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爱情的女人—美丽的错觉 爱情是一种神秘的东西,美丽却让人怀疑,你想将它紧紧握在手心,它偏偏不 理睬你。——《捕捉爱情的女人》 _____ 早晨良良醒了,在昨日疯狂的愤怒、痛哭和醉酒之后,她感到头痛,心力交瘁, 凄然的目光看见自己一个人单薄的身形蜷缩在被窝里,然后又落在墙角的日记本上, 她想,一会儿该去法院了。 拖着无力的身体起床,从墙角边拾起日记本锁进抽屉里。从此不必再写日记了, 从此再也没有谁可以让人整日去分析、猜疑、计较、挣扎、委屈、伤心和怨忿了。 从此再也无从向谁去吵闹、嘶喊,激烈地发作疯狂、愤怒了。不可抑制,也无从发 作了,跟未曾发作过将会是一回事了。生了又死,跟未曾出生也是一回事吧!…… 无法自控的悲哀,虚妄吵闹的悲哀,一无所剩、两手空空的悲哀,先前的,末后的, 所有应该发生和不应该发生的“悲哀”与“闹剧”,都由此过去了,只剩下店铺的 钥匙静静地躺在桌角上,放射着冰凉的光芒。它曾经跳跃、旋转、扭开过,而今它 静止了,从前的爱与怨愤与一切,也都被它用“斗圆的尾巴”收回了,画上了句号。 一切,都将随着“婚姻的死亡”而安歇了,“这‘婚’结的,跟未曾结过是一个样! 不同的只是,白白折腾了一场,枉然浪费了精力和感情,使人筋疲力尽!……她被 “悲哀”捉弄得闷闷欲哭,哀然地去洗脸。带着哀然的沉痛,一夜间她感觉自己成 熟了,冷静了。 百业失去才可贵。昨夜,他痛悔无限,辗转难眠,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想起, 在此之前她对他是如何的痴情,为此他又看到了希望。但是他想到,应该“理智” 行事。他了解良良的脾气,她在气头上时常会怀有对立的、逆反的心理,从而会执 著而冲动地做出与本意相反的决定。此时若是请求她“不去离婚”,也许更会激起 她“想要离婚”的意志。所以,若是“相反地行事”,也许会激起她“相反”的意 志。而她“相反的意志”,则正是与自己的本意“相同的意志”。——所以,给她 一个“错觉”,就是给自己创造一个“挽回她的机会”,他对自己的“知己知彼” 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入睡了。另外他还知道,“新婚姻法”使离婚多了调解程序 (即,延缓几天下判决,给人后悔的机会),这样就可以给她足够的时间来消消气, 等到最后签字时她可能已经回心转意了,那时候再做挽回的努力不迟。于是他香香 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八点半,他毅然地去了法院。 二人该填的都填了。法官说明天是十一国庆节,单位放假,要等到过节以后, 再经过调解过程,才能执行最后签字和判决,才能领取离婚证。出来后他们各就各 位,分路而行。 秋风凉了,秋风从办公室的窗口吹进来,良良感到一阵凉嗖嗖的。她靠在办公 桌前的椅子里,眼望窗外感到一片茫然和凄凉。本以为可以潇洒地来去由他,却终 以狂风暴雨的摧毁方式结束了。本以为“反复的伤心”或是“什么力量”可以轻易 地战胜对苦涩爱情的留恋、悲伤和绝望,可是面对婚姻失败的结局,却依然是怅然 若失,颓丧,低调,……她明白,无论怎样的决心也战胜不了内心的执著——是一 份不能挽回的失落,一种不能圆满的缺憾,一个不能达到的目的,一块不能愈合的 伤疤,将成为胸口永远的痛…… 忽然,一个印象从脑海闪过,她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她,不就是那 次‘保险’请客吃饭,和百业回来时在市场上遇见的卖桔子的30多岁的胖女人吗! 如今她在商场里经营水果店了。”她为这个发现而惊诧,“事情竟会这么巧?偏偏 在昨天遇上她?假如我不曾想改那件衣服,假如昨天丽娜不带我到那个商场去,假 若我不是遇见这个胖女人,那么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那么我与他还会继 续在一起生活,…… 继续在一起生活?——难道我还在留恋不舍吗?难道他昨夜的痛悔不是也说明 了他的留恋不舍吗?难道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算了!别再去想了!全院的人都已 经看到了,特别是宏伟哥也知道了,我若是再不离婚,大家都会笑话我‘放不下’! …… 怕被人笑话?——难道是‘怕’,才让我有如此的悲哀和不幸吗?曾经怕,离 了婚,怕人笑话我‘被抛弃’;现在又怕,不离婚,怕人笑话我‘没志气’,外界 的意见——这无形的力量总在牵引、左右着我,尽管我一再抵制,却还是不经意地 被它俘虏了,让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算自杀,还是算他杀?真可怕!……我 看到了,事情很讽刺:宏伟哥给了我力量,让我不要因‘离婚’而害怕;然而他说 的‘拿得起来放不下’,却让我因‘不离婚’而害怕。怕,使我无处可逃!…… 抑或是?来自宏伟哥的感恩力量,反而导致了我‘骄傲’的错觉,因此轻忽了 爱情,从而让这份感情失败得很无辜?——若是这样的话,则是一种更加令人心痛 的悲哀!……唉,算了吧!难道宏伟哥的劝告不是一番好意吗?难道百业带给我的 痛苦不是难以忍受吗?难道我还要把责任推给别人或者自己吗?算了,别去想了! ……” 面对这场婚姻的失败,她无力,溃乏,无奈,认命。 “铃!……” 安欣来电话,通知妈妈的生日安排在“大富豪”,晚上5 点。安明和晓光乘飞 机回来,下午四点到家。 良良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妈妈的生日!这两天她什么都忘了。她忽然一惊, “妈妈若是知道离婚的事,心里一定会不好受的,恐怕连生日也过不好。”她为难 起来,“怎么办呢?给他挂个电话?对他说夫妻一场就算帮个忙吧。” 百业的母亲接电话,说百业不在家。 良良硬着头皮说:“阿姨,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百业若是回来,麻烦你告诉 他……” 朱母没好气地打断:“你们既然离婚了,以后就别再联系了!” 良良惊异于她的无情,妈妈的生日,她不说一句祝福的话,反而如此?“你怎 么这么不讲人情呢?!”她愤怒地责备她。 “唉呀!良良,你怎么这样与我说话呢?”朱母气急道,听她声音象是快犯心 脏病了。 良良摔掉电话转身从电话亭里走出来,心中愤慨无比,“她利用我照顾爷爷时 怎么不这样对我说话呢?现用现交,过河拆桥!算什么婆婆?哼!离婚,那么以后 他的生活,就由你来照顾吧!——洗衣,做饭,挨累!……难道?是百业故意让她 接的电话吗?他昨晚不是有悔意吗?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刚要离婚便反目成仇了。 有其母,必有其儿!”她满怀怨愤地赶往生日晏会。 晏会上。良良坐在妈妈一旁,夏宏伟坐在妈妈的另一边,雨停等几个兄弟也都 坐在这一桌。众人唱歌跳舞喝酒,向妈妈致意,说祝福的话。靠里面的一桌显得非 常喧哗,是安欣的朋友们,一些官员和一些靓姐,他们嘻笑吵闹的。杨院长也来了, 坐在另一桌与安明说话。李区长没有来。李区长这阵子来得少了,从前他一个月回 星城三四次,现在他一个月来这边两三次。宏伟先是和良良闲聊一会儿,之后被雨 停兴致高昂的连连举杯打断了,良良强作欢颜,内心激愤的情绪使她喝起酒来特别 豪爽,对于敬酒,来者不拒。 这时安欣安排她的几个朋友过来轮番与宏伟敬酒,以期把他灌醉。宏伟推说不 能喝,而以水代酒,安欣心里嗔他“甩”。良良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看见宏伟给自 己倒上一杯酒,然后与自己干杯,然后说了句,“象他们这些人,我永远都不能接 受!”随后,宏伟让服务生播放一首“霸王别姬”,他邀请良良来到雷射前,与她 边歌边舞。之后雨停也不断地邀请良良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哥俩儿都表现得热烈而 欢悦。良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场面,顾自地伤心,怨愤,痛饮,很快就喝醉了。 百业忘了今天是良良妈妈的生日,良良给他挂电话的时候他去接杨杨了。杨杨 学校要求买白色运动服,他便带她去了商场。回来时已经很晚,朱母告状说良良来 电话骂了她。 他一听“良良挂电话来找自己”了,便立即得意而骄傲起来,心想,“我就知 道她根本就是舍不得离开我嘛!”并且他还想起了表姐说的话:离婚之后男人却对 她更好了。——他理解而且体会其中的“辩证法”。他想,“既然如此,就算是离 了婚,我也照样可以拥有她的爱,也许还会更多呢,那该多好啊!也省得她总拿‘ 离婚’来治人!” 百业一向不重形式而重实质;他也一向是个“自利”的“机会主义者”,他只 要在“理智”的时候总能把眼睛睁得贼亮,看准并把握每一个机会。他若看到有 “一寸”利益的机会,便要争取这一寸的利益;他若看到有“一尺”利益的机会, 则要尽力争取那一尺的利益。即便没有机会,也要想办法给自己创造出机会。他的 生活范围小,他的机智与才能只能运用于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争取“地位的尊卑 高下”以及“爱与被爱的多少”。 于是,他放心大胆地改变了挽回她的打算,而决定与她离婚! 第二天是十一国庆节,单位都放假了。安家定于晚上在“大富豪”团聚。安明 和晓光在远隔千里的异乡生活,一年才回来这么一两次。每次省亲家人自然待如客 人一般,而每次分离的时候,也都是难舍难分的抹眼泪。长久的分离与永别的滋味 近似,因此让人倍加珍惜相聚的日子。良良尽管心情不好,晚上也要去陪伴她们。 她眼巴巴地在床上躺了一上午,百业仍然没有回音。想起昨天主动挂电话请求 他来,却被置之不理,她更加怨忿他的冷漠无情。然而,正如百业对她所了解的: 他越是不在意,越是有勇气离开,越是不给她挂电话,她则越是感到失落、失败、 伤心和怨忿,从而就越是希望他能来一个电话。——她的“逆反心理”比百业的 “知己知彼”所测量的程度还要强烈一些。可是直到下午四点,百业也是没来电话, 她更加伤心。 她起床,开始收拾打扮着准备去酒店。由于两天没吃饭了,她身形消瘦了许多。 这两天总是流泪,眼皮也有些发肿,她用湿巾敷了几遍才感觉好了一些。天气凉了, 她加穿了一件外衣就出门了。 “大富豪”,203 包房的门敞开着,安欣激愤的声音响亮地传了出来,“他‘ 甩’什么‘甩’?他再有名望,再有钱,也不过是个黑社会罢了!现在叫做“老大”, 叫得好听,在以前这就叫“土匪”!不敢见天日的,还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呢!” 良良听出欣姐是在说宏伟哥,她隐约想起昨天的情景。她走进来与大家招呼, 晓光亲热地拉小姨坐在自己身边,杨院长坐在晓光和安明中间,对安欣的话抱以不 屑的表情。 安欣问:“妈,昨天他给了你多少钱?” “两千。” “就这么一点儿钱,能代表什么?玉成的命难道就值这么一点钱?我早就断定 玉成一定是怕连累他,所以才为他而死,宏伟心里最有数,他根本就是有愧于咱家, 还假仁假义的装做是正人君子!记住吧,咱们家是被他蒙蔽利用的,不是被他施舍 的!才两千元?他就是拿20万也不算多!” 良良闻言立即为宏伟辩护到:“欣姐,我在宏伟哥那里工作知道,宏伟哥可不 是那种假仁假义的人,他真诚,善良,对任何人都是和蔼可亲的,就连对最底层的 工人都是这样。” “良良,你不知道,他最是狡猾了!你们啊,都分不清好赖人,还拿他当正人 君子呢?他所做的一切通通都是为了给外人看的假相!他表面象上是一个慈善家, 而实际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你们都记住吧,他帮助别人,不过是小恩小 惠而已。况且,他是决不会让别人的成就超过于他之上,也决不会让别人比他更有 钱、比他生活得更幸福更快乐的!你们懂吗?你们什么也不懂!哼!他还装做是教 父的样子,只要看看他周围的那些人,就足以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都是一 些从监狱里出来的‘刀枪炮子’!”安欣激愤地数落着宏伟。 杨院长反驳她到:“你总不能说,谁犯过罪,或是接触一些罪犯,就算是错误 吧?然而,教父的行义,不正是要平等地对待一切人吗?包括罪人。” 如今,杨院长才不害怕安欣会生气呢,他早已认定,她是不会还他钱了。每次 家人或朋友聚会,安欣总是招他来,杨院长虽明白她的用意,不过仍然来,为了打 发寂寞。他和这家的人都已处熟了,感觉随和,不象是与外人在一起时总要注意不 失院长的威仪,有点刻板和无聊。同时他也看清楚了,安欣的这几个妹妹,个个是 天真无暇、忠厚老实,只有安欣是恶贯满盈的。 安欣听了他的话,不服到,“人啊,从来就都是只会说嘴!不要以为只要站在 教父的立场上说话,就能算是教父一样的人!教父既然是爱罪人的,他同样也是不 会向人追逼讨债的,哼!走着瞧吧,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的!”说完她转身唱歌 去了。 良良不甘心让别人曲解宏伟,她对晓光说:“宏伟哥,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热心助人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给我关心和鼓励,使我坚强勇敢,我感觉他 就象是上帝一样!”她回味一下自己的感受,说,“好象是,正因为有了他的鼓励, 这次我与百业的分离,便没有感觉那么的悲伤和绝望。” “小姨,你和百业舅的事就这样决定了?” “唉!”良良无奈的长叹一声,说,“自从我求他回来,我为他改变自己,处 处迁就,不断地向他妥协,忍让,我用尽所有气力去满足他的愿望,……我对他付 出得够多的了,可是无论我怎样做,却也是找不回他从前的爱,并且他对我还越发 冷漠和无情了,我伤心,我对这份感情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只好放弃。” “有时候,我们虽然在努力改变自己,却不一定能改得正确。人们往往以一份 ‘好心’和‘善意,却做了错事呢。” 良良一脸“?”地等着听, 晓光接着说:“因为‘利益人’决不是去满足人的贪欲而投其所好。爱,不是 讨好,不是恐惧;宽容不是纵容;忍让不是隐忍……一切都是‘过犹不及’!‘利 益人’,是要给他于生命真正有益的东西,那么,哪怕是打人、骂人也是善的、对 的。比方说:一个人被‘原谅’之后,若肯悔改,那么这个原谅和宽容就是正确的 ;如果一个人被‘原谅’之后,却更加大胆地犯错,那么这个忍让就是错的。所以 ‘行善’、‘爱人’要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对于性格有缺点的人,既要严格 要求,又要耐心帮助。” 良良恍然认同到,“是啊,正是这样啊!迁就,妥协,隐忍,恐惧,……过犹 不及,晓光,其实这些道理平时我也懂啊,可是我对他的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改 变了原有的形态,却一直还自以为是?……”她惊疑地感叹,一想到百业的杳无回 音,她便无心再去探究这个问题。 晓光点的《快乐老家》这时播放出来,她去唱歌了。 杨院长此时一脸不屑地不断用眼睛白着安欣,安欣并不看他,她正对着电话肆 无忌惮地在和谁说着肉麻的话,她的手不停地向后捋着额前的波浪卷,身体的曲线 紧紧地裹在坦胸的弹力旗袍里,还不停地扭动着,一副肉欲横流。杨院长看着她就 感到愤慨无比,此时很想找个人一吐心中的郁愤,见晓光的坐位空出,他便挪过来 坐在良良的旁边。他给良良倒满酒,良良与他客气着,然后和他喝了一杯。杨院长 一面白着安欣,一面对她说:“她虽是你的姐姐,我也要对你说,因为我知道你们 姐妹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能理解大哥的心里吧?” 良良非常同情地说,“嗯。” “她这个女人,啊?真是!……她为了钱,简直,……啊?不择手断!我是真 心真意对她,她却如此对我?竟然还要录音,又要去找我老婆,还要去我单位闹! 就凭我院长的地位,啊?……大哥长得又不丑,有多少女孩子追求我,可是我竟然 看错了她?她负情负义地欺骗我,竟然还威胁、恐吓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 竟然如此伤害真诚待她的人!假如大哥给你二十万,你会这样对我吗?”杨院长情 绪激愤,声音粗犷而低沉,略发沙哑。 良良同情地安慰他道:“大哥,你不必担心她会真去闹,她只不过是吓吓你罢 了。你也不要再为所付出的而感到不甘心吧,我们应该相信‘平衡法则’,从‘这 里’付出的,就算不会再从‘这里’得到,也一定会从‘那里’得到。因为上帝是 公平的,好心一定会得到好报,所以你的付出也一定不会白费的!”她轻轻地打着 手势,慢条丝缕地说,她没想到自己还挺会安慰人的呢,而如今她也正处于伤心之 中,这些话似乎正安慰了自己。 “平衡法则!说得好!良良!真没想到,你能说出如此高深的话来!”杨院长 真诚地表达感谢和赞赏。他知道良良是真心安慰自己,决不是安欣的说客。 俗话说“良言一句三春暖”,良良的这些话使杨院长仿佛忽然间从人财两空的 悲惨境地中走出来,那些损失的、失意的、不甘心的似乎都化成了一种合情合理的 希望,他为此开心而兴奋,接着理解地分析道,“平衡法则!对!假如,我这些钱 当时不是给她,也许还会在别处损失了呢;她虽然不肯还我钱,我也许还会从别处 得到这些钱,是这样吧!” “对!对!正是这样!正是这样!”良良见他挺开窍的,连连点头称是。又道, “杨大哥,我们既然付出了,就应‘永不言悔’,因为‘后悔’可是一种更加令人 心痛的损失啊!”她听着自己的话又是一振,这话仿佛还是在劝慰自己,“不要为 失去的而痛悔,不要为枉然的浪费而不甘心。”平时她未曾想过这些道理,此时只 是为了安慰杨院长而急中生智。 杨院长脸上已经挂上了幸福的笑容,他几乎是趴在她的脸上,以神奇莫测的目 光仔细地看着她:她是一个美丽而清纯的女孩,她不但给人以美感和惬意感,而且 还能给人以温暖的抚慰和希望。多久了,他的心情被安欣的恶行恶意搅扰得满腔怨 恨,今天仿佛一时间都化解了。他,一个大院长,有时候竟然也需要一个小女子给 以精神的力量和心灵的慰藉。他激动得“啪”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说,“良良, 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良良害羞地笑了,面庞发热起来,她理解他对自己的感谢之情。杨院长兴致高 昂地端起酒杯:“来,良良,大哥敬你一杯酒!” 她爽快地与他喝下了。之后他又聊到她的工作,然后他与她互留了电话,并且 他恳切地说,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请她一定不要客气。 这时候安明从门外走进来,她刚刚扣喉吐过,她每当刚吐过之后,眼里面就会 布满血丝,身体也会虚脱发抖,外人不注意并看不出什么,而家里人都知道她有多 么难受,可是对于她的病情却是束手无策。她患的这种病到现在还没有告诉DY,她 怕他会厌弃自己有不良嗜好,尽管这个病曾经是因“他的不辞而别”引起。这会儿 《爱拼才会赢》正放出来,安明抓起麦克风便用闽南语深情投入地唱起来,歌声感 人至切,是种苦中作乐的曲调,她边唱边跳。杨院长也请良良随着这首歌跳起舞来, 他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如入无人之境。众人载歌载舞,直到散席。 从酒店回家后,良良的心情已经比从家出去时好多了,在安慰杨院长的同时无 意中也安慰了自己,同时杨院长的真诚感谢和赞赏,也淡化了她心中的忧伤。只是 百业还没有来电话,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不禁画起一个问号,“既然,象宏 伟哥和杨院长他们这些出类拔萃的人都能对我赞赏和关爱,为什么只有朱百业却要 对我冷漠和厌烦呢?”她再想想晓光说的那些话,更为百业对自己的态度而摇头, 慨叹,伤怀,不过已经不再是那种强烈的怨忿了。 安明和晓光去西伯利滑雪场了,要过四五天才能回来。这几天良良独自待在家 中,寂寞使她不知不觉地收拾起屋子来,收拾得很仔细,连地砖的缝儿都用铁丝网 擦过了。又买了浅色的新地革铺上,把家具搬来搬去的重新安排,还在墙角的地上 摆了几盆花,将房间布置得很优雅,她就这样独自而盲目地忙和着,其间也不时地 轻叹着气。之后又觉无事可做,便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每件都重新洗过,再仔细 地熨烫,然后又去理发店修整发型,去美容院做了个美容。……她就这样盲目而从 容地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几天之后当她在镜前试衣时,已经惊奇于自己的美丽了。身形消瘦了许多,却 是容光焕发的样子,此时的“消瘦”恰好明显地突出了标准的三围曲线。她发现如 今穿每件衣裳都很好看,镜中的自己让人满意,……不过这满意刚刚乍现,随后便 被一阵凄然取代,她为孤芳自赏而感到凄凉。百业依然杳无音信,令她忧伤,她看 出离婚已经是个定数。正如百业所掌握的:她冷静下来便依然对这份感情留恋不舍, 她对他仍然怀有模糊的期待。事已至此,她只有勉励自己:“忘掉他吧,把这几年 的感情生活真正的从心底通通忘掉吧!”……只是,她仍是感到前途茫然,不知道 以后将怎样生活?…… 百业坚持就是胜利,可是直到十月六日晚,良良竟然也是一反寻常地没有动静, “难道,她此番真的心意已决了吗?”他猜测着,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挂电话了 解一下这边的情况。 然而当他挂通良良的电话时,他们的世界已经是风云变换了,……良良已经满 怀着对“他的冷漠无情”的伤心和郁闷而喝醉了,她正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感受着爱情的慰藉,——良良移情别恋了! 事情是这样的。 十月六日,安欣请大家吃饭。 下午三点,良良走出单元口,秋风送爽,她柔滑的发丝在阳光下动感、闪亮, 抬头望望蔚蓝的天际,天空高远,太阳的光线已不再象仲夏那样炽烈,而是柔和的 清光。这清悠高远的景象,使她内心的空虚和失落浓重地涌起。她停在花池的栏杆 旁犹豫着,是去,还是不去呢?不去了,不愿意凑热闹!她转过身往回走,只是两 步半又躇踌了,她想起刚才欣姐执意让她去,并且还让她给捎一瓶青芥汁去。于是, 她又转过身来,走了。 安欣今天请来了很多兄弟,雨停也来了,这时候大家都已经喝了不少酒。雨停 见良良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良良姐!几天没见,变得这么漂亮了!” 他由衷地赞美着,拉她拉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二人平时就互有好感。在单位里,他总是保护她,关心她。她也是感谢他, 关心他。 雨停是个天之骄子,他形貌高大、粗犷,仪态威严,而亲切随和,后者多于前 者。他性情豪爽,豪情万丈,性感易动。平时他看起来总是春风满面、喜气洋洋的 样子,然而一当他发起脾气来,则会如雄师猛虎一般凶猛。众人对雨停既敬畏,又 喜爱,也是后者多于前者。只要有他的场合,气氛就会显得活跃而欢快,他总是能 发现生活中的乐趣并且幽默地说出来,与大家一同分享快乐。平时他常被众人围绕 着,将他捧得高高在上,谁要是能得到他的赞赏便会感到得意飘飘的。他也知道自 己具有神威,所以他很“吝啬”对别人的赞美,他通常是以说反话或者开玩笑的方 式来赞美别人的成绩,他的幽默风趣总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然而,他把真诚而热 烈的赞美都毫不保留地都献给了良良。在他眼里良良姐的什么都是好的,哪里都是 好的,没有一样不是好的。良良姐给他一块糖,他会说甜的不得了;良良姐的小小 成绩,也会得到他极力地赞赏;良良姐的任何意见,他都言听计从,并且还要命令 众人响应号召;良良姐错的,在他也是对的;良良姐做菜把碱当成了盐,他也会说 好吃好吃,并且香香地吃个精光。……良良则总是以谦虚的微笑向他表示感谢和领 情。 雨停觉得良良姐温柔、善良、美丽、优雅,她有一种超脱的、迷梦一般的美, 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和感觉,他喜欢她,而且尊敬她。在良良的心中雨停也是一个 如宏伟一样高尚、正直而富有侠义感的强者,她敬爱他们。她和雨停之间的感情可 以说不仅是“好感”,而几乎是种“热爱”之情,平时他们见到对方就会感到欣慰 和欢悦。他们彼此默切,心心相映,互相关爱,是一种特别的“爱戴之情”。 男女之间的“好感”若是在一定的环境下,一定的情绪下,一定的距离下,就 很容易演变成另一种微妙的情意,以至泯灭了距离…… “咣咣”一阵敲门声,国辉有事所以来得晚了。 他一进门就赞叹到,“哟!改,……改大了!……哟!——嘁!” 原来是安欣家厅廊里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上新安了一面大镜子,国辉看差眼了, 说话时他差一点撞过去,直到碰到障碍他才醒过味来,“哟”完之后,看看里面的 人,摸摸脑袋又“嘁”了一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的笑总会令国辉感到无所适从,不过他装出风风火火、满不在乎的样子, 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里,他心里则是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行事,以免再弄出什 么差错来。这会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奕奕地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熏肘子,象模 象样地、认真仔细地、反反复复地看看皮上面有没有毛?然后才送进了嘴里,其实 他根本看不清有没有毛。 “看啥呢?”雨停问。 “没毛!没毛!一根毛也没有!” “哈哈哈哈哈!” 结果他还是惹起了一阵暴笑,因为这块熏肘子正是刚刚引起“饮食卫生”话题 的那一块,肘子是一个兄弟来时从副食店买的,皮上有一小撮毛没摘净。众人都笑 国辉是个“虚伪的近视眼”,笑得上不来气,有一个兄弟还学着他的样子,挟起来 一块仔细地看来看去,然后又从高处扔进嘴里。安欣是最善于模仿的了,这会儿她 绘声绘色地学起国辉有一次口吃闹的笑话,学得比国辉还象国辉,大家都笑弯了腰, 夸赞安欣姐真是个表演天才。国辉和安欣姐相处得亲近,不外了,此时他已经无奈 得一改虚伪,跟着大家一起“嘿嘿”地笑自己的可笑。 安欣整天招集这些兄弟们在一起吃喝玩乐,有时也拉进她的朋友们在一起笑笑 闹闹的。她一向挥金如土,被众人围绕着尊为“大姐大”便是她的得意之处。雨停 平时并不常和他们在一起。 众人好长时间没有看到李区长了,向安欣询问,她轻松笑答:“现在他是来也 匆匆,去也匆匆,过一阵子我就让他无影无踪,快要跟他白白了!” 安欣见李区长不再给她拿“大钱”了,便一意孤行地运用起“欲擒故纵”战术, 开始对他冷漠,与他执持。李区长如今已经发现了安欣的虚伪不真,品行不端,她 的言行思想与她给人的表面印象相差实在太大,大的以至相反。他的诚心付出却被 欺骗利用,尽管他的付出是心甘情愿的,可是谁的珍贵的真诚愿意奉献给不懂得爱 的人去白白糟蹋呢?李区长处世向来豁达、达观,他既然是心甘情愿,便没有象杨 院长那般的伤心、悔恨和怨忿,他认为安欣的错误是她自己的道德品质问题,他只 要求自己做到真心真意而问心无愧就够了,而不必为她的错去怨愤、不平、伤心。 他在默默中拖延着,为给过安欣机会和时间,希望她能改变,可是他渐渐觉出了, 期望安欣悔改简直比移山还难。他如今正犹豫着,打算彻底放下这份感情关系了。 安欣不能再度激起李区长的热情,她表面轻松,心里着急。 屋内气氛热闹喧哗,人声鼎沸,热闹的温度象火一样热烈。良良则显得冰清玉 洁,沉默寡语,欢乐的气氛更勾起她内心的失意,“都已经七天了,百业还是没来 电话,看来,他真是彻底把自己给忘了!抑或是,他已经另有新欢了吧!”她偶或 陪众人淡淡地笑笑,但内心里却是孤独、伤感、郁闷。雨停向良良频频举杯,热烈 的欢欣鼓舞。良良心中郁闷,毫不保留地陪他一起畅饮,众人很快都醉意朦胧了。 在这火热而迷醉的气氛下,此时雨停对良良的情感很迷离,也很复杂,也许是 她的美丽让人倾心;也许彼此的一颦一笑早已蕴含着心心相映的默切;也许是她内 心的忧伤流露在脸上,让他怜爱;也许他是不乏怜香惜玉的英雄侠义感;……仿佛 好几种情感都有了。通常,某个人对某个人的情感大多是混杂的、多种的,若是单 一的、或是没有的,那么不是圣贤,便是木头人了。此时雨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 她吸引着,今天她令他感到迷醉,他心里有一种模糊的不明确的冲动,令他不可自 控地为她欢欣鼓舞和兴致高扬……他平时就是豪情万丈,每逢畅饮之后则是豪情千 万丈,而今再加上一分情意迷离,他简直是豪情万万丈了! 大家都已经喝了很多酒,按理说该散席了,雨停这时却豪情满怀地提议到: “安欣姐,良良姐,一会儿我请你们大家去唱歌!” 他善良而单纯,单纯而易动。他感性,易动,豪放。他向来做事都跟着感觉走, 从不事先思量什么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他没去细想自己此 时的“热烈情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该不该有?他只觉得想要这样。 但是安欣则敏感地知道他的想法,谁的一点点“小心思”也休想逃得过她那双 能“窥破天机”的“慧眼”。她早就看出雨停对良良的热烈和热衷,她明白他是为 了良良才这样提议的。 “我不想去!”她故意作难到。良良也客气地推辞着。 雨停仍是一再的盛情邀请,其它的人都踊跃附和。最后,与安欣一样贪玩的马 丽也是余兴未尽,她劝说了安欣,于是众人从安欣家出来,涌入了美丽的夜色,去 宾馆的歌厅唱歌去了。 大厅宽敞,灯光柔暗迷幻。众人在中间的包厢里围桌坐下,有的已经喝多了, 累了,便随意躺在其它包厢的沙发里。服务员端上来水果、干果、啤酒。马丽唱起 了《缘》,歌声如其人,很浪,在这个美丽的、充满魔力的午夜,非常适合迷惑的、 走向堕落的心境。 在柔暗而迷幻的灯光里,雨停忽而对良良欢呼着和众人频频举杯,忽而又与她 热烈地相拥共舞。他对她尽情地欢笑,表达热烈的爱慕情怀。一曲结束后雨停便兴 奋地拉良良来到雷射前,对着麦克风豪情万丈地喧布到,“我——仅把——这首— —‘爱你一万年’——献给——良良姐!!!”他兴奋而欢跃,众人欢呼着为他们 鼓掌。他亲近地搂着她的肩膀动情地唱歌, “寒风吹起,细雨迷离,风雨揭开我的记忆。我象小船寻找港湾,不能把你忘 记,爱的希望,爱的回味,爱的往事难以追记,风中花蕊深怕枯萎,我愿为你祝福, 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在我心中再没有谁能代替你的地位。我爱 你,对你付出真意,不会漂浮不定,你要为我再想一想,我决定爱你一万年,我爱 你一万年,我爱你一万年,” 他歌声粗旷豪放,爆发着情深至切的振憾力,伴随着阵阵热烈的掌声,她的目 光撞到了他的目光,那迷离的、热烈的、满含着深情的目光,她稍稍移开,心里已 感到了他“特别的情义”。而今天她感觉自己对他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若具体说 是从哪一刻起?她不晓得。而此时这种感觉既让人安慰,又觉得苦涩,同时她对百 业的伤心也被更强烈地激发起来,……她依偎着他轻声陪他唱,心怀忧伤。 之后大家又唱又跳。雨停与良良始终相拥共舞,他向她尽情地展现出比平时热 烈一万倍的情怀。近距离的感染使平常的好感超越加深,他的热情在强烈地感染着 她,霓虹灯光韵旋绕、明灭闪烁,五彩光色此起彼伏,音乐声强劲而喧闹,他们舞 姿飘飘,他们眩惑了,他们迷醉了,…… 忽然,雨停趴在她的耳边抗争着强烈的音乐声喊到,“良良姐,我喜欢你!我 爱你!我实在太爱你了!!……”他几乎把她完全搂在怀里,他是那么高大,她是 那么娇小,她感到他身上又热又烫。 她听见他的话,知道他的爱正在暴炸,但基于平时彼此的热爱之情,她对这份 爱并不感到诧异,也不感到惊喜,此时她内心仍怀有一份深深的忧伤,她不知道自 己怎么想,只是任凭他紧紧的搂着自己旋转,任凭内心的忧伤在他的爱里面沉醉, 低泣。 雨停的爱是如此的热烈,百业的无情是那样的冷漠;雨停是一个太阳神,而百 业不只是一个凡夫吗?她正被一个太阳神疯狂地爱恋着,却要为一个凡夫而低迷, 而忧伤?她开始为此不平了,因而对百业更加感到伤心和怨尤。 午夜的情调是如此的疯狂而迷醉,她几乎是闭着眼,被他拖在怀里旋转着舞步, 她感到一颗“忧伤的心”此时正在冰与火的夹缝之间,被猛烈地撞击着,哭喊着, 挣脱着,破碎着,融化着,……终于,她蒸腾了,飞越了,超升了,堕落了,—— 她不知所向了,此时,她只感到心里面正在燃起一团火焰——她很想,在这个狂乱 而迷醉的夜晚,尽情地去爱,尽情地去恨,尽情地去放纵,去疯狂,为所欲为!她 听见有个声音在冰与火的交战处嘶鸣着,哭喊着——我要爱!我要爱!我要恨!我 要恨!我要疯狂,我要迷醉,我要忘掉伤心!我要忘掉过去!我不再要自己了!朱 百业!只因为你不爱我!只因为你不爱我!……” 她在醉蒙蒙中决定着,要以“爱”来回应雨停的“爱。 渐渐地,她身体里有个“生命”仿佛是出生入死了,仿佛是死里逃生了,“它” 脱离了原有的形态而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她感到那些“冷郁和忧伤”都开始变成 “热烈和疯狂”了。 若不是雨停如此的热烈之情,若不是午夜疯狂的诱惑,若不是基于平时她对他 的好感,否则便不能轻易导出她抑郁在心中的情怀。恰好她的忧伤需要抚慰,她的 郁闷也需要释放,脆弱的心与强大的诱惑里应外合,于是,一份迷惑的爱恋成就了 —— 随后,激情勇进的“快四”变成了疯狂的“恰恰”,于是她随着他,如他一样 疯狂而热烈地舞蹈着,纵情地欢笑着,呼喊着,他们彼此为对方尽情地展现着迷人 的风彩,无限的热爱之情。……放纵,是一种酒,能让人迷醉。她要以这种酒来麻 醉心中的伤痛;放纵,是一种伤,这伤就是——尽情地糟蹋、毁坏“自己对一个负 情负义的人的忠贞不谕的爱情”,仿佛这样,就可以使原来的伤心得到抚慰。…… 可是,她那忧郁的情怀,就象是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刚刚从树枝上的嫩芽中挣脱 出来的小小叶子,还卷曲着,既未能完全舒展,也未能挣脱黑暗,她觉得自己的欢 笑是那么的勉强,费力,甚至比哭还更难受,所以,她只有劲力地,劲力地,再劲 力地,在午夜的霓虹灯里狂动着舞姿,渲泻和挣脱着爱,恨,和忧伤! 二人相依共舞,无限地表达着倾慕和依恋,表达着疯狂的热爱之情,在不知不 觉中已经成为彼此强烈的诱惑,成为将对方拉下深渊的诱惑!…… 放纵强烈的情怀,使他们身体里产生了微妙的感觉,渐渐地,在那狂欢的下面 掩藏了一种令人难耐的痛楚,它们要冲破平时的好感和关爱,要超越平常的相处, 而渴望得到更深一层的抚慰。舞步越发狂乱,劲动!……他全然放纵着狂热,她全 然放纵着忧郁之情,疯狂的爱与恨,盲然而空虚。渐渐地,二人都已是意乱情迷了, ……她感到,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已经忘记了失落和悲伤,也忘经记了朱百业这 个名字;他感到,他即将抛弃那平时尊重护持的面具,而要向什么屈服了,拜倒了, ……他们怀着渐渐生起的欲望之火,狂乱地跳着舞步,跳着,跳着,任疯狂的火焰 向更高处蹿行,再也分不清内心的感受,究竟是一种痛楚,还是一种欢乐? 忽然,在音乐声的迷惑与喧哗声中,她听见雨停喊到,“良良姐,跟我来!” 她鬼使神差般地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兴冲冲地跟他向那条长廊跑去,长廊两 旁是包房,有一个包房的门开着,屋里光线柔暗,是从窗外泻进来的一些夜光。 他拉着她跑进了屋里,随手带上门,……于是,刚才那些疯狂的激情一时都化 成忙乱而热烈的拥抱,气喘喘的。 “良良姐!良良姐!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太爱你了!良良姐!……”他急 喘喘的声音无限深情,胸怀宽阔,臂膀有力,紧搂着她。 她感觉到了他满怀的焦渴与痛楚,顿时生起一种强烈的怜爱和感动,她感觉自 己仿佛也已经爱他很久了。激情再次冲击她忧伤的心,软绵柔顺的身体里有阵巨浪 奔窜而过,她任凭自己迷醉着,放纵着,不顾及他是谁,也不顾及自己是谁,只听 见自己在本能地轻声呼唤,“雨停!雨停!……”她听出这声音里透露着深深的爱 意和浓情。 “良良姐!良良姐!”他与她热烈地吻在一起……她闭着眼,任凭激情阵阵翻 涌,听见另有一个声音在低泣:疯狂吧!迷醉吧!放纵吧!堕落吧!…… “良良!良良!你在哪里?”是马丽。 二人一惊,良良忙整衣襟跑出门来。 “你的电话放在桌上,响了好多遍,欣姐让我来找你。”马丽说。 良良随马丽回到坐位上。 “百业来电话了,我刚刚替你接听了,他让你给他回电话。”安欣说。 良良愣愣怔怔的,思维还停贮在刚刚所经历的非常时刻,有一会儿功夫才回过 神来,才明白安欣姐在说什么,她为之一振,“几天了?他终于来电话了!”不知 为什么,一丝冰释的喜悦忽然冲破了刚才的愣怔,冲破了这几天以来对百业的怨尤 和伤怀,也冲破了刚才对雨停的爱恋…… 墙中无力的小草,随着爱情的风,左右摇倒。 “铃!……”她的电话又响起了。 百业得知良良和安欣姐在外面玩,他立即感到不妙,这么深更半夜的,她与安 欣姐在一起玩,玩什么呢?他几天以来满有把握的“理智”的坚持,此时却再也来 不及思索,他立即打车回家,然后就开始不断地挂电话。 “喂,你在哪呢?” “我和安欣姐在外边。” 百业听出了她心情不错,急道:“我在家里等你半天了,你快回来行吗?我有 话要和你说。” “噢,那么,我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去。”她完全出于本能地愿意回去见他。 挂断。 这时雨停也回到坐位了。经过亲密的接触之后,二人目光相对默契。她想,一 会儿就要回去见百业了。再看看雨停,他那副情意迷离的样子,分明留恋着不愿意 散场,……一向犹豫不决的她又感到了进退两难,唉!就把命运交给风吧! 众人又喝了很多酒,随着“的士高”阵阵狂舞着,他们二人依然是相拥共舞, 酒精加情欲,狂热复疯狂,只消一会儿功夫,她便把“百业等她的事儿”给抛到九 霄云外去了。 百业又等了一小时,还不见人回来,便又挂电话催促。她气喘嘘嘘地跑到一边 去接,“要么,你就别等我了!” “你还是快一点回来吧!” “那么,你就再等一会儿吧!” 雨停再次拉着她来到那个房间里。“良良姐,今晚留下来吧!”他请求。 “噢,……百业,他在等……” “良良,良良!大家都要走了。”马丽又在外面喊。 “雨停,我先走了。”她无奈地说。 雨停痛然失落的眼神,令她难过极了。她知道自己爱他,胜过百业,可是不知 道为什么,在选择的关头,却竟然要舍他而去?她心痛地退出门来,与马丽走了。 国辉开车把良良送到了楼前。她远远看见百业的身影在单元口晃动。 见她走到跟前,他生气地说:“你说一会儿功夫就回来,可是却让我等了这么 久!” 她如今已经不屑理会他了,也不屑埋怨他了,看着这张让她苦苦迷恋了三年的 面孔,此时她发现竟是这样的平庸。想想刚刚和雨停的纵情,她不禁自问“我还爱 他吗?”委屈的泪水随即扑苏苏落下来,她知道她与他之间已经有了一种根深蒂固 的“感情”,是难以割除的,似是一种习惯性的东西,让她必须要牵挂他。虽然雨 停比他优秀,比他可爱,然而二者却无法比较。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并不想去爱上别 人,也不是想背叛他而投入别人的怀抱,那疯狂的纵情就代表了无限的伤怀!如果 说堕落,——那就是他造成的!就算是错,也应该归给他!是他逼迫自己去堕落, 去爱上别人;是他逼迫自己自暴自弃,去爱一个算不上爱的人!他伤害自己,逼迫 自己,让一颗爱他的心就这样地变凉了,堕落了,……她为自己委屈而心痛,为他 耻辱而悲哀。 百业惊异于她简直如精灵一般的美丽了,他不解,仅仅几天时间,她怎么会变 化如此之大呢?不过,她的泪水又给了他错觉,他认为这泪水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 软弱和不舍,于是便消除了先前的担忧,他忍住对她的浓浓爱意,心中仍是打算坚 持离婚,想等到那时她反而会对自己更好! 他们进了屋,他装作对她的美丽毫不在意的样子,挖苦到:“哟!看起来挺高 兴嘛!去哪里了?” “出去玩了!”她抹一把泪水,甩一下头发,要坚强些。 “都有谁呀?” “家里的人和弟弟的一些朋友。” 他一听是家里人,便更觉得放心了。 他仍要给她“冷漠无情”的错觉,催促到,“明天,咱们快去法院办利索了吧!” “他的无情”令她感到一阵哀然,“他急着让我回来,原来就是为了这样啊!”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抱着鬼希望回来见他呢?“我在等法院的通知。”她深沉而淡 淡地说。 “真是的!这么慢!”他埋怨到。“那我只好在这里睡一宿了!真是的!”他 很不情愿的样子背对着她睡了。 第二天一早晨他就走了。下午他发来短信,“尽快去离婚啊!不要再拖延了!” 他的冷漠无情让她更加心灰意冷,她对自己说,“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不必 再为他守候了!” 她不屑再怨尤百业的冷漠无情,而是直接把这份怨尤都转化成对雨停的爱情, 重新提起昨晚那亲密而热烈的爱情。这时她才想起,昨晚竟然没有去想雨停有妻子 的事,而今她对此也并不感到诧异,他的媳妇小青和她认识。不过她想她不会影响 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分享她丈夫更多的爱,因为她对他一无所求,甚至只要在心里 爱他就够了,为了填补那些空虚和寂寞。她尽情而坦然地思念起雨停来,不断重温 着那激情的一幕,沉浸在回忆的幸福之中。她尽情夸大雨停的优点,一直以来她对 他的善良、真诚、单纯、仗义、英俊、萧洒的好印象,也尽情夸大她和雨停之间的 爱情的美丽。她不断对自己说,她对雨停的爱远远超于百业之上。 “爱情”又一次做为她生命的意志力,精神的动力,牵动她的魔力,支配着她 的身心世界,使她整个人又发生了细微而明显的变化。这变化就是——精神专注, 情思美丽,心情喜悦,清洁自爱。这几天她心里面时刻装着雨停,不停地照镜子, 本能地打扮自己,使之趋向完美。虽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不觉得寂寞,她动情地唱 歌,还买了一张交际舞光碟,跟着学起了跳舞。要么就是洗衣服,熨衣服,试衣服 ……每天都折腾到很晚,累了,才怀抱着对雨停的思念入睡了。“爱情”对于治疗 失恋的伤痛真可谓是一贴立竿见影的良药,她整个身心从里到外立即活跃起来了, 感觉自己轻快得仿佛如蝴喋一般,能翩翩飞舞了。她感受着悠游而甜蜜的快乐,觉 得生命格外美丽,幸福无比。 最终,她深深爱上了雨停。这时她才惊讶的发现:原来百业不过象是一只夜幕 下的玻璃球,而从前自己低迷的情绪就象是那黑暗的夜晚,因为在夜色下,所以才 会把玻璃球也看成是和水晶球一般的美丽,才会那样地着迷他,现在看来那竟是一 场因自卑和恐惧所造成的错觉!她回想起前一段和百业在一起生活时的感觉,那时 的自己简直象一只被关在牢笼中的小鸟,却以苦为乐。她开始庆幸与他分手,否则 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她想起了平衡法则,“对!正是这样,从那里 失去了,又从这里得到了。”她觉得自己不仅是个见解高超的智慧者,而且是个实 现法则的成功者,兑现梦想的幸运者。她认为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意义和价值, 那就是——遇上一个好男人,值得爱的男人! 对雨停的思念之情不禁导致了肉体的欲望,精神与物质就是这样的转化而统一。 她相信并且等待雨停约会她,准备迎接爱情的幸福。 已经两天了,雨停也没有来电话,她对他的思念剧烈增长,几乎快得相思病了。 她猜测,“难道,他那天是生气了吗?” 因这无限的思念,使她生起无限的悔恨。她开始埋怨百业那天为什么要挂电话 来找自己回去?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留下来陪伴雨停?为什么没有为爱她的人留下, 而是负情负义地回来见一个负情负义的人? 她思念得痛楚难耐,不知不觉地拿起纸笔,将心中的思想写在了稿纸上: “雨停,我爱你,……你是一个多么纯情而高尚的男子,而百业却是那样的卑 鄙而无赖,……多想听你再为我唱一首‘爱你一万年’啊!…… ‘寒风吹起,细雨迷离,风雨揭开我的记忆。我象小船寻找港湾,不能把你忘 记,爱的希望,爱的回味,爱的往事难以追记,风中花蕊深怕枯萎,我愿为你祝福, 我爱你,我心已属于你,今生今世不移,在我心中再没有谁能代替你的地位。我爱 你,对你付出真意,不会漂浮不定,你要为我再想一想,我决定爱你一万年,我爱 你一万年,我爱你一万年,” 她怨自己不是诗人,难以抒发心中的无限深情,想起常读的《席幕荣抒情诗》 在抽屉里,她拿出来,选了一些适合心境的句子,一边读着,一边抄在稿纸上: “请在每一朵昙花之前驻足,为那芳香暗涌依依远去的夜晚留步,他们说生命 是周而复始,可是昙花不是,少年不是,流水不是,少年每一分钟的绽放与流动中 也从来不是” “……在长长的一生里,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 时光”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席幕荣笔下的美丽诗句,正能淋漓尽致地表达她此刻的心境。她虽然不比诗人 会写诗,但是她觉得比诗人更能体会这些诗词的意境。她读着诗,放飞情思去想他, 被自己的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 “……人生可以安排得极为寂寞,如果爱情愿意;我可以永不再出现,如果你 愿意;除了对你的思念,亲爱的,我一无长物;然而,如果你愿意,我将立即使思 念枯萎,断落……今生今世永不再将你想起……除了,除了在有些个因落泪而湿润 的夜里,如果你愿意。” 读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他为什么竟然还没有来电话?难道,他是后悔爱我 了吗?不,不会的!他的眼睛,他的热情,还有他的痛苦,都告诉了我,他不会后 悔!或许,他是以为我不爱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该有多无辜啊!他如此完美, 却要因错觉而自卑吗?那样,我无异于是手段卑鄙的欺骗!不行,我应该立即给他 打电话,告诉他我爱他,不让他产生被拒弃的错觉,这也就算是我对他的爱回以一 份深情厚义了。” 若不是觉得这份情义实在难以表达,她好几次拿起电话都差一点拨出去。 忽然她又猜到了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原因,“也许,他是难为情了,因为毕竟 我是姐姐啊!”这样一想她立即感到痛苦起来,“难道,我这莫大的幸福,竟然却 是一场莫大的不幸吗?我怎么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啊?然而,他若是为了这个后悔 倒是对的,这更能说明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或许,我也应该把这份爱藏在心底,可 是,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而我们之间又能算是什么姐弟呢?”她痛苦得趴在 桌子上哭了。 好一会儿功夫她才直起了身来,抹干了泪水,此时她已经真正清醒了:“对! 爱他就要保护他,不要因私欲而去拥有他、占有他。不要让他因犯罪而感到自责和 内疚,从而使他心灵的光明与圣洁都会因之而蒙上了阴影,如同活在黑暗的地狱里 一般。对,不要!” 这个醒悟使她轻易战胜了思念的欲望。她爱他,她愿意为了保护他而牺牲这种 欲望。她决定把这份爱情珍藏好,决不使之滴漏,但任凭“她”在心里纵横驰骋, 以至变成一个永恒的美丽世界!最后还是以席慕荣的诗完成了这份感情的升华: “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与 你相遇,如果能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再长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 短短的一瞬。” “……不再对生命提出任何要求,什么也不带走,只留下孤独作为我款待自己 最后的那一杯美酒。” “用芳香的一瞬,来换取今日所有的忧伤和寂寞,在长夜当哭的人群里,你可 知道,我仍是啊,无悔的那一个。” 她念着这些诗句,沉浸在一种为爱牺牲的悲壮感动里,为了舍掉私欲而真正地 去爱一个人而感动。 这时候她才庆幸,幸亏那天没有留下来,并且感谢雨停没有再约会自己,从而 没让这份不合时宜的爱情进行下去。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对他、对自己都是不 堪设想。 爱情的升华,一时间她感觉身心轻松而超越。 同时她也看清了:自己的疯狂与迷惑之情都是由于对百业的伤心而引起的,她 再次告诉自己,彻底把百业忘掉吧,不要再为无情的人伤心而浪费感情了。从此要 坚强,要理智,要快乐。她把稿纸叠好,锁进了抽屉。 她来到窗前,窗外秋高气爽,几朵白云在蓝天下悠游。她怀着美丽的心情走出 家门去,来到了花池旁边,一阵扑鼻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她眯起眼睛仰望天空, 一群白鸽饶有秩序地在楼顶上右旋飞绕。美丽的心情会拥有更多的闲情逸致,能够 去发现生活中最细微最平凡的美丽。她坐在花池的水泥台上,悠闲自在地左右顾盼。 在花池里面的右半边有一片矮杨树,那一片片硕大的叶子吸尽了太阳的红光,通红 通红的。簇拥在一起,一片的通红!这无声的美令她感动。她感到了,那红色的叶 里面蕴满了无限的爱的激情,纵然它不能去拥抱所爱的太阳,但也要静静地、热烈 地、竭力地为她去燃烧生命的全部热情,尽此一生,足矣! 次日是12号。上午9 点。法院。 在最后签字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认为还有必要争取一下,“一定要离吗?” 百业坚定地点头。她的挽留使他对“她的心意”更有把握。 良良从容签字。百业潇洒挥笔而就。女法官说,另一位办事员不在,要等到下 午才能领取离婚证。 良良与他说再见,走了。 她不但没再过于请求,而且她的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哀伤意味,却仿佛还流露 着幸福?她高跟鞋踏地的声音轻快又响亮,飘然的去了。百业装做潇洒转身,但是 他心里面开始七上八下地疑惑开了,“她怎么会出乎我所料呢?” 良良沐浴阳光而行,感慨生命真是一种无奈,几年真实的相伴,如今只如梦成 空。 回到单位。丽娜看到良良极佳的状态,赞羡道:“良良可真是一个坚强的女人 啊!很多女人一经离婚就仿佛是天塌下来了一样,可是她却更加靓丽活跃了,就好 象离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似的。” “轻松?哼,装的吧!心里一定早是重量级了,偷着哭呗!”斯维不服到,同 时她心怀叵测地用眼睛死盯盯地看着良良的眼睛,企图从中能挖掘出一些悲伤,然 而却真的似乎相反。 良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窗外的秋天,天高气爽。太阳的清光无声地泻进办 公室来,午后的办公室显得格外静谧…… “吱,”门开了。宏伟走进来。 “铃!”百业来电话约她一起去取离婚证,并且说想请她吃一顿“散伙饭”。 她说不必了,自己的证过后再去取。 宏伟坐在对面,笑问,“这回真离了?” “这回真离了。”她重复他的话。 夏宏伟看见良良清爽靓丽洒洒脱脱的样子,他喜悦而默契地笑。他曾为那次表 达心意而后悔自作多情,不过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表达得“含糊”,而今他不知为什 么又有点兴奋。他翘起二郎腿,“涮”地打着火吸上烟。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在屋 里转来转去的。他语无伦次地一会儿说要帮她找个住处,一会又问她用钱花吗?很 快他便觉得这些小恩小惠都不足以表达深情厚义,一向果断的他终于当机立断到, “良良,以后那个KI项目就包给你了。” “噢?!……”良良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一直都想帮你赚点钱,正好如今与我家亲戚签的那份合同到期了,我想你 有这个能力做好。” 她向宏伟说了感谢的话,而她心里则更是无比感激,不知道怎样报答宏伟的情 义才好。她知道这个项目是被许多人竞争的一块肥肉,林阿力也巴望已久了。经营 业务简单,只需要雇两个人收钱就行,除了一小部分交给宏伟,其余的都归自己。 这时林阿力进来了,宏伟对林阿力说,“明天开会公布,KI项目承包给良良。 公司财务工作依然让良良负责,让别人做我不放心。” 宏伟当即让林阿力拟了一份合同,盖上公章,有效期一年,交给良良。 谈话中知道,前晚宏伟安排雨停去北京办事去了,三天后回来。宏伟说,雨停 回来后将安排他到另一处分公司去做主管。林阿力这时提起一个朋友想要在市场里 兑一家店铺,良良说,正好自己的店铺想出兑。林阿力挂电话招那人过来看店,当 即达成协议。 十月,秋高气爽,良良从单位回家,她沐浴在夕阳的光影中,浑身散发着阳光 的气息,她估计着以后每个月会有将近三四万元的收入了。 快到家了,她一想到要为自己做晚饭了,心头便掠过一丝凄凉,她感慨,“就 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个有钱女人的单身生活。” 一低头间,似乎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猛然抬头,高政在对她笑, “在想什么呢?我老远就看见你,你看我一眼,竟装做不认识!” 她为自己的“心不在焉”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政与良良是初中同学,他们之间有着一份温暖而纯洁的友情。良良住院时, 他常去看望她,只是结婚以后都很忙所以不常联系。高政是大个头的帅哥,混血儿, 皮肤白,头发是淡黄色。 “你去哪里?” “我到家了。”她指着前面楼的单元口。她让他进屋里坐。 “你家那位?” “离婚了。” “还是一个人轻松自在啊!我结婚都后悔了。无奈!无奈!”高政安慰她说。 “什么时候离的?” “今天刚离完。” 高政非常善解人意,他想为她消除家中凄凉的感觉,提议道,“让我为你做一 顿晚饭吧,我厨艺很高呢,你等我去买些菜回来。” 她感谢地点头。 市场很近。很快,他就拎回一袋鸡翅中,一些菜和一瓶红酒、两个啤酒。 两个人做饭,她打下手,他掌勺,厨房里叮叮铛铛的热火朝天,生活气息浓厚。 虽然有人陪伴,可是她不知为什么却感到心烦意乱的。红烧鸡翅已熟。她往屋里端。 “吱”,门开了。百业进来了。 终于离完了婚,百业才感到了情怀落寞。他回到家后,一直回想着她淡漠的表 情,轻松超越的状态。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他感到她对自己的爱情仿佛是真的 失去了,他才开始正视这件事了。他放心不下,想回家看看,看看她一个人到底是 怎么生活的? 家里面热气腾腾的,红烧鸡块和炸辣椒油的香味混合着,冲鼻而来。良良身穿 红色弹力开衫,真是轻盈多姿啊!她手里端着的一盘红烧鸡翅,颜色油亮诱人。 良良万万没想到,他毅然坚决地要离婚,竟然却做了不速之客?早知他会如此, 她就该换把锁的。她先是一愣,可不知为什么转而便感觉有点得意,向他婉然一笑, 很客气的样子。 她从容地走进屋里,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百业跟了进来,他看见桌子上已经有一盘凉菜了,还有一瓶红酒和两瓶啤酒。 他听见厨房里传出来叮叮铛铛的炒菜声。去看看,是谁在掌勺?伸头一看,呵!竟 然是个男人!一个好帅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他正在炒菜,可真是一个模范 丈夫形象啊!这不正充分弥补了自己的不足吗?多么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呀!真是 让人忍无可忍!他回身进屋。 “你怎么来了呢?”良良问。 高政闻声从厨房出来,见到百业,不禁一愣。 百业妒火中烧,心跳加速,热血奔腾,他不能忍受她与别的男人的幸福生活, 情急之下,他使出看家的本领——耍无赖! “你是谁?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良良立即卫护道,“高政,你不要走!……朱百业,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不 要干涉我的生活!请你出去吧!” “谁说离婚了?没离!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了吧!……哼!你可真是 不知羞耻!难怪你偏要离婚呢,原来竟是这样!” “请你不要胡说八道诬陷人!你快走吧!” “你不要逼我!听见了吗?”百业气急败坏地一下拎起桌上的酒瓶唬到。 “你无理取闹!你不讲道理!”良良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高政对百业好言相劝,“朋友,你别吓着她!” “你不要再说废话!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她是我老婆!你听见了吗?”说着他 抡起酒瓶子便冲高政打去,良良连忙冲上前来抵挡,感觉酒瓶并无多大力量,轻易 就从他手中夺了下来。百业收敛着退回原位,嘴里依然唬着骂着。 良良害怕,如此执持下去,二人可能会真动起手来,她对高政说,“你不必为 我担心,你就走吧!” 高政不知如何是好,人家毕竟是夫妻,自己不便过于介入。他只是担心他走了 百业会欺负良良。 良良明白他的心里,一再说,“你走吧!我没事的!” 高政走了。 高政刚一出门,百业的愤怒里立即充满了痛苦,对她喊到,“你为什么要爱上 他?” 她怒视着他,气愤不已,“我喜欢爱谁就爱谁!”她强调着“权力”,这个被 他逼迫着“离婚”而得到的“权力”! “我爱你!你不许爱上别人!不许!”他狂吼着,同时猛虎一般扑向她,用身 体将她压在床上,口里依然在喊,“我爱你!我要你!我不许你爱上别人!” 她挣脱着对他怒吼,“放开我!” 他嫉妒得发疯,再也顾不上维护什么尊严了,开始解裤腰带。 她抡起胳膊“啪”的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同时挣脱着站起身来,愤怒地命 令到,“朱百业,你快给我出去!” 他见状,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一会儿,点燃一根烟沮丧地吸起来,开始 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 见他消歇下来,她也无力地靠墙而坐。 他带着哭声问到,“你是在哪里认识的他?” “在马路上!”她赌气地说,委屈的泪水哗然落下。此时她就想让他认为自己 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真情被他糟蹋,因为只有一个无比伤心的女人 才会不自重不自爱,才会以如此心痛的方式来伤害自己! “他是做什么的?” “无业游民!” “我看他怎么象个农村人似的?”百业对高政无可挑剔,只好用抽象而模糊的 概念来贬低他的情敌。 良良没作声,事实是最有说服力的。 “你是因为他所以才要和我离婚的吗?” “请你不要忘了,是你逼迫我‘快点去离婚’的!上午,我还征求过你一次, 是你坚持非要离婚的!” “那你也太快了吧?真不知羞耻!”他想起谴责她,以期推卸罪责。 既然离婚付予了人自由和权力,谁要这无辜的谴责呢?“正是这样!只是与你 无关!”她硬气地说。 百业默然,无言以对,偶或抽嗒着鼻子。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反责到,“羞耻?那么李晓惠又是谁?还没有离婚时,你 不就搞上女人了吗?” 百业疑惑地,“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良良把那天遇到那个女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百业直到现在才明白那天她之所以疯狂发怒的原因,他感叹事情的奇巧,又吸 上了一支烟,他悲伤地说,“那天,我是去参加葬礼了,而李晓惠是我的表姐。” 李晓惠是谁?良良其实已经不关心了。 一阵沉默。秒针嘀嗒响。 他绝望而痛苦,脸色发红,大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面对强大的情敌和良良 的冷漠,他感到自己在她的心中已经毫无地位可言了。随后他拿出纸笔,用深刻的 笔锋在纸上写满了“我爱你!”,哀然地放在她面前。 她看见了,泪水立即模糊了双眼,“盼望多久了,就这几个字!……”她忽然 一振,“他说什么?他说他爱我?!那么,他曾经为什么要冷酷无情地对待我?我 曾经是怎样的讨好他,忍让他,而他却肆无忌惮地对我表达厌烦和冷漠?他让我承 受了那么多委屈和痛苦,……‘我爱你’,多么诱人的字眼儿啊!我等得太久了, 我尝尽了那么多委屈和辛酸不就是为了能得到他的这几个字吗?可是却不能!他只 是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心、痛苦和绝望。然而,只是在这样的时刻,这爱忽然就 得到了?!” 他沮丧的脸上写满了悔恨的真诚,但是她却感到更加愤怒——为了他曾经对她 的耀武扬威;为了他的不实敬、不懂得珍惜的劣根性;为了他曾经让她对爱情、对 人生感到无奈和绝望,而一度跌入那苦恼而迷惑的深渊;……所有这些,都是他的 虚伪和骄傲造成的!她为其中的讽刺而感慨,扬扬头,抹一把泪水,舒了口气。 又是一阵沉默。他抽嗒着鼻子。 稍后,他开始一首接一首地给她写诗,告诉她他爱她有多深,如今他有多么痛 苦、多么失落。她无言地看着,无限凄哀。他们两人都因流泪而头痛。 他不知怎么想的,最终沮丧地开门走了。 他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天很冷,他象是一个可怜的流浪人,心里不停地责问,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结果竟会是这样?记得那天晚上她还对我流泪 了呢,那天是6 号,……那时候我到底是在想什么啊?我以为,她的泪水出卖了她 的软弱,所以这几天以来我为了与她执持,便在家中呼呼大睡。然而正当此时,一 切却已经改变了,上帝可真会捉弄人啊!为什么让我承受如此重大的悲哀与不幸呢? 为什么要如此严厉地惩罚我的贪婪呢?都是我太贪心了,曾经拥有她那么多的爱还 觉得不够,而如今她却爱上了别人,我就这样把她给放飞了,……” 面对这一幕亲手导演的、弄巧成拙的、出乎所料的失恋情变,他悔恨、沮丧、 悲哀得发疯。赌徒的性格,一时冲动便下大赌注冒险行事,等到完全输光之后才会 感到后悔。 剧烈的不幸把他压倒了,他走在街上神情迷茫得象一只呆头鹅,不知不觉已走 到妈家门口,进屋,家人已睡了。 他进了小屋。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满屋子烟气腾腾。他大脑轰然混乱,头痛欲 裂,他用手不停地按着脑袋,不断地摇晃着头,恨不能有一把利斧将头顶霹开,好 将其中所有的烦闷苦恼都通通释放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枯坐多久了,只看见满 地的烟头,天快亮了…… 最后他决定,“我一定要挽回她!我一定要守在她身边!哪怕她不允许,我也 必须要这样做!无论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她的心已经不在了,也要和她在一起。 并且,为此他情愿放弃任何理智与自尊。 总要等到失去了,才会知道她的可贵。他软弱了。 第二天上午百业买了礼品,去看望良良的妈妈。在一起生活三年了,他第一次 意识到团结娘家人的重要性。良良妈一个人在家,他进屋后一时愚蠢的自尊心又涌 上来,他羞于表达团结群众的意图,唯唯诺喏,吞吞吐吐,不知所云,“大妈,良 良和我离婚了,她已经找到了比我优秀的男人,……我,以后,我要经常来看望您。 噢,……再见了,大妈!……” 良良妈没弄懂他是什么意思,老人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叹气。 百业虽然这样说了,不过当傍晚良良下班的时候,他却早早地在她单位门口等 她了。看见良良出来,他立即迎上来,柔声地呼唤到,“老婆!” “算了吧!从哪论的呢!”她不无凄然和讽刺地说。他啼笑皆非。 他从兜里掏出一卷钱,就象贿赂官吏一样卑恭地塞给她,她推辞着决不敢接受 他的这番盛情。他愣是塞给她,她看着他那副蠢蠢欲哭的表情,便心软地任他把钱 塞进了兜里。 “老婆,我已经找到出租车开了,晚班。老婆,我们去市场买点菜,让我给你 做一顿晚饭吧!”他恳求说。 “钱,并不能打动人心,关键是他这卑恭的笑容,柔情的语气,细心的体贴, ……多久了,也未能吃到‘他特地为自己做的一顿饭’了!况且,虽然离婚了,在 一起吃顿饭有何防呢?被人宠爱和关心的感觉不是向往已久了吗?难到不想切实体 会一下那种美好的感觉吗?”良良有点心动。 百业请她坐进他开来的出租车,她没再拒绝。他拉她去了市场。 回来后百业大显身手,四菜一汤,充满阳光,厨艺不精情意深。从做饭到吃饭 到吃完饭,他一直精心地照顾、爱护她,超过在此之前任何时候,她觉得不太适应, 有点受宠若惊。 百业要出车去了,临出门时他胆怯地轻轻吻了她一下,说到,“老婆,我要去 工作了,你在家里好好睡觉吧,等我晚上回来!” “……” 刚刚接受过他的加倍关爱,似乎没理由拒绝这个温情的请求。况且,这被爱的 幸福来之不易,还真有点没感觉够呢。她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已表示同意。 自然地让生活继续下去,而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的重复! 步步为营——这正是百业的打法。 “这样的日子”仅仅重复了三天,仿佛就习惯成自然了。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 约定,不过就好象是有过什么约定一样,又依然地整天相伴在一起了。就这样,良 良与百业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重归于好了。 不过,在良良的心里模模糊糊、混杂不清的原因也大至有五:一,人都有产生 错觉而做错事的时候,自己也伤害过他,他原谅过自己,所以也应该原谅他。二, 总认为‘感情’这东西是好的,几年的感情,断了可惜。三,对于“他的爱”终能 失而复得,不容易。四,不愿让众人笑话自己婚姻的失败。五,对雨停的爱只能埋 藏在心底。 雨停今天刚从北京回来,下午他来到办公室时办公室的几个员工都在。他和良 良打招呼,两个人见面内心都很激动,目光里含着惊喜和默契。不同的是,良良清 净而从容,雨停迷离而困窘,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穿了一套新的蓝西装,精神 焕发又潇洒漂亮,林阿力调侃他象个新郎,他难为情地脸红了。良良发现雨停平时 的那种豪情万丈的粗旷劲儿不见了。 当晚八点,百业出夜班车去了,良良正在看书。 “铃!!……” 良良拿起电话先看了一眼号码,惊得目瞪口呆,——“雨停!!!”她又惊又 喜。 他这么晚挂电话做什么?她本能地猜出了雨停的心意,顿时哀悼起来,“雨停, 我最爱的人,我的弟弟啊!难道你还没有战胜吗?” 她理解他,心疼他,一时间原本做好的决定又开始动摇起来。 她惊惶失措地望着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振颤心弦的号码,彩铃声“嘣、嘣” 地在催促着她的决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拒绝吗?可是思 念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可是,……” 她腿一软身体顺着床边跪在了地上,手对准一个键子,扑在床上放声哭起来, “雨停!……我爱你!……雨停!……雨停!……我爱你!……”她按了免听键。 拒绝这份不能接受、无法接受的爱,这份难以表达、不能表达的爱,然而这却 是她对他的至深至切、完完全全的爱。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解释说明,只有选择沉 默,她为“忍痛割爱”沉痛哀悼了许久,然后她擦擦眼泪钻进了被窝靠墙而坐,看 着这个令人心动的“未接来电”一度陷入了神往,脸上挂着甜蜜的泪花。 然而,泼出去的水能收回吗?发生过的情节能抹杀吗?未曾真真切切、激情翻 涌地紧紧相拥吗?未曾尝过彼此火热的香吻吗?未曾感受到对方坦露的心扉吗?那 已经腾起的火焰能轻易熄灭、变凉吗?——还有比这更令人难受的事情吗?将“什 么”进行到一半,让饥饿的人恬一口食物,再不许他吃——还不如未曾有过! 良良是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才将这份不合时宜的爱情按奈在心底了,而 雨停那边却“星星之火”正在燎原呢!……这些天他虽是身在北京,心里却时刻思 念着她。 他是今天下午回来的,简单安排过两样事之后便急着来到办公室看她。从办公 室出来,他回到自己的新办公室,却什么也做不下去,想要与她亲近的渴望在恣情 地燃烧他,他本能地去控制,却更加煎熬。 他烦躁得坐立不安,拿出电话开始拨她的号码,想和她约会,可是每按了一半 便又将电话收起来,如此折腾了好多次,他实在是没有勇气,也不知道该怎样和她 约会,只是越发心烦意乱了。下班回家后他进屋就倒上一杯酒喝了下去,这两天他 媳妇回外县的娘家去了。他独自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断给自己鼓劲儿,又不断地 泄气,直到折腾到晚上八点钟时,他已是心力交瘁了。最终,他满怀着思念的苦痛, 借着疲累和迷糊劲儿,才颤抖着手,把眼一闭将电话拨了出去。 只听见良良那边的电话响了几声就断线了,他的心“涮”地一下就凉了,“难 道这就是她无声的拒绝吗?难道她后悔了吗?是啊,那天她不是就已经舍我而去了 吗?或者她会认为我是一个下流的人吧?”他失望、猜测、羞愧、痛苦,就这样度 过了一个无比难过的夜晚。 第二天他上午没敢去见良良,他这个豪放、粗犷、天不怕地不怕的丈八男儿, 竟然感觉矮小和胆怯起来。 下午,小东把车开翻了,雨停、小东和国辉三个人把车送去修理之后便去喝酒, 雨停不免是一番狂饮。酒后国辉非要到办公室去歇一会儿,雨停借着酒劲便鼓起了 勇气随他们去办公室,他希望昨天是误会了她的心意。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东给他儿子买的玩具水枪,三个人“呼,哈”喊叫地闯进了 办公室。 良良一看他们就是刚刚喝过很多酒,她想起昨晚的电话,心扑扑地跳起来,竭 力克制着不安情绪。 酒壮人胆,雨停又能象以往一样的坦然面对了,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嚷嚷到, “良良姐,刚才小东把车开翻了!” 良良震惊到:“那么你们摔坏了吗?” “连滚带爬的,可惊险了!还好,人没伤着,不过车摔得挺惨,当时他们两个 都吓哭了!” 国辉和小东听了立即不服气地反驳,“嘁!你才吓哭了呢!” 雨停没理会他们,他拿着水枪来到水池前,往水枪里面灌水,忽然猛一转身, 便向二人喷射起来,于是三个人连追带跑地,吵嚷笑闹地在办公室里闹做了一团, 一会儿那两个人便已满身是水,衣服湿漉漉的了。他们尽管一个劲儿地求饶,雨停 仍是疯狂地喷射,一面开怀大笑着,就是不肯罢手。良良也奉陪着笑,她会意他这 个疯狂情绪的由来,心疼他。 雨停终于疯累了,扔下水枪便无力坐在良良对面的椅子里,与她目光相对,那 里面充满了梦一般的迷离。他好容易找出两句平常的话与她搭讪,说出来却象是在 说情话一样,简单、闪烁,默契。一会儿,他似乎实在是醉了,累了,便一头倒在 旁边的沙发里,口中呢喃着“国辉,我还想喝酒,我还想喝酒,……”然后竟“呼 呼”地打起酣来,两个人硬是把他拉起来,走了。 他临出门时回头向她打招呼,称呼“良良姐”时仍然很困窘。 她低低头,看见自己的浅色印花牛仔裤和淡粉色弹力衬,把身形的曲线勾勒得 美丽而迷人,她为他难过而无奈。 当晚十点,百业出夜班车,良良一个人在家里。 “铃!……” 雨停! 她的不知所措劲儿又上来了,“拒绝?可是,‘一再地拒绝’会使他伤心的! 接受?不!决不可以!……唉,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总之,我不应该让他产生被拒 绝的错觉,所以我不能一再地沉默了,我至少要对他说清楚我的心意,对!”她立 即接起了电话,“喂!……这该死的电话!” 电话没电,自动关机,只一块电池,充电器在单位,这个房子里没有电话。 良良为刚才的犹豫不决后悔不已,“唉!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会怎样 想啊?是我故意不接电话的吗?是我故意关机的吗?我不想这样对待他,可是…… 唉,这个破电话!……都这么晚了,公用电话亭还能开吗?去!即便关门了,也要 叫开!” 她迅速地穿上衣服,开门出去。刚走出单元口,就看见百业的车拐了进来。 “老婆,你要去哪儿啊?”百业柔声问。 “噢,……我,……我,……我出来看看你,……”她懊丧地,心里骂道, “他怎么偏赶这会儿回来?他可真是我的克星啊!” 她随百业一起回到屋里来。 是夜,她难过而心痛。 次日上班,她想挂电话向雨停解释,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在心里翻来覆 去地打腹稿,如雨停昨日一样不断地按键,按到一半号码便放下。她在办公室里团 团转,心怦怦跳,很快,连一丝毫的勇气也没有了,无奈叹到,“唉,算了,就这 样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许我们之间注定要留下这种无法解释的难受劲儿,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爱他。” 这些天百业虽然开夜班车,不过他白天在家里却几乎是不怎么睡觉,他经常找 点理由往她单位挂个电话,为证明她不是去和高政约会了。若是赶上她偶尔不在办 公室里,他便会立即急匆匆的来单位找她,直到看到她后他才感到放心。并且他还 常在夜晚出车的时候,找个借口突然回家一趟,确认一下她的行踪。如今良良倒是 省心了,他费心劳神地关注她,使她不必象从前一样费心劳神地猜疑他了。况且, 如今她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就这样,她不期然的放开了对他的在意,从前因他而 起的那些强烈的喜怒哀乐情绪也都悄然不见了。他们不再争执、吵架,况且如今他 对她言听计从,任她说一不二,又何从争执、吵架呢?百业还学着高政的样子象模 象样地给她当起了模范丈夫,每天在她下班之前他已将菜切好,将碗筷摆好,等她 一进屋他便开始炒菜。他每天赚的钱全部都交给她,还唯恐不及。他不仅给她洗衣 服,还非要给她洗脚,良良实在不习惯这种高级待遇,一个劲儿推说不用,可是不 用不行,盛情难却。 百业对她的爱护远远超过了从前的任何时候,甚至初相识时他也不曾如此尽心 尽意地关爱过她。在满足之余她惊讶地想:“原来,他在此之前竟然从来没有爱过 我啊!如今他才算是真情流露呢!” 她不免看到了其中的讽刺,“他是由于高政的原故才会如此爱我的吗?——一 个伯乐,围着一匹马转了一圈,并赞赏了两句,于是这匹马,价钱立刻暴涨了十倍! ——正是这样!我就象拍卖场上的物品,由于有人竞争,因此价值暴涨!——正如 欣姐所说‘男人是贱皮子,要让他们互相竞争’,看来我这算是获了‘渔人之利’ 了!” “爱情的讽刺”使她产生了偏见,觉得安欣姐的许多话都象是真理了,她认为 :至少象百业这种男人是“不实敬”的,“上赶着不是买卖”,总要通过“错觉” 才能“真心”行事。 “他因嫉妒和竞争而爱我?”——一想到他爱的方式她便觉得这爱来得不直接、 不光彩,好象狐假虎威骗来的一样。可是细想想却没有骗他,最后她想,“原来每 个人都是缺乏自信的,我证明自己的价值需要他信力;而他证明我的价值竟然也需 要他信力?!与其说缺乏自信,不如说自认愚痴。人,也许只有通过‘竞争’和‘ 比较’来作为一双‘慧眼’,才能认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价值’。我具有价值才能 被爱?唉!人啊,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是趋炎附势的!而我不必为此怨忿不平了,假 若老得一脸皱纹,不能动弹,还期图别人来爱我,那也是不讲道理的。况且是他自 己情愿以这种方式来爱,责任不在我,我尽可以安心享受自身价值所带来的被爱, 就象富人安于财富所带来的利益。——无奈,谁让爱情是一种讽刺的东西呢!然而 ‘他所嫉妒的对象’分明是个错误,尽管我对他说了,他却不肯相信,让我毫无办 法。” 百业知道宏伟把KI项目承包给良良的事,不禁怀疑宏伟的动机而心生嫉妒。 宏伟知道了他们和好的事,笑呵呵地没表什么态。 斯维知道了他们和好的事,问,“你们俩既然离婚了,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良良想与她分享成功的经验,“他如今开始懂得珍惜、关爱我了,我终于明白 了,‘男人的狂傲无情’原来都是由于我们对他们的‘过于执迷、过于痴情、过于 在意’使然,他们是很容易产生错觉的,你看,我刚一与他离婚,刚一放手,他便 开始重视我了!” 斯维立即反问到,“他好什么了?他给你洗衣服、做饭、写情诗了?” “嗯,正是这样!还不只是如此呢,简直是无微不致,寸步不离!”良良只顾 热心施教。 斯维生气地说,“那么从前他想什么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你忘了?他不是 与你算计钱,只顾他的孩子吗?他不是从来也不做饭、也不做家务吗?他还总是惹 你生气,还对你横眉瞪眼、冷酷无情的,你为他花了多少钱,他却尽做一些让你伤 心的事,你难道都忘了?……真没想到,他还能卷土重来啊?他能痛改前非吗?你 可要当心他的虚伪,千万不要被他的小恩小惠轻易打动啊!” 而今良良对斯维的话不以为然,她愿意珍惜百业这份“重来的爱”,但是她容 许自己在心里面爱雨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