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陈琳在煎熬中度过着每一天。 这一个鬼地方,她再也不想呆了,再呆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她会疯掉的。 每天一到晚上,她就精神恍惚、浑身打颤,那些嫖客们对待她们根本没有人性,尤 其是那些老外,又撕又咬,恐怖至极。 她同南兰商量着对策。 “想逃出去,绝非轻而易举之事。”南兰说,“自从上次发生逃逸事件之后, 凡我们出去,他们都会有人陪同的。” “陪同?怕什么!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南兰惊讶,“什么办法?” 陈琳伸过头去,在她耳边一番耳语。 “这——能行吗?”南兰将信将疑。 “绝对没问题。”陈琳信心十足。 说干就干,两人开始行动。 她们提出要出去买点东西。 刘军一向很信任她们,未加考虑便答应了。 与她们同行的还有阿明、阿亮。 走过几条街后,陈琳、南兰提出要去一下厕所。 “上厕所?去吧,去吧。”阿明十分扫兴,“同你们女人出来不是这样就是那 样,真是麻烦。” “哟,生气啦?”南兰娇声娇气地说,上前一揽他的胳膊,“吃喝拉撒,人之 常情,明哥怎么这么小心眼来了,我们不过是去厕所方便一下嘛。好了,好了,回 去我让你乐个痛快还不行吗?” 一听说个乐字,阿明绷着的脸立马松开了。 “真的?花姐,你不会在哄我吧?”好长时间没有与她共度良宵了,那种滋味 回想起来挠得他心里面直痒痒的。 “哄你?明哥,你把我花姐当什么人了?我花姐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娇嗔 地一推他,“我可要进去了。” “哎,等一等!花姐,你答应他,那么我呢?”阿亮见她答应阿明,似乎不甘 心,也忙扯住她。 陈琳侧身过来拉过他: “亮哥,回去我陪你,怎样?” “你陪我?好!好!”阿亮喜不胜喜,“秋叶乃是我们大富豪鼎鼎有名的一枝 花,能得到你的片刻欢娱,那可真比做神仙还要爽呀。” “Sorry ,那——我们进去了。”南兰一牵陈琳的手,对他俩抛抛媚眼,进去。 阿明阿亮守在门口,脸上均露着得意的笑容。 厕所内没人,正好换妆。两人会心一笑,赶忙脱去身上的长裙,原来,她们每 人身上都穿了两套,里短外长。她们本来想带只背包的,但又怕引起怀疑,因此, 只得将衣裳穿在里面。接着,她们由身边的小挎包内掏出胭脂对着镜子迅速涂抹起 来,须臾,另外两个模样呈现在镜子里面。 “啧啧,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一套本事是从哪儿学来的?”南兰对着镜子左瞧 右瞧。 “在深圳,我认识一个化妆师,他教我的。”陈琳说,帮她将头发盘上去。 两人由厕所里出来,阿明阿亮果真没看出来。 “OK!”没有人跟着,她们感到好自由。 “南兰,出来了,我们去哪儿?”陈琳忽然问。 南兰被问住了,人虽然离开了虎穴,但去什么地方她也是一片茫然。难道说香 港这么大就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吗?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说: “我们去罗湖吧。”罗湖与香港仅一河之隔,加上地段偏僻,不易被发现,瞅 准机会说不定还能混过去。 她们打的来到罗湖,徘徊在口岸边的马路上。 深圳就在对面,一草一木清晰可见。 “喂!她们在那儿。快追!”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南兰扭头一看,是阿明阿亮。 “不好!那两个王八蛋追上来了。”她一声惊叫,拉起陈琳就跑。 “他妈的个臭三八,敢耍老子,快给老子站住。”他们也加快了脚步。 一场生死时速展开了,前面两人拼命跑,后面两人拼命追。 阿明阿亮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呢?他们可不是吕世安手下阿光阿灿两个笨蛋。 他们等了约一刻钟的时间,不见有人影出来,便开始生疑,于是花钱让看厕的老太 进去催一催。可老太进去,里面根本没有人,只有两套衣裳及一些化妆品散落在盥 洗台上。老太抱着这些东西出来说: “里面没人,只有这些东西。” 阿明阿亮一看,正是二人的穿戴。不好!她们跑了。两人大吃一惊,丢了人, 回去老板岂不要拿刀子砍了他们?想起刚才两个陌生女子出来时慌慌张张的神情, 明白了。他们估摸着她们还没走多远,忙返身去找。找了几条街,正巧碰见她们拦 下一辆的士扬长而去,于是匆忙也拦下一辆尾随其后。可是,一个红绿灯口,她们 过去了,而他们却被拦停了下来。 不过,前面的路是去罗湖的,目标虽然失去,但可以肯定她们一定是去了罗湖。 来到口岸边,他们沿着大路小路一条条地找了起来。 南兰与陈琳狂奔着,不敢吸一口气。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条岔道,南兰说: “我们分开跑吧,与其被他们抓住,不如让我来引开他们。” “不!这不行。”陈琳不同意,“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块死。” “别犯傻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说这种疯话。”南兰将她往岔道上一推, “记住:逃出去以后,别忘了给我和那些曾经遭受吕世安糟蹋过的姐妹们报仇。” “可是,南兰,我……”陈琳仍下定不了决心。 “不要再说了,没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说着话,自己由大路跑 了。 岔道是通往山顶的,崎岖、曲折。 陈琳不顾一切的拼命地朝前爬着。 阿明阿亮追上来,他们勘察了一下地形,分开了。 陈琳爬呀爬呀,直爬的两腿不听使唤。 “站住!妈的个臭三八,快给老子站住。”后面,阿亮已看见了她,大叫着。 陈琳顾不上喘息,忙又拼命地朝前爬着。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然而,此时上天却偏偏同陈琳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原来,她所攀爬的是一条断头之路。山的那一边,是一片一望无际、波澜壮阔的汪 洋大海。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陈琳边说边往悬崖边上退着。 阿亮冷笑着爬上来。 “嘿嘿,你不是会跑的吗?有本事你再跑呀!甜言蜜语哄老子,我看你他妈的 这下还耍什么花招。”一步一步逼近她,“放老实一点,快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绝不回去!”陈琳吼叫,那可怕的淫窝,宁死 她也不会回去。“亮哥,”她蓦地朝地上一跪,“求求你,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放你一条生路?”阿亮撇了一下嘴,无动于衷,“放你一条生路,那我回去 如何向老板交待?”仍一步一步地逼近她,“秋叶小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乖乖的跟我回去吧。” 陈琳绝望,倏地站起身。 “你不要过来!你若过来,我就跳下去。”她已退到悬崖边,没有了任何一丝 希望。 威胁!阿亮目光冷淡。 “跳?下面是大海,有本事你就往下跳吧!”说着话,伸手来抓她。然而,就 在快要抓住她的那一剎那,陈琳眼一闭、牙一咬、心一横,纵身跳入那万丈深渊。 阿亮呆了,想不出这娘们儿竟这么有骨气。她这么一死,自己回去该如何向老 板交待呢? 陈琳并没有死。 醒来的时候,她见自己正躺在一艘游艇的甲板上,两个虎彪大汉一左一右正站 在自己的身旁。她一惊,以为自己又被抓住了,猛的跳起来,大叫道: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两个大汉莫名其妙,其中一个稳住她的情绪说: “小姐,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掉到海里,是我们将你救上来的。” 陈琳呆呆地望着他们…… 这时,一个年轻、俊逸、潇洒的小伙子由船舱中走了出来。 “龙少爷。”两个大汉毕恭毕敬。 龙少爷来到陈琳面前,说: “不要害怕,小姐。告诉我,你是哪里人,我们送你回去。” 陈琳不言不语,目光亦呆痴痴的望着他,不过,她感到眼前的这个人好面熟。 “走,我们回去。”龙少爷一声令下。 “不,我不回去。”一听到回去两个字,陈琳立马神经质起来。她迅速地爬起 身,转身再一次跳入那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快!快将她拉上来。”龙少爷大叫。 两个大汉跳入海中,忙将她拉上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告诉你们,就算死,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陈琳 挣扎。 龙少爷又来到她面前,他蹲下身来说: “小姐,你一定是受了什么惊吓吧?不用担心,有我们在,没人敢欺负你的。” 陈琳定了定神,似乎相信他的话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龙少爷伸手去拂她的头发和脸上的水珠,海水的浸蚀已完全洗去她脸上的胭脂。 他拂着拂着,突然目光在她脸上凝聚不动了,且越变越惊诧。 他怎么啦?陈琳似乎也感到有些惊诧。 “你、你是陈琳?”龙少爷愣愣地说。 此言一出,陈琳顿时大吃一惊,他是谁?他怎么会认识自己并知道自己的真名 真姓呢?自己并不认识他,他竟然认识自己,他、他到底是谁?再说,香港这地方 就是认识她的人也只知道她叫秋叶呀…… “你是——”陈琳一双眼睛直盯着他。 “你真的是陈琳?”龙少爷惊诧变惊喜,一把紧紧地搂过她,“我、我是陈军 啊。” 陈军?他是陈军?陈琳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寻 找的弟弟? “怎么?姐,你不认识我了。”他握着她的手,“姐,你好好的看看,我真的 是陈军呀。” 陈琳回过神来,她捧过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不错,他真的是自己的 弟弟陈军,虽说近七年时光不见,面貌也已改变了不少,但他那调皮的眼神却与记 忆中分毫不差。 “军军——”她不知是悲哀还是惊喜,抱着他蓦然一下放声大哭起来,多年来 苦楚的岁月,他们姐弟俩终于相聚了。 “姐姐——”陈军亦一样的悲怆。 陈军究竟是怎样认出陈琳来的呢?其实很简单。原来,陈琳左耳垂下面有一块 榆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刚才陈军给她擦脸上水珠的时候,无意中正巧看到了。本来, 在看到陈琳面容时,陈军隐隐约约就觉得她像自己的姐姐,但由于这么多年未见, 加上又在香港,故而一时之间不敢冒认。不过,当他看到这块特有的标志时,他肯 定她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好久好久,姐弟二人才分开。 “返航!”陈军又一声令下。 游艇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速向码头驶去。 上岸后,他们又上了辆豪华轿车,数分钟后来到一处豪宅。 “少爷回来了。”一个女佣忙进去汇报。 “阿龙!”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立刻由屋里面迎了出来。“咦?这位小姐是谁呀?” 看到陈琳,女孩子眼中似乎多了一份疑惑。 “等一会儿再同你解释。”陈军说,扶住陈琳,“走,我们进屋去。” 屋里富丽堂皇,犹如宫殿一般。 各自坐下,女佣为每个人奉上了一杯茶。 陈琳轻轻喝了一口。 “阿龙,这位小姐是谁呀?”刚才到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个女孩子紧贴着陈军问, 从两人亲密的样子来看关系非同一般。 “她?”陈军一拍脑袋,呵呵而笑,“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什么都给忘 了。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姐姐陈琳;姐,这位是我女朋友唐玉凤。” “什么?”唐玉凤目光惊讶,“她就是你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姐姐陈琳?” “是啊。”陈军说,“怎么?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没有。”唐玉凤说,“不过……”目光又转向陈琳,微微沉思,“不 过我看她好像有些……” “有些什么?”唐玉凤是一个心细的女孩子,她所产生的疑问一定有着相应的 道理,“你快说呀。”他催促。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我见到她时,怎么她头发全是湿的,而且衣服大小 也不合身,好像与她并不相配。” 陈军经唐玉凤这么一提,陡然也想了起来,是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 故,姐姐怎么会掉进海里面呢?回想起船上她那恐惧的情形,心里面更是狐疑顿生。 “姐,你何时来香港的,怎么会掉到海里面去了呢?”他问。 该怎么回答呢?陈琳犹豫,如实相告?不行!编一段故事吧,可一时之间她又 想不出来。 陈军见她磨磨蹭蹭,仿佛有着难言之隐,狐疑之中更添疑虑。 “姐,你怎么不说话?” 陈琳抬起头,对他们一笑说: “这件事说来话太长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倘若今 天我若没有掉进海里面的话,又怎么会有我们姐弟的相逢与团聚呢?这次……”接 着,她胡编乱造瞎说了一通,说自己两年前应某某人介绍来到了香港,现在一家不 大不小的公司任职,这次和小姐妹一起出来游玩时不小心由悬崖上滑落下来而掉进 了海里面了…… 她的话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不过陈军却相信了,或许,是重逢后的喜悦 而冲昏了他睿智的头脑吧。 紧接着,她也问他这几年来的情况。回忆起住事,陈军心中不由得满是感慨与 伤感;回忆起住事,他仿佛一下又回到了自己那辛酸的童年…… ——当年,他在陈琳的资助下读完了初中,后因奶奶去世而停止了学业。奶奶 去世后,他在家又等了数日,仍不见陈琳回来,于是便决定南下寻找。按照地址, 他很快找到了陈琳的工作处,但门庭若市的合欢酒家门口的两个保安却将他挡在了 门外,他再三解释,可两个保安仍无动于衷,他们目光鄙视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 番,冷笑着说: “不瞧瞧自己长的什么样子,一个穷要饭的,也想进我们这豪华大酒店,你进 的起吗?找人?去去去,我们这儿有你要找的人吗?”边推边攘将他轰了出去。 陈军虽被轰了出去,但并未死心,他心想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门口等, 不相信等不到我姐姐出来。 一连数日过去,陈军就这样默默地等着,可是始终不见陈琳的踪影。 他身边微不足道的一点钱眼见就要花光了,加上时间的流逝,他不由得有些灰 心了,也不由得有些怀疑了。他想姐姐已有两三个月没有写信回家了,是不是换了 工作,挪了地方?他见这样无头绪地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决定像陈琳一样去打 工。 他与陈琳一样,也遇到了重重困难,为什么?因为年龄小呀! 找不到工作,也就没有了生活来源,流落在街头,他成了一个流浪儿。穿梭在 人群之中,他见一些同年龄大的孩子在扒窃他人的钱物,然后若无其事、大摇大摆 地进饭店潇潇洒洒地撮一顿,也想这么做,可是,还未等伸出手去,良心的谴责便 迫使他打消了这个邪恶的念头,再穷,自己也不能干那种违法、丢人的事,万一被 姐姐知道今后还怎么做人呢?! 同时,他也见一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在向来往的人 群进行乞讨以混口饭吃,于是也效仿做了,然而,羞涩的目光接触到路人那冷漠、 傲慢的表情时,内心的那份自尊却又受到了莫大的震撼与伤害。 从城市到乡村,又从乡村到城市,漫漫凄楚长路,留下了他弱小的足印。 暴风骤雨来了,他蜷缩在人家的屋檐之下,加上数日来的饥饿,终于支撑不住 昏了过去。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却见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旁边有一位老 翁和一位老妇人正静静地守候着,银须白发、慈眉善目。 他挣扎了一下,意欲爬起来,老妇人看见,忙一把扶住他,说: “孩子,你醒啦,瞧你瘦弱伶仃的样子,一定是饿坏了吧?”取过一块面包, “来,吃吧。” 陈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食物的诱惑力使他抓起面包就啃。 “别着急,慢慢来,吃完了,这儿还有呢!”瞧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老妇人 又端过一杯水。 眨眼之间,五个面包被陈军吞下了肚,又喝了两杯水,这才说: “谢谢,谢谢爷爷奶奶救命之恩。” 老妇人望着他,抚摸他的头,说: “孩子,告诉奶奶,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落难到这一地步呢?” 陈军的眼眶湿润了,不过没有让眼泪流淌下来,他咬了咬嘴唇,将事情的前前 后后一一叙述了一遍。 “真可怜!”老妇人叹息,“那——不如这样吧,”想了想,又说,“既然你 没有地方去,那就不用走了,干脆就在我家住下吧,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你就当 是我们的孩子得了。” 天下竟有这等好事,这无疑给处于绝境中的陈军送来一抹曙光,他忙趴在地上 给二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到来给老两口晚年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的乐趣。 陈军很乖,也很懂事,屋里屋外收拾的井井有条。老翁年岁较大,腿脚不好使 唤,整日以轮椅为伴,偶尔出去转悠转悠,但自从陈军来了以后,他的视野一下开 阔许多了,每日晨昏,陈军都会推着他到外面去赏景散心。 两位老人想不到自己的晚年竟然会增添这么多盎然的情趣,气色与表情仿佛一 下年轻了十多岁。 或许,大概是自己没有儿女的缘故,两位老人家对陈军付出了更多的爱,拿出 自己的积蓄让陈军又走进了学堂。面对自己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陈军尤为珍惜, 刻苦勤奋、废寝忘食。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未维持多久,三个月后,老翁因中风去世,一位绅士模样 的中年人赶了过来,经介绍得知是老妇人的远房侄子,姓唐名文杰,侨居马来西亚, 是一座企业集团的老总。 葬礼完毕之后,唐文杰见老妇人孤单一人,要带她去马来西亚安度余生。起先, 老妇人不肯,心想自己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说不定哪一天也像老翁一样一去不归, 还折腾来折腾去干啥?不过,当她看到陈军时,心中的想法又改变了,这么眉清目 秀的一个好孩子,如果将来自己哪一天一命归西之后,他该怎么办呢?虽说他与自 己并无血缘,但几个月的相处,不是亲生却已胜过亲生了!于是提议说自己去可以, 不过得带上这个孩子。 唐文杰拗不过她,但也不忍撇下她,只得答应她的要求。 来到马来西亚,陈军认识了高贵典雅、有着中国传统式的唐夫人和他们唯一的 孩子——一个与他同龄、长的十分漂亮的女孩唐玉凤。 他的懂事,他的勤快,以及一张会说话的嘴,很快赢得了唐夫人的亲睐,加上 老妇人的再三怂恿,决定收他为自己的义子。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唐文杰,又添 枝加叶极力夸赞他的好处。其实,这一切根本用不着说,一段时间相处,唐文杰也 已经看出了这个孩子的优点,只要好好培养,将来肯定是一位杰出的人才。 一拍即合! 收为义子之后,他们将他与自己的女儿安排到了同一所学校,同样,为了不让 外界谣传流言蜚语,他们将他名字给改了,随自己姓唐,起名玉龙。 陈军学业进步很快,第一学期便获得了学校所设的奖学金,加上为人随和、又 长的帅气,更赢得了众多女孩子的追求。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唐玉凤!虽然她生 在富贵之家,从小不知愁是什么滋味,一直乖戾嚣张、目无一切,可是,当陈军到 来之后,这一切竟慢慢的随着改变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看到他与其她女 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会泛出一股酸酸的滋味。 随着年龄的增长,陈军渐渐懂得了男女之间的情爱,也明白了唐玉凤对自己的 一颗芳心。自己能有今日,他知道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所以也非常非常的珍惜。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来培养自己,为的是什么?一 切的一切他心中早已明了。 虽然说陈军心中思量着将来要如何报答他们,但并不是说所有的一切都要由别 人来主宰。这其中就包括了爱情!倘若他不喜欢唐玉凤的话,他绝对不会因为报恩 而勉强自己。刚开始时,他心中一直都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来相处,但近水楼台先 得月,久而久之也不由得萌发出了那种情感,虽然有时候她小姐脾气大了一些,但 总体上来说,她的优点还是胜过她的缺点。 两学期后,两人又以优异的成绩一同考入了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经济管理系。 唐文杰因为企业的发展需求,又在香港开办了一家分公司,其一切事务交由自 己的妻弟沈永打点。 暑期之际,应沈永之邀,陈军、唐玉凤来到香港。紫萝山庄,一幢有着欧洲风 格、价值数千万港币的别墅,是唐文杰新添置的一所房产。 一连数日,他们游览了香港的名胜古迹。 这一天,两人在海洋公园游玩了一天,入夜后又在大街上溜达了一番,直到深 夜在街头排档吃过夜宵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唐玉凤去沐浴,陈军则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他所收看的是央视国际频道海峡两岸栏目。屏幕上,一对相隔四十余年的兄弟 在大陆允许台湾同胞回乡探亲的优越政策下而在自己的故乡团聚了,其场面悲喜交 织、触景生情。看着看着,陈军脸上本是欢悦的表情一下变得忧郁起来。 唐玉凤沐完浴,来到他身边,一见他脸上的表情,大惑诧异。 “怎么啦?” 陈军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有些红润。 屏幕上的画面越来越壮观,只见那位归乡的游子趴在地上,泪流满面。他边亲 吻着脚下的土地边感慨激昂地说: “故乡啊,我的祖国!我的母亲!您的儿子,一个流浪在外四十余年的游子今 日回来了……” 真情执意,感人肺腑。不经意间,两行热泪悄悄滑落出陈军的眼眶。 唐玉凤看看电视,又看看他,仿佛有些明白。她坐到他的怀中,勾起他的头, 抹去他脸上的泪水,说: “哟,真看不出你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竟还这么多愁善感的嘛!” “我不是多愁善感。”陈军说,“看到这种场面,不禁让我想起过去,想起一 个人来。” “一个人?”唐玉凤眨眨眼,好奇心来了,“谁呀?” “我姐姐。” “你姐姐?你还有姐姐?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军没有回答她,目光低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半晌,他说,“再说,我的忧愁怎么可 以让你来与我共同分担呢!” “什么你的忧愁我的忧愁。”一听这话,唐玉凤不乐意了,“你我是什么关系? 难道说我们之间还存在着那么一层隔阂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姐姐就是我的 姐姐,我怎么可以不闻、怎么可以不问呢?”又妩媚地缠着他,“阿龙,告诉我事 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我会想出办法的。” 她的话让陈军的心感到十分温暖,他望着她,她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与关爱,不 忍违拗,将实情一一告诉了她。 “哎哟,想不到你的身世这么可怜。”他苦难的人生历程让唐玉凤由衷感叹,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沉默半晌,她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陈军说,摇了摇头,“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什 么地方。” 又是一番沉默。 “那——我们不如让爹地妈咪出面吧?”好大一会儿,唐玉凤说,“爹地妈咪 路多人熟,相信一定有办法的。” “不行。”陈军忙一口否认,“爹地妈咪生意这么忙,我们怎可以为这一点小 事而去打搅他们宝贵的时间呢?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唐玉凤有些不明白,“他们知道不是更好吗?他们总比我们有办 法呀。” “你不懂……”陈军说,想解释,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这 件事你不能说,如果爹地妈咪知道了,以后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唐玉凤望着他一副十分较真的样子,愈加懵然。 “可是——”她说,“如果不将真相告诉爹地妈咪,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军没有直接回答。 “这件事暂且搁在一边,我想等我大学毕业之后再说。”他微微沉思,说。 “难道说你大学毕业之后就有办法了吗?” “办法倒没有,不过那时候最起码我能自食其力,不让爹地妈咪跟在后面操心。” 唐玉凤眨眨眼睛,似乎还有话要问,但想想还是算了。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本是四年所修的课程,但通过他们的刻苦与努力,三年就 给修完了。毕业后,唐夫人见他们情投意合,你恩我爱,有心要成全,于是便提出 为他们定婚。陈军没有话讲,唐玉凤更没有话讲,一桩美满的姻缘就这样一蹴而就。 宾朋四海,客如踏云,恭贺者逾千人之多,所收之礼更逾千万。 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个人空手而来,谁呢?说起来还不是外人,乃唐玉凤的舅 舅沈永沈先生。 唐玉凤生在富贵之家,从小被宠惯了,一见自己的舅舅什么都没有,一张嘴立 马噘出老远。 “Uncle ,我的礼物呢?你外甥女这么大的喜事,你就什么都没有吗?” 语音苛刻,直截了当,有种听了不尽人意的感觉。不过,沈永不在乎,自己的 外甥女,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格脾气多少了解些。 “瞧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性急,你这么大的喜事,Uncle 我能空着手来吗?” 他呵呵一笑,打趣着。 “那我的礼物呢?我怎么没看见?”唐玉凤东张西望,什么也看不到。 “我这件礼物与别人不一样,现在不能拿出来。”沈永说,诡谲神秘,故弄玄 虚,“再说,我这件礼物并不在马来西亚。” “那在哪儿?”唐玉凤有些迫不及待。 “天机不可泄露。”一时之间,沈永也变成了孩子,竟同她玩起了捉迷藏。 唐玉凤还欲纠缠,幸好唐夫人走了过来,才使这对一大一小的冤家分开了。 又过了两个月,唐文杰安排他俩到香港进行实习。 沈永接待了他们。 “Uncle ,我的礼物呢?”唐玉凤对那件事仍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放心,这次就是你不提,我也会将礼物送到你手里的。”沈永说,呵呵而笑,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我一定会把它给拿出来的。” “还不到时候?”唐玉凤的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在马来西亚,你说礼物不在 马来西亚,如今到了香港,你又说不到时候,Uncle ,你是不是在拿你外甥女作耍 呀?” “我怎么敢呢?”沈永耸耸肩,“我的大小姐,如果Uncle 再失言的话,你以 后岂不是都不再睬Uncle 了?” “哼!”唐玉凤嗤之以鼻一扭头,“知道就好。” 陈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沈永不介意,但唐玉凤苛刻的语言让他听来总感 到有些不近人意。 “对不起,Uncle 。”他上前去道着歉。 “不要紧。”沈永笑了笑,“既然你们来了,我先带你们去游览游览。” “游览,游览,有什么好游览的,几年来香港早已经玩腻了。”一听到“游览” 二字,唐玉凤一脸的不乐意,忍不住又插嘴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陈军捅了捅她,“Uncle 一片好意,我们应该听从 才是。既然来了,我们就是客,客随主便,难道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客随主便?什么客随主便?”唐玉凤叽叽哇哇,仍不消脸上的怨气,“Uncle 又不是外人,分什么主客。” “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沈永说,拉过陈军,“阿龙,小凤是我看着长大的, 她的性格脾气我十分了解。她呀,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巴不饶人。”又拉过唐玉 凤说,“我知道香港你们去过的地方很多,也玩腻了,但这次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 保证你们绝对没去过。” “什么地方?”唐玉凤真是快人快语,好奇心一下又来了。 “秘密。”沈永扮了个鬼脸,又同她开起了玩笑。 一行人来到海边,一艘促崭新、超豪华的游艇正停靠在码头上。 登上游艇,唐玉凤不禁惊叫起来: “哇,这游艇好漂亮,Uncle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告诉你。”沈永嘻嘻笑,起动引擎,向深海处飙去。 唐玉凤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乘风破浪。 “怎么样,过瘾吧?”一圈绕下来,沈永问。 “过瘾。”唐玉凤嘻嘻哈哈,乐的合不拢口。 游玩了一天,真的好累,一回到家中,唐玉凤便闭起双眼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怎么样,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吧?”沈永微笑,有点亦正亦邪的味道。 “礼物?礼物在哪儿?”唐玉凤傲起身来,东张西望,可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已经送给你了吗?怎么?你还不满意?” “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呀。”唐玉凤有些不解,上去缠住他,“Uncle ,我的 好Uncle ,你就不要同我捉迷藏了,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吧。” “Uncle 已经将礼物送给我们了,你怎么还缠着Uncle 要呢?Uncle 这么贵重 的礼物,难道说你还不满意?”陈军跟着沈永后面掺合,似笑非笑,也有点亦正亦 邪的味道。 唐玉凤听陈军这么一说,一头雾水,更不明白了。 “Uncle 已经将礼物送给我们了,可我什么也没得到呀?” 陈军见她还不明白,无奈只得道破玄机。他移过去,在她耳边一番低语。 “真的?”唐玉凤一听此言,喜形于色,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她激动地扑过 去抱住沈永,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谢谢Uncle 。” “嗬,什么时候一张小嘴变得这么甜了?”沈永呵呵而笑,“哎呀,看来爱情 的魔力实在是太大了,想不到一个刁钻泼辣的女孩子竟然会被它而改变的温文尔雅、 文质彬彬来了。”翘起大拇子朝陈军晃了晃,“阿龙,还是你有办法。” “Uncle 说哪里话,一切还不是爹地、妈咪与Uncle 教导有方。”陈军谦逊, “以后我和小凤还有许多不到的地方,希望Uncle 还得多多照应。” “瞧你,话都说哪儿去了,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嘛,还说这些客套。”沈永说, 表面上对陈军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悦,但内心却对他的懂事极为的赞赏。 时间一晃数月过去,陈军已建立起相当不错的人际关系,由于他没有富家公子 那种乖戾的脾气和倨傲的态度,所以公司上下不论是高层还是低层都对他印象良好、 都很乐意地去为他服务。 这一天,适逢假日,陈军在家中闲不住,便想去过过冲浪的瘾,于是与沈永的 两个手下一同来到了海边。然而,就在这一天,他们驾艇还不到一小时,便碰上了 落水的陈琳。 “小姐,少爷,晚餐准备好了,请用餐吧。”正当姐弟二人互叙往事之时,那 边佣人已准备好晚餐、叫开了。 “哇!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天都已经晚了。”唐玉凤看看窗外,说,“走, 阿龙、姐,我们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慢慢地聊。” “好啊。”陈军站起身,牵起陈琳的手,“亲人相逢,这时间过的可真快,还 没有感觉,这天都已经晚了。” 说着话,来到餐厅,餐桌上,已摆上了一桌丰盛的筵席。 唐玉凤打开一瓶酒,斟满后举杯说: “姐、阿龙,为庆祝你们姐弟相逢,我敬你们一杯。” “谢谢。”陈军说,举杯干了。 陈琳同样也举杯干了,和亲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没有担忧、没有牵挂、没有 烦恼、没有恐惧;轻轻松松、安安心心、欢欢笑笑、快快乐乐。 推杯换盏,觥光交错,正当陈琳沉浸在这亲人团聚的喜悦气氛中,突然她感到 身上某些部位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她知道——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毒瘾发作 了。她竭力的想控制住自己,可是越想控制住自己,那份忍耐却越痛苦。 终于,她忍受不住,滚倒在地上,其表情狰狞恐怖、痛苦万分。 陈军、唐玉凤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惊的目瞪口呆。 陈琳揪着头发翻滚着。 “啊~~啊~~”她凄烈地嚎叫着,“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撞翻了餐桌, 杯盏碗盆碎的到处都是。 “怎么啦?”陈军上去扶住她,“姐,你这是怎么啦?” 陈琳哪里听的进他的话,一翻滚,推开他。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姐她这是怎么啦?”面对姐姐痛苦的表情,陈 军心急如焚。但除了心急之处,他却是一点辄都没有。 “哦,我知道了。”唐玉凤突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她这肯定是毒瘾犯了。” 影视剧中那些吸毒人员的镜头给了她启发,那些吸毒人员毒瘾发作时与她的情形大 庭相径。 “毒瘾?这怎么可能呢?”陈军迷惑不解,“我姐她怎么会去吸毒呢?决不可 能,这是决不可能的……” 唐玉凤可不管他在那里大呼小叫,她转过身,叫来了女佣: “琴姨,你去拿根绳子来。” “拿绳子干吗?”陈军更加迷惑不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将她绑起来呀。”唐玉凤说。 “绑起来?为什么将她绑起来?”陈军阻拦,“我不许你绑我姐姐。” “不将她绑起来,难道你就这样忍心看着?”唐玉凤推开他,“绑住她,会好 受一些的。” 陈军没有选择,因为他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熬过这一阵子,陈琳慢慢恢复平静。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军迫不急待地问。 陈琳知道隐瞒不住,流着泪将事实讲述了一遍。 陈军不听不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妈的,这一群王八蛋,终有一天,我要宰了他们。” 陈琳毒瘾又一次发作,神情比上一次更为痛苦。陈军实在看不下去,冲出去要 为她购买毒品。唐玉凤一把拦住,说: “不行,你这样做不但帮不了她,反而会更害了她。” “那你要我怎么办?”陈军急躁,“我们姐弟好不容易相逢,看着她这副神态, 你叫我心里怎么能接受?”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唐玉凤说,“如果你真心 对你姐姐好,那明天我们将她送到戒毒所去。” “不要。”陈军叫,不能接受这个要求,“我们姐弟刚见面,又要分开,这岂 不是太残忍了?” “长痛不如短痛。”唐玉凤劝导,“你想想,如果我们不这样做,而是每天给 她吸食毒品,她精神上是得到了满足,但身心上呢?却一天天被毒品所侵蚀,长期 下去,她体内的毒素越积越多,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到那时,你我岂不是成了杀害 她的刽子手?” 陈军沉默,她的话非常的有道理。 唐玉凤又说: “我们将她送到戒毒所去,分开只是暂时的,等她戒了毒,大家团聚了,欢欢 喜喜在一起,岂不是更快乐?那时,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要犯愁了。” 陈军同意了她的意见。 就这样,第二天,陈琳在他们俩的陪同下进了戒毒所。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