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 作者:一柯 我把好心人铺在地上的纸轻轻的移开,重重地跪了下去,眼泪决堤般止不住 地流下来,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甚至没有脸正视你的眼睛,没有资格跪在这 里。 是谁选的这张照片,我从没见过,却觉得是你一寸相中照得最好的。 我甚至无处躲藏,无论我在那个角度,无论我是远是近,我总觉得你的眼睛 是在注视着我。呵,如果换一张,如果你不是这样宽厚,慈爱的微笑着,也许我 会好过一点。可是现在我的愧疚感更重了,这种痛已经包围着我整整五年了,虽 然我总是像个人似的站在人前,可是背地里,我知道,我瞧不起自己,急了,恨 不得随时找个地缝钻进去。阳光对我来说太刺眼,我不配站在那里。 那天早上,我怎么就闲的没事,非觉得你的胡子有些长了,好事儿地取来剃 刀,小心的剃了。其实我是为了自己,我喜欢自己能够照顾你的感觉,觉得自己 是有用的,你还没花过我挣的一分钱呢。另外也是觉得能够照顾你的机会越来越 少了,哥哥姐姐们也都在抢着做,我总是伸不上手。而现在,他们都没在,你是 属于我的了。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没表现出疼爱我的样子,但我很在乎自己在你 心里的位置。记得一次我蒙头露脚的大睡时,姐姐拉着你和妈说,“爸,你看, 真是你姑娘。”其实我没有睡熟,我听见你笑了。以后,顾不得是好的坏的,女 孩子该不该有的,凡是与生俱来的随你的毛病,我一样没改,反而心里高兴着呢。 因为哥也没我这样像你,这让我觉得我是重要的。 我体会着这变向进孝的时间,剃完那不知那天花白了的胡子,又给你剪了指 甲,可我现在我觉得我错了,如果我留着它们,你一定会等我的。 我用棉签清洗着你的牙齿,滋润着你干干的嘴唇,七天了,你就这样睡着, 生命依靠着那从早上护士上班一直打到晚上十点的在我看来是毒药的液体,它吞 噬我的父亲。我摸着你布满针眼的手。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上,你知道吗,这 是我能记起的第一次拉您的手。你每天忙的把我都忘了,我长大后甚至还没有和 您一起合过影呢,仅有的两张还是五岁时的黑白照片…… 怎么会是今晚,这些日子我一直没离开过你,可今晚他们安排我回家,我怎 么就答应了,下午一点,大姐坐车去了外地,那里有一个据说可以帮助我们医生, 我幻想着你好起来的样子,因为我一直以为我的第六感最准,因为我怎么也不相 信也想像不出来你会离开我们。我激动的兴奋着,怎么能睡得着呢,我翻出了影 集,你走的那个时候,我其实正在看着你的照片。开朗、健康的你,仿佛就是昨 天的印象,可我怎么知道,此时,你就在我的头顶同我告别…… 我还算是人吗,还有心吗?我竟然没有及时赶到你的身边,也许你是等我了 的,是我迟到了。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星星很亮,我还合十双手祈祷你 留在我们身边,可我竟没有听到城市那端,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的人躺在冰冷的铁盒子里面,没有看到你最后一眼。我把脸埋在你的枕头 里面,闻着这三年来我熟悉的味道,那是药物混合后的味道。你人走了,它还在, 可是今后,连它也会慢慢地散去,而我却阻止不了。 终于可以看见你了,可却是看一眼少一眼。你怎么会被冻成这样,像个老人, 含着头,闭着眼。爸爸,我亲吻你的手背你感觉到了吗,她凉的吓人。我从没和 你这么亲近过。因为你没给过我机会,现在,我可以放肆地撒娇了,可是你知道 吗,这感觉还不如原先好。 他们非要在你嘴里放一枚钱,我不懂这规矩,只是看着给他们生硬用力的动 作,怎么这么对你,我心疼极了,你为什么不配合…… 天空飞着雨丝,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渴望有另一个世界,渴望你的生命以 另一种方式延续,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在每个想你的日子,跪在这里。 黑色的纸灰在我的眼前乱飞,挂在我脸上,我不掩示小丑般灰头土脸的本来 模样,我不求内心得到宽恕,只愿我开始懂得如何为人子女、照顾好妈妈。 可是我的心却总是郁闷的,因为愧疚,更因为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