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 爱情是件极其痛苦的事。只有你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爱情才能够可能给我带来 短暂的欢愉。生活中我们的距离,相当于从城东走到城西。横穿整个山城也只是那 么十来分钟,可事实上只要三四分钟。这仅仅作为一个比方,更确切地说,我们属 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我有诗人浪漫的大漠孤烟,而你却是冰凉的小桥流水烟雨小镇。 在别人的眼中,我活得潇洒自由,作为爱情圣坛上的佼佼者,可我的心中,我仅作 为雾都孤儿式的流浪汉而已,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与你这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公主 邂逅,然后走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直到今天,当你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时, 我真的没有勇气抬起低垂的眼皮,艺术家一样欣赏你的背影了,你的出现,好象是 我桌上一盆见不得阳光的花草,而我呢?充其量只不过是你视野之外茫茫旷野一株 很不起眼的小树,除了长长的黑夜,我从不奢望谁来做我的朋友。然而你,还是透 过我忧郁的目光,憔悴的神情认识了剥去外装的我——那是一颗透明的玻璃心,未 经任何的岁月风伤,如一瓣刚剥开的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铺在圣洁的纸上让你 看一看。 你可能是一种欣赏异类或是野生稀有植物的心态来接近我的,你大无畏地走进 我没有阳光的心屋,背壁而站,听我朗诵过时的诗歌,谈理想以及一位准流浪诗人 言不由衷贫乏的人生阅历,你的瞳孔增大,你是好奇的,“你居然有这么了不起?” 你帮我提醒了我富有的一面,一个人是很难发现自己的拥有和失去,我在你湿漉漉 的目光阴影下恢复激情。风在窗外吹着,这个冬天或许不会太冷,那些诗歌能够取 暖吗?你幼稚地问我。我们对面站立——中间是书和稿子、香烟、火机以及假设的 一只花盆。世界宁静得只剩下两颗跳动的心,宁静是多么的美好啊!风小了,我觉 得我心的草屋很是结实。此刻,你在我身边,假设给我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我也 不会弃你而去。我对世界沉默,对你更沉默,我的往事,我的未来,我的理想我海 浪一样的波折的心灵书卷,只可能在山城的某一个角落某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屋子 里,对你一一打开——而爱情是痛苦的。送你回家,曲曲弯弯的梯子,漫长的走廊 及告别仪式,高脚灯的光芒,如一层神秘的面纱撒在你的脸上,由熟悉到陌生,从 温柔中看到忧伤——一个人躺在屋子小小的床上这样胡思乱想,星星和月亮无法破 绎那些所有的心事。 不敢相信啊!我居然还会爱别人——在物质挤压的年代,千疮百孔的个人主义 帐篷里,我首先失去的就是这种信心,然后是生命中所有温柔的全部失去,我有如 一只拖鞋在楼道与楼道之间徘徊,经受烈日,风雨,性格变得干涩,硬朗。我不敢 触及爱情及与爱情有关的一切,生怕给女孩们带来嚼蜡般难涩的感觉。在无人知晓 的夜里,我很坚强,也很安全。如果没有遇见你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我一生恐怕都 是那么的寡寡欲欢。 当我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年龄骄傲时,你走来了,激仰着柳条一样无可挑剔的少 女的脸庞,走过了宁波西路3 号,时间是二十一世纪初一个春天即将来临的夜晚。 我高筑的防线,失恋后的苦态,流浪岁月的自尊和冷漠,溃不成军,如果说我冻结 的心快破裂的话,那么正好被你温暖的双手捧着——接受绿叶的爱,停泊在你心胸 的岸上,我感到安全可靠。我居然还会爱一个人——这种感觉比具体的爱情事件更 振奋人心。 为了抵达你的心域,我顶风践踏沉重的命运车轮,像只铁鸟飞越茫茫人海,穿 越千差万别的嘴脸寻觅你温暖的窗。你在等待着,用木桶盛着古典的水,梅花一样 的小手擦拭我易碎的玻璃心——那大大小小的裂纹,奇迹般愈合。 疼痛消失得太突然,爱情到来也太突然,不容我作任何的思想准备,爱情就像 一只手在我的肌肉里狠狠地拧了一把,酸疼又过瘾。我沿着长长飞满灰尘的街道, 回到城市最边缘的一间小屋,掀亮最后的灯盏,晕眩之间我仿佛看见你,背壁而站, 等待我朗诵贫瘠的诗歌。我不敢伸出我的手,我几乎就要触及你的脸庞,一切都似 乎有你披肩长发的香味。 那些过时的诗歌使我知道世间上还有真实的爱情。 而我,我真的不敢伸出期待的双手,那样会像盲人一样,午夜摸着记忆的轮廓, 我永远地等——直到事实与梦想吻合。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