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采访完女友的老板之后,我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从他那里,这部片子的拍 摄开了一个好头。一个是他的谈话似乎为我的疑惑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答案。虽然 与我原先所设想的有所不同,但是基本还是将宋美的死因落实到了巨大的压力之 上。另外就是接下来采访宋美同学的事情也大概有了眉目。从女友老板的口气之 中,看来说服他的学生来接受采访也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女友老板最后说到不行 还要给学生施加一些压力,不仅让我陷入到一种暧昧的情绪当中。对于我也许这 是一个好事情,可是对于刚刚经历了宋美事件的那些同学来说,现在又要迫于老 板的压力而接受采访,恐怕难免要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迁怒于我,更甚至要把整个 的怨气对向我的女友。我的心中也为此略微的担忧。可是无论如何,片子的拍摄 总算是正式开始了。这是一件令人最为欣慰的事情。只要最后片子拍出来,能够 达到我预期的效果,或许大家最终还是能够达成谅解。看来现在,我也只能作如 是想了。 中午回到家里,女友已经做好了饭,一大桌子好吃的。周末她最喜欢的事情 就是在家里做菜,吃完收拾完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杂志。完全像一个家庭主 妇似的。她也屡次得跟我表示,要是我将来有能力养她,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干脆 不工作,就在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带带孩子,做做饭。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就研 究研究汪家卫的电影,写一本关于他的研究手册。每次我听到女友这么说,也只 是呵呵的打哈哈,就说她一个博士还这么没志气。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我自己没 这个本事。尤其今天刚刚采访完女友的老板,从他那里第一次知道女友居然一直 承受着和宋美一样的压力,真的觉得她很可怜。刚进门,一把摄像机放下,我就 走过去抱住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女友。 “怎么样?今天的采访还行吧?我们老板是不是特讨厌?”女友问我。 “还行。你们老板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人不错,挺通情达理的。给我的印 象,他好像就是一个科学狂人,工作狂。人特别理性。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今天才 算从他的嘴里知道,原来你这个博士读得很辛苦。我保证今后一定要对你好一些。 多多的关心你的事情。再也不让你有什么心事都闷在自己心里了。”我贴着女友 的耳边轻柔的说。 “咦?我们老板究竟给你说什么了?我辛苦不辛苦的事情先别说了。怎么他 一上午的谈话给你的影响比我这几年的还大。前几天你听到宋美的事情时,还不 是跟着我在骂他吗?怎么今天就忽然觉得他人还不错了。我还真服了他了,就是 能说会道。难怪每次招研究生的时候,只要他做一次演讲,一大批学生就蜂拥着 来报考他追随他,大有唯马首是瞻的感觉。可是只要一上了这条船,就知道自己 当初太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看你这几年的记者也白做了。社会经验一点也 没有,叫人家随便说说光面堂皇的话,就蒙蔽住了自己发现的眼睛。” “唉,你怎么就这么仇恨这个人呢?我承认到现在为止,我还是相信宋美的 死,他的确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可是我毕竟只是一个记者,不是司法人员。我不 是要去严格的追究这究竟是谁的责任,而且我也无从严格的去追究。我所有能做 的,只是把各个人的说法和观点汇总起来。我自己究竟如何看待事情本身并不重 要,重要的是让大家的看法一起平等的呈现出来,促成一个对于事实的全面报道。 我知道你们老板的话语里面,肯定有为自己辩护的成分。可是作为记者,作为为 大众提供消息的中介人员,我不能感性的否认他的话语中也有不可否认的正确的 部分。你那天晚上答应我帮助我拍片的时候,不是跟我达成这个共识了吗?我们 拍这个片子,就是要让所有采访者的声音一起提供给我们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让 人信服的答案,一个可以真正达到帮助人的答案。” “好了。我看跟你说这些也白说。还是先吃饭吧。不要因为这个搞坏了胃口, 还有我一早上的辛苦。等你去采访我们的同学的时候,你会改变你的看法的。我 敢肯定。”女友说着这话,就从我的怀里钻了出来。我苦笑了一下,也没有再继 续这个话题。我们一块坐在了桌子前,开始吃起饭来。 “那么采访我们实验室同学的事情他怎么跟你说了?”女友边吃饭边有问起 了这个。 “你们老板说他会说服大家接受采访的。不行的话还会给大家一些压力。” 我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就有点虚,知道女友因为我牵涉到这个事情里面,本来就 把自己弄得很被动。这一次老板要是如此强迫大家接受采访,更加会让大家在情 绪上难免怪罪女友。我尽量装做镇定的说完这句话,一边往嘴里扒饭,连头也没 敢抬一下。 “什么。这种事情还要施加压力。当时他给我说的时候,只是说随便给大家 提醒一下。愿意不愿意还是任凭大家。现在怎么就变卦了。他要真的这么办,那 我岂不是成了实验室的罪人了。”女友忽然就哭丧起脸来。 “没事的。我估计你们老板也就是说说而已。这种事情上,我想他也未必真 的能够给你们同学施加什么压力。这又不是做实验。”我试图安慰女友不要为此 担心。 “未必?我看你是太不了解我们老板了。他想要做的事情,哪里有做不成的。 我们算什么,我们还不是捏在他手心里的一只蚂蚁,随便由着他摆布。我敢打赌 他既然跟你这么说了,就没有一个人会拒绝你的采访了。”女友放下了筷子,长 叹一声。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就算有人拒绝被他说服会怎样?他不至于就因为这个 把你们怎样把?” “你想错了。他就因为这个事情,比如让你一个已经作了一年的实验,结果 也眼看就要出来了,中途停下来,交给另外一个人去做,你能把他怎么样?你不 要以为他一个大学教授就有多么的高尚,他的心可狭隘着呢。” 女友看来对于他的老板还是存在着不少的意见。我看继续和他争论下去,也 不会有多大的意义。反正他当时答应我协助我拍摄这个片子,也就是和我约定, 就是为了给宋美的死因给出一个可靠的说法。所以我也不和她说这些了。只是希 望采访一直能够进行,片子早一天出来,到时候让一切的疑惑,有个清晰的答案。 于是我接着女友的话就说道: “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了。采访慢慢的展开再慢慢的看吧。一切总会水落 石出的。不过我光有这些访谈还不行,你能不能想些办法收集一些宋美生前的遗 物,什么看的书,写的日记,以及一些照片信件之类的东西。到时候片子里也许 要用到。” “宋美留下的东西很少。你知道她一向很简朴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写日 记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她的所有时间几乎都用在实验上了。照片, 衣物之类的东西,她父亲来的时候也全部带回去了。你要为拍这个片子再到人家 家里去一次,我看还是免了吧。最痛恨这个手段了。上次宋美父亲来的时候,我 见到了。你不知道我们好多同学见了她的父亲,当场就哭了出来。太可怜了。不 过我记得宋美一个宿舍的小段好像说起,就在不久前,宋美曾经在天涯注册了一 个博客。我可以问问小段,看看注册名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写了什么没有。”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