挤动,身后臃肿女人已走 出车外。忽然空出的空间里,只有他的双手还在搂着那女人的腰。惊悸的羞耻,他 的脸红了。 女人感觉到了他手的猥亵。瞬间扭动着身体挣脱。回头的时候骂出了声:流氓! 很多的眼投过来,他感到无地自容了。就在急于下车的时候,她看到那女人丑陋的 脸,那脸有一大的疮疤。他想到了后悔,也想到了臃肿而难看的胖女人,她的美丽 是胜过她的。在下车之后,他的羞耻心荡然无存。他不屑的看着她:就你那样,配 吗? 机车开动的时候,那女人还站在车窗前骂着。但他已走远,留给那女人的只有 后背。 当他走出地铁通道时,正看到不远处那臃肿的女人搭乘上一辆出租车。他看到 她对他挥手及那不怀好意的笑脸。 在一个面馆前,他走了进去。开票的时候,他发现他的钱包丢了。他开始回想 乘车的所有过程,猛然中他想到了那臃肿的女人。气愤的情绪令他的脸胀红。 性是重要的!性是重要至极的!问题是在看到性重要性的同时,如果性脱离了 所谓的装饰,所有那些神话和所有的礼仪,它便会成为纯粹的动物交媾。 就是说,在最原始的形式,最快的形式,在性交的时候没有多少愉悦;如果是 简单的动物性交,欢愉就可怜至极了。 ----巴尔加斯. 略萨 夏夜。空气窒闷。 辗转反侧,心绪不宁的他无法安睡。已是子夜而过的时辰,静寂的夜充满恐怖。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水笼头,一盆一盆的冷水泼下。整个的躯体被水浸透。对着镜 子,他看到自己疲惫的以及渐渐苍老憔悴的面容。一挥手的刹那,玻璃的碎片插入 手掌,鲜血涌出。麻木的他没有任何的痛楚。 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为以后的生存,也许为自己的可怜, 也许为未知的未知。他开始想到死了。 他打开录像机,那已尘封多年的“花带”重新启动。画面淫荡的男女虽然已是 麻木的熟悉,但此刻却激起他发泄的欲念。他不由得的抚摸身体的下面,沸腾的血 液翻滚,深渊的无底洞正向他敞开着。失魂落魄的焦躁不安扰乱他所有的理智,无 法达到欲望的折磨令他心境慌乱。他想,他要出去。在随后的忙碌之后,他走出家 门,身影已融进于这暗夜的黑幕中;渐渐的消失。 大楼是灰暗的肮脏。霓虹灯闪着昏暗的光影。街道稀疏的车辆伴着寥寥的沉闷 声,一个乞丐正在翻着垃圾箱寻觅食物。有一条黑色的影从面前晃过,蹲伏在不远 的角落张望,那是一条狗;眼睛泛出黄绿色的阴光。 他看了一眼那眼前的台阶,似乎有种暗流在吸蚀着他,不由自主的迈步而上。 走上第三层的时候,一个女人斜靠在墙壁上抽烟。她一直盯着他。脸上没有表情。 女人的大腿摇晃着,从她身旁过的时候,他闻到刺鼻的低劣香水的味道。 眼前豁然开朗,但光线昏黄的黯淡。一个男人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将他带入 一个包间。他知道他今晚要当“嫖客”了。 时辰不久。帘幕揭开。一个30岁的女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斜眼看了她,女人的脸上有很多的雀斑。他问她抽烟吗。她没有拒绝,他给她点 燃了香烟。 女人狡黠的笑着,有种随意性的放荡。她坐在他的腿上,将嘴里的烟雾吐在他 的脸上。烟雾散淡处,他的心焦炙起来。他拉起她的身体,将她手里的烟扔在地上, 然后用脚捻灭。她抱着她在无音乐的空地上跳舞。他的脸和她的脸紧紧的贴着。 沉默,寂寥,无声。偶尔所听到到的是外面男人的吐咳嗽声。他抬头看了看头 上的灯光,迷离的黯然。 他的手放在女人的臀部上,开始慢慢的抚摸滑移。女人的身上散发出酒精的气 味,她闭着双眼。没有任何的声息和不安。他感觉女人的臀部很丰满,他的手伸进 她裙衣的里面......女人臀部的肌肉是冰凉的。不是很柔软,但他能感觉到她肌肉 的光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女人睁开眼睛,阴冷的眼睛看着他。好象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他的手解开 她胸前的纽扣,敞露的前胸白晰。他将她的乳罩翻上去。女人的乳房不是很大,但 却很饱满。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直止越抓越紧。她感觉到了疼痛,只是呻吟着, 没有反抗。 他将头低下,嘴唇凑了上去,吸吮女人暗黄色的乳头。女人的身体挺直,头已 仰起,她还是闭着眼睛。他感觉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心的跳动已达到极限,仿 佛要撕开他的胸膛崩裂的狂躁。他无法控制了。 他抱住她匍匐在身侧班驳肮脏的沙发上。他将女人的衣裙已完全脱掉,展露的 胴体散发出诱人的媚影。他的身体颤栗起来。女人无动于衷的睁着眼睛看着他,嘴 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淫笑。她伸手到他的下体,将他的裤带解开,手伸进去......舒 畅的感觉令他神思恍惚。 当他正要和她融合的时候,女人忽然想抽烟。他有点不自然了。他将烟盒扔给 她,在她点燃烟的同时,他疯狂的揉抚着她的躯体。 短暂的抚摸之后,他的下身靠近她的下体。女人仰面而卧,斜躺在沙发上,他 看到她正在抽烟。顺势的身体前移,他进入了她的身体。他剧烈的抽动着,摇摆着, 他能听到自己无法抑制的喘息声。这种快感已使麻木的陌生重新回到他意识的熟悉, 他恍若在梦里,在天空中,身心蒸腾着,飘浮着......汗液湿润了他的肌肤,痛快 淋漓中,他已是汗流浃背。渐渐的从狂躁的悸动归于缓缓的颤抖,他紧紧的抱着女 人的肉体,真的有种想伏灭她的感觉。在他站起身的时候,他听到女人的笑声,那 笑声是猥亵与不怀好意的,更有一丝阴酷的轻蔑。 女人扔掉手中的烟蒂,漫不经心的穿上衣裙。她伸过手来看着他,他觉得她的 眼神象狼。他将百元钞票给她。她接过来,甩了甩:就这点!这是他听的女人的第 一句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在扔出另一张钞票之后,他走出了那个包间。 男人站在出口出,那种笑是他不愿看的。包间费:50元。他扔给了他。在下楼 的时候,那刚进来所碰到的女人还站在那里抽着烟。在他的身后,是那女人嬉虐的 大笑声。 崩溃就是世界末日。人精神的崩溃就是生命的终结。 ----爱德加. 迪莫 有时侯,我们都会不由的考虑一个问题,也就是所谓的人的问题。哲学的终极 目的,也就是研究人的问题。精神的涵盖面是很广泛的,但它不外乎逃离人本身的 感知和存在。我思故我在。存在的虽然合理,但合理的却不一定公平。 有很多问题是无法解释的,性代表着人的精神和肉体,更代表一种生存的意识。 当然,性也可以归纳为所有人生所追求的情感的欲念。这种欲念也并非唯纯粹 的性爱所能包容。欲望有物质上的,有身心上的,有想象上的,当然也会有对美好 的未来所期望上的。然而,一旦这种左右人意识的欲望和精神萎靡侵蚀于人的生存 的基本条件,那么,自然的崩溃就会来临。从而,对于死亡的恐惧将不会退缩。更 不会可怕。 白日。街道。 他站在路边的候车亭。周围有男有女,也有可爱的孩童。他不知道他为何要站 在这里,就是真的乘坐上那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也是没有目的地的。 一辆高档的轿车忽然在面前停下。一个粉头男人伸出车窗外,那笑似乎是对着 他的。他有点不知所措。那男人在向他招手,正欲身体前行时;身侧有碰撞物使他 的身体踉跄。一个穿着入时的女人跑了过去,随后,那车门关上了。 男人的烟头扔在他的脚下。 在下岗的一年中,他曾身心疲惫的奔波。为了不应有的歧视,更为了自己的生 存。他为他的年龄而伤感。在这利欲与功利的社会,在这更注重实际的空间。他是 无能为力的。 他曾开过小饭馆,曾在建筑工地打过工,也曾用仅有的积蓄买了一辆摩托跑 “摩的”......他觉得他是被这社会所抛弃的人,更为自己的可怜而忧愁。 他没有退缩不前,但他却感觉到自己卑陋的身体在风中的无助。尤其,在他的 女人病逝之后,他怎么也振作不起来了。他知道,他唯一的寄托和安慰以不复存在 了。 看着那些充满青春气息和活力的年轻人从身边而过,他为他们无忧的笑容而感 动。他想他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然而,这种想 法却是一闪而过的,最大的痛苦和失落已淹没了他所有对生的意念。 实际的人世,金钱是能主宰一切的。荣华,富贵,快乐,自由......他想他什 么也没有,就是淡淡的亲情和怜惜也距离他是那样的遥远。他觉得一切都是空无的, 一切已对他失去意义了。 一个穿着褴褛乞讨的孩子走到他的面前。孩子的脸肮脏不堪。他颤颤微微的伸 出他的小手,手指是乌黑色的。他有一种排斥的意识在内心做祟。他感觉身旁的人 都将视线移在他的身上,而不是那孩子。他朝孩子的身后看去,他的母亲是一个残 废的女人,一条腿是截断的。他可以感触到那女人凄怜的眼神和疲惫憔悴的倦容。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黄色的信封,那里是他刚领取的202 元的下岗费。他掂在手 里看了看,犹豫着。但忽然,他感觉有一种灵光在眼前闪烁,虽说模糊,但却很清 晰。那是一种奇妙无比轻松的快感和舒畅的感觉,仿佛没有任何困扰和压力,他莫 名其妙中想朝那灵光飞去。它的诱惑始终是璀璨的微笑着。他本为沉重的步伐此时 已成为畅然的轻盈,他的脸上流露出惨淡的笑容。 在神智清醒的瞬间,他将手中的信封给了那孩子。孩子深深的给他鞠躬。 他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下街道的台阶......汽车的鸣笛声,人语躁动的嘈 杂声,刹那间停顿,他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起,大脑随即一片空白。 一个女人刺耳的惊恐声响起:有人撞车了......鲜血静静的流淌着,路面却振 动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