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著 —— 晓光从海天市回来了。良良下课后,百业把她送到安欣家门口便拉脚去了。 家人都在安欣家里。安明这阵子精神状态稍稍缓过来一些,只是“贪食症”做 下了,此时她正在大吃特吃的。家人都替她的这个病担心,劝她应该主动控制饮食, 不过也都知道她心中的苦闷,怕话说多了会勾起她的伤心,所以无法深劝。 安欣此时正向大家玄耀李区长是如何的爱自己,如何主动地为自己付出多少钱。 家人虽是为杨院长失恋感到难过,但还不知道安欣是故意设计骗男人们的钱。这时 安晶说:“欣姐,杨院长对你也够好的了,你怎么就能忍心弃他不顾呢?我都觉得 他挺可怜的!” “算了!什么爱不爱的!男人的心比天上的云变得还快呢!不必等到他变心, 哪怕当他的热情稍稍凉了一点,他也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男人们所谓的真心真意 都不过是三分钟热血罢了,都是虚情假意的!所以,聪明的女人就要狠狠地对待他 们,要趁热打铁,让他们拿‘钱’!”安欣扬起声音说。 晓光说:“妈妈!你就是见‘钱’眼开!” “那么你以为,不要男人的钱,为男人节省钱,就会换来感激、换来爱情吗? 实话告诉你吧,恰恰相反!他们反而会以为你是不自重,不自爱!所以不但要向他 们要,而且还要标准高!你向他要20万,他也许才肯给你10万元;你向他要10万元, 他可能才会给你5 万元。这就叫‘取法于上得乎中,取法于中得乎下’也!对男人 们就得用手段、手腕,懂吗!只有让他们多多地为你付出钱,他们才会乖乖地任你 左右,任你摆布。如此,也就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拴牢了他的心!所以,这可决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她清了一下嗓子,接着说, “事实上,对于残酷的人性来讲,在两个人的爱情当中有如下关系:他对你的 付出与他对你的爱成正比;你对他的付出与他对你的爱成反比;付出的与受伤害的 成正比;索取的与被爱的成正比!所以,让他付出钱——这乃是‘爱情胜利’的战 略战术!当然,除此之外,还要想办法让他们互相竞争、争风吃醋,从而来激励他 们,使他们争先恐后地为你付出——钱!从而你就能坐享渔人之利!” 姐妹们此时才算看出了安欣对男人们的“真实心意”。可是人家毕竟是两个人 的事,谁能管得着呢?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没准还是周俞打黄盖愿 打愿挨呢!大家心下无限感慨:唉,这些可怜的男人啊,也许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吧! 晓光听了连连摇头说,“瞧瞧我妈,从来就只会说谬论!从来都是‘善恶不分 ’,‘以错为对’,‘以恶为能’!还战略战术?还刻意用手段去诱惑?诱惑,乃 是魔鬼才具有的本领。唉,我妈妈简直就象一个女魔王一样!妈妈,你还是少费点 脑筋在这上头吧!人,总该言行端正,行善才能得到幸福,付出爱的才能得到被爱,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可别再执迷不悟了!” 安欣不服到:“事实是最有说服力的。事实上,谁得到了?谁失去了?啊?” “妈妈!你也就是遇上一些好人了吧,可是你却不懂得珍惜被爱的幸运。这样 看来,好运并不比歹运更好,因为,对于分不清‘是非’,‘善恶’,‘邪正’的 人来说,只会助长她的错觉。被爱着,却不为被爱所感动,而只会洋洋得意地把被 爱当做是自己征服了别人的胜利,这简直是一种残忍的得意,从而糟蹋了别人的一 份爱心。” “唉?女儿,我这怎么能算是错觉呢?我毕竟得到了这么多钱,这明明是真实 的,怎么会错呢?你明白,你不是错觉,你是正觉,那么我怎么没看见你弄出个钱 来呢?” “妈妈,你不能只看一时,只看表面。得到的,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得到;有时 得到的同时,便已经失去了很多,甚至是更珍贵的东西。凡是以不正当手段得到的, 便是属于从魔鬼那里得到的,所有从魔鬼那里得到的,都不会长久!” “不许胡说!乌鸦嘴!”安欣立即制止她说。她这个女儿总是与她作对,无奈 她从来也不依靠自己,不受自己控制,她拿她毫无办法。安欣为了再度证明自己的 观点正确,这时她又想起了有力的证据,先是看了安明一眼,说, “我说的话分明都是真理!看看那些只向男人付出感情,而不向男人要钱的女 人都是怎样的结局就知道了,人家不是说走就走了吗?不是说抛弃就抛弃了吗?你 又能将他如何?爱?顶个屁用啊!人家被感动了吗?如果先把钱弄到手就不一样了, 那样为了所得到的钱,也不会因为失去他的人而感到伤心了,是不是?” 良良见明姐低垂眼帘,默不作声,她怕欣姐的话会触痛明姐的心事,便一个劲 儿向欣姐使眼色不让她再说这些话。而此时她的内心却已经因为欣姐的话而掀起了 一阵波澜。——对于安欣所强调的“钱”,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对她所说的 “说抛弃就抛弃”这句话引起了注意,她因此想起最近周围发生的这几对不幸的恋 爱事件:DY的不辞而别,让她心有余悸;贾力其人其事,令她深恶痛绝;安欣对杨 院长的狠心,让她目瞪口呆;斯维总是说物以类聚?——在这几对恋情里有个共同 点:他们都没有结婚。可是结婚就能代表真心真意吗?她于百业别无所求,但只求 他须是“真心真意”。而百业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又开始疑惑起来。 这时月月正在一边玩玩具,他一向不甘寂寞,专爱听大人们谈话,刚才他听见 晓光姐说到“魔鬼”,便问:“小(蝶)姐,什么是(呐)魔鬼呀?” 大伙都笑了起来。每当听到月月大舌头的滑稽发音,大家总会被逗乐。 晓光这时正从包中取出一个特地给月月买的五彩缤纷的魔术球,她拿着魔术球 向他眼前晃动着说:“月月,看,漂亮吗?” “哇!真漂亮啊!小(蝶)姐!给我吧!小(蝶)姐!给我吧!” “来,接球!”晓光招呼着,同时将球抛给他, 月月刚用手接住,晓光便唬他道:“月月,这就是魔鬼!” 月月吓得连忙扔掉了球,随即又拾了起来,生气地说:“小(蝶)姐,(钿) 骗人,小(蝶)姐,你尽(钿)骗人!” 晓光喜爱地看看月月的眼睛说:“月月,我告诉你,‘魔鬼’嘛,就是——喜 欢你所喜欢的!讨厌你所讨厌的!要你所要的!求你所求的!着迷你所着迷的!害 怕你所害怕的!生气你所生气的!明白了吗?” 月月认真地听着,诚实地摇摇头。 “那么你就慢慢地明白吧!” 月月点点头。 这时安欣逗月月说:“月月,给欣姨说一个‘鼻子’”。 月月拒绝说,“叠别说了!” 安欣一把抱起月月亲腻地央求到,“我的乖外甥,快给欣姨说一个听。”她每 当与月月亲热时,都恨不能把他给揉搓碎了。 月月拗不过她,只好听话地说到:“笛子”。 “哈哈哈!” 月月见大家都被自己逗乐了,也跟着“嘎嘎”地乐。 再说一个“冰箱” “丁香!” “变化” “电话!” “闭嘴” “地嘴!” 月月的声音象小鸟,惹得大伙一阵阵地笑。家里人笑归笑,不过平时总是希望 能把月月大舌头的毛病纠正过来,可是每次教他读正确发音,他也一本正经地跟着 读,可是读出来的仍是错误的发音。 良良这时也被他逗得随着大家一起笑,不知不觉的就把将刚才的“疑惑”抛开 了。此时她一边笑着,一边独自试起来大舌头的发音,忽然她有所发现了:“闭, 笔,面,冰,……”这些以“B 、M ……”声母打头的字音,发音时应该先收拢嘴 唇,并且要缩回舌头,然后再发音,这样才能发音准确。而月月却是张着嘴,并且 是直着舌头便直接发音了,所以听起来就显得大舌头。 她让月月按着正确的口型念“面”。 月月听话地先将嘴唇闭紧了,又缩起舌头,然后念到:“面”。 啊!他终于能够正确发音了!于是良良乘胜追击地又让他读了几个字:闭,笔, 冰,……哈!月月竟然都能读正确了!大家都为此感到非常高兴,月月的大舌头从 此便纠正了! 安欣的腿不久就好了,二十多天时她就卸下了夹板下地走路了。她即便是巅着 脚也没耽误整天的请客、赴宴。在后来的日子里李区长便经常往来于两市之间,他 说到做到,出手大方,先是给安欣拿了二十万,让她还给杨。安欣哪里肯还?! 杨院长仍然坚持与安欣见面,他不是为了激励李区长,他看着李区长搂着安欣 时的志得意满,他心里直为他感到急切。他甚至想挺身而出去提醒他,告诉他他正 在抱紧一个贪婪的吸血鬼,而面临着将被柞干精髓的危险。可是在这种关系中,李 区长会听自己的话吗? 李区长深陷爱河,接下来又给了安欣30万。安欣则仍是趁热打铁,她接下来用 老路数说生意赔本了,并且表现出一副经不住打击的状态而卧倒在床。李区长安慰 她说不要着急不要上火,那一点钱算什么呀!随后他又给她兑了两处服装精品屋, 每处是20万。安欣看出了:李区长对她真是够好!并且,比起杨院长来,她也更喜 欢李区长。但爱他归爱他,她对男人的原则是坚决不变,那就是——“狠!狠!狠!” 贾力从海天市回来的头几天,先是机械化地与几个朋友进行了一番应酬,然后 他静下心来才开始去想安明,重新思索安明的心理与动机。可是,此时他无论怎么 想也觉得安明不是那种图钱的女孩。而后,他竟然不可自抑地思念起她来,并且这 份思念迅速增长,竟如猛虎般强烈,令他想立即就回到安明身旁。若不是此番离开 了安明,他尚不知道自己比自己所认为的还更加爱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惊讶 地意识到,自己给安明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于是,强烈的思念、悔责和愧疚便开始 一齐来烧灼他的心,令他心痛欲碎。他苦恼地思量,要用一个什么样充足的理由才 能得到安明的原谅呢? 贾力满怀思念和无奈的痛楚,带着迷离蒙蒙象是喝醉了酒一样的神情同百业会 面。 依然是坐在饭店的桌边,哥俩不免先提起斯维。贾力这段时间适时地给斯维挂 过电话,劝她去作掉孩子,可斯维态度坚决。贾力哀声叹气地责骂了斯维几句后, 便忍不住向百业诉说起自己离开女友的悔意,他自责到,“唉!我当时只是由于怀 疑她姐姐向我借钱的动机,所以才对她也产生了的怀疑。” 百业说,“不过,现代社会人心复杂,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贾力立即为女友辩护到,“不!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纯情而善良的女孩!其实, 我对她妄加怀疑根本就是我的不对,这两天我仔细想想,根本就是我误会了她的人 品,我当时的怀疑和决定实在是太冲动了。况且,我怎么可以怨嫌她图我的钱呢, 她本来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若是不依靠她的男人,又去依靠谁呢?”他激动地 说着,竟然被自己的话感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呢弱了,他觉得如今特别能理解安明。 百业旁观者清,他开始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贾力,他还从未见到过朋友如此 这般地为爱情而痴狂过呢,简直软弱得一蹋糊涂!不过,他非常理解地从中体会着 自己也曾有过的那种甜蜜的痴狂和软弱的滋味,忍住一丝笑意。 这时贾力又认真而激动地说,“男人既然喜欢一个女人,就算是没有钱,也应 该想尽一切办法去弄啊!哪怕是去借贷,也要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啊!也要让她感到, 和我在一起生活是幸福的!我又怎么可以因恐惧而退缩呢?” 望着贾力那副被自己感动的滑稽相,又听他说出了为爱情奋斗的高远志向,百 业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到,“喂,哥们!我发现你怎么好象被爱情搞得有些 痴狂而愚顿了呢?这可似乎是与一个商人在商场上的个性相违了啊!”他接着慨叹 到,“唉!爱情这东西啊,真是的!它既能使一个自卑的人变得勇敢无畏,也能使 一个优越自信的人变得自卑而软弱。人,是不是因为在爱情里自卑了,所以才会想 到要为所爱的人而尽其所能地去增加自身魅力啊?或是赚钱,或是拼命地美容,从 而变得富有,变得漂亮,变得有吸引力。” 贾力也感到自己是有些痴狂了,不过他甘愿痴狂,他说,“我不管我是不是自 卑或软弱,我只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她,真的爱她。为了她,我哪怕付出我的一切所 有,也不觉得可惜,也觉得值得!” 百业不经意间从他的话里发现了因果逻辑的错误,一道灵感忽然触动了他的思 维,他打个比方地问,“一个商人采取溥利多销、打折让利的方式,并不仅仅是为 了消费者的利益考虑吧?” 贾力并没有想到百业说话的别有用意,他如实地理解这话而瞢然地点点头。 百业于是讶异地呼到,“呀!那么这么说,你如今并没有失去一个商人的本色, 你况且也没有变得痴狂而愚顿,你只不过是经营种类变化了而已。你开始时是为了 所爱的人而抛弃了斯维;之后又是为了怕失去钱或什么东西而抛弃了所爱的人;而 今,你又为了要寻回所爱的人而宁愿抛弃钱了!不过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最终却都 是为了自己获益,只不过是另一种获益而已!所以说,你并没有为了爱情而改变本 色!” 贾力不愿意让百业如此亵渎他的真情,似乎把他刚刚生起来的那点儿伟大的感 动给弄没了,他反驳到,“我对她可没有丝毫自私自利的想法!我是真的喜欢她, 真的爱她啊!” “对啊!你是真的喜欢她,真的爱她,”百业依然不肯轻易放过他,咄咄逼人 地为他指明道,“小孩子为了喜欢吃棒棒糖,不是也会舍得花一块钱去买来吗?你 也正是因为‘真的喜欢她’,所以你才肯为了‘你自己所喜欢的’,而宁愿付出‘ 你自己所喜欢的一切’,也不觉得可惜。说到底你不还是为了‘自己’吗?所以我 说你未失商人的本色!” “可是,我是为了爱‘她’,才会付出的!”贾力坚持到。 “是吗?那么,一个人喜欢吃鱼,就会花钱去买鱼,然后再把它杀掉,吃掉。 ——这,你总不能说是为了让鱼得到你的‘爱’吧!”百业得意地追逼。 “可是,我为她付出的金钱不仅仅是金钱,其中还包含我太多的情感!” “无论你付出的是精神,是情感,或是金钱,是物质,还不都是为了你‘自己 ’的喜欢而付出的吗?” “你?——纯粹是污蔑我的感情!”贾力急到。 “好好好!就算你是真的为了爱她,你高尚,你伟大,你根本不是为了你‘自 己’的喜欢而爱她,那么,你为什么不去爱斯维呢?” “因为我不喜欢她。” “嘁!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喜欢她吗?” “你?!——”贾力被百业的质问咽得说不出话来。这哥俩每当在谈话中绕起 “弯弯”来,他这个商人总也绕不过百业这个“工程师”。百业虽是大学没读完, 不过他母亲最终为他弄到一个工程师级别证。贾力感到实在无以辩驳了,便反加指 责到,“那么,你会去爱一个你不爱的人吗?‘爱情’难道不该讲互利互惠吗?” 见贾力激动的快要哭的样子,百业得胜般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只不过是就事 论事,剖析认识一下事实真相而已,我又没有说我会去爱一个不爱的人!”百业说 完叹了口气忽然又变得深沉而严肃起来,他几乎是陷入了沉思地说到,“我实际上 也是在说自己啊!我仿佛刚刚意识到:原来我自始至终竟然也都是一个‘更爱自己 的’爱情疯子呢!”他为这个觉悟感觉有种深深的悲哀刺痛了他的心,不过稍纵即 逝了。 贾力这时长长舒了口气,也承认道,“唉!爱情这东西若细琢磨起来,还真是 令人费解呢!” 百业这时以郑重的态度关心地问,“那么,你打算回去找她吗?” “是的,我一定要回去找她。”贾力坚定地说。 此时此刻,贾力在闲聊中向朋友忏悔完过错和诉说了真实心意之后,他已经想 出了将要向安明解释的“不辞而别”的理由,那就是——他因为身无分纹所以才会 暂时离开她。他告诉自己说:“我这个理由是诚实的,确实是我现今真实的想法。 从前的那些意外生起的恐惧和悲哀,从此已被我永远的埋藏了,从此我再也不会被 一切困难而吓退缩了!……首先,我必须要为她去赚钱。若是不带上十二分的诚意 便去向她请求原谅,恐怕被她拒绝,那将永远失去被原谅的机会了。另外,我也要 为她姐姐向我所借的那些钱去赚钱,因为我至少应该明白:一个做大姨姐的,能对 妹妹和妹夫的夫妻关系起到的利害作用。”此时他从心底不再对安欣反感了,而是 生起了“敬畏”。 之后,贾力与百业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他心里则在思虑下一步的事情:如何 才能尽快有钱呢?他忽然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简单又快捷的弄到钱的办法:他 觉得应该找斯维去想办法!人的欲求就总能让人找到理由,贾力此时的理由是: “既然斯维以卑鄙的手段从我这里获得了她所需要的幸福,那么她就应该对我所承 受的伤害回以补偿,不然我也真是太无辜了。” 贾力来找斯维的时候态度温和,令斯维简直喜出望外,她想他一定回心转意了。 一时她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忘了恨他,更忘了掩饰一份惊喜。她激动地为他端茶倒 水,拿东西给他吃,身体是哆哆嗦嗦的,手是颤颤微微的。贾力无须多费口舌,仅 仅是透露出打算开个酒店的意思,斯维便忙不跌失地说:“那么,你就赶紧兑一家 饭店开业吧!”她还生怕做得不够,赶紧又补充到:“贾力,我爱你!为了你,我 付出一切所有,都心甘情愿!” 听斯维说的这话,贾力忽然想起了百业的逻辑,心中不屑地想,“哼!你是为 了你‘自己’,而付出你的‘一切所有’,都心甘情愿吧!” 斯维接着说,“贾力,请你放心吧,这个孩子我决不会让你操一点心,费一点 力,我会独自把他抚养成人,将来我一定会交给你一个象模象样的儿子。” 贾力一听她提起那孩子就感到反胃,他想:“她前一半的意思,是正应如此; 而后一半意思,则大可不必,那与自己无关!”贾力基于对斯维的怀怨心理,也是 为了忠于安明的原故,如今他虽花她钱,却仍不肯同她在一起睡觉。 良良已经会修彩电了。有一天在学校里大家共同修理一个实习电视,她竟然把 老师放弃的疑难故障给修好了,老师同学都对她赞叹不已。这天老师送给良良一套 工具,工具崭新,美观。 晚饭后良良在院子里读书,百业找来一些木板想要修一修木栅门,另外还准备 搭个狗窝,他们曾经商量过想要养一条狗。他需要用花锣丝刀子,便翻开她的工具 箱找,看见了漂亮而崭新的工具便问,“是你自己去买的?”平时都是他去给她买。 “是彩电老师送的。” 百业有时候在学校门口等她下课,学校门口即是教室门口,他恍惚的知道那个 彩电老师,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子,为此他心里感觉酸溜溜地说,“他为 什么要送给你呀?” “他可能是多吧!”她随意回答。 第二天早课,百业骑摩托车送她快到学校时,她看见彩电老师正从人行道上迎 面走过去,老师和她互相点头打了招呼,她随后向百业介绍说:“刚才过去的那位 就是我们彩电老师!” “老师有什么了不起的!” 良良觉得他口气有点酸,本能地想到讨好他说:“有一次你来送我上课时,我 们彩电老师在教室里看见了你,后来他说一看你这人就知道你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 “等明天我揍他一顿,他就不说了!”百业没好气地说。 良良哑然。 晚上斯维来电话告诉良良,明天下午两点她和贾力的酒店举行开业庆典,邀请 她和百业去参加。良良得知她与贾力和好为她感到高兴,“斯维,祝贺你们开业大 吉!只不过明天我有非常要紧的课,就让百业一个人去吧。” 百业已从贾力那里得到了邀请。他在电话里不免诧异地问贾力,“怎么,你的 爱情怎么这么快又变了?你对斯维回心转意了?”贾力无法把真实想法向朋友坦明, 只应付着说,“唉!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孩子的父亲啊!” 次日中午,百业来接良良下课,跨在摩托车上在校门口等她,这时良良正和同 学们围着彩电老师听他讲解一种特殊故障。良良示意百业多等一会儿。 百业不知为什么只感到心中烦躁,他只不过才等了几分钟,却感觉等了很久似 的,心中生起无明之火,这股火一个劲儿往脑瓜顶上撞。 良良终于出来了,她刚坐上他车,就听他怒气冲冲地嗔怪到,“以后再来接你, 你快一点出来!”说话的同时,将摩托车“呜”的一下就冲了出去,猛然的速度使 良良感到一阵惊恐。 她回回神立即生气到,“同学们都在听老师讲解特殊故障,我怎么能走啊?” “你老师好,明天就让他来接你算了!”百业没好气地说。 良良条件反射般地,“我们老师没有摩托车!” 百业气往上撞,车开得更加气势凶猛,良良心中也越发堵塞。好不容易挨到了 家门口,她下了车,百业立即调转车头,“呜”地一声开走了。 没想到一来一去两句半话,两个人竟闹成了如此僵局。一时间,生气、怨尤、 委屈、伤心、难过、较劲的感觉都袭上了心头。 下午良良没等他回来接自己便独自去上4 点钟的课了。事实上百业也没回来接 她。二人都在堵气。 下课时是六点半,她从学校里出来也没看见百业的身影。她知道今天他去参加 酒店开业典礼,不过若不是堵气的话此时他也该回来了。她心中烦闷便先回妈家去 了。 在贾力的酒店里,开业典礼早已完毕,客人们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了几个亲近 的朋友围在一张桌上喝酒聊天。宾朋说好久没见到百业了,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到 一起一定要多喝几杯。百业正值心中烦闷,也很想借酒消愁,于是便多喝了几杯, 不知不觉已有些醉意。 “铃!” 这时百业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友来的电话,他嘴里便咕哝了 一句“是小玲”。百业和小玲还是通过宾朋给介绍认识的呢。 宾朋听了立即呼喊到,“快让她过来吧!快让她过来吧!” 小玲自从那次百业在良良家给她挂电话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给百业挂电话呢, 她说她非常想念他,很想见他一面,就算恋爱失败了,难道还不能做个朋友吗?何 必太绝情呢? 百业正犹豫之间,宾朋便一把将他电话抢了过去,说,“小玲,你快过来吧! 你快点来吧!我们在*** 呢!” 宾朋顾自替百业做了主张,之后他安抚百业说:“哥们,你听我的保管没错! 你尽管放心坐在这里,不必着急回家,这样做对于你得到老婆的爱是绝对有益而无 害的,绝对只会有促进作用。对待女人,决不能百依百顺,不然她们是很容易骄傲 起来的,懂吗?爱她,也要适当地给她以不爱的错觉!你若能真按我的指导去做, 保管你象我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说话时舌头都有些发硬了。 百业倒是没有那些心思,不过他今天心中生气烦闷,确实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多喝几杯酒。 之后这哥几个就听宾朋大谈起自己的魅力来,他说他的三个媳妇都是如何爱他, 如何地争着抢着比着地为他付出、花钱,哪个媳妇给他付出了多少钱,…… 有一个朋友调侃说:“你它妈的也不嫌累!还三个三个的!你自己的媳妇多好, 又漂亮又有钱,况且你不是爱她吗,那两个你也不觉得多余?” 宾朋立却严肃起来,他先是吸了一口烟,然后手指掐着大半截香烟向前一竖, 说:“你们想想,香蕉再好吃,如果让你天天去吃,也会觉得腻;若是偶尔吃一次 沙果,就会觉得甚至比香蕉还好吃。所以,那两个就是起到这沙果的作用,偶而换 一换口味,来一点新鲜的感觉,并不多余。……”他说完话时烟灰已有一截,他还 郑重其事地举在空中。 大家听完他的话都哈哈地笑起来,贾力并不以为然,那个调侃他的朋友点头称 赞到,“别说,还真它妈的是这个意思!” 此时百业心中更是觉是委屈不平,心想别人都花心玩世,而自己一心一意地对 她,她还竟然说什么“他老师没有摩托车?”有又能怎样?真是可气! 一会儿功夫,小玲就到了。她坐在百业身旁,先与他喝了两杯。 斯维里里外外地忙和,偶尔过来坐一坐,她乐得见此情景,便也劝百业到: “百业,即来之则安之,你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啊!” 斯维,小玲,宾朋他们都在不停地劝百业喝酒,百业索性喝个痛快,一连干了 好几杯,一会儿就醉倒了,趴在桌子上。 小玲打车送他回家,将百业的摩托车扔在酒店里。二人坐在计程车的后排座里, 小玲靠在百业的怀里对他说着绵绵情话,百业不知所云地应着…… 良良在妈妈家里呆到8 点钟才起身回家。一路上她心里闷堵得慌。她拐进了通 往家门的小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百业和一个女孩正拥在墙边,女孩还 搂着他的腰呢!…… 良良顿时五雷轰顶,走到他们跟前,狠狠地盯住百业的脸,百业在迷蒙中猛然 惊醒,他惊得瞪大了眼睛,看见了良良愤怒的眼睛,那眼里已溢满了泪水……她盯 了他几秒钟一声没吭地一转身,便向家门走去。 一时间,曾经有过的“疑惑”、“震惊”、“担心”和“慌恐”,如今都已成 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实实的“伤害”了!曾经所有的情深义重转眼间都变 成残酷无情了!这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啊,就如一阵黑色的飓风倾刻间袭卷走所有 的爱,摧碎了她的心,只剩支离破碎的悲伤,“物以类聚!他和贾力是朋友,他和 贾力是一样的人,他和所有坏男人都是一样的人!是玩弄感情的骗子!原来终于是 这样!” 很快,百业跟进来了。他已经彻彻底底的醒酒了,比没喝酒时还清醒。经过刚 才的那一惊,白天的堵气顿时都被吓得忘到九霄云外,以至再没想起来。此时他满 怀恐惧和悔恨。 她心痛欲碎,疯狂的愤怒令她感到疼痛难忍,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只是歇斯 底里般地向他狂喊到,“你走吧!———你走吧!——请你马上离开我!就当我从 来没有认识你!你走吧!……”她除此一句再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再也想不出还能 说什么了?任凭泪流滚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比如:象初相识时的那种宽容和大度,那样真心真意地 为他和别的女人的幸福而祝福,如今已经再也不能有了!无法再能有了!不知道从 何时起,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界定和理念,她已深深认定:他是属于“我的”, 即便没有结婚,她也执著地认定,他是属于“我的”。并且她还认为,他有责任让 他自己属于“我”,有责任让他自己忠于“我”,爱“我”,完完全全地爱“我”。 ——如今她向他所要求的爱,就是这样的霸道而毫无理由,就是这样的执著!—— 那么,他若是违背了这个含义,她便认为,他是背叛了自己,伤害了自己,欺骗了 自己,辜负了自己,亏欠了自己!然而她也明白,这种认为只能是一种从抽象意义 上来衡量的“良心账”。而事实上,自己毕竟没有与他结婚,并不是他的妻子,自 己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和别的女人的关系是如何呢?有什么权利去责备他背叛了自 己呢?如今自己只有一个权利——离开他!不愿离开也必须离开!以狂风扫落叶之 式,离开他!——让自己去承受更大的伤痛,以此来惩罚自己爱错了一个人的愚痴! 她一面情绪激烈地向他喊:“你走吧!请你马上离开我!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 你!你快走吧!……”她一面在心中对自己喊,“我决不做执迷的女人!我决不会 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必须要离开他,我必须要放下他!我不要这悲哀的爱情! ……” 她哭着,喊着,疯狂而痛苦,她太注重这份感情了,所以才会有同等的悲伤。 她坚持而执著地让他快走,不知道她的这种带着冲动的,带着愤怒的,带着悲伤的, 带着留恋的“放下”,是不是真正的放下?是不是另一种执著? 他理解她有多么伤心、心痛,他后悔莫及,同样的痛苦。他明白当前的情形下 任何的解释也不会产生有益的作用,他沉默不语,只好走了。 她恸哭哀伤,哭累了,就坐在床上发呆,赖以维持生命的支柱——爱情——忽 然间崩塌了,破碎了,风逝了,于是,精神世界也随之崩塌了,破碎了,昏暗了。 她目光凄然、绝望,眼前一片暗然、迷茫。 她又拿起酒瓶倒上酒喝,麻醉这颗痛苦的心。 她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喝酒,痛责自己:“我这个爱幻想的笨蛋!我为什么竟然 还会幻想爱情呢?从此我什么也不要再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泪水伴着苦酒,她伤心地喝到很晚,后来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次日早晨。她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迷茫绝望,没有方向。她一直躺到十点 多钟才起床。走到院子里,看见一切都觉得厌恶,什么也不愿多看一眼。她浑身乏 力地站搭好的狗窝前,用腿踢了它一脚,又流泪了。忽然听见门外有个女人在向邻 居打听:“请问,这附近有卖房子的吗?” 她于是忽然产生了一个冲动的想法,“把这房子卖掉吧!如今还要它做什么呢?” 她打开门,看见一个40左右岁的女人正向一个陌生的邻居询问,她问到:“是 您想要买房子吗?我家的房子正要卖呢!” 女人走进来看,一看便相中了。当下八千元达成协议,写了字据,交了500 元 定金,互留了电话,定于晚上正式签协议,付其余款项。 良良决定暂时搬回妈家住,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她先挂个电话告诉妈妈一声, 只说是暂时住住,妈妈听出她大概是闹感情纠纷了,问她她也不说。 傍晚,百业来了。他很知趣地蹲在门口吸烟,一副暗然神伤,仰头望着落在墙 头上的几只鸽子。 她走出来,告诉他:“房子已经卖掉了,明天我就搬家。” 他心中惊疑,不相信这是真的,可他看见她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绝表情,只 有相信了这个恶耗。他没作声,一股剧烈的悲痛袭击着他,他痛苦地望了一眼刚搭 好的狗窝,一会儿,又蹲下来默然地看一只老老实实趴在窝里的鸽子……这一切, 这所有的令他心爱的一切,在忽然间就要逝去了,将永远离开自己了!——自己那 悲哀的过错,她如此残酷的惩罚! 她看到他那一副哀伤的表情,又忍不住流泪,赶紧转身回到屋里。她本是因为 心痛而惩罚自己,并没有想去惩罚他。此时她想:“他既然是伤害了我,为什么看 起来他却竟然比我更显得伤心呢?可无论是谁怀有怎样的心痛与不舍,如今也只有 如此了!……” “不能改变了吗?”他跟进来问。 “定金已经交了!” 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签好的协议,感到喉咙一阵发堵,他说,“她就是小玲, 偶然的见面,昨天在开业庆典上我喝多了酒,……这份协议,能毁约吗?” 过度的悲伤使她思考力匮泛,此时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也无力去思考,她没作 声,只是咬着嘴唇,尝着泪水的苦味。 一会儿,买房的女人就来了,与她签完了协议,交付余款,这房子就算是彻底 的卖掉了,这个爱情的小窝从此便消失了,无法再寻回来。 晚上下起了雨。他们谁也没说话,各自睡了。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院子里的地面湿漉漉的,她知道,外面的那条通往大道 的小街,在每次雨后总会洼住很多水,泥泞得几乎无法行走,人们因此常常从远处 绕道而行,车辆也常常被陷在洼地里,还不知道搬家的车能不能开进来? 她对他说:“你先走吧!” “我想帮你搬完家再走。”他说。 “不必了!昨天我已经找了搬家公司。” 他于是满怀哀伤地走了。 她又独自哭了一阵。 九点多钟时,搬家公司的车来了。她把一些笨重的家具和很多东西都给了邻居, 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把几件电器和一些衣物装进车里。 大卡车辗压着泥泞的小路向外行驶,小路坑坑洼洼,车颠颠簸簸,晃晃悠悠, 行驶得很慢。她坐在车后厢的最后边,车狠心地载着她渐渐离开了她曾经那么热爱 的地方——缘水路,他们共同的家! “再见了,缘水路!再见了,这条在雨天里就难以行走的泥泞之路!这条在阳 光下散发着马粪味、马尿臊、回响着‘啪嗒啪嗒’的马蹄声的城市边缘之路,然而 这却是一个无论怎样泥泞,怎样俗土,我都依然觉得它是一个最美丽的地方。再见 了,我那可爱的小院子,还有那些在正午的阳光下和我一起睡觉的小绿草、小黄花, 黄昏桌子上的饭菜香,和那朗朗动人的欢声笑语——这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梦吗? 还有房后边那曾经无数次渲染过天空的晚霞,如今都和我再见了!这个曾经散发过 爱情的馨香的地方,这个曾经被爱情的幸福温暖过的地方,如今它又留给了我无尽 的悲伤,只如那西下的落日,让我不得不与你说再见了!……” 她满怀依依不舍的留恋在心中低泣,不停地抹着泪,透过泪水的雨雾,忽然她 看见了百业正骑着摩托车从大路拐入了小街,他看见了她搬家的车正向外行驶,便 立即掉转车头往回开,之后他就一直跟在这辆卡车的前后。 早上百业走了之后就回了妈家。直到10点钟时他再也抵挡不住心中那苦涩的留 恋,于是便不顾她的拒弃而必须要回来一趟,再看一眼她和那个家。 他追在卡车后面,一直来到良良妈家门口。直到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屋里, 她也没搭理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在回屋时也没看他一眼,就这样把他甩在了外 里。 她进了屋,关上了门,听见窗外有一阵摩托车的启动声,然后“呜……呜……” 地开走了,远去了。她道知,他们之间的爱情从此真的真的算是结束了,他从此也 将在自己的记忆里消失了,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去爱他,再去想他。自己从此也不会 再有什么幸福可言,只有一份伤痛留在心中。 “性情”就象是一只会转动的轮子变化不停,而“执著于某种情绪”只是由于 一时的惯性。 经过了三四天的时间,良良激烈的情绪渐渐消歇,而这几天百业又不断挂电话 来请求原谅,良良连自己也没想到:在那样坚决地离开、放弃他之后,她如今感觉 仿佛又可以原谅百业了,她忽然觉得: “我们之间仿佛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怎么竟会闹成这种陌生而仇恨 的局面呢?他和从前的女友偶然相遇有什么不可以谅解的呢?他们虽是显得亲近了 些,不过他不是已经解释说因为喝多了酒吗?……唉?真的,我当时为什么会那么 悲伤,那么愤怒啊?我为什么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潇洒而真心地祝他和别的女人幸福 了呢?——嘁!简直是笑话!我那个时候有多天真,有多傻啊!傻得分明象是自作 多情!”不知怎么她如今开始这样想了,开始认为“这”是种可笑的天真和傻气。 她接着想,“不过,我纵然不能再度傻傻地去祝他和别的女人幸福,可我也总 该对这样偶然的事件心存理解和宽容吧!况且在这件事中我不是过于冲动了吗?不 顾前后地发脾气,竟然还把房子卖掉了,唉!可惜那是一个多美丽的家啊,却被我 用冲动给毁了,弄得天翻地覆,我呀!唉!……”她开始悔责自己的冲动,心中非 常留恋缘水路的那个家。 如今她感觉冷静下来了,她凭着感觉依然坚信——他还是深爱自己,而且丝毫 也不怀疑。她于是心动地想,“如果他再来电话请求我原谅,那么我就原谅他吧。 可是,他毕竟让我伤了心,所以我必须保有自尊,要让他多请求几次才行!以几次 为好呢?凭感觉吧,至少感觉他是百折不挠的时候,再原谅他。” 百业经过了一天一夜绝望的洗礼之后,他从良良的眼泪中觉悟到他还有希望。 他生性倔强,一向不愿低头求饶,他求人原谅时希望能够含蓄地、不明显地,而且 保有自尊地。由于想到良良的几个姐姐总在她妈妈家,所以他有点不好意思去家里 找她,这两天他不断给良良挂电话想约她出来谈,可她每次接起电话只听他说一句 话,便不作声地挂断了。他知道良良此次大动肝火,要想得到她的原谅也并非易事。 他在家里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不停地思来想去,同时他也犯愁地想,“就算她能原 谅我,可如今也没有住处了啊?” 有一件事忽然让百业有了对策。 他爷爷住在邻区的一处平房,老人已经89岁了,平时身体还很健朗,只是前几 天突然犯了胆囊炎,如今需要有人时常陪伴照顾他。百业的母亲还得照顾他父亲和 孩子,顾不来再照顾爷爷。今天早上百业听父亲说,“咱们不行就雇个保姆吧。” 百业当时就想,“如果良良能来该多好啊!其实照顾爷爷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 麻烦,只是做饭时带上他的一份就行了,这样一来两个人的住处不也就解决了吗!” 老人的房产早就决定留给百业了,虽是平房不过面积挺大,若是动迁的话怎么也能 换三屋一厨。 “可是她能同意吗?”百业在愁虑中忽然眼前一亮,他想,“良良一向是愿意 助人为乐,若请求她原谅自己的错误,她也许不能轻易原谅。不过若对她说家中遇 到困难,请她来帮个忙,那么她一定会同意的!对!她一定会同意的!”他信心满 满地想。 百业更了解他的母亲,她在经济上一向是精打细算,她心里舍不得花钱去雇保 姆。另外他和良良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母亲早已默认了。于是百业抱着必胜的信 心向母亲提议了这个想法,他母亲听了虽然好象有点不大情愿的意思,不过毕竟还 是同意了。 这天傍晚,百业终于硬着头皮来到良良的妈家。他来时妈妈和安晶在大屋,安 明和安欣去商场购物了。良良一个人在小屋低头缝点什么,她没理会他,不过也没 什么表情,一副淡然的样子,顾自地缝着。 百业坐在床边吸起一支烟,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爷爷患病了,想麻烦你到 我家里去帮忙照顾照顾他,可以吗?” 良良没想到他到家里来找自己请求原谅,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这算是在说 道歉的话吗?算是在请求原谅吗?她没回音,也没抬眼看他,不过在听着。 他接着说:“我妈妈她忙不过来,‘她’让我来问一问你,能不能帮‘她’照 顾一下我爷爷?” 百业急于把“他妈妈”这个法宝搬了出来,他想这也许会对良良的“原谅自己” 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良良听明白了:他虽说是求她帮忙,不过其中的另一个含意则是——他母亲已 经接受她了!——这个消息确实让她感到一阵欣慰,因而从心底除去了曾被他母亲 拒绝的那种伤感。她依然爱他,爱屋及乌,为成为他家中的一员而高兴,她于是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他这不算是一种更好的道歉方式吗?” 她回避去提前两天发生的那场不快,而是关心地问:“爷爷他患的是什么病啊?” “她肯与自己说话就好办了!”百业得意地想,回答说,“胆囊炎。” “那么你妈妈她……?” 百业连忙重申到:“正是我妈妈让我来问一问你的,麻烦你去我家里帮个忙行 不行。” 助人为乐,当仁不让!尽显雷锋同志的崇高精神,也正好满足自己的私下愿望。 良良于是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百业胜利般得意地笑了。 在请求她原谅时,首先博得对方的同情,请求心地善良的她向自己伸出援助之 手,并且还要以利诱之,——他不必认错,没用道歉,也没用低头求饶,不费吹灰 之力,于是他的错误就被掩盖不提了,她反而还乐巅巅地关问自己,“吃饭了吗?” 百业为保全了自尊心而心下美不胜收。同时他也看出了:要想得到她的原谅,简直 太容易不过了,这真可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她给他做饭,他香香地吃。于是他们便和好如初了。 安欣安明逛商场回来了,良良已经收拾好了衣物准备和百业走。这时门开了, 玉成回来了。 玉成说他出事了,他和几个兄弟帮人打仗,把对方的一个人打伤了。那边上告 了,警方正在抓人,他要躲起来,他回来为取一些随身衣物。家人闻言惊慌不已, 见玉成显瘦了,而且他刚进门时大家就看出他是一瘸一拐的,他告诉大家说这不是 打架受伤的,而是他的脚病又犯了,脚面肿得很高。从前他的脚病就犯过两回,去 医院医治,只是上了一些药膏,也没彻底治愈。他说他的脚昨天就开始肿起来,特 别疼痛,每走一步都感到很艰难。玉成尽管脚很疼,但还是将妈妈抱起来在屋内转 了两圈,和妈妈亲热了半天。妈妈看着儿子既感到欣慰,又替他担心,她含笑的眼 睛里闪着泪光。 姐妹们都知道玉成每次出事、躲藏,总是需要钱,姐几个一人给玉成拿了一千 元。安欣骗钱归骗钱,大方归大方,她只不过常在背后向妈妈对玉成发牢骚。 等玉成走后,良良和百业就去他爷爷家了。 百业母亲正在那里,她此次的态度倒真是热情和蔼了,朱母温和的笑容让良良 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朱母安排一番就走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