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怪的工作室 砖墙,潮湿。 有昏黄的灯光直射班戈的眼睛,他慢慢睁了开来,一个砖砌的密室,没有门窗, 他伸手摸了摸,一张硬硬的床在他的身下。他的脚正对着一面砖墙,上面有三排大 电视,现在都关着,前面是一个控制台。房间很暗,班戈抬眼看了看头上方,一个 堆满瓶瓶罐罐的大实验台,几个不同颜色的瓶子正咕嘟咕嘟地作响。 班戈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好无损,也没有黑云包着自己。 “我好了,我摆脱了精灵魔咒,声音,奇怪的声音,谢谢,谢谢你。”他大叫,可 什么声音也没有,班戈使劲儿拽了拽自己的卷发,从昨夜起,事情就变得太古怪了, 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古怪。“这是哪儿?不象是有精灵的地方,因为精灵从没有房间。” 班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没有人。 一个角落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他站到跟前,——卷发,大眼睛,奶白的皮肤。 还是以前的精灵班戈,他从前住的地方,可没有镜子,只有当主人吃得很饱,胃撑 得透明,足可以照出人影的时候,班戈才赶快去照一照,他从没有象现在这样能从 真正的镜子里清晰地看着自已。“我长得也不错!好像脸上还有几点小雀斑。”班 戈摸摸自已的脸,又伸手去摸摸镜子。可手指刚一碰到镜面,就好象有人在背后推 了他一下,一个趔趄,他闯进了镜子里。 这儿除了镜子里能反射进房间的少许灯光外,周围都是黑的。班戈用手四处乱 摸,“这前面是什么?”软软的,好象是一扇能向上抬起的门,他使劲儿一举,一 道强光射了进来,班戈不适应地用双手遮住眼睛,软软的门又关上了。班戈向前一 步,踩在一个也是软软的东西上,他费劲儿地抬起门,用头顶着。是街道!外面是 刚才自已差点儿溶化掉的那个闹市。 “我,我可不想再出来了!”班戈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要走回镜子里,可自已 被夹在了软软的门口,他低头一看,门的下方是象悬崖峭壁一样的陡峭, 门离地面 很高。“ 我得赶快回去!"班戈又一急转身,脚一滑,整个身子竟从门口摔了下来, 软软的门“卡”地关上了。在慌乱中,他抓住门下方黑色的把手,身体悬在了半空。 他想飞,可却飞不起来,身体越来越沉,向下坠着,周身又开始灼痛,“精灵魔咒 又来了,我又要溶化了。”班戈急了,他看见脚又开始淌成蜡油一般。 “救命啊!快来救我!”班戈大叫,他的耳朵直直地竖着,盼望奇怪的声音仍 能来解救自已,可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已无助地悬着,任由身体“滴答滴答”地化 着。班戈怎样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地中了魔咒,在空气中溶化掉。 此时,关着的门缝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有力地抓住了班戈,轻轻一拽, 班戈便被拽回了镜子里。他化掉的脚马上恢复了原状,班戈拍着蟛嘭乱跳的心,惊 魂未定。 面前是一个浑身是毛,两只大眼直直瞪着自已的精灵,有两只耷拉下来的耳朵。 “谢谢你救了我!”班戈伸出手去,他觉得面前这个人怪怪的。“我叫班戈。” 那个毛茸茸的精灵站在那儿,看着班戈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理也不理地就转 身钻进了镜子外的房间里。 “怪人!他为什么不眨眼,这么长时间他的眼皮一动也不动。”班戈很奇怪,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眼皮。”他耸了耸肩,回头看了看刚才掉下去的地方,那里已 经不见了,仍漆黑的一片。他伸手摸了摸,软软的门还在。他赶紧跑向镜子也钻进 了房间里。那个大眼精灵正背着手仍在盯着他,班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那是 哪儿?”他指了指镜子。 “眼睛。”冷冷的低沉的沙哑的声音让班戈身子一颤。 “啊?原来那软软的是眼皮!”班戈恍然大悟,心中暗想“从眼睛里也会掉到 外面去,难道那儿就是精灵之门?” “你是什么精灵?怎么和我不一样?你……”他看见面前的精灵正抬眼看着自 己的后面,他也回头看了看,不知何时镜子上方开了一扇小门。毛茸茸的精灵上前 一步,抓起班戈的衣领,飞到了门口,将他的头往门外一伸。 “这太不礼貌了!”班戈抗议着,他又看见了刚才的那条街道。原来精灵之门 开在额头上,他往下一看,一只白色的纯种哈巴狗正趴在一个拐角,闭着眼睛在太 阳下睡觉。 “狗!哈巴狗!那你,你……”班戈回头指着毛茸茸的精灵,“你原来是狗精 灵,怪不得你长了这么多毛。可、可我是一个人类的寄居精灵啊!我怎么能钻进一 个狗的身体里,唉!唉呀!”他懊丧极了,自已怎么没看清楚就钻进来了。他从不 知道动物也会有寄居精灵,以前主人班戈曾养过一只癞皮狗,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好吃好喝地养着她,最后还是跟着一只大狼狗跑了。而且从没看过她有什么精灵? 班戈对狗没什么好印象,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身份也降低了许多。他 不相信似地又伸头看了看,仍是那只白色的哈巴狗还睡得正香,狗脖子上挂着一个 牌子,上写:“单采,家住东洋街16号。” 这时狗精灵抓着他,又回到了房间里,精灵之门随即关上。班戈别扭极了,可 人家救了自己,以后又要寄居在这儿,何必要有人畜的偏见。“按照精灵界命名的 习惯,你应该叫单采,对吧?”班戈讨好着。 狗精灵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动不动。 “这, 这是你的工作间吧? 真别致!”班戈有点儿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 “这,这是哪儿?” “狗脑!”仍是冷冷地。 “狗脑?”班戈知道人类的寄居精灵是从来不能进入人脑的,也不能控制人的 思想,只能看护人的身体。能控制人脑的只有黑精灵,但它们只会作恶,操纵人类 犯罪,做坏事,而且人类寄居精灵可以在身体中任何一个地方休息,但却没有,也 造不出象眼前这样的一个房间来。 “看来,人类精灵并不是最聪明的。”班戈有些惭槐,而且他也开始有些佩服 这个狗精灵——单采了。 “讨厌!”单采又是冷冷地低沉地冲着班戈。 从小就和主人一起感受别人的白眼,没有感受过温暖的班戈,敏感地感到单采 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的烦感,他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的一切。“很感谢你能收留 我,否则我就又要溶化了。”班戈抹了抹眼泪。 “不行!”单采没有半点同情,“你走!”班戈愣住了,精灵难道也和人一样 的冷漠。 “赶快!”单采没有表情。 “单采”,此时,一个成熟的女声传来,“单采到这儿来。” 精灵单采一个箭步冲向了控制台,所有的电视都打开了,——那是监视器。 屋角的镜子突然变得透明,哈巴狗己经睁开了眼睛,在房间里可以看见外面的 一切,一个电视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怀里抱着很多的东西走了过来。在 其它的电视上可以看见周围的一切,街道的各个角落,女人的前后左右。 单采拉动操纵杆,电视上女人的脸变大了,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皱纹。 “叫!”突然,单采大声命令着,班戈听见哈巴狗的“汪汪”声。“不对!是 汪——唔汪——唔汪——”单采模拟一种撒娇的狗叫声,纠正着哈也狗的声音。班 戈听得全身发麻。 “蹭!”监视器上出现了哈巴狗亲昵地靠在女人的腿上蹭动着。 “晃头!”“摇尾!”哈巴狗做着可爱的样子,女人蹲了下来,“伸舌”哈巴 狗伸出小舌头舔着女人的脸。 班戈好奇地看着,他奇怪单采为什么只会一个字、两个字地说话,奇怪这个刚 才赶他走,有着冷酷心肠的古板的狗精灵,竟也能设计这么多肉麻的撒娇动作。他 很羡慕单采的本事,因为自已只是一个守护身体不出问题的精灵,连控制身体运动 都不会。 哈巴狗被女主人带回了家,这是一个极宽敞的房间,堆满了书。直到哈巴狗再 次入睡,单采才停下了自已的工作。他一转身,又看见了班戈。“为什么还在这儿?” “我,我……你也应该给我一点时间,再重新找一个精灵之门。否则,我一出 去就会被溶化,刚才你也看见了!”班戈从羡慕单采一下子转成了憎恶,他委屈极 了。 “一天。”单采坚决地说。 “三天。”班戈恳求着。 单采没再说话,径直走到实验台前,拿下一个装着绿色溶液的瓶子递给班戈。 “喝!” “这是什么?”班戈接过来,他知道单采不会回答他。 单采自已拿了一个有红色溶液的瓶子,一饮而尽。班戈尝了尝,真香,他毫无 戒备地一骨脑都倒进了嘴里。 “好喝,谢谢。”班戈把瓶子放在桌子上,突然他觉得很困,眼睛马上就睁不 开了,但他的头脑仍很清醒,他抓住单采的手: “求你,别把我——扔出去——。”还没说完,他便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