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 作者:姚晓 这几天总觉得睡的席子上有些痒。那种痒是断断续续的,而且总在每次迷迷 糊糊要睡着时,突然来上那么一下,痒得恨不能在心里抓上两把。一大早,趴在 席子上仔细地看,有那种一点点小的黑虫子,来来回回地爬着。 晚上十点多钟下班往回走的路上,才想起虫子的事。顿时就很懊悔怎么给忘 掉了,想到昨天晚上那么痒心里就有点害怕。就这样一边自责一边往回走。突然 脑子里记起来好象在那个租碟店里看见过有一瓶杀虫水放着的,和那个长得很帅 的男孩子。却是有点不好意思。去吧去吧,不然晚上怎么过呢。有什么事呢。 他看着我有些惊讶的样子,“这么晚还来借片子么。”我的脸可能已经红了, 那瓶杀虫水正放在窗边上。“不好意思,我本来今天想买杀虫水的,可一上班就 忘掉了。想问你借瓶杀虫水。”“噢,拿去吧。”“明天我还给你。”他笑起来, “里面也不多了。” 好了一阵子。它们却象商量好了一样,猛地一齐袭过来。整个人浑身一激灵,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一时间都不够用了,今天往床肚里也洒了点药水,好象都 爬到席子上来了。没办法只有再打,弄得房间里一时间满是呛人的药水味,虫子 没死,我都要给呛死了。隔了半个钟头我才进房去,用毛巾抹了几遍,席子上还 是湿湿的,虫子是没有了,只是皮肤粘粘的,想到对皮肤肯定有伤害,就怎么也 睡不着了。 那瓶杀虫水已经光了。想想怎么样也要去说声谢谢啊。他笑着说没事的。虫 子没了么,杀虫水是杀不掉的,要把床板放在太阳下晒才行。 我躺下来,觉得还是有些痒,摸不着地方,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想到了那 男孩说的话,药水真是没有用的。可这是张双人床,是租房子的人一起租给我的。 那种很老式的双人床,雕花的,有顶,和我肯定搬不动的床板。还是睡不着,虽 然困得要命。只得爬起来看片子,许美静,手上绷了个绷带,为给他男朋友买烟 在街上不停地跑。台下的歌迷们手里拿着发光的东西在不停地晃,仔细凑近了看 过去,发现竟是一个个的小黑虫子,吓得一下子动了一下,才发现只是一个梦。 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趴在床上倒头就睡。 看着单位的男同事,不管结婚还是没结婚的,怎么样都不好意思提出来让他 们帮忙把床板拿出去晒一下。人家还以为你是神精病呢。下班时,路过租碟店门 口,想了一下就进去了。他正在和一个留披肩发的女孩说话,没看到我。我转了 一圈,正准备走时,他却叫住了我。“有新片,要不要?”那女孩也回过头来, 原来是对面理发店的。我也不好意思马上就走,挑了两部他推荐的片子,交钱时, 他又问虫子还有么。我愣了一下,说还有点。他就笑起来,怎么样,我说的吧。 好象很是为他的预言自豪,却是一点不晓得我为这个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了。 我走出来时,却听见有人在后面“哎”。我扭过头,他手里拿着个东西跑过 来,“要不要我帮忙?”他站在我的面前,很近,我低下头,不由自主地说了句 好吧,在他递过来的纸上匆匆地写下了我的住址。他把报纸塞给我,说是我忘在 那儿的,印象里我并没有带报纸。 我努力说服自己这没有什么,不过就是来帮个忙,自己也应该从封闭的圈子 里走出来了,锻炼锻炼,说不定以后还可以交个朋友。真的是没什么。 我想了整整一夜,决定还是在这里烧顿晚饭。不请他吃饭总觉得有些过意不 去,到外面饭店去碰到熟人又会说闲话的。星期天一大早我就早早起来了,到菜 场买菜。担心他来时我不在,写了张条子贴在门上,回来时,条子还在门上。我 在椅子上呆坐了半天,盯着放在桌上的菜袋子,那时有一缕不太热的早晨的阳光 射进来,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在厨房里的时候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声音,我开 始一边烧菜一边担心着他可能不会来了。我觉得他耍了我,象他这样的男孩子肯 定会骗人的。看着满桌的菜,我真是有些恨他了。 一点多钟时,听见有人敲门,我的心就是一跳,隔着门我小心地问,谁啊。 我。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想是他。我开了门。他正站在门外,笑嘻嘻的,弄 得我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眼了。他一进门,就问床在哪儿呢,我指指里屋。 他一个人把那张很大的床板往外挪着,我要帮忙,他不肯。那张床板很大,我看 他一个人也不太能对付,他的脸红了,汗直往下滴,最后却还是一点点地挪到了 阳台上。“谢谢你啊。”“客气什么呢。”“我是真心的。”看着他的笑就觉得 他认为我的感谢是很虚伪的。“你还没吃饭吧。”“哇,你烧了这么多菜啊。” “噢,我以后一个星期的菜。”我没好意思说是为他烧的,但我知道说错话了。 “那我还是回去吃吧。”“没事的,没事的,你先吃,反正我是吃食堂。”我又 说错了。他就看看我,“也好,过会儿还要帮你把床板收回来呢。” 我在厨房里洗碗,他在四处看着,我想着房间里没有什么收拾得不妥的地方 吧。他是第一个到我这儿的男孩。四点多钟时他帮我把床板收了回来。“这下子 应该不会再有虫子了。”他又在铺席子,我忙说我来我来,他却快手快脚地弄好 了。我有些不自在,他却是没有发现。临走时他好象想起了什么,站在门外约我 明天去参加一个PARTY ,我想想说不去了吧。我笑着说我明天要加班,真的没空, 下次一定去。我想我笑得肯定很难看。他笑了,笑得很好看,说那就以后吧。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里呆到很晚才回去。我打了无数遍的扑克游戏,却只成 了一把。这让我的心情很糟,仿佛由此运气也不会太好一般。 我以后再也没经过那家租碟店,我宁愿绕很远的路租片子,回家。 夏天过去了,在我收拾席子时,我看到了一个黑黑的小小的坚硬的东西。象 是鼻屎一样,我在心里恶狠狠地,象在跟自己较着劲那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