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李在这个单位工作了快20年了。这个老头似乎跟我有一种自然的亲近感。 自从我来到这个单位的第一天,我就隐约觉得,似乎要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在我 们之间发生。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完全没有年龄带来的距离感,就像两个哥 们。刚来电视台的时候,我成天就捉摸着,该怎么赶快去拍一个好的纪录片,以 便让我的抱负早日实现。可是单位上的同事,似乎只是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看着我, 好像我的行为很不可理解似的。我那时还不理解。我想这些个人可都是老同志啊。 毕竟在这个行业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有大把大把我可以学习的经验。于是 我每周只要折腾出一个东西来,便立马去找这个人,找那个人。希望他们能够花 一点时间看看,给我指导指导。可是我得到的回答都是“噢,我现在忙,要不, 改天吧。”之类的回答。半年下来,我那些自己还以为花费了很大力气,自我感 觉还很好的东西,几乎没能让他们正眼瞧一下。这其中就包括老李。 对于这一点我就特别不能理解。甚至到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前半年 一直热衷于拍专题片,干那些工作之外的事情,被同事们冷眼相看的时候,我还 是不理解为什么老李这样一个和我如此亲密相处的人,也在这个方面,和其他的 同事们站在了一起,不愿意帮我一点点忙,不愿意看一眼我的片子。其他人无非 是觉得我傻,我太年轻,我还有太多的热情和棱角需要被进一步磨平。可是为什 么老李对我的态度也是这样,就不得不让我纳闷了。由于共处一室的原因,我们 的谈话机会特别多,而且往往进行的特别深入。他老是给我讲述他在云南当知青 时那7 年的生活,然后如何回到城市,进入这个单位,一直干工作到现在。我则 是老给他讲述我对于影视的热情和想法。当他完全同意我的观点的时候,他也会 毫不吝惜他的赞同意见,会立马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给我说:“对的。你的这个想 法是对的。我完全赞同。”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的高兴。因为我至少从别人身上 得到了一点支持自己的声音。可是我们俩就算已经达到了一种彼此都认定的,比 较亲密的关系的时候,他还是不会太在乎我拍片子的事情,就未免让我有些失望 了。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就颇有些用意的问他说:“哎,老李,我说什么 时候你能亲自的手把手的带带我啊。如果我跟着你,从头到尾的拍几个片子,我 在任何一个方面出现差错,你能给我指正指正,那就好了。你看我现在几乎没有 几分当初的热情了。所有的人好像都不在乎你拍的东西。” 我说完这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些许的悬念。我不知道老李究竟会怎样回答我。 其实我在心里暗暗的做着自己的打算。我想,要是他听到我这么一说,看到我确 实年轻好学,马上答应下和我合作几个片子就好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我得到了一个极其尖锐的回答。那一番话,好像就是当头棒喝,顿时把我,一个 刚从大学出来,上班不到半年的人,从睡梦中惊醒了。 老李当时对我说:“你成天的想着一下子拍个什么好的片子出来,按照你的 话说,甚至要拍出一个有价值的东西出来。你真的以为有价值的东西就那么容易 出来吗。好东西,谁不想拍出好东西来。我也想啊,这个里面工作的所有的人也 都曾经想过啊。可是你总得经历过一些必不可少的过程,才可以做出一个好东西 吧。就象你现在,还没有熬过理想和现实的磨合期,还没有学会如何向现实妥协 并且坚持自己的理想,就已经心灰意懒起来了。如果照此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 你就会完全放弃做个好东西的想法了。到时候你会变得和所有人一样,把冷冷的 眼光投给新来的人。问题的关键就是你自己怎么做,怎么坚持。如果你能够像刚 来的时候那样一直折腾,也无人敢保证你不能做出好东西来。可是如果你现在就 不折腾了,那我却敢说,你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你将来顶多也就混成我这个样子, 或者还不如我。你写的那个周星驰的《喜剧之王》的剧本我最近看了。我觉得你 对于人生的理解还是不错嘛,也知道坚持努力,怎么现在到了自己的身上,就过 不去了,就幻想轻而易举的成功了。我看这个本子还不错,修改修改,或许真的 可以做个好东西。你不是喜欢那个狗屁周星驰吗,你不是希望有一天去找他吗, 可是你总得把这个本子修改的完美了,才可以去啊。你总得把自己先搞定了,再 去搞人家啊。就算你现在见到周星驰,你有什么话可以给人家讲?要本子你没有 本子,要名气你没有名气,要钱你也没钱,你只不过是有一个重拍他的旧片子的 想法,你凭什么让人家信你啊,你凭什么跟人家说话啊。别的不说了,要是我是 周星驰,我估计都懒的听你把话说完。我或许当时就会对你说:去见你的鬼去吧, 傻比。” 老李说话的声音一向很大,此次更加不例外。他端着自己的茶杯,就站在我 的对面,好像很激动的说了这番话。而我听完了这席话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在 自己的电脑前坐了很久。直到所有的人都下班走了,直到我的女朋友打电话过来 说:“哎,死鬼,我都在实验室等你半天了。还不过来。我快饿死了。”这才把 我从深深的思绪之中,拉了出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