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 四五个小时后,汽车到达珠海。 到达珠海之后,陈琳又茫然了,珠海这么大,到哪儿才能找到爸爸呢?她开始 问人,可连问几个都摇头说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陈琳急了,难道说爸爸工作 的地方是虚构的?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倘若真的找不到爸爸,那自己又将该怎么 办呢?江湖险恶,她可算是领教过了。 她又连续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一位博才多学的学者告诉她这家公司不在珠海 而在斗门。 斗门?她怎没有听爸爸讲过。再说,这信封上明明写着珠海,怎么又会跑到斗 门去了?斗门?斗门又是个什么地方? 那位为她指点迷津的学者见她满面疑惑,微笑着解释说: “斗门是珠海所属的一个县,离珠海大约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坐车差不多四五 十分钟也就到了。在斗门,许多厂商为了提高自己公司或工厂的知名度,往往都会 打上市或省的名称,你这封信上面所写的地址便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这么回事!陈琳明白了。她谢过他之后又来到车站,去斗门的车很多, 十几分钟便有一趟。她爬上其中一辆,一个小时后来到了斗门。 又一番问询,到日落时分,她终于找到了爸爸的工作所在地。然而,当她问起 陈思远这个人时,所有的人都摇头说没有这个人。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陈琳急的 一下哭了,一路上的艰辛困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却又说没有这个人,这所有 的一切岂不是都徒劳了吗? 一位姓陆的阿姨见她十分可怜,将她领到自己的宿舍安慰说: “小妹妹,不要难过,他们都是新来的,对这儿的情况不太了解,所以对你要 找的人就无从回答了。这样吧,今晚你先住阿姨这儿,等明天领导来了,如果你要 找的人曾在这儿做过,一问便知道了。” 陈琳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并表示感谢。 陆阿姨又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裳,让她去洗个澡。 沐浴后的陈琳清纯秀丽、光彩照人。 第二天,领导上班来了,经过核查,确有陈思远其人,不过已于四年之前离开 本单位了。 什么?离开了?陈琳又一阵失望,问: “那么——他去哪儿了?” 所有的人都摇着头,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陈琳心中一阵伤痛,再也忍不住,倚着墙伤心地哭泣起来。 “哎,咱们仓库保管员老李跟陈思远不是很熟吗?把他叫过来问一问,一切不 就都清楚了吗?”沉默中,忽然有人说道。 “对呀,我们怎忘了这一茬了,当年老李同小陈可是最要好的一对铁哥们儿, 他一定知道他的去处。”众人眼睛为之一亮,忙附和着。 老李来了,说: “不错,小陈与我关系是很好,不过,这都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至于他现 在在哪儿,我也不太清楚。自从他去了珠海之后,我们仅会过一次面而已,据说他 与一个名叫刘亚丹的女人十分要好。” “李伯伯,那么您有我爸爸他的住址吗?”陈琳擦干眼泪,这是她最后唯一的 希望了。 老李摇着头说: “他一向居无定所,加上这几年我们又没有往来,他住哪儿,我也就不知道了。 不过,据我估计他大有可能会住在刘亚丹那个女人那里。” “那么请问您有刘亚丹那位阿姨的住址吗?” “这个……”老李搔着头,仿佛有着难言之隐。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蓦然,昨晚容留陈琳的那位陆阿姨上前推了他 一把,“人家女儿千里寻父,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儿,你既然知道,干嘛不讲呀?吞 吞吐吐、磨磨蹭蹭,你想叫人给急死咋的?” “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告诉她吧!”老李不再犹豫,从桌上取过一张 纸笺,提笔刷刷写下一行字,然后交给陈琳,“呶,这就是刘亚丹那个女人的住址。” 陈琳看了看,折叠好放入口袋内,然后向在座的每一个人鞠了一躬。 她要走了,陆阿姨拎着一只小包走了过来,包内所装的是她的一身衣裳。她低 头看看自己,不禁哑然失笑,自己都要走了,身上竟然还穿着人家的衣裳。她忙准 备去换,但却被陆阿姨阻住了。 “一件旧衣裳,不值几个钱,就算是阿姨送你的吧!”她说,接着又由口袋内 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塞入她手中,“小妹妹,你的孝心和毅力十分令人感动,这 五十块钱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留着路上用吧!” 这怎么能行呢?陈琳忙将钱还给她,她已经帮了自己不少忙了,这钱说什么自 己也不能收。 忽然间,陆阿姨的眼眶湿润了。 “阿姨,您怎么啦?”陈琳懵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之间会难过。 陆阿姨揉了一下眼睛,说: “小妹妹,不瞒你说,我一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的女儿一样,感到特别的亲切。 她虽然说没有你长得这么漂亮,但也蛮十分可爱的,只是,只是……”不知为何缘 故,她说着说着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陈琳愈加懵然,愣愣地望着她。 陆阿姨抹去脸上的泪水,叹息一声说: “哎,只可惜她小小年纪便命丧黄泉了。” “什么?她死了?”陈琳一惊,“她是怎么死的?” “三年前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时不小心掉到河里面淹死的。”陆阿姨将闷在心 中许久的心事诉说出来,顿时轻松了许多,“你知道吗?看到你,我仿佛又看到了 我女儿的身影,让我了了我多年的心愿。”将钱再次塞入她的手中,“小妹妹,这 钱你就收下吧,你若不收,阿姨心里会很难过的。你我有缘,这五十块钱就算是阿 姨给你的见面礼吧!” 陈琳攒着钱,泪水忽地涌出了眼眶,阿姨的善良与热忱实在令她太感动了。 “好了,快去找你爸爸吧!”陆阿姨抹了抹她的眼角,微笑着,“找到爸爸, 可别忘了来告诉阿姨一声,啊?” “阿姨,您放心,找到爸爸之后,我一定会来告诉您的!”陈琳深情并保证地 说。 她走了,搭车又来到珠海。功夫不负有心人,多次问询之下,她找到了刘亚丹 那个女人的住处。这是位于市郊的一座很漂亮的小别墅,一楼一底外加一个小院。 陈琳敲了敲门,好半晌才见一个妇人由屋里面走了出来。陈琳隔着栅栏打量着她, 只见她体态丰腴、头发凌乱、两眼迷蒙,一身睡衣似乎证明她正在睡午觉。 那女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来到门前,她目光乜斜着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不冷不热来上了一句: “你找谁呀?” “请问您是刘亚丹阿姨吗?”陈琳很有礼貌地问,不在意她那冷傲的态度。 “是啊。”刘亚丹说,乜斜的目光多几分疑虑,“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呀。” “那么阿姨,再请问有一个叫陈思远的人住这儿吗?”陈琳没有直接去回答她, 而是继续问。 “陈思远?”刘亚丹目光中的疑虑又多了几分,“他是我老公,你找他?” “是。”陈琳咬咬嘴唇,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怨怒,想不到自己所尊敬、爱戴、 崇拜与企盼的爸爸竟然会贪图安逸,另觅新欢。想想六年来家中一老二小所过的艰 辛困苦的生活,泪水一下便蒙住了她的眼睛,“哦,是这么回事,”她深吸一口气, 强行将眼泪吸了回去,勉强地笑着,“我是他同乡,刚刚到珠海,他家人托我说有 空来看看他,说让他有时间给家中写封信。” “什么?他家里还有人?!”刘亚丹先是一怔,接而忽地一声惊叫,“他不是 他说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冒出什么家人来了?”她自言自语, “好啊,这个王八蛋,原来这一切都是在骗老娘,看回来老娘我怎么收拾他。”龇 牙咧嘴发着虎威,仿佛自己受了极大的欺骗。 “阿姨,请问他人在吗?”陈琳又一声问,望着她那凶巴巴的神态,她感到很 滑稽,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刘亚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说: “哦,他不在,上班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那么,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刘亚丹犹豫。 “那好吧。”好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她才作出了决定,打开门让她进来。 陈琳随她走进屋去。 “你就坐那,不要随便走动。”刘亚丹指着一张凳子让她坐下,“这屋里面的 东西很贵的,碰坏了你可赔不起的。”话明白着就是看不起她。 陈琳并不在意,规规距距地坐在那里。刘亚丹也不同她啰嗦,而是忙自己的事 情去了。 这屋里的装璜布置对陈琳来说真的是豪华气派,虽然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但目光却被这富丽堂皇小屋吸引的不停地转动,雪白的墙壁、锃亮的地板、新颖时 尚的家具,另外还有沙发、彩电、冰箱、洗衣机等现代化的生活用品。 面对着这一切,陈琳对爸爸的怨怒更深了,家中想吃上一顿饱饭都不可能,而 他,却在外面享受着天堂般的生活。当然,爸爸另有家庭,她可以理解,但让她所 不能原谅的是爸爸为了另一个家庭而抛弃了她、弟弟和年迈多病的奶奶。 “哇──”突然,一个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从楼上传了下来,吓了陈琳一大跳。 随即,她见刘亚丹由外面飞跑进来,飞奔着冲上楼去。 片刻,刘亚丹抱着一个孩童走下来。孩童一岁左右,生得很漂亮,非常像爸爸。 刘亚丹扶着他一步一步教他走路,模样儿可爱至极。面对这种场景,陈琳心头不由 得又一酸,不禁又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全家人在一起那种欢乐融融的场面来。 傍晚时分,陈思远回来了,远远地便听见他的声音在叫: “亚丹,我回来了。” 刘亚丹抱着孩子走出来,为他打开门,说: “屋里有人在等你。” “谁呀?” “我不认识,她说是从你家乡来的。” “我家乡?我家乡没人啊!” “我也不清楚,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话,两人进了屋,陈思远一眼便瞥见坐在沙发上的陈琳,一下惊呆了,他 怎么也没有想到找上门来的竟然会是自己的女儿。六年时光不见,女儿已由一个黄 毛小丫头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陈琳也同样打量着父亲,六年时光不见,爸爸发福了、精神了、也年轻了,没 有了乡村的一丝土气,十派十足一副城市人的模样。 “你,你怎么──怎么会──”陈思远惶惶不安,冷汗涔涔,连说话都结结巴 巴起来。 “你怎么啦?”刘亚丹目光诧异地望着他。 “没、没什么。”陈思远擦了擦额上汗珠,定了定神说。 “陈──叔叔,你回来啦。”陈琳迎上去,微笑着。 陈思远一怔,尴尬地笑了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几天了。”陈琳说,“陈叔叔,你这个地方好难找哟!” 陈思远支支吾吾,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叔叔,我有个同乡想见你,你能随我出去一下吗?” 陈思远明白,这是女儿的搪塞之词,女儿为了不使自己难堪,而在饰演着一场 戏。 “好的,好的。”他忙答应着,上楼同刘亚丹蘑菇了好大一阵子才下来同陈琳 走了出去。 他们找了一个清净的坐了下来。 “小琳,你太鲁莽了,竟然找到我家里来了,万一被那个婆娘识破,我岂不是 麻烦。”陈思远开口便是责备。 什么?陈琳瞪大眼睛,这就是见面之后爸爸所要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心中 一阵凄凉,泪水一下蒙住了眼睛,难道这就是她时时所牵挂、所敬爱的爸爸? 陈思远并未领略女儿的感受,仍旧在数落着她的不是。陈琳实在忍无可忍,站 起身来大声说: “不错!是我打搅了你宁静的生活,但这一切能怪我吗?你六年未曾回过家一 次,家中所过的日子你都清楚吗?六年来,家中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知道吗?屋子 破了,处处漏雨,弄得我们无处安身,你知道吗?奶奶天天想你,身体一天不如一 天,你知道吗?你为了你自己,拋弃了整个家庭,难道说你就没有责任、不感到羞 愧吗?” 陈思远吃惊,女儿的伶牙俐齿驳的他瞠目结舌,不过想想,女儿的每一句话都 有着一定的道理。六年来,对母亲,他尽到了一个做儿子的孝心吗;对子女,他尽 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 但他并没有被女儿的话所打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钞票来,轻描淡写地 说: “好了,这是五百块钱,你拿回家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会经常寄钱给你 们的。” 陈琳伸手一把挡了回去,爸爸的举动实在令她心寒。她失望地摇着头说: “我千里而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五百块钱吗?” “那你需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你回家。” “回家?这是不可能的。一切你都已经看到了,我总不可能放弃我现在的一切 吧?”陈思远说,斩钉截铁,“哎,小琳,我警告你,你不可以再去我家了。” “怎么?怕我揭穿你的底细?”陈琳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其实要揭穿 你,我早就揭穿了,何必还要等到现在!” 陈思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爸爸,”她目光忽然正视着她,“一个女儿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不能叫爸爸而 叫叔叔,你知道我这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这样做,你难道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吗? 爸爸,六年了,你知道女儿对你的思念有多深吗……” “你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陈思远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他 无暇听女儿诉说,也根本不想听女儿诉说,“时光不早了,亚丹和孩子还等着我回 去呢!这五百块钱,你要也好,不要也好,我都放在这儿。”将钱往她身边一搁, 起身就走。 本来,陈琳还抱有着一丝希望的,但是,爸爸的冷漠无情让她彻底地感到了失 望。六年不见,爸爸变了,真的变了,变得私心寡欲,变得不近人情。 “站住。”对着他的背影,她蓦然一声大叫。 陈思远站住。 陈琳走到他面前,冷酷的脸上又披上了一层严霜。 “爸爸,”她说,“难道他们是你的妻子儿女,我就不是了吗?你处处想着他 们,难道我千里而来你就毫不动心吗?现在,爸爸,我再问你一声,你究竟还要不 要我、弟弟、奶奶和那个家了?” “你这是干什么?”陈思远脸上乌云密布,“想要挟我?我不是说了吗,我会 经常寄钱给你们的,你还要怎样?”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所说的话吗?”陈琳失望地摇着头,“六年了,你都 给予了我们什么?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你眼中除了你的荣华富贵,除了你的娇妻娇 子,哪里还有我们,可以说你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忘却了自己的祖宗,只剩下 一具行尸走肉……” “啪”!陈琳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紧接着又听得陈 思远那粗暴的声音怒吼着: “够了,你给我闭嘴。”冷冷地将女儿上下扫了一遍,“哼,哼哼,几年时光 不见,想不到你一张嘴巴变得这么利害。你敢教训老子,你反了你呀?你既然把话 讲得这么不堪,那好!你也就别怪老子我无情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女儿,我 也不再是你父亲,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愤怒的一甩手,转身扬长而去。 陈琳顿感天旋地转,藏匿在眼眶之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流淌下来。哦!天 啦。她不由得跪倒在地上,自己几经周折、千里迢迢寻父竟然会寻出这样的结果, 这一切让她回去该怎样向奶奶与弟弟去交待呢? 天,渐渐地黑了,各种灯光都亮了起来,更点缀了城市的繁华与美丽。可是, 在这繁华与美丽的城市后面,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它还隐藏着另一番丑陋的景象— —情欲与贪婪呢? 良久,陈琳由地上爬起来,带着一颗失落的心默默地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爸爸的绝情让她感到一筹莫展,爸爸的话就像一把 锋利的刀刃在她的心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深深的口子。 她经过爸爸的住处,不由得驻足停住了。别墅的底层已没有了灯光,二楼房间 里只见夫妻二人的身影在窗帘上不停地晃动,看来他们就要就寝、就要进入甜美的 梦乡了。望着望着,她伤痛的心又一阵伤痛,还未拭净的泪水又一次挂满了面孔。 她狂奔着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令她伤心欲绝、忧郁愤慨的地方。 城市人的夜生活开始了,处处充满了喧哗,酒店里,推杯换盏多欢乐;舞厅内, 飙歌狂舞更逍遥。 陈琳徜佯在大街上,大街上也挤满了人,卖冷饮的、摆地摊的、走江湖的、耍 把式的比比皆是。她随着潮涌的人群挤来挤去,一会儿傻痴痴在这儿看看,一会儿 傻痴痴在那儿看看。 夜越来越深,喧嚣拥挤的大街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街上的行人少了,各式各样 的地摊也收了。陈琳一个人孤单单地走着,心中满是失意与惆怅,她没有去住旅社, 而是在一座商厦的廊檐下卧了下来。 闭上眼睛,她仿佛看到了故乡,看到了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同时,她 仿佛也看到了奶奶、看到了弟弟,看到奶奶和弟弟正站在村口的马路上迎接着她归 来,看到奶奶拉起她的手亲切地对她说: “孩子,你辛苦了……” 她一惊,醒转过来,东方已渐发白,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个环卫工人正在清理 着垃圾。她爬起身来,揉揉眼睛,捶捶酸痛的背,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开。 她想回家,回到最疼爱她的奶奶身边去,家虽然穷,但毕竟可以遮风避雨,和 亲人们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是一种幸福啊!她向车站走去,然而半途之中,一则招 工启事改变了她的初衷。 这是一家服装厂在招缝纫工。 陈琳兴致冲冲赶了过去,然而人家一看她那瘦弱伶仃的样子,顿时摇了摇头, 再一问她的年龄,才年仅十六岁,更不敢录用了。你想想,十六岁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有那家单位敢录用的,查出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一桩事情! 她不气馁,继续寻求着工作,可是一连找了好几家都未曾如愿以偿。 时光一晃,又是几天过去。 她不免有些泄气了,身边除了爸爸所扔下的那五百块钱外,所剩的已寥寥无几 了,如果再这样一天一天拖下去而找不到工作的话,那岂不是要用光?到那时,就 是想回家也回不了了。本来,爸爸的钱她是不想要的,但一想到自己那饥寒交迫的 家庭,一分钱也是一种支持啊。可是,如果就这样空着手回去,奶奶问起,自己该 如何向她老人家去交待呢?如实相告!她这么大年纪能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吗? 再说,回家路费就得一百多,回去之后还要还掉出来时所借的钱,算算最后口袋里 剩下的还能有多少呢?弟弟下半年就要上初中了,没有钱,拿什么去交学费呢?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一个人的身影忽然飘进了她的思维。谁?就是那个给予 她帮助与关怀的陆阿姨。对!自己何不去请她帮忙?她眼睛为之一亮,她对自己那 么关爱,相信她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她来到斗门,陆阿姨热忱地接待了她。 “小妹妹,找到爸爸了吗?” 陈琳像遇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一下子扑在她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 悲与楚、哀与怨、委与曲都随着这泪水一涌而出。 陆阿姨拥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说: “怎么啦?有什么伤心事?告诉阿姨,阿姨替你分忧?” “阿姨,我爸爸他不要我了。”陈琳抽泣着断断续续说。 “什么?你爸爸不要你?为什么?”陆阿姨惊诧,扶着她坐到凳子上,“来, 别急,慢慢说给阿姨听,阿姨帮你想办法。” “是这样的……”陈琳坐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完本本、详详细细地向阿姨 诉说了一遍。 “哦!我的天!”听完陈琳的诉说,陆阿姨几乎是在吼叫,“他怎么能这样呢? 你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呀。亲生父亲不认亲生女儿,难道这世界上没有公理了吗?他 为了一个女人狠心拋弃你们,他这还算是人吗?虎毒尚不食子,他这样做,岂不是 连畜生也不如?!”不过,愤慨归愤慨,她也帮她想不出个什么法子来。 “阿姨,我想工作,您能帮我找份工作吗?”忽然,陈琳期待的目光望着她说。 “工作?”陆阿姨惊惑,“你这么小,就想要去工作?” “是的。“陈琳点头,“阿姨,我家里实在是太穷了,爸爸已经不要我们了, 我不工作,我一家人会饿死的。”说出来的话可怜兮兮的,让人一听就会产生一种 十分难过的感觉。 陆阿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 “你的处境实在很让人同情,但你这么小,有什么工作能适合你做呢?” “阿姨,您放心好了,什么样的工作我都能做的。”陈琳说,“您别看我人小, 但骨子里我蛮有力气的。” “你的心情我明白。”陆阿姨说,“可是一时之间到哪儿去找工作呢?” “阿姨,您就帮帮我吧,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陈琳说,几近哀求。 陆阿姨沉思了。 “那这样吧,”片刻,她说,“你暂时先住我这儿,我出去托我几个老乡帮忙 找找,看有没有适合你做的工作。” “那——阿姨,多谢您了。”陈琳蓦然朝她面前一跪,连叩三个响头。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陆阿姨连忙将她扶起。 就这样,陈琳暂且在陆阿姨身边留了下来。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陆阿姨为她带来了好的消息。她说她有个同乡在广州开有 一家酒店,目前正需要一些人打下手,问她愿不愿去?陈琳一听,喜悦万分,连忙 点头答应下来,只要是工作,她都会去做的,哪里还谈什么愿不愿意的。 陆阿姨亲自将她送到了那家酒店。 这是一家不算大的酒店,店名叫合欢酒家,位于广州市越秀区,里面有两个厨 师,两个跑菜,两个勤杂工,四个服务小姐。老板老板娘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 的人,陈琳一到,他们便为她定下了规距,管吃管住,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每月工 资一百五十块。 条件是苛刻的,但陈琳不在乎,有地方住,有饭菜吃,另外还有钱拿,这已经 是上苍对自己莫大的恩赐了,自己还怎么敢去有什么更大的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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