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
于晶的好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回想起来,大约是从穿一身黑色的真丝连衣裙,胸脯挺挺地坐在关老板的办公
桌前。关老板穿一件合体的小牛皮时装,风度潇洒地微笑着。这是一个不合时令乃
至不可能有的画面,但是印象中对方的出场形象就是如此。啊,错了。好日子真正
开始,也许要从于晶说“两根指头”的故事那天才能算起。那回,关老板可是哈哈
大笑,完全放下了国有大公司处级干部的架子。
但是,伴随而来的,于晶马上陷入多方面的关系危机。那一阵子,简直可以说
令她心力交瘁,差一点焦头烂额了。别的不说,与玲姐的关系首先微妙起来。玲姐
是她的恩人,她不能不顾忌玲姐。——
玲姐也姓于。父母给她起的名字叫于木玲。于木玲上到高中,自己去掉了一个
“木”字,改叫“于玲”,以为两个字的姓名才洋气。人们“于玲、于玲”地叫,
忽然有一天,发现这个名字谐音可以理解为“鱼鳞”。慢慢就叫得含糊了,分不清
人家叫的是“于玲”还是“鱼鳞”。
好在于玲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不雅的外号,爽快应承,还与明火执仗叫“鱼鳞”
的人肆意说笑。
“鱼鳞就鱼鳞,银光闪闪的,不比你那蛇皮强多了!”
于玲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托熟人关系,内招进了H 钢公司供应处,在一
个业务科室做统计员。这统计员工作,于玲暗自窃笑地想:与每月来访的“大姨妈”
差不多呢!到月一次,搞完了就不再来烦你了。于是,于玲有充足的时间花在穿衣
打扮上。她本来生的漂亮,皮肤细嫩,体态婀娜,眼角眉梢天生一段柔情,走起路
来象美丽的金龙鱼一样优柔着。最妙那部油光水滑的披肩发,根根精心打理过,令
人在背后啧啧叹赏、想入非非。
于玲的好日子伴随着中国经济改革开放的大潮,在认识于晶之前的九二、九三
年间就出现了。
那时H 钢公司的钢材就象刚出笼的热馒头,被一群饥饿而有钱的阿拉伯难民包
围着,揭开笼盖,冒着迷眼的白色蒸汽,被人一哄抢走。街上跑着拉货的卡车,蓝
幽幽的钢材上空,颤抖着热力挥发造成的影影绰绰的激动。时光的大河表面上波澜
不惊,老百姓象两岸循规蹈矩的农夫,河底下的水族暗暗传递着消息:又有几条鲤
鱼跳了龙门——发了!
于玲身在H 钢公司,与关老板的关系又非同一般,但是并没有做成一笔倒卖钢
材的生意。供应处和销售处是两个部门,隔门如隔山,于玲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星期六的晚上,关老板宴请白云石矿的客人。吃过晚饭,办公室主任照例打电
话邀请供应处的美人陪客人跳舞。那时候,三陪小姐还不时兴,陪客的舞伴多是
“自产自销”。供应处的女同胞也以为出席这样的场合脸面有光。于玲接到电话,
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不去!”
关老板听说于玲不来,挠挠纹丝不乱的头发,语重心长地对主任说:“以后不
能这么搞了,吃饭也得喊上她们。”说完,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主任,叫他再拨于玲
的电话。主任拨通了,于玲没好气的要挂,主任连忙说:“关老板跟你说话。”关
老板接过手机,一边说:“于玲吗?”一边离开大厅,踱到走廊上去了。
于玲给了关老板一个面子,还是来了。这一次,她大有收获。
因为心里拗着劲,她只是应付地陪客人跳了几曲,并不主动,也不陪关老板。
一味坐着,与供应处的司机小刘说话。小刘是个门槛精。他摸到了于玲的心思,说:
“嗨!守着肥猪头,何必定要吃羊肉。关老板不是不帮你,销售处的事他实在是爱
莫能助。你以为关老板能包圆天下的事吗?但是关老板要想让谁发财,还不是上厕
所掏家伙——手到擒来。”小刘说了这句粗话,于玲心里厌恶,脸上却未曾红一红。
小刘接下去说出的话更使她茅塞顿开。——供应处虽然不销售正品钢材,却带管着
整个H 钢公司的废钢。废钢中有一部分可加工利用的重塑废钢,被乡镇企业小轧钢
厂买了去,改制成小型圆钢。钢材的热销带动了小轧钢厂的生产,这一部分重塑废
钢也就象皇帝的女儿一样,赁是无比的丑,却是奇货可居了。小轧钢厂为了买到足
够的生产原料,已经踏破了关老板家的门槛。关老板在他们的介绍信背面批吨位,
每吨重塑废钢的批条转手交给小轧钢厂,就可以拿到100 元钱的介绍费。当然这100
元是在小刘心里,到了嘴上就变成了60元。小刘说,我搞10块,大头是你的。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这样一张背面空白的介绍信,说:“于玲,我面子不行,你笃定。”
于玲的心立即热辣辣的。她想,小刘肯定找关老板批过不只一次了,这事自己
知道的太晚了!
她的手做了一个攫取的动作,迅速抓过那张介绍信,掖进腰包。同时抬起脸来,
向大厅里寻视。
关老板和别的女同事跳完一曲,配合不默契,心里正不得劲,发现于玲坐在园
形小茶几后面的圈椅里,探起身子,正寻找自己。他马上笑眯眯地朝她走来。小刘
识相地一旋身,朝厕所方向走去了。
“于玲啊,生我的气吧?”关老板搂着于玲,明察秋毫地说。
“生气我就真的不来了!”于玲说着,把关老板往灯影暗的角落里带,身体渐
渐地贴上来。
关老板嗅到于玲口中温馨的气流了,搁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满掌捂上去,把她
搂的也更紧了。
于玲穿一件银白色的缎子马甲,娇小地依偎在身材挺拔的关老板怀里,看上去
真象贴在关老板身上的一片“鱼鳞”。
于晶的闯入,实在是一个不好的开端。于玲记得,认识于晶的时候,钢材的热
销劲头已经过去了。虽然于玲被小刘骗过一两次之后,就弄明白了每吨批条的真正
价值,但是到了于晶出现的时候,就连50元也拿不到了,往往只有二、三十元,人
家还一个劲的吸凉气,感叹钢材跌价,小轧钢的赚头越来越少了。虽然重塑废钢也
及时下调了价格,但要不是如此,简直就无法开工。
于玲是在熊也男的饭桌上第一次见到于晶。熊也男是一家个体流通公司的老板,
通过熟人关系,找于玲批过一次条子,就请于玲吃饭,顺便将她应得的二千元介绍
费塞给她。
于玲对熊也男并不满意。她想,请我吃饭?哼!羊毛出在羊身上呢。每吨三十
元的价格又掉了十块。而且,关老板批条子的时候,看了介绍信抬头,还疑疑惑惑
地说:“怎么?机电设备有限公司,他们要废钢干什么?”
“甭管!批给他就是。”于玲武断地说。
关老板批是批了,但是让老板起疑问,在于玲总是不愉快的事。
而熊也男还要叹苦经,说这批废钢他是转手卖给黑马轧钢厂的,按H 钢公司开
出的牌价,一分钱也不加。言下之意,他给于玲的二千块完全是倒贴了。
看见于玲脸上不悦,坐在一旁的于晶就一个劲地为她布菜,口口声声叫“于姐”。
于玲不甘,两人叙了年齿,于晶果然比于玲小了一岁。熊也男说:“于晶是我们公
司的业务员,以后供应处一块,就是她跑。于晶,你认上这个姐,就交了好运了。”
“那是!”于晶银玲般的声音,对着于玲放出幸福的眼光来。于玲心软了,就
说:“你也姓于,就不要叫我于姐吧,我叫于玲。”
“玲姐,”于晶马上改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在于玲的眼光里,于晶个子高高的,胸脯鼓凸的地方似乎太靠上了,脸上的线
条挺刮干净,与自己的柔媚是另一路数的,有点象外国雕塑。如果说,自己的美是
一种糯米饭的粘糍感觉,于晶的美则有一种金币般的光滑与雅致。……于玲曾经做
过几天文学青年梦,很为自己突然冒上来的比喻而得意。
这顿饭吃完,于玲和于晶就结成了好朋友。于晶每月拿来“机电设备有限公司”
的介绍信,让于玲请关老板批。每次都是100 吨二千块,于晶顺便就带给于玲,并
不要见那个讨厌的熊也男。于玲对这种关系自然满意。
姐妹们处熟了,于玲想起那天熊也男的话来,问于晶:“熊老板自贴二千块,
可是真的?”
于晶平常多说熊也男抠门等等坏话,此时却证明他说的是真话:“熊老板批废
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做的是H 钢公司设备部的机电备品配件生意,无奈近来
钢材市场不景气,H 钢公司的付款也越来越慢了,有时就拖着,几个月不给钱。好
在我们能批到废钢,设备部的欠款转到供应处来买废钢,转手就变成现钱。熊老板
亏几个小钱的介绍费,备品配件的利润可是大大的。……”
哦——,于玲似乎明白了。难怪来找自己批废钢的客户越来越少,近日几乎绝
迹。能以原价拿到废钢的轧钢户,谁肯去做这个冤大头呢?她隐隐约约地感到,于
晶她们的存在,让自己的发财路更快地走到了尽头。尽管如此,于晶还是每月给她
送来二千块,她又似乎应该感谢于晶了。这里面的酸甜苦涩,她一时还理不清楚。
于玲的好日子过完了,于晶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那是初夏的一个晌午,于晶穿一件黑色的真丝连衣裙,扎着马尾巴辫子,来到
供应处找玲姐。
于玲那天“大姨妈”来了,肚子痛,在家歇例假。
于晶找不到玲姐,想想关老板穿一件合体的小牛皮时装的样子,满和蔼可亲的,
也不至于是吃人的老虎。胆子一壮,就再上一层楼,径直走进了关老板的办公室。
关老板戴一付看书时才戴的眼镜,靠在桌子后面的皮椅里读文件。抬头看见于
晶,一时楞怔了。
“不认识吧?”于晶笑起来。关老板感到窗外的阳光似乎一下子暗了,眼前出
现了一枚金币似的太阳。“我是于姐的朋友。我见过您……”
关老板隐约记起来,在于玲的办公室似乎碰见过这个漂亮的丫头。只是于玲没
做介绍,他也不好问,就在于玲的脸色下讪讪地退出来了。
“啊,坐,坐。”关老板客气地招呼道,欠起身体,将手伸向办公桌对面的椅
子。“你贵姓啊?”
“我也姓于,叫于晶。”于晶声音爽脆地回答。却没有在关老板指定的位置坐
下,走得更近一点,在办公桌横头的一把木椅上坐下了。
“哦,也姓于。”关老板饶有兴趣地沉吟着,将十个手指头合成小屋的形状。
“关老板,”于晶将屁股下的木椅向前挪挪,直着腰,尖耸丰满的胸脯朝前挺
了挺,口吻带了几分俏皮。“我叫您关老板行吗?”
“里里外外都这样叫。”
“嘻嘻,我找于姐呢,她不在。您每月都给我们批废钢的,我就直接来找您了。”
说着,从小小的坤包里捏出一张纸,递给关老板。
关老板一脸正色,接过介绍信看了看,说:“你就是这个公司的?”
“混口饭吃的业务员。”于晶翘着嘴角笑道,递上去一张香水名片。这种名片
她仅印了一小合,几乎还没用过。
“你们公司是搞机电设备的吧?怎么会要起废钢来呢?”关老板接过名片,放
在桌上,公事公办地问道。于晶便把如何转款变现的业务流程说了一遍。关老板马
上就抓住了业务的核心。
“这么说,主要是把H 钢欠你们的钱拿回去。H 钢欠你们的钱多吗?”
“每月通过废钢变现十七、八万,隔三岔五的再付给我们一点,欠的就不太多
了。”
“哦,这么说,我们拿废钢代人家还账了。”关老板讥讽地说。
于晶不由得紧张起来,心想:坏了,这事要黄……。却见关老板拧开笔帽,翻
过介绍信,在背面刷刷地写起来。哦……,于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听见关老板
自言自语地说:“转款要控制。不能这么随意就把设备款子转进来了。”
关老板拎着介绍信的一只角,象上帝赐给乌鸦一小片奶酪那样地垂给于晶。于
晶兴高采烈地捧过介绍信,热乎乎地说:“谢谢关老板。”随后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关老板,我没通过于姐,直接来找您,不大好吧?”
关老板一楞,他已经把那个“于”忘在脑后了:“没关系,没关系。你也是一
条小鱼嘛!”
他说了这句自以为风趣的话,没忘了表白一句。“其实,我不赞成我们家的职
工替客户讲情。……”
“那我以后每次都直接来找您啦!”于晶顺势上轿,马上撒娇卖乖地接上话头。
她看见关老板满意地点点头,心里就更有底了。
于晶见过关老板的一个直接后果,是供应处不再无控制地接受其他部门的应付
款转入供应处的欠帐户头。所有转进来的应付款必须经供应处领导签字同意。
这时,钢材市场已是全面萧条,H 钢公司对外的付款情况更加恶化了。有些供
货单位为了拿到货款,宁愿贴让十几个百分点,将债权转给别的公司。熊也男精明
地抓住这个机会,用不到九十万的现款,买来对H 钢公司一百万的债权,让于晶将
债权转入供应处,提取废钢,原价卖给黑马轧钢厂,马上变成一百万齐刷刷的钞票。
于晶干过几次,给熊也男赚进几十万。可是熊也男给她买了个手机,还象是天
大的恩赐似的。
于玲发现于晶非常关心哪一家客户被H 钢公司欠着大笔货款,大惑不解地问:
“你们公司不是愁着自己的钱还拿不回去吗?怎么还管别人的事?”
于晶笑着答道:“熊老板叫问问,我也搞不清楚。”
于玲搞不清楚于晶业务上的名堂,但是象于晶直接去找关老板这样事,却搞得
很清楚。因为于晶找关老板批了条子,于玲当月二千元的收入自然就没有拿到。她
还发现于晶到供应处来,变得一次比一次爱打扮,几乎每次装束都不同。惹得供应
处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注意她,象苍蝇逐臭似的。
司机小刘最下作。他坐在楼下小车班的休息室里,茶色的落地窗冲着大门,只
要发现于晶上楼,便给于玲打电话,跟着象骚狗子一样追上楼来。在于玲的办公室
里东扯葫芦西扯瓢,目的是要跟于晶套近乎。于晶呢?矜持地微笑,对小刘不卑不
亢。
于玲说:“于晶,你这件乔其纱才买的吧?不好,这种料子现在已经过时了。”
于晶说:“玲姐,这不是乔其纱的。跟你穿的那件不一样……”
于玲捏了捏于晶的短袖边,果然。但她的话题转换之快,简直让人丈二和尚摸
不着头脑。“于晶,你女儿秋天要上幼儿园了吧?”
小刘马上一楞:想不到于晶亭亭玉立俏模样,小孩儿已经有了。于晶并没有露
出不快之色,反倒诚心诚意地说:“是啊,小囡快三岁了嘛。玲姐,还是你好。没
有孩子,身材体形一点儿不变。”说着亲昵地抚摸于玲。
小刘插话道:“小玲子还没结婚哪!”
于玲却烦恼起来。冲着小刘发火:“去去去,好狗不挡道。你汪汪什么。”
于晶知道于玲结过一次婚,没到二个月就离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只是
不便打听。
小刘挨了骂,仍旧笑嘻嘻的。说:“我挡什么道?我想挡也挡不住嘞!”
于玲瞪了小刘一眼,有心问“你什么意思?”却让更深的懊恼将自己淹没了。
于晶冰雪聪明的人,哪里看不破玄机?却一时找不到话可说。
过了一天,小刘又打电话上来:“喂,小玲子。那个‘鱼精’又来了。戴了一
顶贝雷帽,嗲极了。”
于玲说:“那你还不快上来吗?骚鸡公!”
小刘说:“你别跟我打嘴仗。我发现她比你强吔,你不是她的对手。”
于玲没好气地掼了电话:“关你什么事!”
等了一会,却不见于晶进门。她想:糟了!一定是直接去了关老板的办公室了。
这么一想,她立即站起身来,马上要出门。走到门口,又踅回来。打量了一眼同室
的纪工,纪老夫子正埋头搞他的供料计划平衡表,背对着办公室的门,一副“非礼
莫视,非礼莫闻”,闭目塞听的样子。于玲溜到办公桌前,打开小镜子照了照,又
掏出口红,补了点妆,抿抿嘴唇,上楼去了。
敲敲关老板的门,里面一声“进来”。于玲正要推门,门自动开了。开门的正
是于晶。于晶张嘴叫了一声:“玲姐。”
于玲迈进一步,在关老板面前亮了相。关老板站了起来,招呼道:“于玲啊!
——”
于玲冷笑道:“你们谈事吧?那我来的不是时候了……”转身要走,室内两个
人尴尬地几乎同时挽留道:“哎——,于玲……”
“玲姐——”
于玲仿佛捉住了贼赃,得胜回朝一般地走了。
于晶和关老板面面相觑。于晶吐了个舌尖,做个怪相,本以为关老板会笑起来,
关老板却绷了脸,正人君子一般严肃了。
于晶向于玲推说搞不清楚的事,其实她已经吃透了其中的门道。她与黑马轧钢
厂挂上钩,建立了一种稳定的合作关系。伺机将人家的债权转给黑马轧钢厂,再用
黑马轧钢厂的介绍信批到废钢,开出提货单。黑马轧钢厂拿到提货单,立即付款。
于晶扣下百分之十几的贴点,将其余的现款还给上家。仅仅是票据间的流转,顺手
的话,一上午就办完了。于晶的腰包揣进的钞票,比于玲批条子忙上几个月挣到的
还多。
当然,俗话说:“看人家吃豆腐——牙快!”这个过程也不是随便哪个等闲之
辈都能操纵过来的。首先,那个债权单位经办人要在未拿到一分钱的情况下就肯出
据,将债权转给素不相干的什么黑马轧钢厂。所以,于晶的身后有时跟定了一个人,
象被看押的囚犯似的,生怕她转眼间象空气似的消失了。其次,黑马轧钢厂要同意
接受她的废钢,还要见单付款,马上就付。为此,于晶主动提出废钢的价格比H 钢
公司的出厂价格还要压低20元钱一吨。此举收效显著。最后,也是最关键的——,
废钢批条、转款批条,这些都要关老板点头签字。这一关卡住了,事情就办砸了。
那时,债权人急得乱跳,以为被人骗了,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
于晶开始只是小笔操作,涉及的款额从不超过十万元。即使如此,每次都有上
万元的进账,相当可观了。为了做的把稳,要把关老板彻底搞定。于晶便用手机约
关老板,周末到“亚当.夏娃”夜总会去潇洒。这时已是双休制,周末在礼拜五的
晚上了。
关老板想起于晶戴着贝雷帽,穿着牛仔短裤,毛绒绒的裤边吻着藕色的大腿的
样子……
他想:拒绝这样一位可爱女孩的邀请,简直是一个男人悔恨终生的罪过。不!
那是孱头。失去做男人的资格。但是关老板还要顾及身份。所以,那天他戴了一付
很大的蛤蟆镜,一个人轻车简从,悄悄地打了一个的士,从“亚当.夏娃”的侧门,
直接进了于晶跟他说好的那间小包厢。
进了包厢,于晶已经等在那里。她又换了一身装束。下身穿着黑色尼龙连裤袜,
上身一件蓝底大花的娃娃衫,丰满的胸乳象要从领口爆出来。关老板纵是情场老手,
此刻仍不免紧张得手心出汗。
于晶主动迎上去,拉了关老板的手,半贴半抱的摘下他的蛤蟆镜:“太酷了,
象史泰龙!”
关老板笑道:“我有那么年轻吗?”
于晶不由分说:“当然。”打着蝴蝶结的侍应生进来,问二位点什么菜?
关老板接了菜谱,说:“今晚我做东啊!”
于晶说:“哪儿话!关老板莫要把人看扁了。”
关老板也确实没有吃饭付账的习惯,便不再争了。侍应生推荐说:这儿的海鲜
很好,是从海边空运来的。于晶就点鲍鱼。关老板有意要为她省钱,说:“鲍鱼有
什么好,我看就要竹蛏吧!”
“竹蛏是什么怪东西?”于晶说。
关老板就让侍应生将活的竹蛏拿进来看。原来是一种海贝。壳长形两端圆,壳
面黄绿色。半死不活时,从前端吐出一截粉肉,令人作非非之想。侍应生拿走之后,
于晶就撒娇作痴地笑话道:“关老板怎么爱吃这种东西,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不料关老板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关益圣。公安局吴局长叫我缢蛏,缢蛏
就是竹蛏的学名,竹蛏是老百姓随便叫叫的。”
于晶嘎嘎笑起来:“我可见识了,关老板点的,原来是你自己啊!”
关老板也幽默地笑:“我就要让你吃吃我呢!”于晶便做出羞赧颜色,赶紧把
头埋进金黄色的菜谱牒片里去。
吃罢晚餐,他们转移到跳舞的小包厢里去。两人喝了一瓶“野力干红”,脸上
都带着酡红颜色。进了包厢,于晶说:“哎,关老板,你天天吃酒宴,怎么没见肚
子凸出来。”说着拿手拍了拍他的小腹。
关老板说:“你以为当官的都是些大腹便便的家伙?你不知道,我在酒宴上吃
东西很节制。
而且,我一年到头每天早晨游泳,就连寒冬腊月也不间断呢!“
“哇噻,那你的身体一定很棒了。”
“你猜我今年多大了?”关老板得意地卖关子。这时,他们已经相拥着,坐在
沙发里了。
“不到四十吧?”于晶故意说,有意要看关老板的得意。
“唔,女人的岁数都保密,其实男人的岁数也可以保密。我就保密吧!”
“不许,不许对我保密。”于晶的口气嗲嗲的。
“没过五十。相信我,绝对在五十以下。 ”关老板的话语前后矛盾,不知是
要卖老,还是倚小了。
荧屏上播放着VCD 影碟,包厢里充溢着柔情的歌声。关老板玩弄着于晶修长的
手指,把它拉到自己的大腿上,摩挲抚爱着。于晶忽然来了灵感,说:“关老板,
我给你说个笑话段子。”
“好啊,”关老板直起腰来,袒胸靠在沙发上。
“一个女人走在无人的小巷里。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是这样的——”于晶握
了一只手,伸直食指和中指,指尖在关老板的大腿上做出交替前进的样子,动作显
得高贵,气宇轩昂。“一个男人跟在女人的背后,踮着小碎步,紧紧追赶着——”
两只手指的交替频率加快,显的萎琐细碎。“一个警察局的暗探跟在两人的身后,
从小巷的这边蹿到那边,从那边蹿到这边——”两只手指左右来回交叉前行。关老
板看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感到大腿痒酥酥的快活。
“女人钻进一间小屋,留了门;男人跟着也钻了进去,锁上了。剩下可怜的暗
探,只能扒在窗户上,把窗纸舔了一个小孔,偷偷的往里看——”
“他看到了什么?”关老板明知故问。
“别打岔。”于晶拨拉了一下关老板的手,象小女孩任性一样专断。“过了半
个小时,女人出来了。仍旧在小巷里走,你再看她的步伐,是这样——”于晶的食
指和中指张开一定的距离,始终不变的向前挪动。关老板笑起来了。“男人跟着也
出来了。走起路来象虾米似的拱着腰——”两只手指的关节弯曲着,模仿弓腰塌背
的肾亏男子的步态。关老板笑抿了嘴,不表示意见。也许他想起了自己吃过的那些
“男宝”吧!“你再看,那个暗探也跟上来了。这回他走路的姿态是这样的——”
于晶把大拇指夹进食指和中指之间,露出猥亵的一截,艰难地向前迈步。
关老板象洪水绝堤一般,爆发出哈哈大笑。他勾着手指刮了一下于晶的鼻头,
骂一声“你这小淫蹄子!”就势把她拥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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