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诊所 医生姓名:欧阳春年龄:48性别:男籍贯:不详 开诊所原因:下岗开疹时间:2001年12月31日地点:南城 资历:锅炉工文化:成人大专下岗原因:眼太毒诊所合法性: 无证原因:无专业资历。收费标准:自愿。 第一个故事 一间小屋:12平米。一张旧桌两把椅子。一部电话:从后面家里拉的话线。对, 还有一个人一张嘴。 欧阳春的诊所开始营业了。 2001年12月31日,出师不利。一个顾客没上门。下午5 点,准时关门。 “有人去吗?”老伴儿问。 “有。探了一下头。没进” “为什么?” “是收破烂的” 老伴儿笑笑。 欧阳本来就该讨个吉利。不该在岁末开张。 2002年一月一日。元旦。欧阳春做好还不开张的思想准备。大过节的。谁不想 找个乐? 到这里干什么? 上午喝了一暖壶茶水。老伴儿把半两茶叶末倒进暖壶。看了一本薄书,翻了十 几遍,快背下来了。不是心理学,是大众菜谱。外面有人偷放鞭炮。又有女人出嫁。 下午四点三十分。欧阳刚要关门。走进一个人。女人。 “没走错门?”欧阳继续翻着。 “也许”女人站着。 “坐下”欧阳“为什么?”女人。 “你是来找我的”欧阳抬抬眼皮。 “为什么?”女人依然站着。 “那要问你” “也对”女人冷漠。 “也对就坐下谈。我不喜欢仰着脖子说话”欧阳合上书。端起茶杯。 “你有什么资格开心理诊所?”女人不坐。 “没资格” “那为什么开” “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想让你们解脱” “你凭什么?”女人往前两步。 “凭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病” “你才有病。我很健康” “健康到这里做什么?今天是元旦,该和爹妈在一起” “我没爹妈。” “那就挽着老公逛街去” “老公也死了” “还有孩子” “谁告诉你我有孩子?” “你的额角皱纹告诉我你生过孩子” “生过孩子未必现在就有孩子” “孩子也死了?” “混蛋。你孩子才死了呢!”女人生气。 “好。会生气的女人还有救” “怎么讲?” “我脖子酸了。请坐下” “我以为你不懂规矩,不会说请”女人撩撩大衣角,坐下。 “摘下墨镜。今天阴天。哭过的眼睛没别人看” “你不是别人?”女人咄咄逼人。 “呵呵我不是。”欧阳忽然笑笑。 “不许这样笑。我讨厌男人这样对陌生女人笑” “你男人没有死” “你怎么断定?”女人摘下墨镜。 “因为常这样对陌生女人笑的男人怕死,所以活的很小心” “小心?小心但还是死了” “是的,是在他妻子的心里。人还活着。”欧阳开始用灼人的目光看女人有些 肿的眼睛。 “你很厉害,让你猜对了”女人的口气有些柔和。 “不是厉害,是你告诉我的” “我没说” “你脸上写的清楚。而且我还知道。你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 “说说看” “你说话的语气告诉我。你经常发号施令。你的打扮告诉我,你很富有。你的 神态告诉我,你什么都拥有了,只单单没了过去的爱情。你有钱但不去那些大诊所, 说明你不想暴露你的身份。”欧阳站起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女人。 “你喝茶水,为什么给我白开水?”女人问。 “因为你的心理已经很苦。我的茶叶末会加重你的苦衷”欧阳微笑。 女人接过水,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欧阳:“能问医生过去是做什么的?” “我说了你也不信。还是在你心里保留我现在的高大形象为好”欧阳把自己的 椅子搬到女人面前。 “那好。都让你判断对了。我开始有些相信你” “第一次开张,第一个客人。该考试。”欧阳依然微微笑。 “你基本过关”女人话语开始平和。 “你很爱你的丈夫。不要说不是” “是” “你气质高雅,雍容美丽。事业成功。富贾一方。你这样的女人本该拥有你自 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可惜。你却忽略了一样东西” “什么?不会!我做事很仔细。什么也不会忽略”女人回答。 “正是你这种过分的自信。才让你不相信自己能忽略什么” “那是什么?”女人有些迫不及待。 “一个字:爱” “哈哈哈……老生长谈的论点。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女人顺嘴说道。 “不要笑。我说的很认真。爱,说起来很简单。但拆解很难。共所周知,古人 发明的爱字友字上面一个心。最上面一道横,你知道那是什么? “是什么?” “那是天。下面的三个点,那是雨是风云变幻。再下面是秃保盖,那是屋。屋 下是心那是男女共同的心,心下是友,是彼此要用心呵护。字面揭开就是,爱:要 真心,诚心,关心,细心 .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成为爱巢下抵御风雨的情侣和夫妻。 而你,有真诚,但少关细。所以,你才导致今天自寻烦恼。内心失落。” “不完全对!我真诚,对。我少关细,错。我是真诚,我自己拥有的也都给了 他。我除去在公司,有一点儿时间都愿意陪着他,我给他资金让他做酒楼。可没几 个月就血本无归,我不怪他。他在大学时就喜欢画画。我给他准备画室,他自己在 家待烦了,我陪着他和孩子开车去兜风,去郊游。他的内衣不愿意让保姆洗,我亲 自给他洗。难道我还不细心?还不关心?还让我去做什么?”女人的脸通红。 “你说的我都相信。但是,你是女人,很多女人自以为懂得男人,但恰恰是这 样的女人最不了解男人的心。男人需要什么?男人想些什么?不同性格和修养的男 人是不一样的。你们女人也是如此。所以说天底下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女人是 一本难读懂的书,男人呢? 男人也是如此。俗话说,爱的越深,恨的越深,我不敢苟同。爱的深,应该是 海,不是井。 海是广渤而有深邃的。也就如人的胸怀。井下呢?只是被禁锢的水。大多数女 人的爱,由于女人的生理和思维本性导致爱的自私性。她们说:爱情就是自私的。 不错。但真正的爱却是让自私的船穿行在大海上。而不是把爱吊进井里。细心,不 单单是生活细节,更重要的是对方的心理。你的丈夫最喜欢的是什么?画画? “对,他过去一直梦想做画家。他有这个天赋。可过去的现实把他的梦打碎了。 可人总要面对事实啊?我喜欢舞蹈,可还是做了企业家。”女人说。 “你说的还是很对。但你应该明白,人的一生追求最强烈的东西,往往不是现 实可以击碎的。在他的内心会永远有一个未了的情结。就像许许多多成家的男人女 人在结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还会偶尔在梦里呼唤初恋人的名字。” “对,他就是和他那个初中时的女人在一起让我看到的。我才恨他!”女人的 面孔又有些严峻。 “如果猜的不错。那个女人该是一个喜欢画画或喜欢欣赏画的人。” “她是记者。不会画,但会欣赏。很内行吧!”女人承认。 “你见到他们在一起?你是怎么做的呢?”欧阳问。 “我出差。提前一天回来,是晚上,回来后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可却让我看到 他俩……我不想说” “是在画室?”欧阳还是继续问。 “不是。是在我家的小花园。” “不是春天就是秋天” “你怎么知道?” “有艺术细胞的人喜欢浪漫,你丈夫喜欢画,当然喜欢大自然,喜欢春花秋月 的联想带给他画的创意。” 但是却是在做其他的创意。是和那个女人搂抱着联想。我对你说这些做什么 “女人大口喝下小半杯白开水。 “你的第一反映?” “当然是大骂,吵闹,开车而去” “结果?” “当然是关系僵化。已经一个多月不在说话,更甭说其他的事。” “所以,我不客气地讲,你的行为让我很遗憾。”欧阳道。 “你不是女人,你不懂。” “我也许不懂。但是我还是告诉你这位自以为懂的女性,你不是什么真正自信 的女人,你不是海,你自以为很聪明,没有你做不到的事,但事实告诉我,你只是 一口井”欧阳以尖刻的语调说道。 “你挖苦我?你这个狗屁不懂的冒牌医生!还是摘下你的牌子扫大街去吧!” 女人说完,从精致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百元票。扔给欧阳。 “对不起女士,本诊所该不收费,不过,今天是第一次开张,又是节日,就算 收点儿贺礼吧!但最多只收十元。”欧阳把钱递到女人面前。 女人站起身,一边带上墨镜,一边推开欧阳的手:“剩下的留着买茶叶末喝吧!” 说完,推门而去。 欧阳看着窗外的女人背影钻进一辆豪华车子。他忽然咧嘴笑了。 过了三天。女人又来了。身边还陪着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 “走错门了”欧阳没有抬头,手里还再着那本大众菜谱。 “没有走错。我那天没骂够,今天让我丈夫一起骂你这个江湖医生来了”女人 没戴墨镜。 “开始吧,我在听,今天很闷。对了,你的钱我换开了,找你80元。”欧阳抬 抬眼皮。 “应该是九十,我只来过一次”女人说。 “这不是第二次?节还没过完。还是十元”欧阳放下手里的菜谱。 女人笑了。 “谢谢您医生。”那个英俊的男人客气地说。 “谢我做什么?你们本来就是天造地就的一对。如果要谢,就让你妻子多给我 介绍几个客人好了。”欧阳微微一笑。 “我说你是冒牌的不是?是不是我走了一直没开张?”女人笑的很甜。 “女士说对了。不过,我这个诊所还是人越少越好啊”欧阳诙谐的回答。 夫妻俩开怀大笑起来。 第二个故事 “你是医生?”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进。 “不是”欧阳干脆地吐出。抬抬眼皮。 “不是医生敢挂牌?”男人追问。 “因为你的病太重。任何医生看不得”欧阳小抿一口茶末。 “哈哈哈你胡诌。我没病”男人忽然大笑。 “你有病。没病来干什么?”欧阳尖利的眼神。 “我来看看你这个江湖郎中如何骗人”男人怪笑,嘴角抽动。 “这更说明你已病入膏肓。疑心病已经转换为精神病。我劝你离开这儿。到该 去的地方”欧阳靠在椅背上,一脸自信。 “什么地方?”男人不客气地一屁股礅在椅子上。 “两个地方可以选择”欧阳似乎不假思索。 “明指。”男人掏出一包红塔山。弹出一支。 “精神医院。但希望不大。公安局,最适合你。”欧阳神态认真。 “你大胆!敢妨我?”男人的打火机停在鼻子尖。半张脸抽动。绿豆眼闪光。 “不要动肝火。你的病就是过去肝火太盛。导致你一直茶饭无味。夜不能寐。 常年失眠。心绪波动。过去常常耀武扬威,发号施令。现在空首面壁,精神失落并 异常压抑。可对?”欧阳盯着男人的脸。 “接着说”男人手指捏着半支烟。狠命嘬一口。 “你的气色告诉我。你常年失眠。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神情不定。你从进门左 肩与手脚一直微颤。说明你神经出了问题。你不停的用手指挖你的左耳,说明患有 闹心的耳鸣。 你说话的口气告诉我,你曾官据一定职务。而且说话的语调是我曾经听熟的。 说明你曾是吃公饭的。不象私营或民营老板。可对?是爷们儿就说实话。“欧阳最 后将一军。 “你过去是干什么的?”男人点上第二支。手指微微抖。没有直接答。 “常有人这么问。我也常不回答。你是病人,该回答我。”欧阳开始微笑。 “让你蒙对了。我过去是国营工厂的厂长。”男人开始回答问题。 “哦。看你的年纪与我相仿。可你比我命好。干了不少年?”欧阳进攻。 “13年”。 “不短。所以你病的才如此严重。现在呢?”欧阳依然刻薄。 “你不是说了?独首面壁。上个星期下了野。”男人看着欧阳。眼神无光。 “哈哈哈……”欧阳突然大笑。 “笑什么?可怜我?”男人诧异。 “不。你不值得可怜。我笑是你下来的太晚,如果早一些,病不会到今天的地 步。厂长先生:你突然下野。可不是好兆头啊!”欧阳突止笑。 “你既然是医生,为什么对病人话语如此刻薄?”男人不满。但语气无法在硬。 “那要看是怎样的病人。感冒者,一剂小药几句安慰话,病好一大半。脑瘤者, 要穿颅开脑,病也未准好。你无疑是后。所以我说了,我看不好你的病。” “你赶我走?”男人掐灭烟蒂。 “无此意。你现在还算求医客。这里无药无医。你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该去的地方都去了。还是失眠,还是耳鸣,还是烦躁” “错。我告诉你的地方你没有去。”欧阳进逼。 “我不想!”男人大喊。 “不想就永远受折磨,你会一辈子受煎熬。”欧阳厉声道。 “没有其他的办法?”男人求救的目光。 “还有。” “快说!”男人眼睛发亮。 “自杀”欧阳狠盯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腾的蹦起:”你胡说!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按我的药方抓!这是你唯一解脱良心痛苦的良药”欧阳站起身。目 光炯炯。他走到男人的身边:“我看你的良心还未完全泯灭。才给你指一条道,你 没听老百姓议论过?” “什么议论?” “说如果让所有的国营企业厂长们站成一排。全都枪毙。有冤枉的。如果隔一 个毙一个,有漏网的。言辞直白,但是发人深省。你们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干了些 什么?贪污,受贿,拿共产党的钱吃喝玩乐。赌钱唱歌泡小姐。难道不该杀?难道 不该让你们夜不能寐,分分秒秒遭受良心的谴责和折磨?”欧阳的语言咄咄逼人。 “我,我还不至于如此吧?”男人头上有热气。 “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最清楚。我是心理医生。我不是警察。无权过问也不 想过问。但是你的精神到了如此地步,说明什么?”欧阳故意停顿。 “什么?”男人的手脚颤抖的更加厉害。 “说明你绝不是被冤枉之人。也许你是该挨两颗枪子儿的对象。只有让你的良 心自我忏悔,只有把自己的龌龊主动暴晒在阳光之下。你才能彻底解脱你所有的病 痛。一句话:任何医生无法救你。只有你自己救自己。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该 到了大彻大悟的时候,想过吗?人光光来光光去。人活着为什么?只有精神上光明 磊落,心理舒展。才是做人的真谛。 即便是人真有灵魂,你难道愿意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你的儿女甚至还有那些 曾被你索贿的人站在你的坟墓前,指着你的名字谴责和指骂吗?好了。这些道理你 不会不懂。走吧!我不想在说。“欧阳端起缺口的茶杯。 男人站起,发呆地似乎钉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抱起双手道:“谢谢医生。” 然后慢慢掉转身,走出欧阳的诊所…… 第三个故事 “今天女儿回来了。晌午饭回家吃吧?”老伴说。 “还是送过来。今儿中午不能回家。”欧阳答。 “你这个人,半辈子一根筋。不知你图个啥?下岗没收入,开个小诊所呢,交 钱又钱自愿。谁不愿意白看?”老伴埋怨。 “你懂什么?唠叨个没完” “女儿一个星期才一趟。你就不想?”老伴拿起挡箭牌。 “想。她也想我。路不远,让她来看我。”欧阳眼睛看着窗外。 “大中午的自个儿在这里囚着做啥?还是回家吃个团员饭。”老伴拎起暖壶。 “别说话。她过来了。”欧阳转身走回破桌椅。 “谁过来了?”老伴儿给说晕头。 “别问。你快走。有生人。她犹豫。”欧阳赶老伴儿。 一个女孩儿在窗外的马路边徘徊。眼睛不时向欧阳的诊所张望。天冷。车人稀 疏。女孩儿有些乍眼。浅蓝短大衣。大衣下黑的裤脚。旅游鞋。 “姑娘,外边冷。进来暖和暖和?”欧阳推开半扇门。微笑的话语。 女孩儿长发。白皙的面孔,脸颊晕红。是冷的。长的秀气。忧郁的眼睛带出顾 虑。 “来。进来坐坐。一会儿我女儿给我送饭。她和你年纪差不多”欧阳解除着女 孩儿的防范心理。 “您是心理医生?”女孩儿进屋前还是问一句。 “呵呵。是也不是”欧阳答。 “听不懂。”女孩儿疑惑。 “是。是给有病的人看病。不是,是你没病。所以是也不是。”欧阳一直微笑。 女孩儿进屋。打量四周。白的墙。温温的空气。 “来姑娘。喝杯热水暖暖身子”欧阳亲切的声音。 “叔叔,您真好。”女孩儿接过水,忽闪两下双眼皮。 “姑娘在上学?”欧阳拉过自己的椅。坐在女孩儿对面。 女孩儿点点头:“上高一” “好象学校还没放寒假。姑娘为什么没去上课?”欧阳温和的看着女孩儿。 “俺想休学”女孩儿略微犹豫后回答。 “休学?我是不是听错了?”欧阳故做诧异。 “没。我是这样说的”女孩儿的眼更忧郁。 “能告诉叔叔什么原因吗?”欧阳轻声问。 “我……想死。”女孩儿的眼里有水圈儿。 “想死?这不是原因。”欧阳不在微笑。 “是原因的归宿。”女孩儿咬着下嘴唇。 “哦。看来有本书里写的没错”欧阳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什么书?写的什么?”女孩儿问。 “老了。记性不好。但有几句话还记得:美丽的女孩儿爱遐想。遐想中全是美 的梦。梦中的景色都是春。都是快乐与幸福。当遐想被现实击碎后,美丽的女孩儿 就最软弱。最不堪一击。”欧阳一边思索,一边低语。 “是的叔叔。十六七岁是花季。花季本身就是遐想的天地。难道爱遐想也是错 吗?”女孩儿提问的眼睛。 “呵呵没有错。一点儿不错。没有遐想就没有五彩的天空。没有幻想就没有发 展的未来。 但是姑娘,不要忘记,大脑是遐想的载体。肉体是精神的载体。没有了生命, 那里还有美的遐想和幻想?现实有时是残酷的,但人总要面对。你一定读过很多书, 你一定听到过很多坎坷的经历。你认为自己所经受的现实比他们还残酷吗?“欧阳 关切的眼神。 女孩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吧姑娘。有什么烦心的苦恼让你想到最不该想的?”欧阳切入。 “其实让您这么一说。好象轻松多了。我很压抑。总是心烦。”女孩儿似乎所 问非所答。 “为什么啊?呵呵……姑娘不知道,我们这代人是多么羡慕你们呢!”欧阳开 始引导。 “有什么可羡慕的。叔叔。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痛苦。肩头的书包已经很重, 可回家没有温暖,父母天天吵。妈妈天天问。男同学来一个电话。妈妈审你半个小 时。天天是那套烦心的唠叨:不好好学,将来和我一样没出息。到学校,天天是测 验考试。教室里的空气总是凝固的。回到家,没有姐妹,没有同龄人说同龄话题。 电视不让看。小说不让读。想出去和同学散散心。爸爸跟着你下楼。妈妈给你约定 回来的时间。而且还多半不允许。叔叔,你们那时也是这样?我们还在成长,我们 还在发育,我们是活泼的花季,是不是该有我们自己的一小块天地?可我没有,一 点儿也没有!上个星期测验,数学下降了三分。妈妈瞪了几个小时眼。爸爸训斥:” 看我是白花钱供你!没出息。我看你下楼和男孩子走,就知道你的成绩准下降! “叔叔,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还熬的。一年两年也忍的。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有 个头?他们一吵,我的耳朵里就尖叫。我捂上耳朵,可还是不行。我总做恶梦。看 到爸爸妈妈变成一对魔鬼。我心里已经没有了对他们的一点儿情感。我失眠。我不 想吃饭。我总感觉自己本不该出生。所以叔叔我真的不想在没意思的活下去。也许 另外的世界才是我的美好。才是我的归宿。”女孩儿一口气说完。 欧阳脸色凝重:“孩子。我不想说同情。但我能理解你的这种感受。你的物质 生活比我们那时优越的多。但你们的精神世界真的没有我们那时宽松。叔叔小时在 家最小。弟兄姐妹五个。可以一起玩耍。捉小鸡,玩泥巴。我聪明,爸爸妈妈最宠 爱。从不骂从不打。哥哥姐姐也都谦让我。妈妈说:”孩子从小看大。老五机灵聪 明。长大一定有出息“欧阳停住。 “我好羡慕叔叔。一定是这样的。”女孩儿专注。 欧阳摇摇头:“恰恰相反。五个孩子,最后就我没出息。两个哥哥一个在国外。 一个是工程师。一个姐姐在农村公社做社长。一个在机关做主任。我呢?从小没有 约束,就像一棵不被修剪的小树稞。上学逃学。回家淘气。结果差点没被送进劳教 所。不学无术,长大了才后悔。过节回家团聚,自己总感觉低哥姐三分。小时爹娘 宠,大了怨爹妈。你还年轻。你可能不能完全理解我后来的心情。就像你现在抱怨 你爸爸妈妈不理解你一样。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千真万确的。还有孩子, 当你爸爸妈妈吵架时你是否尽到自己的责任?你是否能做溶化剂?也许你的一句体 贴话,就会化解他们的争吵。也许你的一个劝慰,会让他们感到内疚。时间一长, 家庭环境也许就会和睦。你自己的烦躁也会不治自愈。更不会去想那些可怕的问题。 是不是孩子?”欧阳用缓缓的语调吐露着心声。 “叔叔。谢谢您。您的一番话,要是我爸爸说的多好?”女孩儿的泪花已经消 失。 “老爹,开饭了!”欧阳的女儿嘻嘻哈哈地走进门。 “孩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上高三。小玲,这是你的小姐 妹。来你们认识一下”欧阳接过女儿的饭盒。 “哎呀,好漂亮。我真嫉妒死了!”小玲大方的咯咯笑着。 “姐姐好。我叫小娟,上高一”女孩儿有些被小玲夸的不好意思。 “那我肯定是姐姐。怎么?能不能拜个干姐妹?”小玲直率。 “那我才高兴呢!姐姐,你真有福气”女孩儿向小玲眨眨大眼。 “什么福气?”小玲不解。 “你有一个好可爱好亲切的爸爸”女孩儿瞥眼看欧阳。 “哎哟。爸,您是怎么哄妹妹的?把您自己的形象树的这么高大?小娟你那知 道。我好恨他呢!”小玲一本正经的样子。 “怎么会?”女孩儿疑惑。 “可不!你可不知道。他对我可凶呢!我要是学习贪玩。他啊,敢拿笤帚疙瘩 打我的屁股,呵呵,是不?爸?”小玲诡秘的眨眨眼。 “你个死丫头。净乱说。还不赶紧把妹妹领家里去?你是不是自己吃饱了?” 欧阳露出浅浅笑意。 “哎呀,对不起妹妹。走!跟姐姐回家,咱姐俩好好聊聊。我可是憋闷的要死 呢!”小铃拉住女孩儿的手。 “叔叔,再见。我还会来的。”女孩儿眷恋的神情。 “好的。随时欢迎。记住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我有时间一定见见你的爸爸 妈妈。我们老家伙也有自己的错。好。叔叔等你所有的好消息”欧阳摆摆手。又是 微笑。 “再见叔叔。”女孩儿的背影。女儿的背影。远去的话语,一串笑声。 第四个故事 开张没几天。麻烦来了。这天早上,欧阳春吃过早点刚开门,电话响。 “是欧阳春吗?我是居委会王主任”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说大清早就听喜鹊叫。感情是贵人找。”欧阳和主任很熟。 “不是喜鹊是老鸹,今天报丧不报喜”王主任语气严肃。 “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事?欧阳问。 “昨天工商局派出所都来电话问。说是你私开了一个门脸。还是挂牌行医”主 任反问。 “这事儿你知道。你不是同意了?”欧阳春说。 “是啊。我说了。欧阳是下岗职工,还是社区的学雷锋标兵。开的诊所是义务 的。”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义务的也不行。挂牌门诊就是行医。你的牌子他们派人看过,就是 四个字:心理诊所。一、没明确说是义务。二、行医必须有资格审查和资历证书。 他们看了你的档案和行医申请,两条你都不具备。所以啊。你这个诊所开不成了。” “怎么?市场经济了。义务服务也要交费?牌子不成?好。咱加上义务俩字。 没有证书? 咱不叫诊所行不行?“欧阳生气。 “看你说的。你何苦呢?受累不讨好。还是合法开个小卖部啥的,下岗职工还 政策优惠。 合法挣钱。你怎么非死心眼干这新潮玩意儿?“ “我是干定了。主任不要为难。我不会给你找麻烦。明天你让他们来查看”欧 阳挂了电话。 第二天。派出所管片的,工商所管税的,一男一女。还有居委会主任王大姐, 好象约好了一样,一起来到欧阳春的诊所前。 “三位领导请进”欧阳不卑不亢。 “不进了”穿制服的男人说。为什么?因为三人看着欧阳诊所的牌子在笑:原 来的一个牌换成了三块,门框左挂一块,右挂一块。上横一条。右:思想有难点。 左:到咱开导站。 上:不收钱。玻璃窗从里向外贴着两张奖状:一个:社区学雷锋标兵。一个: 模范共产党员。 “三位领导还有什么疑问?老欧阳有问必答”欧阳半玩笑。 “呵呵。您这么写,就不是我们管辖的范围了。其实您的为人我们早知道。可 有人反映不是?再说凡是诊所就是行医吗!好了。这样我们也好交差了。欧阳师傅。 等您做出实际成绩。也许上级会特批您再挂牌门诊呢!到那时也就没人说嘴了?” 男制服微笑道。 “你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好。工商派出所的同志都审查过了。你就该做啥做啥 吧。只要你行的端做的正守法办事。哪级领导也会支持不是?要是诊所……对。是 开导站。要是你的开导站遇到啥麻烦,派出所工商的同志也不会不管不是?是不是 老张?”王大姐说话利索。 “对。那是。维护社会稳定和市场秩序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吗!好吧。就这 样?再见了欧阳师傅。”三个人走了。 欧阳春摇摇头。 说麻烦麻烦就凑对儿。刚送走几个官儿。还没仨小时。又来了两个。一胖一瘦, 一高一矮。 胖的真胖像狗熊。瘦的真瘦像猴子。胖的官衣儿系不上纽扣。瘦的官衣像戏袍。 “咋?你昨天还挂着行医的牌子,怎么今天就换了?是不是有人给你报信儿咋 的?”两个年轻男人摇晃身子推门就瞪眼。 “你们是干什么的?”欧阳往后一靠。打量着俩人。 “我们是干啥的?这话还问那?你老家伙还看不出咋的?”胖子一口东北味。 一屁股坐在欧阳对面。翘起二郎腿。 “工商的?不像!税务的?不像!派出所的?更不像!”欧阳故意用专注的眼 神看着他们。 嘴里小声叨咕着。 “咋?你是棒槌?连俺们是那单位儿的也看不出?看来你是没上俺门派出所登 记。”瘦子站在胖子身后。耸耸窄肩。 “哦?二位是派出所的?真没看出来。怎么?来我这里有何公干?”欧阳心里 有了三分谱。 “还用问那?你真是装傻咋的?开诊所要向派出所交费知道不?”胖子翻翻白 眼。 “交费?交什么费?还真不清楚。”欧阳继续探。 “交啥费?你知道不?地皮都是公家的。做生意就要交地皮钱。房子是租的?” 胖子点上一棵烟。欧阳看出,那是没牌子的白烟盒。 “是我自己的”欧阳显出老实的神态。 “那也要交费。交经商地皮税。知道不?”瘦子的脖子扯出青筋。 “地皮税?听说过。那不是税务所收吗?”欧阳问。 “看你老土了不是?地皮税由派出所代收。不信你去问问。”胖子上下摆着脚 丫。 “那?那一共要收多少钱?”欧阳问。 胖子站起来,来回扭头打量着小屋:“你这房子不算大。多少米?” “12平米。”欧阳答。 “看你这个人倒还老实。做个生意也怪不容易不是?就按10米收你的!”胖子 背起手。 “看俺们所长多体谅你。交钱吧!”瘦子又耸耸肩膀。 “怎么交法?”欧阳也站起来。 “按规定办事。工赏税一个月一收,下月还是这个日子交。收你40元。有照不? 看来你没照。一次性加罚200 元。地皮税吗!按每平米一年20元,交200 元,一共 吗!是440 元。 给你开收据。“胖子开了价。 “我,我手头没带那么多钱。能宽容一天不?”欧阳问。 “那不行。要马上交。”瘦子大声说。 “那可怎么办?要不我打电话让老伴儿送过来?”欧阳知道他们不会让他走。 他也不想引起他们的怀疑。欧阳想耍耍他们。他是琢磨心理的。他知道对面的人是 怎样的心虚。 胖子和瘦子偷交换一下眼色。胖子说:“可以。现在打,不要罗嗦。” “那好。我让老伴儿马上送来。”欧阳按下电话免提。飞快按下录音键。电话 里传出声音:“二号。有什么情况?” 欧阳答:“这里有两个可疑人。马上派车过来” “知道了” 两个人一听脸色大变。撒腿要跑。 “别动。我是警察。动一动我就不客气了。”欧阳把右手伸进怀里。 “胖子吓的头上立马像水浇。瘦子双腿只哆嗦。”哎呀我的妈呀。大哥,怪我 俩有眼不识泰山。放我们一码,俺今后一定老实做人。“胖子一屁股墩在椅子上, 破椅子喀嚓只响。 “别动,也别说话。我是老刑警,听你们这些屁话多了。瘦子。给我把他绑在 椅背上,快! 算你立功赎罪。“欧阳的目光像两把利箭。 “是,是。我说大哥啊,你可别怪俺啊,是警察让俺绑你的。”瘦子接过欧阳 扔过的一条皮带。 “把手被过去!”欧阳命令胖子。胖子眼睛看着欧阳伸进怀里的手在往外移动。 赶紧把双手背到后面。让瘦子捆个结实。欧阳看到胖子被捆上。大声命令瘦子: “面对墙,抱头蹲下! 快!“ “是是。瘦子乖乖蹲下身抱起脑袋。转过猴身面对东墙。欧阳迅速抓起电话: 拨通110 :”我是*** 区28号。有情况。马上到!“ “两个人被警察带走。临走时警长说还要找他核实情况。并对他表示感谢。欧 阳一下坐在椅子上,头上开始冒汗。 没过十分钟,派出所所长来电话:“你是那位只身智擒诈骗犯的欧阳医生吗? “是欧阳。但不是医生。你们不让开诊所。”欧阳说。 “哈哈哈……是不是记恨我们啊?先不说那些,俺要给你请功。你是维护社会 秩序的楷模。 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啊!对了,你是用啥办法……“所长的口音也带着些东北腔。 “这得感谢你们还有电视的法制进行时节目。对,还有那个叫文文的。是你们 让每个居民提高了法制观念和防范意识吗!再说我这个人爱琢磨事儿,所以啊,我 就事先在电话里录了模仿你们的声音。甭说,还真管用。说起来还是你们的功劳吗! 呵呵。”欧阳谦虚。 “两人在电话里大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