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于井的记忆 春节时回到故乡,唯一的那一口青石板井被封了,心中难免怅然。村人说要在 那里建一座庙,村人总是期待庙里的菩萨能够保佑他们及牲口的平安,这种遥不可 及的渴盼总是使他们那么的执着。我不知道是我对井的情缘太深还是井水于我们有 着至深的哲理,我对井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缘。我不得而知。 我不能忘记一滴水,同样不能忘记母亲的一滴奶和大地血性的五谷。 现在家里都安装了自来水,倒是方便了不少,只是我在想,现在及以后的孩子 在记忆深处再也找不到井这个概念了,在他们的字典里再也没有关于那个“井”字 的解释了,潜意识里丧失了井对于人的启迪与磨练,一口井是有着深刻的哲学道理 的。 缘于井的记忆,是在课本上学到“井底之蛙”那个成语的时候,井限制了狭隘 空间,使我悟出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道理,这也是我至始至终狂妄不起来的理由, 还有什么值得狂妄的?个体生命的我于茫茫宇宙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一口井以感恩的姿势,站在我人生的坐标上这样 说的。井水,源源的井水养活了一代又一代淳朴的乡民,记得我母亲第一次喝矿泉 水的时候说:矿泉水不及井水甜。是啊!故乡那井水,时常甜在我心底。 我从小就习惯接受井对我勇气和信心的磨练。当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的时候, 就开始担水了,那是我的工作。当第一次把水桶扔进黑得发蓝的井中时是胆怯的, 桶击在水面发出的声音,我的心都快跳出了喉咙,就势弯着腰费力把水拉上来,颤 悠悠往家里担…… 冬天的井冒着温气,而井台上的青石板被冰冻成蘑菇样,光滑鉴人,穿得臃肿 的身子战战兢兢,随时都有滑倒的危险,但担水是必须的。担水,信心和勇气是必 须有的,很有可能你刚费很大劲才拉上来的水一下子就弄翻了,得又一次重复这个 艰难的动作。 井在我幼小的心里蒙上了生活艰难的阴影。可是,一代又一代的乡亲得靠这小 小的井生存。担水,是每户人家的必修课。早晨,井台显得格外繁荣,全村那男女 老少都来担,井水同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井,成了村民聚会的场所,也同样为青 年男女提供了爱情之水。 在井台边,村东小慧子的眼睛像水一样清澈着我。我们往往会在井台边不期而 至,她那水一样的眼睛是我那个时期的某种希望和期待,见不到那眼睛,我担水显 得格外的沉重,水桶磕磕碰碰,到家只剩下半桶,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想我 朦胧的感情是从那口井以及那清澈的井水开始的。多年以后,小慧子成了一个孩子 的妈妈,我童年的那份情感,永远地蕴藏在心底,是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了。 可现在,优越的条件使人丧失了生存的磨练和智慧的启迪。到有一天,当井全 部消失后,我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井为何物?还有多少人保持着对一口井的记忆。 人们成了享乐的一代,生活中少了不少艰难,再也体会不到生活的艰辛和生命的宝 贵。难道人类的发展一定要牺牲一口井吗?井,应该留存在我们记忆深处,时刻记 住:生命之水是要靠每个人亲自体会其中的艰辛才能取得。 诚然,一口井的消失也许证明了某个时代的进步,但消失的井却使人的生命韧 度迟钝了不少麻木了不少,像生活赐予我们的,是理所当然的,像任何事物的存在 与消失都有它的一定理由。换而言之,体会生命的艰辛与困惑,对人生来说未必不 是一件好事。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