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雨 从南京回来已经十多天了。 但部长一脸的阴沉还是没有消失。员工们小心亦亦地工作,尽量不去惹他。连 平时爱说爱笑的小芝也不再说笑了。这给办公室的气氛带来了些许的沉闷。没有人 知道这是为什么,而大家又不去直接问部长, 暗地里偷偷地揣测,使整个办公室 更加充满了阴云。似乎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一切都没有变化。 变化是从部长接一个电话开始的。 最先发现这一变化的是小芝,那天她第一个走进办公室,却破天荒地看见了部 长已经来到了办公室,并且正在打电话。小芝堆满笑对部长说部长早,部长却神情 专注地听电话,并且转过身去,给小芝扔下一个后身。 小芝是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听到的。他听到部长先是商量,继而哀求起来。后来 部长大声地说话,象是生气的样子。小芝其实只听到了一句话,“你不许来”。 中国的文字妙就妙在很多字的发音相同而实际却不同。这使得人们在口语中分 辨不清他是她还是它,比如这个你字,你根本就无法弄清是男是女。 但小芝按着通常的推理去想,这个你就是女的。 小芝的逻辑并无问题。因为部长从南京回来后就不高兴,而且部长夫人电话找 部长的时候也显示了不悦,这只能说明他们发生了什么纠纷,而这个纠纷的来源是 南京之行。他在南京干什么了?有过什么事情发生?要求来的这个人是谁?─── ───────────- 那么这个女的是谁? 在这个秘密被发现之后,关于部长的话题一下子多了起来。 后来部长在传说中成了有一个外地私生子的流氓。他的小姘要来而部长坚决不 同意。 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已经大大超过他的实际年龄──────部长一下子苍老 了许多,他的面孔不再是阴沉,而是浓愁。员工们也从最初的惧怕演变到无声的怜 悯。因而大家的行动变得有些放肆起来。 部长是从外单位调来的,负责干部履历的小芝说,他是一个大本,在市啤酒厂 当过厂长,是农村出来的,只是因为在一次事件中与主管厂子的上级领导发生了冲 突,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调整到企业局的这个部门,说是管理部,可实际上是 什么都管,又什么都管不了,业务很多,又不知道主要抓什么。 但部长工作让人惧怕,他懂业务,更懂管理,这使得这个部门在局里实际上成 了特种部队,常常在局里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就成了火头军。而部长就是这个军 的首长。这种特殊的境况让所有员工既不平又钦佩。 但现在,一切全乱了。 而且传说还在继续。 到后来,故事已经成形了。并由小芝的好姐妹小于把它编制成了一个崭新的让 人不得不相信的外遇故事。说有个人从前是一个大厂的经理(厂长变经理),在经 营旺季时,他经常出门,久而久之,在一个地方认识了一个女人。并且很快同居。 为了与那个人经常见面,他不得不经常撒谎,以出差的名义与那个女人见面。为了 掩人耳目,他干脆在那个城市建立了一个办事处,并把那个人弄到办事处工作。时 间一长,夫人难免怀疑,与他经常发生口角。这使他非常烦恼,经过那个女人的纠 缠,他只好与夫人提出离婚。但夫人坚决不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夫人向他的主管 上级反映,把这个陈世美从经理的位子上弄下来。但他改不了见那女人的毛病,经 常利用工作之便偷偷与情人约会。并且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他的情人见他也从经 理的位子上下来了,就吵着要和他结婚,不答应就得给她二十万元。 那个女的长的平平无奇,脸上还有个大黑痣。那女的是干啥的呢?原来是一家 经销公司的业务员,与他勾搭上之后,干脆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在他有权的时候还 有吃有喝,现在连租房的钱也不能及时付给人家,弄得房主常常去要帐。在多次索 要无果的情况下,女的干脆到酒吧当了小姐。这就让他更加生气,本来打算娶她回 来,这下,他也不想要她了,可是那个女的不干了,耍泼了,非要他和她结婚。并 且要把钱先付清。不然就到他的单位去闹!现在,她正在火车上呢─────── ─────────这个让人不能不信的故事一时间传遍了企业局,甚至连隔壁的 文化局都知道了,有一个专职作家还在到处打听有关的其它事情,说要写成剧本。 这些蒙着面纱的传说被一阵阵的风掀开,部长也知道了大部分的情节。 有一天,在大家眼里有点献媚似的部长问小芝,你们说的那个事有鼻子有眼的, 不是咱们部里的吧?小芝说不是不是就转身走开了。 每月一次的月底工作会召开了。这是部长从酒厂带来的工作习惯,雷打不动。 但出人意料的事是,工作总结完以后,部长把大家刘了下来。 这个月的工作大家作了很多,这个月的故事大家也听了许多,今天我也给你们 讲个故事。 不过,这个故事里的人和事都是真实的。主人公是我。(下面人的眼睛灯似的 唰地亮了) 月初我去了一趟南京。啊,南京变化可真是大啊。我感觉,南京很有城市的素 质。只有一样让我们不太习惯,那就是南京的雨太多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 突然下起来。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我去的时候,正赶上南京的雨天,哎呀那雨都让人想哭啊。你说大吧,还不大, 你说小吧,衣服也会淋湿。第一天学习有点空,有人提议到外面去透透气。于是我 们五个人结伴就来到了雨花台。当然要照相合影了。我们五个齐刷刷站好,可是谁 给照啊?天还下雨呢?游人也不多。 就在这时,我们看见了一个女孩子,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吧。她长的很漂亮, 头发被细细的雨珠淋得很好看。很高兴的样子。同行的就有人叫她过来帮忙。 她 很快地答应了,很认真地叫我们站好,拍了一张又一张,换了七八个位置。当她给 我们照最后一张相的时候,她只顾找角度,却忘了身后的危险,一脚踩空,掉进了 旁边的水池子里。那里边有一块假山石,她的头────- 正好撞在那块石头上。 她摔倒了,手里的相机还举着呢。我们连忙下去把她扶起来,送到就近的医院。好 在她的头没有伤在致命的位置,在医院住了两天她就出院了。为了表示我们的心情, 我们除了分担了她的医药费外,还给她买了一份礼物。这些前都是我自己掏腰包的。 可是就在我们赶回去学习的第二天,我们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里有小孩子一样的字迹,写着一句话和一个地址,那一句话是雨又发作了。 我们接到信后,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有的人说干脆不理它。又没有发信地 址。 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是的,我和你们一样,隐隐地感觉这个雨就是帮我们照相的姑娘。等我们按着 那个地址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再一次住进了医院。她的病很重,需要马上手术。 而她的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于是,在我的提议下,我们把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 来了。交足了医疗费。 学习结束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基本康复的她。雨就说了一句话。我没想到 你们这么好。 她的家人非常感谢我们。并坚持要到单位来表示感谢。 告诉你们吧,我是把我的手机卖了才回来的。你们也知道你嫂子她小心眼儿。 而雨却坚持要来单位,来了我还得请人家到家里吧?看!这是照片。 好了。散会!记着,别让你嫂子知道。 2001.12.3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