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9 作者:细水蓝流 第一夜 和苯又吵了架,理由是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 在这个因怨而失眠的夜,只有小说是我的陪伴,无声无语,静谧幽暗。 那床头灯的一束光,照在纸上,苍白得像我的思想。 甚至连身上的维尼熊睡衣也失了活气。 如果我可以入睡,那之后的时间全都不会——发生。 凌晨零点零一分,床边挂着的CALL机嘀嘀作响。 我发现了一串陌生的号码,一个九位数,号码是123456789. 若这是个恶作剧,可这并不是简单的把戏。 若这是幻觉,可我被自己刻意的拿捏弄得疼痛。 神秘的电话号码,竟像美味的冰激凌一样勾着我的心。 打就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拿起电话,按下123456789. ——您好,这里是午夜告知,疑问解答请按1 ,查询余生请按2 ,修改人生 请按3 ,拨打情缘电话请按4.嘟…… 我按了1. ——请问您要咨询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我男朋友是不是真的爱我…… ——他非常爱你。嘟……嘟…… 电话那边盲音一阵,我疑惑的放下话筒。再一看表,已经是零点五分。 我又按下123456789.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个空号,查询请拨114. 电话回到了我所熟悉的状态,正觉得诡异,我却忽然困了起来。 小说搁置一边,爬上小床,盖上棉被。我安心睡去,暂时忘记了那神秘的电 话。 第二夜 今晚,我没再失眠,看过八点档的电视连续剧,我早早上床安睡。 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我的男朋友苯送了我一大束菊花。 他说,蓝,我很想你。然后他流了泪。 我明明在他面前,他为什么还要流泪。苯是不轻易流泪的。 心里一惊,蓦地醒了,习惯性的打开灯看表,零点零一分。 我突然记起昨夜的事,那串奇怪的电话号码。 123456789 ,它们又开始向我施展魔术一般,我无法耐着性子不去想。 就又一次拿起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午夜告知…… 这回我按了2. ——请输入您的出生日期。 我按下19821028. ——您的寿命还剩3 天零3 个小时。嘟…… 这盲音忽然使我全身难受,我的心一阵阵紧缩,头痛得仿佛裂掉。 我使劲的做着挣扎,不一会却痛感尽失。 再一看表,又是零点零五分。 但这一次,我没有困倦的感觉。我只感到思想混浊,心脉杂乱。 惶恐中,我拿出昨天未读完的小说,逼着自己沉溺,试图这般到天亮。 当晨光照进房间,我却终于睡着。 第三夜 我没能够如愿失眠,准确的说我在困倦中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音乐放的是MLTR的民谣,很美的和声,夜晚听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我的全部心思只在时钟上,我有太多的想法,我想知道这些想法的答案。 零点零一分,我又拿起电话,按下了123456789 ,接着又按了3. ——您确认要修改人生吗?确认请按1 ,退出请按其他键。 我义无返顾的确认。 ——您已成功修改人生。嘟…… 我没想到修改人生可以这般简单,或者这仍是恶作剧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可以怎样被修改,但我记得那句“您的寿命还剩3 天零3 个小时”,我诚惶诚恐,我还没有活够我的人生,我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去。 零点零五分,我是眼看着分针走到那儿的。心忽然很平静,仿若吃了镇静药 片。 音乐还继续着,他们动情的唱:I won't forget the way you're kissing. 我忽然很想很想我的苯,如果我真的离去……我不敢再想,我只能逼自己入 睡。 第四夜 时间尚早,电视没有好节目,我很久都没买DVD 新片了。 我翻出老片子,《玻璃之城》,然后又一次看得眼泪淅沥哗啦的掉。 苯这几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几天没来电话,打他手机就是关机提示音。 丫的!我不禁再次对着话筒骂到。 胡思乱想就是我打发时间的毒药,我的想象力丰富得足让我为之困惑。 一个人有着太强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幻想中去。 我如果真在幻觉中生活,那么苯的突然消失就可以解释了? 也许是我拨错了号码,也许他来的电话我没听到。 可是我宁愿是苯在生我的气,和我冷战。 反正我是很想苯,没来由的想。 那个123456789 ,我只剩最后一个4 键没按了。 拨打情缘电话,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禁又开始期待。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到了。 ——您好,这里是午夜告知…… ——情缘电话正在接通,请稍候。 今天没了那嘟的音,电话彼端,一阵沉寂。 然后忽然有一个男人接了电话,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听出来,那是我亲爱的 苯。 喂?他略微疑问的语气。 苯,是我,蓝。 你是谁?蓝?对不起,我不知道。 苯! 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医院,医生说我失了忆。 天! ——嘟……嘟……您的时间已到。嘟…… 该死的电话!我咒骂起来,这关键时刻也不让我把它打完。 我决定明天去市里的各大医院里找他,我一定要将他找到。 我竟然无比坚韧。 第五夜 我累了整整一天,也没能从哪所医院里找出苯来。 我的沮丧化作了一杯杯酒,统统进了胃。 但是酒精只能暂时麻痹,我依然记得起这几天来发生的点滴。 CALL机上神秘的号码,午夜零点零一分的123456789 ,零点零五分的盲音, 奇怪的选项设定,接通到苯的情缘电话…… 我又喝了一口马尿似的液体,我想我真的是非常难过。 活在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世界里,做别人手下的棋子。 我只觉得悲哀。 而苯,依然不明白状况,他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除了再打那个电话,好象也别无选择了。 我愤懑的看着墙上的挂钟,大口大口灌自己啤酒。 零点零一分。 123456789 ——您好,这里是午夜告知,疑问解答请按1 ,查询余生请按2 ,修改人生 请按3 ,拨打情缘电话请按4 ,祈愿请按5.嘟…… 恩?怎么会有5 键,以前明明没有的。 祈愿,我要不要祈愿呢?我犹豫不决。 但时间不等人,最后我还是按了5.手指略略颤抖,心口微微发紧。 ——请说出您祈愿的内容。 我脱口而出:希望我和苯能幸福的在一起,一直到老。 ——嘟…… 盲音。我这才发现又一个零点零五分到了,好象一切又恢复正常。 阴暗的房间,地上满是酒瓶,憔悴的我靠在电话旁,终于流了眼泪。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我的寿命真的如电话中所说。 三个小时以后,我是否真的就不在人世? 我想起了那晚做的梦,苯碰着一大束菊花,落了泪。 在生命即将小时的几小时内,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我所有的怀疑,我所有的恐惧,都只是因为我不清楚我的爱情。 我曾经一味的索求,占有,猜疑。 苯和一个女人吃饭,和女人吃饭又怎么了,他不是已经诚恳的解释过了么。 唉,我本该相信。 如果我还有时间,我一定好好对苯。我要告诉他我的爱。 就怕我们等不到天昏地暗了,就得分开。 想到这儿,我不禁踉跄的爬起来,去抽屉里翻出我和苯一起照的相片。 我在照片背面写上了苯的名字,还有三个字:我爱你。 将它放在胸口,我那想念如呼吸一般频繁。 我穿成苯最喜欢的样子,凌晨两点,重又躺回床上。 手里是那张相片,放在胸前。 苯,苯。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因为我只能呼喊他的名字。 始终滴答的走,我渐渐失了知觉。 尾声 再睁开眼,发现还是在自己的小屋里。 身上穿的竟是那套本已换下的维尼熊睡衣,身上也盖着棉被。 难道死去是这个样子? 房间很温暖,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的照在地板上。 酒瓶子都不见了,地上整洁干净。 电话响起,我从床上爬起来去接。 蓝,醒了? 我听出那是苯热切的声音。 蓝,是你吗?说话呀? 苯……你还好? 我昨天是不对,不该请她去吃饭。他的语气中肯起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 气?我以后不再和她见面了,不好么? 我惊讶得发不出声音。 蓝,别不说话呀。你,你哭了?蓝! 苯,我,我爱你。我呜咽着。 蓝,我也爱你。 一会你来找我,我们上街买点礼品,然后去见你父母。 真的吗?太好了!那边的他应该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一会见! 好,拜拜。他挂了电话。 十分钟以后,苯急急的就来了。 他说理由是他迫不及待的想看见我我微笑的面庞。 我笑着呵斥他太神速,我只刚刚洗完脸刷完牙。 然后他说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我家楼下了。 呵呵,令人暖心的神速。 我想我应该开始相信那发生古殴打只是场梦了。 但,应算是好梦,因为我明白了什么是爱。 我心满意足的叠被,整理我的小床。 忽然一张相片从床上掉到地板上,苯笑和拾起来。 哎,蓝,是我们的照片。哦?你在照片背面还写上了我的名字。 他忽然惊讶的叫着:啊,我爱你,哇,蓝,这么想我呀? 他有些夸张的笑着,一只手举着相片,转头问我。 我只是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2003/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