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野乔梅 [ 这一劫里,我是一个纯情的小男生] (1 ) 你也来了吗,冰雾秋千? 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如果你要坐下也可以坐,不过时间不能太长,这个时间点 一过,得跟我出去走走,我们也好找一个地方,也许那地方很快就成为家的,不过 不知道应该属于谁的,我现在可不敢说得太白,因为你从来还没有给我有个什么明 确的交代。我们只能算~~~ 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不好。 不过,在大桥上的那个故事,还是让我有点爱情的自信感的。 那时候,你允许了我牵着你的手,允许了我跟你在深夜里慢慢地走,边走你还 边让我讲我童年的事。 (2 ) 现在,白纸摊放在写字台上,笔也握在手中。这也算是一种致命的邂逅。手起 笔落,我该落些什么在这白纸上呢? 我该对你,冰雾秋千,我该对你说些什么呢? 发生这个故事的时候,呵呵,那时候我才五岁半哩,你完全可以不相信,但现 在请你保留意见哦。五岁半?对于这样的一个小小年龄,对于这样一个遥远而模糊 的记忆,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该对你说什么好! 那时,我才五岁半,至多只能算半个蒙童,世界在我的眼里还只有一个缝隙, 一条线、一片云、一滴水……仅此而已,我不能明确说出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我只 能说,我在快乐地跑、我在大声说话、我在滋滋有味地吃饭、我已经睡觉、我在想 妈妈、我要回家、我的作文还没写好、功课一塌糊涂、爸爸昨天问我“箱子角落里 的那一块钱你拿了吗”我还没想出搪塞的借口(那一块钱可能早已成了我口中的美 味啦)……等等等等。是的,那时候对于世界的理解我只能是这样子的,还会别的 什么吗?于是,你听了下面我的故事,一定会说是我杜撰的呵:我那时候居然,这 实在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喜欢上了女人,除了我母亲以外的其他的女人。你肯定会 说:这真奇怪,这是不可能的。随你说吧。 我还是要陷入到我的童年中去的。 (3 ) 那是在澄子河对岸的淤泥地边,那儿是一段小河湾,那时候还没有桥,我们得 绕很远的路,记得那时我总喜欢绕着很远的路走到那边去。对岸边陲的高地上是一 片密密的芦苇丛,现在,已是过了多少年了,那里还是一片芦苇地,只是没那早先 的荒凉茂盛了。那是块可以遮风蔽雨的宝地,每当我在家里出了什么严重到连奶奶 都无法敝护的问题而需要避难的时候,这里总会出现我的小小身影,象个小精灵, 小精灵?这不是我的自诩,这是梦中有一个象仙女一般美丽的人告诉我的。那时候, 一阵晓风吹来,芦荻莎莎作响……我感觉那声音比我现在听到的任何美妙音响都要 美得多,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电视里、老唱片里、电影里、街头巷尾的吆喝声中 还是剧院的戏子,我都没有听到过那么美妙的声音,也许我此生再也听不到如此的 声音了,还有高地,水里飘来水草芳香的气息,都没有了,或者都已变味、腐烂了。 现在,他们只在那时光的暗影中淡淡的发亮,很快将只剩下一串斑点。 记得那一天,高地上坐着老巴子(论辈份他应是我的叔辈,但谁让他出现在我 此时的记忆里呢?),手中握着一枝长芦杆,他面前的河面上漂着许多的(一只、 两只、五只… …哎呀,大概都有几百只)老麻鸭,吱吱喳喳的,象一群啰里啰嗦老年妇女一 样讨厌,但我还是带着她一起来到这儿,或者是她带着我来的吧?记不清啦,但她 比我大三五岁,这是我清楚的。他的鸭子也许就是“春江水暖鸭先知”里描述的那 种鸭吧,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种麻鸭的蛋是非常可口的,轻轻剥开白绿或淡青的蛋壳,用筷子往 里这么一挑,哗--那汪汪的油就流了出来,鲜黄透红、质感松沙、柔嫩而不油腻, 源源不断滴进碗里,这时候我就用嘴吮吸着,这一幅贪婪的样儿决定了我将来的命 运,注定了我是个自暴自弃、荒淫无耻而纵欲无度的人,于是我总想起:为什么我 的生肖是狗,而且是控制力几乎为零的双鱼座!那时候老巴子有三十岁了吧,还没 娶上媳妇,而且还跟我一样穿着开档裤哩,好象他冬天都是这样的穿着,那时候大 家都穷,买不起衣服,都是老大穿旧了扔给老二,老二穿破了老三又穿,我奶奶念 过许多首儿歌给我听,其中便有这一段:新老大,旧老二,补补挞挞给老三。看来, 老巴子也只有等到他结婚那天才能穿上稍稍齐整一点的衣服吧。好象他后来总算还 是结了婚吧,娶了个瘸腿的寡妇,那寡妇没给他带些钱来,倒给他带来了两个孩子。 那天,老巴子坐在河湾边陲的高地上,手中握着他的那根长芦杆。我们(也就 是我和她)从什么地方来到这儿,我和她好象是做完了一件什么神秘的事,准备回 家了,然后就路过了这片坐着老巴子的高地,我们在河西芦苇地的深处究竟做了些 什么?我只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也许那时候我的记忆能力还没健全,记忆的帷幕 还没有形成,做了什么事,在脑海里不会留下些什么印象的。 老巴子坐在芦苇高地上,那时候我就能看出,他的目光里闪着狡黠,于是在我 的记忆里,他永远都是这一幅狡黠的模样,而世界在我的眼里也就成了这一幅狡黠 的模样,因为这就是我脑海里的最初的记忆画面,铺开我的记忆帷幕,这便是第一 幅,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令我心醉神迷。老巴子朝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着,是 一种象他这种人特有的讪笑,但还好,那时候我还产生不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否则 ~真可怕! “你们两个没有干什么好事吧?”这就是他的话,也是活跃在我记忆世界里的 第一句话。 从此,世界变得真正可怕。 但那时,可能我还不十分听得懂他话里的文章,或者还不会一下子就能做出什 么反应。 总之,是她先开了口作出反击的:“去你的。”老巴子干脆嘿嘿笑了起来。 我那时看着他,用的一定是羞怯的神态和乞令的目光。我在我的记忆世界里就 是这一幅可怜模样呵。 但是她是谁?我还没想出来。 继续翻看我的记忆吧,她会从深处清晰地走出来,走到你我面前的。 但是,关于她的故事,是否能够允许我把她写进来、落在这张张清白无故的白 纸上? 那时,我才五岁半。她也就八到九岁吧。 (4 ) 来,冰雾秋千,坐在这一块青石板上,这就是当年我的奶奶经常让我坐着听她 讲故事的那块青石,至今它仍是那样的冷峻而沉着,面目苍桑而稳健,岁月对于它 来说显得多么地苍白无力。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强有力的挑战!在石头面前,我们 表现的竟然是如此的无能。现在,我只能这样对青石块说:“我拥有你,青石块!” 这样我才会有一种安然,否则我简直无法活下去。你说对吗,冰雾秋千? 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她写进来。事情过去都已几十年了。那么 还是把她写出来吧。她叫小彩虹(一个很普通的但还是很美丽的名子。)呀,怎么 把她的名子都说出来啦。要是她还活着的话,要是她还鲜灵灵地活蹦乱跳着,立马 就得飞过来跟我闹个不休呵! “去你的,”小彩虹把手中的一枝苇杆往他的头上狠狠地扔去:“老巴子--”, 然后拉着我的手死命地拖向前去。 在老巴子的眼里,我们这两个小精灵成了两片云彩,很快就飘散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的,那时,我回过头来看了老巴子一眼。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艳羡这个词。但那时候,我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的得 意。 芦苇滩沿着澄子河岸拉得很长很长。有一种很迷茫的感觉。精灵也会迷茫的, 但是小彩虹还拉着我的手没放。我有点依恋地跟着她在芦苇地里穿梭,那时候,我 们的生命不受时间的限制,我们的思维也不受环境的影响,所以说我们是精灵,真 正的精灵。 我们在一块平坦的草皮上坐了下来休息。花香蔓延而来,我感觉有点醺醉。 “那就是我的前身、那就是我的前身--”忽然小彩虹大声叫起来。 我有点恍惚。我感觉到这应当是我的声音、应当是我的思想。我不知道我遇到 的是什么梦境。 “那就是我的前身、那就是我的前身--”她指着花丛中的那一支飞舞着的蝴蝶 大声说着。 那应当是我的前身,那只蝴蝶应当是我的子女。但我那时感觉有点迟钝,思维 好象遇到了一种强有力的牵制。我象从什么高空中掉落了下来。我只得侧耳倾听, 她在说:“这是我的后代,他们是我的子女。我的前身是一支小飞蛾。”我默默地 听着。她在说她的前身是一支飞蛾,但我却在想我的前身才是一支蝴蝶。 平坦的草皮是一面崭新的婚床。 (5 ) 记忆在心灵世界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那种感觉终身不忘,即使到了下下几 劫,也有强烈印象。 (6 ) 平坦的草皮对生命状态有种启迪。 我们在那一忽儿懂得太多。灵魂与肉体的磨难从那儿就已经开始了。注定我们 要失败。 好在,我们都还有下一劫等着。 她拉着我在草皮上躺了下来。如此小的灵魂也会产生震憾。她的头发不太长, 象个男孩型。她的目光变得羞涩,以前我从没发现过她的这个样子,很美,真的很 美,我小小的心灵被打动。 平坦的草皮上,蒙童的爱情故事已拉开序幕。 水就在身边静静地流动。水是一种外表冷漠的油液,是泥土深处奔涌窜动的粘 液。水紧紧粘连着泥土,向外伸张。然后,终于燃烧。燃烧出一丛丛绿色动荡的火 焰--芦苇。芦苇,绿色动荡的火焰,在风的煽动下,噼叭作响。 她的眼睛紧闭了起来。脸部变得彤红。双手抓得更紧了,颤抖着让我小小的身 体紧依着她,让我压到她的身上。火焰微弱,绿色动荡的,浅浅燃烧着,渴盼着焦 灼不安的夏日来临,但是夏日还是那么遥远。无法篷勃。无法绽放。 尽管微弱,激情还是源源不断地产生。我再次压到她的身上。紫葡萄般的一对 小乳房。 微润的致命淤处。把它们噙在嘴里。吮吸着,摩搓着。然后啜泣,徒劳地啜泣。 焦灼不安地渴盼夏日的来临。 无法张开和接纳。 无法进入和深陷。 艰辛地探望而毫无结果。 毕竟是游戏吧。 但是感觉到神奇,感觉到不同凡响。 开始感觉到生命。芦苇丛中的生命。 (7 ) 老巴子的嘿嘿讪笑声还在耳边嘈响。从小彩虹手中的飞去的芦叶乱蓬蓬的滴落 下来,缠绕在他的头颈间,他突然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扬起手,挥了挥竹杆向远处 窜去:咿喳喳……有一群鸭子已经淌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我俩哈哈大笑起来。“活该!”我们手拉着手箭一般地飞奔而去。 这就是我记忆最初的那一幕,客观存在是从蒙童的爱情开始的,旋律很低沉且 怪异,但很显然,我的精神旅途也就是从这儿启程的。这就好象黎明的天空中最初 的那一颗星星,宁静而优雅,孤独而凄美。 旋律尽管低沉且怪异,但还是开始了。冰雾秋千,你还在听吗?你说,我这还 能算是一首情歌吗?哈哈。我说不清。所以只有问问你,问问你们。也许只有旁观 者才能够看得更清楚些吧? 经历了这种怪异的事情后,我好象要变得成熟,五岁半的成熟。而这种已经算 是严重早熟的状态延续下去的后果只能是我永远不能成熟! 我开始变得郁郁寡欢、沉默少言,并且开始学会在晚上的灯光里回忆和深思那 么十几分钟。五岁半的回忆开始了,最原初的记忆(也许只是一个梦吧?)从那时 候就已经开始入窖酝酿。 冰雾秋千,关于我的纯情小男生的这一劫生涯,我就选这么一段讲一讲,你看 好吗?那我先下啦,88! (8 ) 小彩虹的那些关于飞舞着的蝴蝶是她的后代的话,给我留下的记忆在我的脑海 中始终格愣愣地响着,无法摆脱。而我始终认为这则蝴蝶的暗示与我的前生有关。 那么,冰雾秋千,我的前生究竟是什么呢? 奶奶每天晚上的故事仍在继续,老巴子占据着那一块美丽的芦苇地仍然在放他 的鸭,蒙童的爱情故事象一泓清清的小溪仍在弯弯曲曲的流淌。昏暗的光阴在童年 的背影中总是被拉得很长,永无尽头。我有些厌倦这漫长的童稚生涯。渴盼着夏日 的临近。 夏天终于来了。澄子河涨了水,老巴子的那片高地成了汪洋中的孤岛,但他依 然端坐在那儿,回过头来朝着我俩露出狡黠的笑。芦苇地变得更加绿油油的,好象 就要冒出浅绿的花絮来。我定定地看着那一棵棵芦苇的顶端,迷惘涌上心头。 “呵,那不就是我的蝴蝶吗?我前生留下来的女儿!”忽然,她在我的身后大 叫大嚷起来。 记忆在我的脑海中格愣愣地响着。我再次讶异地看着欣喜若狂的小彩虹,她象 一阵风似的扑向了那一只翩翩飞舞着紫黑色大蝴蝶。 “哎呀--”突然,一股剧烈的疼痛迅速侵袭了全身,我不由的惊叫起来。 “怎么啦?”她小心奕奕地叠拢了她手中的那一只刚刚捕捉到的紫黑色的大蝴 蝶的翅膀, 然后向我俯过身来。我看见她红红的脸蛋上沁满汗珠,动荡有神经过敏的眼眸 注满了关切,我倍觉欣慰,委屈地要哭(这是我吗,冰雾秋千?):“我疼……” “怎么啦?哪疼?”她继续关切地问着我。 “现在好些了……只是胳臂……我的胳膊动弹不了……”我的语调带着撒娇的 暗哑哭腔,便用眼神瞄着她手中的那只大蝴蝶:“你放了她吧……恐怕她就是我哩!” 记忆在我的脑海里格愣愣地响着,我的前生就是这一只紫黑色的大蝴蝶: “你快放了她吧,虹姐!”我恳求地说。 “是嘛?她就是你?她可是我前生留下来的女儿哩……这么说,你竟是我的女 儿?”她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小心地展开了紫蝴蝶的翅膀:“那么,女儿,你飞吧 --”紫蝴蝶在她的手如振动了两下,慢悠悠地翩飘起来,在我俩身畔环绕了几圈, 然后向着远处的树丛飞去了。一阵如释重负的沁凉感觉掠身而过,我舒心地闭了闭 眼睛。她开心地看着我笑了笑,然后走上来,猛然一把抱着我,搬离了地面:“我 的紫翅的女儿……”她大声叫喊着。 这真是一件奇异的事情,冰雾秋千。 从此,我成了一个紫翅的女儿家。我不再愿意做一个丑陋的男人了,我是一个 紫翅的女儿。你相信吗,冰雾秋千? (9 ) 老巴子的存在。 老巴子的侧目窥看使得我俩的蒙童爱情变得闪闪烁烁,从而增加了这种爱情在 我脑海里的记忆强度,这也就成了老巴子能够在我的记忆中存在下去并占据一角的 必要条件。 “耶咋咋咋咋喽……”他的声音穿越深深的芦苇丛到达我们的耳畔。天空蓝蓝 的,水静悠悠地流淌。他的声音在我爱情的回忆中是那样的轻脆悦耳。几朵白云在 我们的头顶上空变幻无常,那是在模仿着我和小彩虹做爱(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的动作,想到这,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她立即追问我。 我伸手指着天空中的那片白云对她说道:“那里的人在学我们哩!” “哦……呵呵,他们做完了哩,那么,我们也该也好了吧!”说着,她象一只 快乐的小松鼠从我的身上跳开了。 “知道吗,那就是我俩!”她用神秘的语调对我说。 “哦,是吗?我俩怎么跑到天上去啦?”“……”她保持缄默,象个沉思的巫 女。 “我明白了。”我的脑海深处闪耀着一汪无边无际的蓝色……天空是一面碧波 荡漾的明镜,芦苇丛中那一簇蒙童的爱情,它一览无余。 这时候,老巴子开始在那儿歌唱,歌声有点忧郁。乡野蔽所漫天的忧郁。这是 水乡血液里特有的禀性。它将伴随我一生。黄昏降临,鸟雀回巢,歌声仍然不息。 (10) 多少年过去了。如今,这首歌仍在儿童们的嬉闹声中传唱着,只是在他们那儿 已经有了调侃的味儿,而我,倍感忧郁。 “乌的乌的打打,新娘子到家啦” 奶奶的故事在那块青石头上仍然漫延着:“早年早年,澄子河原是天上的一个 小仙子,就象你们两个一样,奶奶可爱的小精灵,可他后来鬼迷心窍,成了一个多 情种子,他居然爱上了咱们村子里人家的一个闺女……” 奶奶的故事没完没了地讲了许多许多年,我们也没完没了地听了许多许多年。 这是些最精彩最珍贵的日子,青石块上的日子,它们与这里的芦苇滩、荒草地还有 澄子河碧绿碧绿的水流一起交融洇泽,进入不朽,在我长长的记忆帷幕的尽头始终 闪闪发亮,给我这蒙童的爱情,增添了一圈神秘的灵光. 几年以后,初秋的漫漫雨 季里. 一只黄油布伞向着我家缓慢的漂来,象一叶朽败的小木舟在茫茫湖面上浮动 .下,闪闪烁烁着一团刺人眼目的红色块,慢慢地靠近.我站在门前朝着走过来的人 轻轻地叫了声“姑母”. 伞下的红色块,那是一只手工糊扎的红纸箱。姑母停在了 我的面前,舒了口气,艰辛地朝我笑了笑。我铺想,也许那红纸箱里装满了死去的 奶奶对生存世界的渴望吧。姑母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这时,我突然发现我的身边 又出现了一个奶奶,或者是奶奶又回来了,那么,青石块上的故事还会继续吗,姑 母,姑母? “奶奶,后来那小仙子是怎么变成了一条河的呢?”青石块上的故事继续着。 我们快乐地笑着。吃着奶奶煮的花生、山芋块、菱角、藕段或者荞荞子,有时候扭 打起来抱成一团, 在草地上翻滚,我们时不时发出一声让草丛里蜷伏着的小水蛇 吓着的惊叫,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奶奶会从这乐园般美丽的芦苇丛边消失, 而我也会长大、变老。 每每到了傍晚,我就在傻想,要是小彩虹夜里也能够跟我睡在一起,那该多好 呵。大人们不就是这样子嘛!抱在一起,一直睡到天明,那才是真正的一家子,那 才叫真正的亲密无间哩。可是,每每到了傍晚这个时候,小彩虹就被她的母亲叫回 去了,而我也不能到她家里去跟她睡一块儿。黄昏的斜阳下,我只有怅怅地看着她 的背影,徒劳地叹息,谁也不知道我的心事。我在还没有到那种应该独自沉默的年 龄的时候独自沉默着,没有人注意我。 芦苇花终于开了,一簇簇浅紫色的花絮随风飘摆。抽下长长的茎管,用坚韧的 薄叶片划一条细缝,就成了一杆长笛,声音在晴朗的蓝空下悠扬绵远。小彩虹坐在 那块青石头上,那模样真是很俊很飘,我站在对面神思恍惚地看着她歪着头吹着苇 管,浅黄的浓发衬着她涨红的脸蛋,蓝色的裙裾随风飘扬,她简直就是我的小天使。 可是她还是要走了,他的爸爸要带她们走了,搬家到很远很远的外地去,到他 爸爸工作的地方去。他的爸爸是铁路局干部。 到一个叫新疆的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不明白,很快乐地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分手? 芦苇花终于开了,一簇簇浅紫色的花絮随风飘摆。可是,我却无法开心。苇管 的声音变得凄凉。老巴子仍旧在放他的鸭,他的身影变成了可悲记忆的碑石。我什 么都不会跟他说的。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什么的。我也不对奶奶说,也不对母亲说。 人们会嘲笑我,说一个小小男孩怎么会这样傻,这也叫痴情,简直叫傻哦,他们会 这样说的。天空也变了,有点灰色,多雨。水涨得老高,我不允许再下水了。芦苇 滩也最好少去,我几乎被关压起来。他们几乎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日子很长很难 堪,我哭不出来。我只是一有机会就问奶奶:小彩虹姐姐有消息了吗?她什么时候 回来呵。 (11) 后来,冰雾秋千,我们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奶奶已去世许多年了。我也快要结 婚了。 她的信只简短地写了几句问候,算是一封普通普通的家信。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通宵没 睡,给她回信,第二天寄了出去。但是几天后,邮局却给退了回来,说是地址 不详或者已迁移。我的信是这样写的: 彩虹姐姐,你已经嫁人了吗?你的丈夫待你好吗?他打过你吗?骂过你吗?可 要告诉我哦,彩虹姐姐!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