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把水干了杯 迎着窗对坐,迎着灯光照过面,迎着风的去向把水干了杯 2005-09-10 18 :30 [9月10日润儿] 他松开手呆呆地看着我,任由我的哭声渐渐缓和下来,变为啜泣。我的目光深深地 陷入陌生的海域,风吹起海浪,浣洗着我衰败的灵魂,我一时找不到确切的坐标。只听 到里面有声音,折断了,破裂了,一片一片。 顺着海滩慢慢地向前走。阿沃伊没有再打扰我,只是远远地跟随在后面,陪着我一 直走回到藏在大椰树中的白色城堡Kimbima 。这是一家由萨姆- 金集团公司在弗里敦投 资的饭店,穿过颇具匠心的连排花格地砖,一层层的密格电网,走进大堂,笑容可掬的 前台服务生穿着清一色的迷彩色制服,恍惚间疑似进入警备区。也许这种基于安全的隐 性促销恰好适合于这个严重缺乏安全的国家,心里面顿然感觉久违的踏实与轻松。我安 静地等待办理繁杂的入住手续,一位拿着行动电话的阿拉伯商人转动着身体寻找信号, 吸引了服务生艳羡的目光。弗里敦虽然基于DATATEL 企业的正式运营,有了GSM 和CDMA 两种网络,但是信号一直是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随处可见的Moto、三星的通讯产品广 告,也只能使有钱人将其购买仅仅作为身份的象征。办完所有手续,走进一个商务区域, 玻璃隔断中有足够的冷气吹出来,在这个国家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享受。填过了回国的联 程票务申请,发现这里可以通过卫星上网,几十k 的带宽通过HUB 挂了五台电脑。打开 邮件,看到三百多封未读信件全部来自于Papa,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只是网速太 慢,等了很久都没有完整打开,但仍不失开心地离开电脑,走上楼去。穿过铺满了红地 毯的长廊,就是一家仅经营一年半的新式饭店。墙壁上涂了奶油色墙漆,房间里有着浓 郁新加坡风格的白色月弧木质床,搭配蓝色的被单,以及新型的蓝色钢质台灯,突出了 萨母- 金集团一贯的细致婉约。站在套房的私人阳台上,拉开窗纱,淡淡的夜色中,可 以看到阿沃伊的离开。他一步一步经过红砂石铺就的长廊,向街道走去。 我的心情真正舒缓下来,看着美丽的海岸线沿着一望无际的大西洋向远处延伸,阳 光(Sun )、沙滩(Sand)、水(Sea )、构筑的标准3S度假胜地。只可惜战争对这个 国家的伤害太大,破旧的城市一直辜负了上帝的偏爱。靠在深蓝色的沙发上,绵软地坐 下来,遥想即将的重逢。这段时日,离开了他,我的世界早已被抽空,干涸的身体因为 期盼爱情的滋润而几欲萎缩、消沉。我想只有尽快回到他的身边,汲取生命的甘露,使 属于我们的世界恢复完整。看着旁边红色的电话线,想象着电话那一端Papa缠绵温柔的 声音及明媚的笑容,点燃我心中迸发的如火热情,瞬间便使枯木逢春,干泉复涌,沉寂 的心跃动。我握起听筒,尽力抑制住内心涌动的不安与忐忑,终究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抚摩着微隆的腹部,渐趋苏醒的甜蜜和幸福,将心情渲染成一片灿烂。放下电话,静静 地坐下来,转眼处塌几上有几瓶印度酿造的Merani,打开闻了下,隐隐有一股轻淡的椰 汁味道。闭上眼睛,呷了一口,感觉有饱含了湿度、温度的液体滑过唇际,甜甜的,如 同Papa的体液。我羞红了脸庞,低头呵呵笑出了声,哼起了那首轻松的小调: 迎着窗对坐 迎着灯光照过面 迎着风的去向把水干了杯 仿佛已坐在北外滩的寓所,幽静的夜晚,蜷缩在他的怀里,听他唱着慵懒的歌谣。 夜渐渐沉下来,走进浴室,明亮的镜子映出了我的消瘦和淡然的微笑。尝试用轻松的心 情,努力构画与他的重逢,消除这些日子惊愕的眼神中积聚的狼狈,让灰飞烟灭的幽雅 与从容,重新占据我坚定的眼角。打开花洒,透过朦胧的水雾,任温暖而甜蜜的心情, 在我的身体里面喧哗…… 裹了浴巾靠在床上,美美地睡去。这个夜晚,触到的想到的感觉到的全是幸福。有 眨眼的星星,有美丽的誓言,有不老的情话,有执着的牵手,有深情的拥抱,有缠绵的 亲吻,有深度的插入…… 饭店的早叫醒服务吵醒了我。看看窗外蒙蒙亮的晨光,匆匆冲了凉,拿起背包跑下 楼去。饭店外有直升飞机去往隆吉机场,在那里转乘航班去科纳克里,而后订票去巴黎, 飞往上海。当我步出饭店时,远远地看到了阿沃伊。我为之一怔,停下了脚步。很显然, 他已经看到了我,并在椰子树下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将手里一长串野芒果核 做的项链,还有那个用弹壳粘制的坦克递给我。看到他略显浮肿的双眼和沾满灰尘的发 丝,我知道他定是昨夜回到部落,拿了东西又不停歇地赶回这里。 我将长链递给他,微微低下了头,眼泪洒在红砂石上一滴一滴。说不清为什么,也 许仅仅因为离别带来的固有的感伤,他将长链帮我戴上,努力地笑了笑。笑容很浅,只 浮现在唇角,“你像我以前遇见的一位医生,她也是来自东方,同你一样的皮肤。” “嗯。” “等有一天,我也会去你们的国家看看。” “嗯。”面对他的热情,我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只是拉开背包,取出一张纸笔,写 下父亲的中英文姓名及地址电话。“请你收下,这是我父亲的信息,你可以找到我。” 他接过去,看了看,仔细折好,握于手心,连同手一起插在衣服的口袋里面,“你 走吧,飞机要起飞了。” “嗯。”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润儿。” “RUN 。” “是润儿,不是RUN 。” “润儿,润儿。” “嗯,我会记住你的。”我没有再讲什么,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我知 道,我没有足够的信心与气魄同他说再见。这不是麻木,也绝非残忍,只是不敢给他一 丝幻想中的希望。我只想离开,尽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