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钟点工 无数支蜡烛悬在半空,各色的花朵也布满草地。 巴力专门为舞会做了件深色的西装,下面竟穿着一条绿格的裙子。他肩上站着 和自己穿着一样的巴奇。在一群比他矮小十倍的精灵中间,巴力象一座大山。绿城 几乎所有的精灵都参加了舞会。穿着淡紫礼服的华华带来无数瓶各种味道的空气, 精灵们站满了草地,每人都拿着一瓶空气有说有笑。郭奇和朱丽穿着都是墨绿色的 情侣装站在一棵大树下。朱丽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佝偻的背也直了起来。 雷志迎了上去,“你们是今晚最棒的夫妻!” 郭奇温柔地看着朱丽,拉起她的手。朱丽摸了摸刚染黑的头发,腼腆地说一: “还不错啦。” “你们好。”单采看见巴力带着巴奇朝这边走来,他举了举手中苹果空气瓶示 意着。 “你好!”巴奇在巴力肩上向后畏缩了一下,他的脸更加白了,黑框眼镜后的 小眼睛总是躲闪着,细长的手指神经质地紧紧抓着那本《谁是爸爸?》 “还没看完哪?单采着急借呢。”班戈逗着巴奇。 “快看完了,快了。”巴奇赶紧把书搂在怀里。单采没说话,他一直看着巴奇。 “华华,”辛光戴上墨镜走到正忙碌着的华华身边,“我来帮你,今晚第一支 舞曲,你可得和我一起跳。”他用手肘碰了碰华华的胳膊,华华咯咯地笑起来。 辛光美滋滋地帮华华从车上往外递着空气瓶。一个紫红色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一道寒光让辛光背上直冒冷吉, 是雷志双手掐腰地正瞪着地。 辛光白了她一眼, “傻妞儿!” 雷志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地走到班戈身边生着闷气。班戈伸长脖子,找着桃菲, 可到处都是绿色的身体,长毛、短毛、无毛精灵,水精灵和干精灵都有济济一堂。 这里除了巴奇一张越来越白的脸之外,再没有任何一点儿白色。 “桃菲会不会来?”班戈担心地拉住单采的衣襟。 “会来的。”单采安慰地拍了拍班戈的手。 “表哥?”一个和单采长得极其相似的短毛精灵窜到他们面前,只是她的头顶 棕色的短毛上系了个黄色的发带,还穿了件黄裙子。 “琴鸽!”单采惊呼起来,“我还想去找你呢?” “瞎说,”琴鸽忸怩起来,她酸酸地说,“好久没来看我了,你现在可是个名 人。”单采挠了挠头顶,好容易被雷志梳平的头发又立了起来。 “这是……?”班戈插了一句。 “这是我堂妹。”单采赶紧介绍,他又偷偷在班戈耳边说,“这就是我在绿城 的亲戚。”班戈恍然大悟,单采的速达液就是为她准备的。 琴鸽可没注意到单采旁边最近风头正健的班戈,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单采身上, 她拉起单采兴奋地唠起了家常,什么叔叔、舅舅、姑姑的一大堆,象个家庭事务处 理委员会主席。班戈从不知道单采有这么多的亲戚,他们把班戈扔在了一边。 班戈壁在精灵群中穿行,寻找着桃菲,他心急如焚。所有看见他的精灵们都微 笑地向他致意。有几个老精灵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塞给他一大堆的树叶和手杖, “我们的亲人也流落在外面,有空,请您帮我们找一找。”一个比郭奇年轻一些的 老精灵拉着班戈不放,“我妻子和我分开已有五十年了,你,你一定要帮、帮我… …”他激动得哮喘病犯了,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定,有机会一定找。”班戈难过地看着他们,是黑精灵操纵人类制造着各 种污染,使得这些绿精为与寄居精灵们没有团聚的一天。班戈恨不得马上就毁掉魁 城,抓住那个穿龙袍的丑焦。他神色暗然地又回到单采旁边,为老精灵难过,也为 桃菲还没出现,心里感到空荡荡的。单采还在和他的堂妹谈着叔叔的事。 “各位,请安静!”《精灵日报》的主编被请来做了舞会的主持,他站在草地 中央用土堆塔成的台子上。“今天是绿神巴力为英雄们举办的舞会,感谢他们在外 面奋勇杀敌,受尽千辛万苦,才能使我们在这和平安详的绿城幸福生活。现在他们 带着满身的伤,满身的荣誊回来了,终于回到了我们共有的家。大家热烈欢迎!”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一些夜治底狱的绿精灵英雄互相搀扶着走上了舞台。他们 特意为舞会准备了一个节目,是一首老歌《绿色的希望》,这是都彭刚建立绿城时 写的,徐缓的音乐响起,英雄们的歌声也在上空回旋: “不要因为世界不再美丽, 就更抹上一笔厚厚的油彩; 不要因为森林变成了荒漠, 就转身去寻找新的绿色起点; 不要因为发着臭气的海水不能游泳, 就去学习跑步在最高的山颠; 不要因为肉黑,就改吃鸡蛋; 不要因为天热得流汗, 就只买把雨伞。 一切都要找根源, 啊——” 英雄们开始轮唱: “种棵树,不抽烟; 少用水,省点儿电; 油烟污染最严重, 把它扔到天外边——” 台下的精灵们也一起张嘴唱着: “扔到天外边,天外边……” 巴力感动地擦了擦眼睛,单采也跟着哼了起来,朱丽靠在郭奇身上,双手合在 胸前,“多好啊!” 巴力一个箭步迈到台上, 他举起装着粉红色水蜜桃空气的瓶子, 冲着台下: “可惜都彭没在,他没看到今晚的这一切。为了我们的英雄,我想说,苦啊,哭!” 他一仰脖,把空气全倒在了嘴里,然后裂着大嘴“哇”地哭了起来,台下的一些精 灵也抹起了眼睛。巴奇偷偷地从巴力肩上溜下来,他不太好意思站在这么多的精灵 面前,他用书挡住了脸,从舞台边上混入了台下的精灵群。 “巴呼怎么傻呼呼的。”辛光走到班戈旁边。 “你懂什么?”雷志顶了他一句,她也为绿精灵英雄们掉下了几滴泪。 “舞会开始。第一支舞曲就献给我们的英雄。”《精灵日报》的主编大声宣布, 柔缓的舞曲刚刚响起,无数个花枝招展的女精灵们冲到台上,抢起了英雄们做舞伴。 雷志将手伸向了辛光, 辛光却象没看见似地一个箭步窜到华华跟前, 鞠了一躬。 “花心!”雷志跺着脚,华华得意地向她扬了扬下巴。 班戈伸长脖子看向草地远处,可没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桃菲怎么还不来?” 他失望地坐在了地上,手里还拿着桃菲的两条手绢。 “别弄脏了衣服,来和我一起跳!”雷志又把注意力放在班戈身上。 这时,单采碰了碰班戈,下巴向远处一抬,班戈顺着看过去,一个白色的身影 正东张西望地走来,白色的纱裙迎风飘动着,乌黑的卷发旁还带着一朵红花。“桃 菲!是桃菲1”班戈不敢相信地冲了过去。 “怎么都这样?”雷志嘟起了嘴,她又转向了单采,单采赶紧找琴鸽聊天去了。 “桃菲!”班戈来到白色的纱裙跟前,桃菲和她的主人长得很像,而且更漂亮, 小脸白里透红,樱桃小口。 “你认识我?”娇滴滴的声音让班戈的骨头都酥了。 “我就是……”班戈壁刚要说,他要告诉桃菲一切,以前的种种顾虑都跑得无 影无踪。 “你是班戈,我知道,《精灵日报》上有你的照片。”桃菲好象对班戈壁不感 兴趣,“我是接了请柬来的,我没来晚吧?”桃菲向跳舞的精为群看过来,她一眼 就看到了正和琴鸽说得热乎的单采,她跑了过去。“单采!”她一拍单采的肩,单 采奇怪地回过头看着她, “我来了! ”桃菲腼腆地笑了笑,她拿出请柬扬了扬。 “找不到来绿城的速达液,所以来晚了。” “这、这……”单采尴尬地看着不远处的班戈,班戈的心都凉了,他呆呆地站 在那儿,“单采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 “我不是……”单采冲班戈一挥手,“你快过来呀!”班戈这才跑了过来。 “你不是什么?”桃菲一愣,她看见单采身后的琴鸽正一脸雾水地看着自己, 而且单采正拉着她的手。 “她是谁? ”桃菲杏眼圆睁,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 “你叫我来,却和她在一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竟樱樱地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是我请你来的,我才是单采!”班戈拉开桃菲捂住眼睛的手, 她那漂亮的眼睛已经象个烂桃。 “你?你怎么会是他?”桃菲用手一指单采,“你又没毛。” “我真的是你的那个单采,我不是他,我是……?”班戈壁越说越乱,他急得 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掏出了桃菲的那两条小手绢。 “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桃菲抬眼看见了班戈手中的手绢,一把拍落在 地,“这怎么在你哪儿?” “我……”班戈赶紧捡起,又把手绢塞进了口袋。他象找救星似地看着雷志。 雷志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笑着看热闹,她很嫉忌桃菲的漂亮。 看见这边乱成了一团,辛光拉着华华走了过来,“呀!这就是桃菲吧!”辛光 眼睛一亮,“真漂亮!哟,怎么哭了?是不是你弄的?”辛光打了班戈一拳。 “来跟我跳个舞,这好日子怎么能有眼泪?”辛光拉起桃菲的手,不由分说地 钻进了舞池,撇下了华华一人。 “真是花心大萝卜!”华华和雷志眼睛都瞪了起来,冲着辛光异口同声地喊着, 雷志报复似地冲华华也扬了扬下巴,华华一扭头走了。 “他只会添乱!”单采不高兴地嘟哝着,他推着木头似的班戈进了舞池。“平 时能说会道,这会儿怎么啦?”班戈围着跳得起劲儿的辛光和委委屈屈的桃菲直转。 “桃菲,我真是你的那个单采,那字条是我写的,去找你的也是我,我们……” 班戈急得语无伦次。 “走开!没看见我们在跳舞吗?”辛光翻脸不认人,他推了班戈一把。 突然,草地奇怪地刮起了大风,半空悬着的蜡烛被吹得东倒西歪,火苗忽闪忽 闪的,月亮很快被一大块厚厚的云挡上。 跳舞的精灵们都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天空。“大家快去鸽子洞,那是黑精灵!” 巴力大喊,班戈抬头一看,那黑云果真是黑压压的黑精灵士兵,为首的是白脸人, 正挥舞着一面黑旗。刚才还欢乐的精灵群,象潮水一样快速冲向鸽子洞。巴力撩开 瀑布,大家纷纷走了进去。班戈和辛光一人拉着桃菲的一只手,谁也不放开。 在那个有鸽子笼树林的山洞里,大家停下来,自动地排成一排。巴力一拍树林 后的一块岩石,“撤退!”他又设了个新的密语,岩石露出了仅容一个精灵的小洞, 精灵们快速而有序地通过着。巴力在一旁严格地查看,巴奇又站在他的肩膀上。 轮到班戈了,他拉着桃菲便往洞里钻,“不行,这姑娘不能进。”巴力把桃菲 也放在了肩头,指着后面长长的队伍,喊着:“快点儿!” 班戈和辛光都站了出来,“我要和桃菲在一起!”班戈飞到巴力的肩头,又拉 起了桃菲。“我要保护她!”辛光也飞了上来,拉起桃菲的另一只手。“你……” 班戈壁没想到辛光竟成了自己人的情敌。 单采也站在了巴力的脚下,“你呢?”桃菲关切的眼睛看着单采。“我不管! “单采冷冷地说,他冲着刚钻进洞去的琴鸽挥了挥手。 “唔——”桃菲又哭了。“别哭!别哭!”班戈不知所措。桃菲挣脱了班戈的 辛光的手,哭着飞向了洞口“桃菲?”班戈和辛光大叫,一起跟了过去。 巴力看着这一群闹哄哄的年轻人,摇了摇头,“麻烦!”他仍仔细地检查着精 灵们,巴奇坐在他的肩头,又看起了书。 精灵们都平安地进了洞,岩石关上了。郭奇和朱丽也留了下来,他们要看护这 些孩子们。雷志虽不高兴,但她还是随着辛光飞向了洞口。 桃菲冲出了瀑布,正站在瀑布对面的白脸人一把抓住了她。班戈他们也刚刚赶 来,“放了她!”班戈不顾一切地冲向白脸人。“走开!”白脸人手一挥,班戈壁 撞到了旁边的岩石上。 “可恶!”辛光握紧了拳头,巴力这时也站在了白脸人面前。 “快让我们进绿城!我已把这儿包围了。”白脸人威胁着,他举起在手中挣扎 着的桃菲。 “太瞧不起我巴力了!我这守护神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巴力鼓起了两腮,一 股狂风从他嘴里喷出,站在瀑布边铺天盖地的黑精灵士兵们纷纷抓住了身旁的树。 巴力又加了一把劲儿,树连根吹起,黑精灵士兵也被吹得不吹去向。刚才还气势汹 汹的黑精灵大军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仍站在巴力面前的白脸人,脸上出现了一丝不 易察觉的笑容。班戈、辛光和单采都围了上来。 白脸人后退了几步,他的士兵一个个都没了踪影,他狞笑着咬牙切齿地吐出几 个字,“等着瞧!“他抓着桃菲,转身化作一股黑烟逃跑了。 “桃菲!把桃菲还给我!”班戈冲着黑烟飞过去,但他被巴力一把拉住,“不 许去,你还有病!” “不行!我要去救桃菲!”班戈挣脱着巴力的大手。“我地定要去救她!” 朱丽飞到了巴力的肩头,“还是让他去吧!这孩子恐怕不行了!”她小声说着, 摇了摇头,班戈刚才撞到岩石后,腿发硬己经明显地行动不灵活了。“他想要干什 么,就让他去吧!别让他带着遗憾。”朱丽看着班戈,擦了擦眼角的老泪。 单采眼睛也红了红,“班戈和我一起回去吧!” “我们也去!”辛光和雷志站了出来。 “你们在这儿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毕竟你们是梦来的,该回去了!”朱丽拦住 了他们,“再不回去,你们的肉身就溶化在主人的身体里,你们也将在绿城消失, 快回去!以后再来吧!”辛光和雷志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班戈,特别是辛光还拉 着班戈的手,“有桃菲的消息,一定告诉我!”他们和单采一起被朱丽送去了护城 江边。 看见辛光走,班戈虽有些不舍,但还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少了个情敌!”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巴力将他送到都彭的小屋,在这间堆满书的竹屋里,巴力打开了一本书,里面 敞开着一扇小门。“保重!”他亲了亲班戈,“我一直希望你能做我的弟弟,等到 你再回来时,能不能……?”班戈看着巴力真诚的脸,那上面已流满了泪水。巴奇 仍在一旁毫不关心地看着《谁是爸爸?》 “等到你不爱哭时,我就回来做你的弟弟。”班戈真心地抱住了巴力。巴力掏 出一件半透明的背心,“这是都彭给我的绿背心,我一直没舍得穿,给你吧!”班 戈穿着巴力的背心,竟刚刚合适。巴力的手又碰到了班戈发硬的身体,眼泪又出来 了,他赶紧把班戈放进了门里,然后把书合上,班戈眼前一下漆黑一片。 等眼前一切都亮起时,他又站到了单采的工作室里,一个毛茸茸的精灵正津津 有味地看着电视,单采也从小床上站了起来,他一拍那短毛精灵的肩,对班戈说: “这就是我的钟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