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艺的漂亮妹妹,有谁认识? 作者:姚晓 那天我偶然从网上下载了一张照片。那张贴子的标题是《南艺的漂亮妹妹, 有谁认识?》,下面是一副我惊为天人的照片。那是一张头像,她微微仰着头, 眼睛很调皮地睨着镜头。她不象巩俐的五官那样十分的标准,却很顺眼,一个清 纯的女孩。当时我就想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这一生也就不会再要求什么了。 几年前我在南京上大学,南艺我去过一次。炎炎夏日里的校园显得很静,只 有两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生从我面前经过。也不怎么样嘛,感受不到什么艺术气 氛。 每次有同事来,我都要犹豫一阵子,最后却总要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献宝。他 们的反应都是一样,“我操,你从哪儿搞到的?”那时我就会很得意地笑笑。有 两个还让我把照片发过去。我有些舍不得,他们说这么小气干吗,不知道多少人 看过了,都有N 个点击率了。最后一次我拿给某个人看,那鸟人用鼠标在她的脸 上乱摸,鼻子,眼睛,耳朵,嘴,头发,脖子……,一边动作,一边嘴里还发出 咦咦的声音。从那时候起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拿出来了。 我在一家储蓄所上班。那年的夏天,有个剪着平顶头的小伙子来存钱,他的 背心上写着南京艺术学院的字样。这让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有些妒忌,又觉得他 似乎是太招摇了点。我和我的同事——一个女孩子面无表情很机械地把他的业务 做完。他跨上了一辆很帅的摩托车,后面还带了个女孩子,绝尘而去。那个同事 隔了好半天才说他跟我是中学同学呢。我一始没反应过来,谁和你是同学?刚才 来的那个人。她的嘴呶呶已经空无一人的玻璃窗外。那你们怎么没有打招呼?我 和他是同一年级的,不同班。我记住了这个叫尹超的男孩。 事隔一年后,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作为记者的尹超,他已经毕业了。 人家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说是报社的,约了时间去见个面。虽然我一开 头说我希望那个漂亮的南艺妹妹做我的女朋友,虽然我总是时不时地把她的照片 拿出来看一看,但我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说一定要找到她,非她莫娶,这是生 活里不可能实现的事,即使你已经有了她的照片了。 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也是南艺的。她长得很高很瘦,颧骨很高,样子说不出 来是好看还是难看,只能用一句看上去象是搞艺术的来形容最合适。我很想找这 样的一个人,红袖添香。 她姓张。那天我们见面时自然要没话找话说,在我们讨论完余华,莫言,马 尔克斯,普鲁斯特,邓肯,库布里克后,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点冷场。后来我就很 自然地想到了那个尹超。她愣了一下,说她跟尹超是同学,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说着看了我一眼。我就把来龙去脉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噢,”她若有所思地 点点头。“真巧。这世界真是小。”我说。“是啊,真巧。” 我和小张开始了正式的交往。小张有次打开了我电脑里的那张照片。她笑着 问我,这是谁啊。我立刻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连忙说这是我从网上下载下来的, 说起来还应该是你的校友呢。小张笑着呶呶嘴,表示不信。她的笑容就象《围城》 里的那句话,恨不得让人用手把它给抹平了。我知道坏事就坏在我把这张贴子的 标题,正文,以及网友们所有乱七八糟的评论都删掉了,只留下了一张照片。这 很容易让人造成误解,以为是我某个时期的女朋友,并且久久未能忘怀。所以我 解释了半天,看出来她还是不太相信。我咬了咬牙,按了删除键。小张说你干吗 呢,不是就不是,删了干吗,我可没让你删。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自己要 删的。 所里闲着无事的时候,那个女孩就喜欢打电话,恨不得把整个城市里所有认 识的人都打遍了才肯罢休。我好象听到了她和她的同学提到了尹超的名字,我的 耳朵不自觉地就竖了起来。叽哩咕嘟的,好象是女朋友,车祸什么的,听得不十 分清楚。好不容易等她放了电话,我迫不及待地问尹超的女朋友怎么了?她说没 什么啊。我就不作声了。我知道这女孩的性格,你越是问她,她越不说,好象在 吊你胃口一样。其实她是一点事都藏不住的,只要顺着毛抹就行了。二十分钟后, 她对着窗外说,尹超的女朋友出车祸死了。我也对着窗外说,是么。“就是前天 的事吧,下大雨,都要到家了。”“尹超的女朋友是哪里的?”“建行的,也是 我们以前中学时的同学。”“那谈了很长时间了。”“对啊,八年了。”“尹超 应该很伤心吧。”“他啊,才不伤心呢。”我感觉到开始进入问题的核心了。 “尹超在外面还有别的女孩子。她要和他分手,问他要回她的照片,尹超不肯给, 两人就一直拖着。”“什么照片啊。还那么封建,就是两人合张影又有什么事呢?” “不知道,听我同学说反正不是什么好的照片。这些搞艺术的人能做出什么好事 来。”我就不再说话了。她对搞艺术的人没什么好感,她常说那些写小说的人都 有病,肯定是心里有话憋着说不出来才写小说的。不无道理。 晚上我和小张说了尹超的事,小张笑着说是么,他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联 系了。我总觉得小张的反应有点不对。 半年后,我和小张谈不下去了,分了手。在偶然的一次朋友闲聊中,我得知 了以前谈恋爱时一直埋在心中的一个问题的答案:小张确实曾经和尹超谈过。时 间算算应该是我们认识之前的事。在那时我突然有种很愉悦的心理,我很庆幸我 没有和小张继续谈下去,因为我不知道小张是不是也和尹超拍了那种照片。这会 折磨我一辈子的。我第一次发现搞艺术的人不好碰。 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一时冲动把那张照片给删掉了。已经记不清是从哪个网 站下载下来的,她现在应该毕业了吧。我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那个发照片的人, 他是怎么搞到这副照片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她,这里面有没有一段好听或是 哀伤的故事。希望他不是一个说过就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