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泰拉 作者:弦色阴柔 之前,绝无如此安逸的夜。 房间里少了一只烟缸,隔壁没有了频繁的电话铃声,房东的猫也不再来骚扰。 塔拉在笑,我在同她对视,袖着双手,不动声色的看,不愿错过她眼睛里的 任何一个暗示与细节。指甲长长嵌进肉里一段,硬生生的拔出,却不觉得的疼。 塔拉。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即便被挂到墙上也依然要笑,笑的嘴角弯起, 下颚的那颗痔被镜片衬的黑亮异常。 塔拉。你其实很漂亮,至少毫不逊于那个扬着一头长发每日经过窗前的发型 师,他总是竖着领子,那是因为要掩盖脖子以下遍布的淤痕,他的戴着耳饰的右 耳在冬季不停的流着脓水,那样的敏感区需要的实在是药水而不是情人的吻。 塔拉。我爱你。 我终于说了实话。 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我之所以总说这个世界如何如何无非是想加强预期的 效果提醒自己不要太放任,不要沉沦于成人世界的一些幼稚的游戏中去。 我爱这些人虚构的生活里相同的气味,爱他们浸染在油盐酱醋里的心灵快乐 的冒着泡而后为一个俯首贴耳的观众流下激情激动的汗水或者泪水。 这个时候我常常看着看着就不言不语起来,我的眼睛玷污了心脏上面那一片 柔软的皮肤,那里嫩白的像雨季之前的樱花还没有受到外界的蹂躏,那里只跳动 着一颗寂寞却时时如惊兔一般的桃状物体。 我的家在距离这儿三百公里以外的麦田中间,在那里,我奔跑在袅袅升腾的 炊烟里大声的对着夕阳道别,俯身跌倒在黑黄色的泥土上面痛快淋漓的喘息或者 哭泣,端坐在我们的无音河畔看水草不合适宜的舞蹈被冻做瑟瑟的一团,我们1999 年刀刻在断桥上的永远二字了然无迹,它被岁月的磨盘碾了四年,被烈日和风雨 侵袭了四年,被恨和爱铭记了四年。 塔拉。只有她能在十八岁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我们都是浮水的虫子,潜的 深并不好,旋进河底并不好,扎了猛子的游法也并不好,不如我们就这样等着, 你在上面,留点空间和时间呼吸,我落中间,跟自己挣命。 我们的约定只是女孩跟女孩的,只是眸中一点灿烂的思慕,梧桐叶下两双擎 在一起遮雨的手,只是她手臂上的字,跟了我们辗转做心中徒步的流浪。我们的 心事远在淮北那片荒芜人烟的草原低矮的土胚房和发出哑哑喉音的女子于初生的 太阳下原始无声的舞蹈。 那里有一颗光秃秃萎谢的树,但凡要去那里必须要经它的指引,它于我们如 朝圣者去路上样式古朴的麦加,我们携手向那片被等待的荒原行进,无比欢欣的 为自己的设想而感激上苍。 塔拉。我们安慰彼此的就是这些支离破碎的故事,请原谅并适应我们的破碎, 因为塔拉泰拉在一起才是完整和天堂。 塔拉去了大理,很多人都这样说。大理是个美丽的城市,我笑着告诉那些怔 怔的来等我表情的人说,那儿的气候很适合她。 那些人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但放弃了。临走的时候他们严肃的对我父亲 说:看好你的女儿,她疯了。 大理的确很美丽,他们真愚蠢,难道没有看关于地方风情的介绍么,即便这 样,那总归看过天龙八部的么,那上面的大理是个出美男美女的桃花园。 我的父起初不信那些人的谎言但结果还是信了,因为我对他说:我知道她在, 无论时空隔了多远,只要她想我都会回来看我。 我的父老泪纵横了。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劣迹斑斑的孩子,有人说这跟我的血统有关,我的骨子里 有百分之二十是遗传自母亲,而她在出生的第十七个月因为高烧不退落下了精神 方面的隐患。 但,他有必要为我母亲的从前流泪么…… 塔拉,我等了你四年,还不肯回来么,我们都应是如此的想念。 这四年里我用不同的方式忘记也用不同的方式祭奠我的箐箐年华就在这些伤 痕上面流去,方向未卜。 我是这样清醒的睡着,清醒的说着话,清醒的送走每日东迎西辞的太阳,顺 便说说我的童话。 塔拉是抽烟的,细且长的韩国烟,房间里便常常充斥着烟草的馥郁香味,她 的右手食指在逗猫的时候被抓伤,所以夹烟的时候总要看一眼那伤口,挪下香烟 的位置。那只猫明显的对我们抱着敌意,每天洗脸的时候它便占据水池,仰起嘴 巴对着水龙头做出要喝水的样子。她抓伤过塔拉,我也就没理由再同它和平共处, 略微的开下水龙头,水势一滴滴下来,温柔的喊:猫猫,要喝水么。它来喝,牙 齿咬住开关上方,我的手放上,它却警惕的移了嘴巴拿眼睛来紧迫的盯我,我笑, 继续柔声同它说话。几次,终于不再防范,我冷笑,大力扭开水龙头,它来不及 喊出一声便被水冲了出去,扑跌在地喵喵的哭。 水流收拢了,塔拉在房间里头笑。 烟味直直的钻进洗脸间里,我贪婪的吸几口进胸里,问:塔拉,你听这水声, 像不像女人在哭? 床边的一只空杯子里有只焉焉的花,风在外面撕扯着什么,我的眼睛却在这 片干燥里氤氲欲滴。 亲爱的塔拉,你走后,我再无法看清任何一个男子的面容和心。 但,我决定结婚了。 我的父已经不再告诉我大理的方位,也不允许我去找你。塔拉,但我看见你 冲我微微的笑,你叫我听话要好好待自己。塔拉,我知道你在。 塔拉,你是有颜色的,在我看来,火热的红和凛冽的兰,芬芳的橘色暧昧的 橙黄……那些颜色缤纷的如海边男子油画布上的景儿,凡是美丽的,哪个都是你, 却又哪个都不及你。 我不承认此刻心底一片狼藉。 我相信我是最近才丢失了你的,塔拉,我执意要找回你。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塔拉泰拉在一起才是完整和天堂。 只是间或会有些回忆散落出来,四年前的那个夏天,有个叫塔拉的女孩在无 音河失足溺水。 但,只是一闪,我便忘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