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要结婚了,这是件多么欣喜的事情! 我们已经通过贷款的方式买下一座90多平米的房子,错层,大客厅,小卧室, 落地的玻璃窗,虽然地段离市区远了点,好在交通便利,从阳台上俯瞰,对面是如 黛的青山,每天早上醒来到阳台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日出,闻鸟鸣,对于久居 闹市的人,实在是一种久违的惬意。 付房款的第2 天,正逢老同学冰冰的婚礼,冰冰是个善良的踩了蚂蚁都要伤心 的女孩,小家碧玉型,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娇惯得连被子都没迭过,从小到大都 是温室里的一朵花,冰冰的妈妈一直担心这朵小花恋爱途中遇到风吹雨打,结果冰 冰谈的第一个朋友就成功了,虽然中途遭到了男方父母的阻挠,无奈男孩子横竖就 要定她了。 婚礼这天冰冰穿了一件性感的婚纱,前面看是保守的高领,后面却是一个菱形 大镂空,恰到好处地“秀”出新娘无与伦比的美背,上帝在造人时真是公平,虽然 没有赋予她俏丽的脸蛋,却给了她丝绸般净白的肌肤和高挑的身段,加上气质古典, 脾性温柔,又懂穿衣之道,因此令他高大英俊的丈夫俯首称臣。 冰冰高耸的发髻插满了沾着露珠的鲜花,粉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翠绿丛中 点缀着点点洁白的满天星,鹅黄与嫣红交相辉映的扶郎,映衬得那张精心修饰过的 脸庞光彩照人,在欢快高亢的《结婚进行曲》中,盛装的新郎新娘手挽手走过红毯, 鞭炮长鸣,点点彩纸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从大厅高处天女散花般飘落,那一刻,注 视着新人幸福的笑容,我的眼眶突然感到一阵潮湿,每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 时刻不就是这一瞬吗?从懂事起,每个女人不都是在渴望着这一刻吗?我为冰冰感 到幸福,泪珠渐渐溢出了我的眼眶,我连忙用手背去擦,瞧我这算什么呢,人家结 婚我干吗要哭,没有理由嘛,我偷眼看了一下周围的人,还好,大家此刻的目光全 部聚焦在新人身上了,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眼泪。 我的这一天不也快到了吗?我为此感到兴奋,幻想着自己披上婚纱,盛装高髻 的样子,有人爱真好,结婚真好,有家真好,或者用简洁的四个字概括——活着真 好,我有自己的房子了,我要用我的智慧把它布置成一个最舒适最温暖的小家。每 当夜幕降临,走在万家灯火的马路上,遥望住家楼上透出的点点灯光,其中有一盏 就是属于我的——想一想都为之一振呢。 人家都说装修房子像扒了层皮,我丝毫没感觉到有这么“水深火热”,累归累, 但是充实。 买了房子,我们剩余的钱就不多了,请不起大公司,找熟人介绍的装修队,我 和韩诤看过他们的手工,还算细致,而且价钱实惠,并且我相信以我的品位,即使 不请专业设计师,自己也能设计出最有格调的家居风格。为此我从朋友处抱回了一 迭《新居室》和〈现代家庭〉,还嫌不够,又跑去书店一本本地翻看装修画册,一 个多月后,我们那个小家的装修终于完工了,来参观的人没有不说漂亮的,尤其是 灯饰与钟饰用的别具一格。 装修完房子正好是周末,我和韩诤去“红海椒辣子村”吃泉水鱼庆祝。 我们去的早,占了个靠窗的好位子,悬浮着一层红彤彤、油汪汪红辣椒的“泉 水鱼”刚被服务员端上桌不久,我的眼光无意中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灿灿,她 今天穿的挺淑女,纯白丝衬衫束进蓝底碎花长裙,长发用一朵白绢花箍成低低的马 尾,背一个精致的羊皮小坤包,脚蹬一双细跟的白皮鞋,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个头不 高的男人,两个人左右逡巡着大厅,好象是在寻位子,无奈此处实在是高朋满座, 他俩转身打算离开,我赶忙三步两步跑上前,从背后轻轻拉一拉灿灿的辫子,她诧 异地转身,看到我,忍不住打我一下,“瞧你,吓了我一跳!” “谁叫你有眼不识老友呢。我一直坐在那个位子上,”我回头指指我们靠窗的 座位,“韩诤也在呢。” “怎么,你最近不是一直很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吗?今天一定是发洋财了?怎么 来吃这么贵的泉水鱼?” “嗨!刚装完房子,辛苦了一个多月,今天全当犒劳自己一下,我这筋骨还累 得发酸呢。” 我一边说一边转动着手腕。 一旁的男人看我们只顾聊天,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灿灿这才想起他来,慌忙郑 重推出,“这是林晓,中房公司的,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陈丹蕊。” 这个男人一定就是那个正在追她的监理了?我的目光落在这个叫林晓的男人身 上,挺敦实的一个男人,白白胖胖,但是并不是讨喜的长相,眼睛和眉毛都往下耷 拉,像八点二十的时针和分针,怎么看怎么有点丧气的样子,只看他一眼,我就明 白灿灿为什么对他不来电。但是,既然认识这么久还听她提他,还一起出来吃饭, 也算是在相处着吧。 林晓伸出一只胖手,“你好,陈小姐,你的名字如雷贯耳了,灿灿提你把我的 耳朵都提得已经长出茧子拉。” “哈,”这位先生虽然外貌实在是对不起观众,总算还有一点点幽默感,也算 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彼此彼此,我也常听灿灿提你的大名呢,今天是有缘分在这里碰见了,你们 还去什么地方? 一起吃饭吧。“ 我们于是坐下来一起吃了一餐饭,那林晓对灿灿的关爱也是尽在不言中,不时 给她倒饮料,递餐巾纸,与那个刘大伟的冷热不知形成鲜明对比。 吃完饭,走出餐厅时,韩诤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有点变了,急匆 匆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我,“丹蕊,刚才工地打电话说我送的那批圆钢出了点 质量问题,我现在就要去看看,这是摩托车钥钥匙,你先回家吧。” “好吧,那你快去吧。”我接过钥匙,韩诤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我转身看看灿灿和林晓,笑着说:“两位,那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分手?改日再 会。” “你还有事吗?”灿灿问我。 “没事呀,怎么?” “没事我跟你一起到你家拿几本书看。” “哦”,我看看林晓,“那人家小林?····” “你公司里不是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吗?”灿灿把脸转向林晓,“那你忙去吧。 我跟老朋友有一阵子没见了,今天你就放我一次假吧。” “哦,好吧,那晚上我打你电话·····”林晓够乖,识趣的男人。 我推了摩托车,戴上头盔,转脸对灿灿说:“上来吧,我带你。” “你的车技怎么样啊?”她担心地看着我。 “你看你,是不是最近被爱情的雨露滋润得太幸福了,所以现在活得倍儿小心?” “得拉,爱情的雨露?你自己活得得意也不能取笑旁人啊?” “好拉好拉,带韩诤我都是轻车熟路,更不要提你这斤两不足90斤的了。” 灿灿跳上我的摩托车,我发动车子,才行驶不到100 米,摩托车排气筒骤然发 出一阵暗哑的轰鸣声,听起来闷闷的,我在路边猛然刹住车子,灿灿跳下车,“怎 么了?” 我把车子支起来,车轱辘下漏了一滩油,“真是见鬼,怎么我才用一次就不灵 了?” “你该不逞能了吧,小姐!推去修修吧?” “这儿哪有修车铺呢?”我打量一下四周,“真是不给我架势,这破车。” “哎,前边——和平车行。”灿灿视力比我好,她指指前方几十米处的招牌, “走吧,我帮你推。” 我们俩只好费了老鼻子劲把车子推到那家店门口,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车行, 店面里停放着一排排崭新的摩托车,兼做修车生意,一个年轻小伙计正满手油污地 修理着一辆红色摩托,我把车子停在路边,打量一下店里,“伙计,我的车坏了, 您这儿还有别的师傅吗?” 小伙计抬头看我一眼,又接着去忙手里的活,“我们这修车的就我一个,另一 个是我们老板,他现在不在,您要是想修得等我一会了。” “那得多会工夫?” 小伙计一边试着摩托车的发动机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还有一辆待修的呢,人 家说好过会就来取的。” “哦,”我与灿灿对视一眼,她做了个“没辙”的表情,“那只有等了,这附 近没有其他修车铺子。” 我去路边买了份报纸,把娱乐版递给灿灿,翻来覆去十六版的报纸都已经被看 破了,又买了两袋零食,零食袋子空了,小伙计终于修完那两辆车子,这才舒展一 下身子走到我的摩托车旁。 小伙计刚蹲下身子,突然看到了什么,对正迎面走来的一个男人说了一句: “龙哥,回来了。” 我不由抬头,这一看,我像被电击中般一下子怔住了,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 我还是准确地认出了他。 他身着一件黑色紧身T 恤,磨白的牛仔裤,瘦高的个子,轮廓分明的脸,清秀 的眼睛和浓黑的眉毛,一切如昔,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风尘,身材似乎比以前健硕 了。天!这不是做梦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没想到某天在街头能够 与他不期而遇。 我的眼睛呆呆地定格在他的身上,他并没发觉到我,走近了些,对伙计说了声, “今天上午活还挺多吧,一直都没闲下来?” 他还是没有注意到我,我脱口而出:“小龙哥,还认得我吗?” 他终于把眼光移向我,眼神怔了一下:“丹蕊?” “是我,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的心还在怦怦跳,这太突然了,我一点 准备都没有。 “小龙哥,这个车行是你开的吧?” “是啊,你正好在这里修车?” “没错,要不怎么这么巧?”我往店里看一眼,“不带我参观参观?” 他好象刚反应过来,歉意地笑笑,“好啊,我们进去。” “哎,灿灿,”我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个朋友,她正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向我 微笑,手里抓着一撂报纸:“你去吧,别管我。” 我们走进店堂,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款款迎了上来,一脸灿烂的笑容:“龙哥, 回来拉,今天上午成绩不错呢,一小时之内卖掉4 辆新大洲。” “泡两杯茶送到我办公室”,小龙哥没有搭她的话,微微冲她点点头。 女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把目光投向我,眼睛里有一丝诧异。我的目光也落 在了这年轻女郎身上,她大约22、3 岁的样子,面容十分清秀。 “我来介绍一下,”小龙哥伸出手来:“小玉,丹蕊。” 我和小玉互相冲对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我们走进一个小间,里头有一张老板桌、老板椅,黑色真皮沙发和宽大的棕色 茶几,我和小龙哥分别在沙发和老板椅上坐下,刚落座,小玉已经用一个银色托盘 把两杯茶水送上来,她冲我礼貌地点点头,小心地在茶几上垫上杯垫,摆上茶水, 姿态之优雅娴熟不亚于星级酒店的服务生。 “龙哥,”她有一把甜腻的细嗓子,听起来总有点撒娇的感觉,“你最爱喝的 特级龙井,我昨天下班时到老同昌茶庄买的,别处的不新鲜。” “不胜感激。”小龙哥拱手作揖,以示谢意。 小玉手中拿着空盘子,眼睛还在我身上兜圈子,似乎打量我是老板什么身份的 朋友。 “小玉,你去忙吧。” “哦,我是看这位小姐很像我一个同学。” “我长的太大众化了可能?”我微笑着俯身,轻轻吹开浮在表面的茉莉花。 小玉已经拿着托盘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知怎么,我感到有一点紧张,于是我端起杯子喝 茶掩饰慌乱,一边偷眼瞟他,从外表上看,他似乎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少男的感觉。 “我是一年多前出来的,”他点燃了一枝烟。 “哦,”我继续端着杯子低头喝水,我不知道该谈些什么话题,只好说些场面 话,“还不错呀,才一年多就有了这种规模的车行。” “一个朋友做摩托车代理商,他给了我启动资金,然后又带我入行。”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我的朋友有很多生意在做,这个车行也就慢慢交给我来做了。” “生活得还不错吧?”我舒了口气,我希望他过得比我好,真心希望,他能有 事做并且还做得不错,我感到很慰藉。 “我还能怎么样?别说我了,你呢?”他真诚地看着我。 “我?对了,你这里没烟灰缸吗?” 他似乎想起什么,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看手上的烟,我赶忙从身边的小几上抽了 张旧报纸递给他。 我的眼光落在小几上堆积得像小山似的报纸上,笑了笑,“你们个体还订这种 党报吗?据我所知,我们这种报纸都是被很多人用来垫茶杯什么的。” “因为上面有你写的文章嘛。”他脱口而出的答案把我怔住,他正往报纸上弹 着烟灰,恍然抬头,与我的目光相撞,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自己说错了话,我们之 间于是有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他又指指桌上的水杯,“喝茶,喝茶啊。” 我于是又端起杯子,下意识地啜了一口茶水,微微的苦涩在我的舌尖弥漫。 “你这些年成熟了,丹蕊,”他吐出一口烟,他的眼睛在烟雾中变得深邃。 “成熟?是熟透了吧?你知道我都多大了?26了。” “三十岁三十岁的美,二十岁有二十岁的美,不用为年龄惊慌。”他淡淡地笑 笑,眼睛并没有看我。 “男人越老越吃香,女人的年龄却是和价值成反比哦。”我也笑了,气氛不知 不觉中似乎自然了许多,我低头看自己涂了淡彩指甲油的脚趾,一粒粒像珍珠米一 般可爱的趾甲。 “你跟我在一起时才多大?十八?那时的你,总是表现出很坚强的样子,小小 的女孩,却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他盯着墙上一幅山水画,吐出一个烟圈,眼神告 诉我他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不过,从你写的东西我可以看出来,你现在成熟 了,但是只有一点还是不变,那就是你依然那么善良,那么富有同情心,总想去帮 助天下每一个可怜的人。” “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尚,我自认为还没有修炼到你所说的境界,瞧你,烟瘾还 是那么大。” “这习惯恐怕不好改,”他释然一笑,起身把我的空杯子又加满水,放到我面 前,“丹蕊,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 “当然。”“你,真的不恨我吗?”他小心翼翼地吐出这句话。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 “我欺骗过你·····” “欺骗有很多种,看是什么目的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这就够了,谁的一生 又没有过谎言呢?”多年前的往事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眼前浮现,我发自内心地给 他一个微笑,“我应该感谢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你给我过帮助,如果那个时候 没有遇到你,也许那才叫真正的惨。” “你真能这么想我心里就宽慰了,真的,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是个好女孩, 会有好归宿的,”他熄灭了烟,“有个请求。” “什么?” “你结婚的时候,我希望送上我的一份心意。” “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了?”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有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对你很细心,很会照顾你。” “你见过他?” “是的,见过。” “在哪儿?” “云龙湖,我见过你们在那里散步,他是个漂亮的男人,你们很相配。”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很细心?对我很好呢?” “感觉。从他看你的眼神。你手上的戒指很漂亮”,他的目光落在我新买的钻 戒上,那是韩诤送给我的订婚戒指。 “哦,”我也低下头看戒面上那粒闪光的小小的石头,掩饰着心中的茫然, “你呢?你的女朋友呢?” “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猜。” “猜的不对。” “怎么?你没有女朋友?” “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女朋友?这样的生活我目前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好。” “哦·····”我低下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呢?” “再过两个月。” “真的?祝福你。”他给我一个微笑,真诚的笑容,“会请我参加婚礼吗?” “为什么不会?你呢?也加油吧,你总不至于打一辈子光棍?” “别操心别人了,快当新娘子了,有很多事情要办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 打声招呼。” 说着他拉开一个小抽屉,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接过名片,也把自己的片子奉上。 这时,修车的小伙计突然打外面走进来,“小姐,你的车子修好了,要不你试 试?” “好吧。”我站起来,他也跟我起身,我试了试摩托车,踩油门,发动,驶出 几米远又折回来,我坐在摩托车上问,“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把车推来。” “那怎么行?我要给你钱,怎么能让人家做无用功,你们做生意的都这样,那 店还开吗?” “还不差你这一辆车钱。” “不行·····” “成心啊你?”他打断我,“你已经不把我当朋友了?跟我提钱?” “好吧,那,以后有什么事情联系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客套,我自己 都说不清楚了。 “好。”他简短地回答,眼睛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们走吧,我的腿都站酸了。”灿灿手中拿着报纸向我走过来,看看我,又 看看小龙哥。 我都快忘记了还有个朋友在等我了,拍拍她的肩膀,“对不起,久等了,咱们 这就走,上车吧。” 灿灿麻利地跳上我的车,我冲小龙哥摆摆手,大力踩动油门,我把车开的飞快。 到家了,灿灿把包挂在我的门后,走到镜子前,抓梳子梳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我拿杯子倒茶,她从镜子里对我说,“刚才那是谁啊?” 我把茶递到她手上,“小龙哥。” 她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谁?就是你的初恋?” “怎么,你忘记了?你见过他的。”我躺在床上,靠着枕垫,淡淡地说。 “怪不得看着眼熟,我就知道他对你不是一般的朋友,你们的眼神告诉了我。 我跟他有过一次谈话的,好多年了,印象有点模糊。” 我没有搭她的话。 “怎么?还在想他?” “只是觉得很突然,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 “哦?意外的惊喜?” “惊喜什么?我们不得不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飘 荡起迪克牛仔的两句歌词,“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我不信你没有受到震动,瞧你刚才路上就一句话没说,世事真是难料,没想 到都隔这么久了,还会与他在街头重逢。” “是呀,世事难料,未来是不可预测的,把握好今天吧。”我的心里居然平静 的像一片没有波澜的海,故人重逢,只是偶尔掉进海里的一块小石头,激起几圈涟 漪后也就很快散去了,什么叫幸福的生活?我不知道,但是我明白,那对我来说不 是每天有穿不完的华衣美服,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抑或是高贵的头衔,我只要平静 而温暖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人需要我,比如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也需要他 们,除此之外,还能干点儿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就是莫大的幸福了,我不知道这 是不是叫不思进取?或者是被生活磨得失去了棱角? “丹蕊,你变了,”灿灿的声音击碎了我的胡思乱想,我转头看她。 “哪儿变了?是不是心老了?” “可能吧,以前你说过,你需要的是轰轰烈烈、暴风骤雨的爱情,是那种在悬 崖上摘取红玫瑰的浪漫,即使是满身伤痕,也无怨无悔,你说你只要老了的时候回 忆这一生不会后悔,不会觉得自己虚度。可是现在,你常说你对韩诤的感情从来没 有燃烧过,这样的程度你已经愿意嫁掉,所以说,你变了。” “平平淡淡也是一种活法,轰轰烈烈也是一种活法,我以前希望自己是轰轰烈 烈的,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声嘶力竭地叫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吧,但那时我 没有经历过什么,我只能说,我不是坚强的人,不是那种头破血流也不后悔的人, 我跟百分之九十九的大众一样,真正被卷进风浪里扑腾几下子,就开始思念起风平 浪静的感觉了。小的时候学过一首宋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 强说愁,如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那时不觉得这首词有什么好,现在 却总是想起它,似乎有点理解诗人写这首词的意境了。” “呵,这么多感慨?你心里真的不再喜欢他了吗?” “真的不知道。”我笑笑,“你呢?看你跟林晓出双入对的样子,对那个刘大 伟真的死心了吧?” “我也真的不知道,”她喝一口茶水,沉思了片刻。 “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过,别以为你确确实实离不开某人,其实,在不经意 时,你已经不再爱他了。” “或者,只是爱上了爱一个人的感觉?” “这么高深的语言?”我拍拍她,“刚才你说我感慨,现在该你了?” 她把手中的梳子放下,坐到我的床边,文不对题地问了一句:“婚纱是买还是 租,想好没? 听说苏州有婚纱一条街,一两百就可以买一款,样式多得不得了呢。“ “一两百的婚纱我都看了,版型跟欧式的和台湾的品牌婚纱没得比,李静的妹 妹专门去苏州买了一套婚纱,两套礼服,留着照婚纱照用,我看了,也不知她什么 眼光,那样的货色本地也买得到,还不如花几百元租一款品牌婚纱呢,反正就算买 了,用完以后也是束之高阁,用不上派场,放在那儿成为古董。” “看好了吗?在哪儿租?” “喜喜花嫁。”我从包里翻出一本婚纱广告,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款吊带的 婚纱:“这款怎么样?像我们这种娇小型的女孩子不能穿繁复的版型,吊带的很性 感,样式也很简洁,台湾千子晨的。” “恩,”她把小册子拿到手中,翻来覆去,仔细研究,“这一款确实比较适合 你,你皮肤好,骨架小,又丰满,多露一点,届时一定是风情万种,令在座的男式 们直流哈喇子。” “什么话!想我撕烂你的嘴?”我举起双手要拧她。 “求饶求饶,”她举双手示意投降。 我“哼”了一声表示暂时放过她。 “礼服呢?选好吗?” “选好了,旗袍。” “没错,旗袍适合丰满一点的女人,像我这么瘦的人就不能穿旗袍,必须穿礼 服。” “怎么?”我转脸看她,“你已经计划婚事了吗?” “我妈妈老是催啊,没办法,女大不中留,我也不想老在家听她唠叨了,明年 吧。” “真的?”原来她与那个林晓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那个林晓对她百般 迁就,有事没事都朝她家里跑,大包小包的“上贡”,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几 个女人能经得起男人这般软磨硬泡的,我有一个朋友,起先追她的人都不是她第一 眼看上的,当时也谈不上什么感觉,相处久了,就有了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而且到 后来根本就是她陷得比对方还深,烈女怕缠郎,看来灿灿也难逃这一关啊。 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要是在古时候,早已是孩子她妈了,婚姻并不只是感情的 一个终结,更意味着新的开始,不是吗?从此后,女人真正沦为“妇人”,但是, 我依然憧憬着婚姻,那将意味着我也可以和身边的人一样有一个“家”了,我这艘 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一片停泊的港湾,凡夫俗子,谁想永远灰头土脸地漂泊在外? 叫我怎么能不憧憬我的新生活呢? 与小龙哥的偶遇,只是美好生活的点缀吧,让我的人生不再有遗憾。 生活是一条漫长的山路,曲曲折折,坎坷不平,曾经在某段途中自以为看到了 最美丽的风景,于是不由驻足,以为自己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生存的土地,然而,这 条道路终究是一波三折的,继续攀登下去,你会发现,无限风光在顶峰。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