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背面是什么? 作者:行者 挂断电话后一直把玩着手中的笔,看它在指尖上转动,白色的笔杆上的金属 头在面前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就如盛开在手上的流星,是她给予它生命,又 是她许下它短暂的绚丽。这个游戏她一向玩得很好,却从没有人来表扬一下。其 实有很多的事在别人眼中是那么地不值一提,谁也没有心思来理会她的那些小把 戏、小情调。于是,她也就习惯每天挂上丝微笑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做些无关紧 要的事,慢慢地,一切都是那样地无关紧要,真的也好,假的也好,谁也不在乎 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必要去费心分辨了。女友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能言,什么事 在她的嘴里都是那么地精彩。这让她感到很是不可思议,为何这世上的人是如此 地不同,同样地一场雨,有的人在眼巴巴地等着天睛,而有的人却在暗暗祈祷长 久……听电话那端如数家珍一般地介绍,她才发现,原来那个拥拥挤挤的世界竟 然离自己这么地远了。那些一个个鲜活的名字下的面孔竟然在她不在的时候演绎 出那么多的故事!何必再提那些曾经的旧事呢?听女友略带惋惜地说那些曾对她 纠缠不清的人,现在是多么多么地风光或多么地怀念……其实,风光怎样?怀念 又如何?她明白,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非白裙不穿的小姑娘了,而那些为她守在 楼下弹吉它的毛头小伙们自然也都是面目全非,如果真的还有再相逢的时候,他 们还会为她眼睛放光吗?她觉得毫无把握…… 其实她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自己能永驻青春,街上的女孩那么多,一个个年 轻得一塌糊涂、美丽得一塌糊涂。而自己呢?越来越没有勇气与镜子长相守了, 若说从前镜子在证明着她的骄傲,那么,现在的镜子一定是在嘲笑她的苍白了。 忘了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面对街上投来的眼光变得那么地心慌,总是怀疑是否是 由于自己的衣着出现了不妥。更多的时候,宁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咖啡屋里看街 景,却再也懒得幻想有什么故事发生…… 他端祥着在纸上随手画下的那个侧影,仔细分辨后确信画下的那个未知的人 绝不是自己认识中的任何一个。这是个女人的侧影头发很长,略带着些卷曲,鼻 子挺高。他实在想象不出画中的人若是转过脸来会长成什么样子,但这也没什么 大不了的,反正他每天总会在没事时画,画很多不同长相的人,当然,全不是自 己认识的人,因为认识的人他画不出来。妻子曾问过他画得是谁?为什么要画? 可他懒得多说什么,说了她也不明白的。很没意思。他当然无法对她说其实画中 的人并不是谁,也不可能是谁,只不过他在心里因为要给每一个画中的人编排一 场或悲或喜的故事,才在纸上描出个具体形象去想象。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 觉得就算他说了,她也不可能相信、或是不可能去试着理解的……不得不承认妻 子对自己真得还算不错,而那种“不错”也只能粘乎乎地停留在每天做两个人的 饭、洗两个人的衣、说些没盐没醋的话罢了。上班同路、下班同路、晚饭同桌、 睡觉同床……他有时甚至觉得,若她的身边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个别人,她也一 定会这样对人家“不错”的。这是她的天性,或者说是她自认为的“本份”…… 而自己,只不过是房子里的一个男人罢了,碰巧房子里需要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出 现了,于是,她就那么本份地去对他“不错”,这只不过是个很偶然很偶然的相 逢,但一纸文书却把这份偶然扯成了必须!他又画了一个“人”,这个“人”是 个短发的小鼻子,睫毛却挺长。他慢慢地给她画上胳膊,添上腿。他画的很慢, 因为他边画边在想要如何才能把这个“人”设计的更完美,但是等到纸上的“人” 亭亭地立在那个方寸之上时,他却发现远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好,甚至可以说是很 丑!也许,梦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就等于心与纸之间地差别吧……但他把纸团成 一团后丢进纸箩后可以再去画,而他知道,对于妻子的种种“不错”,却不可能 有这么充足地时间去想了。不知不觉中,他的笔下又盛开出一张孩子气的小圆脸 儿,稚气的小鼻子微微有点翅、而淡淡地有点略嘟着的小嘴儿,令“她”看起来 很是有些可爱……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儿”,想象着她和另外一个人要如何精 彩地相遇,再如何彻底地相爱,纵然最后分手了,也是彻彻底底地恨。对,彻彻 底底地恨!不要一点点地不舍,不要一点点地眷恋。就让爱的背面是恨吧,起码, 这是他可以了解的,就如他很是希望黑的背面就是白,错的背面就是对……可, 故事只是故事。下雨时只会撑着把伞匆匆往回赶的他知道,故事只能是故事,如 同饿了只能以吃来充饥一样。丢纸团的时候,他看见她正怔怔地盯着手中旋转的 笔,见他在看自己时,微微地一笑,眼睛有点迷离似的。他也微微报以一笑,又 转过身来,画画。 办公室里还是那么地安静,有的人在看小说,有的人在上网,有的人在发呆, 只有空调在忙着“沙沙”地歌唱。 她还在想女友的事,说实话,她打内心里挺佩服女友的勇气,不明白是什么 理因让看起来清清秀秀地她那么耐心等候什么“爱情的最后一垒”。她知道这些 年里,远方的她没有少过尝试,每次来电话时几乎都会给她介绍一位男友,断断 续续地得知她每次都很死去活来,不过,每次她又能迅速地给自己疗好伤,再迅 速地投入另一场短兵相接……慢慢地她已不那么热衷于打听最新战况了,因为, 女友的那句座右铭:还是找不正感觉!不过趁着还有人要,再找找吧,也许下一 个会更好……她知道这样地战争只有时间来给予个了结。她不知道那所谓的“找 正感觉”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找正感觉”之后又能如何?更快乐吗?女友也 不知道,所以,她还在不停地找,而她则还是不动声色地看。 他终于把纸上的那个圆脸小女孩画好了,只不过,发现在“她”的眼中彷佛 有一抹的诡媚,再配上嘟起的嘴,竟然阴森森地象是个狐妖挤着笑脸却含着泪的 狐妖……他感到毛孔渗出股寒气,连忙把那张可爱也可怕的“脸”扯成了碎片。 有时,他会忽然想到若有一天自己很突然地死了,妻子会怎么样?当然不可 能痛不欲生的以头抢地,更不能指望她会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终生不嫁。这样的 要求实在过于苛刻!那么,还是现实吧,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突然地死去,上帝 还不会宽容到舍得赐给人那么痛快地了断。若自己因公出差到外地两三年不回来 呢?她会守着那张大床数着日子等自己吗?会看着月亮把魂魄放在思念上猜测自 己的悲喜与平安吗?答案也许是肯定的,也许是否定的,说不清,其实,又有什 么关系呢……他想,也许真的应该出趟远门了吧。 下班的铃声响起。 他走到她的面前问:晚上家里还有剩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