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四点钟了。我是被一声汽车喇叭吵醒的,从 车上下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 你是干什么的?那个女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我说。 我慌忙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慌乱中幸好发现了手中的报纸。 那个女人看到我手中的报纸的时候,才笑了一下说,你是来做保姆的?我点了 点头。你是农村来的?她继续问我。 给我做保姆的人已经走了好几个了,这个女人双手抱在胸前说,这些人都很讨 厌。可是你看起来并不象那种很讨厌的人。 我只能点点头。我根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些惹她讨厌的人又是些什 么样的人。 这个女人上下打量着我说,农村的孩子都很老实的,这一点我倒可以看得出来。 你来这里有多久了? 三天,阿姨。 阿姨?这个女人笑着说,我看起来这么老吗?是来打工的吗? 我想挣钱上学。 你是个学生?我点点头。 你在哪里上学? 石城大学。 这个女人点了点头,接着说,到我这里来的每个人都有目的。有些人为了生活, 有些人为了赌钱,她燃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有些则是为了吸毒,而你却 是为了上学。这么说,你在这里一定不会待得太久了? 阿姨,我说,我寒、暑假都可以来这里帮您的忙的。 这个女人又笑了,说,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住朋友家。 朋友家?在石城还有这样的好人家?可是,不管怎样,今天已经有些太晚了, 你明天再来吧,正好我现在还用得着人。 谢谢阿姨。我说。 对了,这个女人说,记住晚上洗个澡,我有洁癖。你明天上午可以来我这里。 当我走到娇雅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我迫不急待地一边吃饭 一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 娇雅只是皱着眉头坐在那里,等我说完了,她才皱着眉头站起来说,这样的广 告在石城并不罕见,这种广告是尽人皆知的骗局,可就算是骗局,同样还是有人要 掉下去的。 我抬起头来,吃惊地问她,骗局?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会不给我钱吗? 不会的。她非但会给你钱,也许还会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我听不明白。难道她还会利用我去做坏事? 干坏事倒提不上,对有些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娇雅很仔细地看着 我,就好象我的脸上忽然长出了一朵花来一样,她说,人和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 的。 我还是听不明白,她既然不会不给我工钱,又不让我去做坏事,那为什么……。 我不是那种传统的女人,我只是说说而已,更不会阻止你去。不管怎么样,一 个人如果经历得多一些总不会是一件坏事的。 我看着娇雅那副象尽知天下事的智者般的天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 女孩儿在石城生活得太久了,石城的生活使她改变得太多了。她的性格改变了,思 想改变了,似乎整个人都已经没有了一点儿以前的痕迹。 我笑着说,你也许多虑了。 我也希望是。娇雅说,你是个好男孩儿,可你如果不是燕南,也许你会很开心 的。我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坏孩子,什么事都不要太在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 事可以让你忧伤,包括你的爱情,包括你的女人。 如果我是个坏孩子,你还会爱我吗? 我不会。可我宁可不爱你,也不愿让你成为一个好男孩儿。娇雅苦笑了一下说, 这本来是很矛盾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都是这样子的。就好象是白发的英雄, 迟暮的美人,失败后的充实和胜利后的空虚,又好象是在噪动不安中漫漫滋生的幽 灵般地寂寞……。娇雅看着我时中断了她的讲话,好了,她说,祝你成功。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四个字––––––祝你成功。 七月二十四日的这天晚上,娇雅躺在燕南的臂弯中说,祝你做个好梦。 你是不是经常做梦?燕南问娇雅。 当然了,只要梦是好的,谁不肯做呢?梦是温柔乡嘛,生活在温柔乡里的人, 又有谁愿意醒来呢? 你都会梦见些什么呢? 小的时候,我喜欢画画,想当一个浪迹天涯的画家。画蓝天,画高山,画飞翔 的鸟儿,画採花的小姑娘。 现在呢? 现在我还是想当一名画家。 画什么呢? 画浪子,画逆旅,画留在家乡的痛苦,画石城的繁华。娇雅说,我最想画一幅 你在玉米田里汗流浃背的样子,背上的每一颗汗珠都象是阳光下的金子。 如果是晚上呢? 晚上?晚上就是星星,就是眼睛。娇雅用手指点着燕南的鼻子“格格”地笑着。 爱情似乎总是充满着浪漫,尤其是年青人。燕南此时觉得开心极了,他觉得身 边只要有这个女孩子在,他所有的疲倦和痛苦就会在她的一笑之下全部消失了。 眼睛?蒙娜丽莎的眼睛吗? 娇雅趴在燕南的胸前说,你怎么知道我崇拜达·芬奇? 我不仅知道你崇拜达·芬奇,我也一样崇拜达·芬奇。 哦?你难道也喜欢画画?你画的是什么? 就算我对画画一窍不通也一样崇拜他。 为什么? 你知道这位巨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喜欢的是他那种充沛的精力,他的多 才多艺。 我知道,只要是学画画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就好象信佛的人没有不知道 观世音的。娇雅兴奋地说,他是一位很有名的律师塞尔·皮埃罗·达·芬奇和一位 名叫尤塔玲娜的农家女朗的私生子。他生于1452年,出生在佛罗伦萨和比萨之间的 芬奇。嗯,怎么样……。 你说的只是大画家达·芬奇。 我说的不仅是大画家,我说的还是雕塑家和生物学家--——列奥纳多·达·芬 奇。娇雅得意地摆着头说。 就只这些? 娇雅忽然压在燕南身上,故意瞪起眼睛说,就只这些?这些难道你都知道?你 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只比你多一点儿点儿。 哦?说来听听。 我只知道这位巨人在哲学上的成就直到现在为止还一直被他的艺术家的名声所 掩盖。 哦?哲学? 达·芬奇不仅是画家、雕塑家、生物学家,我还知道他是工程师、建筑师、物 理学家和哲学家,而且在每一个学科都可以称得上是先驱。 哦? 作为画家,他不能不研究光学的定律,眼睛的构造和人体解剖学的细节。而作 为民用和军事工程师,他也不能不研究动力学和静力学。他预见了后来由伽利略证 明的惯性原理,还重新发现了阿基米得的液体压力概念。他认识到波的理论可以应 用于光,也认识到地球一定也象月球一样反射太阳的光。他还提出了地质学上天律 不变学说的要点,认为肯定有过地壳的变动,这种说法在赫顿提出以前三百年就已 经出现了。在生理学上,他实际发现了血液循环的一般原理,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哈 维发现血液循环的一百年前。我还知道,燕南看着已经听得入迷的娇雅说,如果他 的著作全部发表的话,科学本可以跳到一百年后的局面的。 娇雅用几近崇拜的目光看着燕南说,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没想到你懂得还 真不少。 我喜欢哲学,研究万事万物的根源,所以我喜欢读数学、物理、还有天文,地 质方面的书。 如果我只是喜欢画画,当然不会知道达·芬奇还研究过流体力学,也不会知道 基沙的三座金字塔和猎户三颗明星之间的关系。 那么你喜欢梦见什么呢?梦见一位叫燕南的哲学家?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一名大学生。我会梦见我成了一名大学生。 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现实的人。 燕面叹了口气说,因为我的幻想确在太多了。 幻想多的人真的会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吗?在现实中他能真的回来吗? 燕南这一晚似乎就是在幻想中进入梦香的。 这一晚娇雅没有梦,但娇雅却在幻想。可她的幻想中却没有出现那位寂寞的画 家,她在想燕南临睡前那句似梦非呓的话:美丽而痛苦的灵魂啊,即将开始安息了。 娇雅非常奇怪为什么在最近两日里燕南总是在梦中说一些奇怪的话,可是无论 燕南说些什么,娇雅只能体会到一种忧郁的伤感。娇雅不明白这种忧郁究竟与痛苦 有何区别,她弄不清楚燕南的幻想究竟是不是他所做的梦,她只感觉燕南似乎是在 睡着以前就已经有梦了。可是,灵魂这个词还是不断地出现在他们之间,有时候, 娇雅甚至认为燕南在说这个词的时候是连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只有那种近似于忧 郁的感情隐藏在那虚无的背后。可在忧郁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呢?娇雅看不懂。 事实上娇雅不愿坦白甚至不愿承认这一点,她看到了一种疯狂夹杂在忧郁之间 ——一种疯狂的忧郁。 灵魂的概念对于娇雅来说是隐晦难明的,她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认为灵魂 只是在先祖的血液里遗传下来的一种活着的东西,其中包含复杂的感情,仇恨尤甚。 但在燕南还未把那个故事讲述给她之前,她无从寻找这仇恨的根源。而这种境况则 加重了她对燕南的那种黑暗而恐怖的预见力的神秘性和信任性从而改变了她的人生。 娇雅忽然莫明其妙地不安起来,她决定明天早上一定问问燕南,灵魂究竟是什 么。而在七月二十五日的这天早上,四点钟就起身的燕南使娇雅错过了这次机会。 在以后的日子里,娇雅却阴差阳错地获悉了燕南对于灵魂的解释,这使她认识 到了后来的燕南是如何将死亡看得何等的渺小与荒谬。与母亲的休戚相关,与自己 的肝胆相照,对面前的这个世界的分庭抗礼,这一切的一切致使燕南最终走向了他 认为是唯一能保证人类纯洁而不致堕落的幸福的死亡的康庄大道。 燕南对于灵魂的看法,在他的第五篇日记中可以看到。 七月二十五日星期五晴 艳阳天。 神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以上,天空之中。神就造 出大鱼和水中所滋生各样有生命的动物,各从其类;又造出各种飞鸟,各从其类。 神看着是好的,神就赐福给这一切,说,滋生繁多,充满海中的水,雀鸟也要多生 在地上。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五日。 当天上还有星星的时候,我看到了娇雅晰白的面孔,我不想承认这一刻我有一 种酥软的感觉,轻轻地,轻轻地就使我的泪流了下来。我想到了母亲,我无力抗拒 我的想象力与记忆的复杂,在轻凉的晨曦中,淡淡地引我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穿梭, 体味着快乐,又去触摸疼痛,而自身仿佛已成了空的,又似是一种感觉,没有愤怒, 只剩下了疯狂的安宁与仁慈,可以暴涨,也可以消失,象一个幽魂。 灵魂的再现使我成为软弱的臣子,而那国王的使者却可以让我放弃一切,几乎 和罪恶的权力同样巨大。我当然承认这是一种充实和力量,否则我不会变得如此安 静与幸福。我试着去体味我可爱的灵魂,可我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由于一种轻松 感,我感觉灵魂笑了,灵魂究竟是什么我无从说起,但是我的确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灵魂究竟是什么呢? 《创世记》上说,耶和华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的鼻孔里,他就成 了有灵的活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灵魂一词给我的最早印象应该是阿拉伯人阿维森纳为灵魂 下的定义。这位中世纪东方最伟大的哲学家在他的巨著《阿士——式法》 (《治疗 论》) 第六部中说,一切作为产生作用的本原的东西,这些作用是一律伴随着意志 的,我们就称之为灵魂。 伏尔泰在他的《哲学辞典》中说,灵魂是一个含义不清的名词,它表示我们自 身感觉到的已知效果的未知本原。 在拉丁文和由拉丁派生的语言中,灵魂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活力。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把人的心理结构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无意识。 毫无疑问,灵魂作为既不等同于思想,又伴随着意志的未知本原应该存在于无 意识的最深处,而且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无意识的范围。既然灵魂隐藏得如此之深, 那么有些人为什么会很容易地多次感知到她呢?按照精神分析理论来说,由无意识 到前意识必须通过语词表象来完成,这是曾经一度有知觉的记忆陈迹,可以再次成 为意识。可我们现在所说的灵魂当然不是通过残存记忆来感知的,并且我们所说的 无意识的意义也应该是动力学方面的。由未知到逐渐感知她的存在就象是一个奇妙 而漫长的梦,一如我们在睡眠中不必进入意识而只在前意识中就可以得到那道在白 天把我们弄得焦头烂额的数学难题的答案,这是精神分析的另一发现。又如一位音 乐家突然自梦中醒来,抓住灵感谱写的一曲美妙的音乐,其实这乐曲在睡梦中就已 经谱写好了,醒来的任务只是将记忆陈迹记录下来。当然我们似乎也可以把牛顿发 现万有引力,阿基米得发现液压看作是同一性质的事。可想当然,那些没有感觉灵 魂的人如同生活在阿基米得时代甚至以前的其他数学家一样,这是由于人与人的思 想境界,也就是生活氛围不同而决定的。就象一个铁匠,无论他一天洗多少次澡, 也不会有一点儿液压概念的。如果这样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那么我们可以继 续思考精神分析的其它的重要的发现。 弗洛伊德发现,有些人的自我批评与良心的机能是无意识的,并在无意识的状 态中产生着至为重要的影响作用,而这种自我批语与良心(无意识的活动)实质上是 一种最高的心理活动,可我们通常把这一类人称为精神病患者。 英国的汤因比在《选择生命》中说,人是可以支配利用宇宙万物的,也就是说, 也可能把自己置身于宇宙的中心,只要放纵这种欲望,人的行为就要变成恶的。反 过来,人也可以为宇宙万物献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万物服务,只要顺应爱这种 愿望,人的行为就会成为善的。 不论哲学与科学是否已分道扬镳,但从属于哲学范畴中的灵魂分析却为我们点 燃了一盏明灯,告诉我们灵魂是善的,是好的,我们必须尊重和保护她,保证灵魂 才是我们活着的重要的目的。一如汤因比所说,我们要顺应爱这种愿望。 我的思想倾向于人性本恶这一观点。 随着文明的发展,人类也渐渐地将善恶明晰化了。但在当前我们的世界中却充 满着虚妄文明与横流欲望,也许正因此,灵魂再现了,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明显。 而肉体这时则成了我们保证灵魂的最可怕的障碍,它在其中起着决定性作用。如果 我们再回到我们的价值标准上来,人活着的意义就意味着要为万物服务,这是毫无 疑问的。必要时,我们当然可以把体味着并创造着罪恶的肉体付之一炬。 七点半的时候我来到了白山别墅区的花园街12号。 女主人开门的时候还穿着睡衣。她说我姓杨,你以后叫我杨姨就可以了。 杨姨先领着我参观了这所房子的部分房间,而剩下的房间她是不允许别人进去 的。我感觉这所房子大得象是宫殿,这致使我对我的记忆力产生了怀疑,我担心也 许有一天会走错门。 杨姨向我交代了如何料理这几间房屋里面的东西,在此间我一直听到狗叫声。 如果杨姨真的养了狗,我显然是不被它欢迎的。杨姨这时说,我的宝宝在叫了。一 边说着一边把她的卧室门打开,这时从里面冲出了一条浑身雪白的小狗,在杨姨的 面前它不断地摇着尾巴,向我叫得更凶了。她很亲热地把那条狗抱在怀中,用脸贴 在它的身上,象母亲对孩子般地说,雪儿,叫燕哥哥。燕哥哥以后会在白天陪你的, 可要听话啊。 对此情景我只是感到哭笑不得,原来杨姨的孩子只是一条小狗,我则成了它的 “燕哥哥”,而那条叫雪儿的可爱的小狗似乎意识到了这里以后将有陌生的人存在, 用可怜巴巴的眼睛不住地向抱着它的女人眨眼,不住地摇着尾巴,却不再叫了。 你吃过早点了吗?杨姨问我。 吃过了,我答到。 你可以再陪我吃一点儿,是吗?正好我可以借此机会和你谈一下工资的问题。 我只是慌乱地点着头。 当我帮杨姨把面包、奶酪、黄油和一壶热咖啡摆好之后,我们坐了下来。杨姨 怀中的小狗正在向桌子上的东西吐舌头。 我这里的活儿相对轻松,杨姨开始说话,不过如果能做好的活,工资一样是非 常优厚的。我想先听一下你的意见,你希望你的工资能挣多少? 我……。我脸红地低下了头,这种事情真是太令人难为情了,因为我对此连一 点儿概念也没有。我……,杨姨用眼睛看着我,眼里却充满了一种戏虐的笑意。我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抬起头来对她说,我对这类事连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杨姨眼里的笑意由戏虐变为试探:我听说你正要上大学? 我点点头。 这应该需要至少六千元的费用,我说的只是开始。 我点点头。 你如果想在这个月里挣够你上学的钱,应该每个月在三千元才对。 我……。 你用不着难为情,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只要坐着每天都可以收入五万元以上甚 至更多。 我的脑子有些乱,这些话我有点儿听不太清楚。而杨姨不让我说话,她继续说 下去:对于一个一天就能收入五万元的人来说,你想他会不会在乎每个月用三千元 来雇一个你这样的棒小伙儿? 我含含糊糊地摇着头。 这就对了。而我正是这些人里的一个。正凑巧我也是一个不太吝啬的人,可是, 杨姨用另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说,更凑巧的是象我这样一个四十岁的独身女人正 好需要一个象你这样老老实实的男孩子。她看着我说,你明白吗? 我当然不明白,我没有回答她。 那么,杨姨接着说,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她啜了一口咖啡说,工资的问题我们 可以换一种一种形式来解决,不知你同不同意? 我坐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这个月你能够让我满意,那么你上大学的费用我倒可以帮你解决。你觉得 怎么样? 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说,杨姨,谢谢您。我一定会做得最 好的,可我不知道这么做您是否值得。 杨姨又笑了,说,当然值得,我甚至还认为,你毕业以后可以来的我公司工作, 你觉得呢?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只感到这个世界忽然变得温暖起来,这世界上的人忽然 变得可爱多了。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我说,那么我怎么才能报答这一切呢,杨姨? 这些话也许还为时过早,这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也许你做不来这一切也不一 定。她忽然叹了口气说,燕南,为什么一定要上大学呢? 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想逃避什么,也许是要得到什么。 这样看来,上大学也许并不是唯一的出入。 好象是这样的。 那么又何必上呢?如果你不上大学的话,也一样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的, 比如说你可以让我帮你一个忙或者,她握住我的手说,求求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逃避了那似乎是火热的眼神。这一刻我忽然有些愤怒。不知为何缘由我说出 了下面的一些话。 当初我上大学是为了能达成我母亲的心愿,也是为了抛弃家乡的人和事。虽然 我热爱家乡的蓝天和厚土,但我不能忍受因为痛苦而将欢乐淹没,在神的面前我无 法平静地祈祷,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胸膛还在起伏,因为我险些触摸到我那悲痛的回忆, 那早已遥远的过去。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象你这样的人这世界上可是不多了。如果 你能把一些事看淡一些反而有好处,这个世界上的人本就在重复着一个醉生梦死的 游戏。谁也不知道来生和去世,更不用说人活着是因为真实还是虚假。只要我们能 活得开心和幸福,谁又在乎哪些花儿的盛开与凋谢,哪些事情的生生灭灭呢? 我只觉得这是责任感的问题,我要完成自己的承诺。 有时这会让你痛苦不堪的。 可是痛苦的幸福却是美好的。 痛苦的幸福?你会活在里面吗? 我会的。我一直都在里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很难活下去,因为当你达到目的时,也许会发现一切已经 不存在了,你没有任何机会复活。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可是你仍然坚持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只要……。 只要别人会很开心,快乐,你宁愿活在地狱里。 可我的灵魂会在天堂。 我样看来,你在我这里是不会太让我满意的。 我可以试试。 如果我连试试的机会都不给你呢? 那也是一件没有法子的事。这时我觉得我笑得有些疯狂。 一个人在达到某种情感的极限是会崩溃的。杨姨看着我笑着说,你临近了感情 的边缘。她眼里的戏虐更深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脸上的疯狂的笑容也更深了。 不过,那个女人说,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这就象治疗一个满目沧桑 的浪子的伤口一样容易而有效。她看着我说,将感情释放出来,人会一下子平静下 来的,哪怕再重新拥有。 她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摸着我的脸说,可是,这样子做象毒品一样 会让人上瘾的,不知道你试过没有,小孩? 我感觉她的手是火热的,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在这个时候我喜欢听各种各样的要求,她说,在这个时候,我喜欢给别人各式 各样的施舍,就象是一个神话,别人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我只是冷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拒绝,又似乎是在等待,我知道我自己愚蠢 到了什么地步,我这个可憎的人。我在黑暗中,我的确需要惩救。我想到了我美丽 而可爱的娇雅,我有些无地自容。正当我要拒绝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 那个女人接完电话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勉强地笑着,把她的小狗抱到我的 怀中说,今天你陪雪儿吧,我出去办一些事,也许要晚一点儿回来。冰箱里有雪儿 的食物,她吩咐到,在十点种的时候它可以吃饭的。说完向她的卧室走过去。 哦,对了,她说,到家之前我会打电话的,你可以先把洗澡水给我准备好。 这是她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这百无聊赖的时间里,在她的书柜中发现了许多有关商场竞争谋略的图书 和一些经济学及企业管理方面的工具书,连一本我感兴趣的书都没有发现。 我忽然变得伤心起来,我忽然很想娇雅,让她抱我在怀中,对着我悄悄地说话。 我想向任何一个人承认我做错了事,可究竟错在哪里我自己也寻不到。也许是因为 有一种罪恶感,可我的良心会在我拒绝接受这一切的同时给我如此严厉的谴责吗? 如果不是,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我感到了自己的脆弱无能,不要说抗挣了,哪怕是 一见到罪恶我就已惊恐万状了,就已把自己看得何等卑贱了,这究竟是在证明什么 呢?是证明了我的坚强,还是在证明我的屈服? 我的邪恶?更或是体现在我身上的人类的劣根性? 我非常讨厌自己这么想下去,我决定离开这里,因为我承受不起这里的诱惑, 更负担不起犯罪的痛苦。我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纯真,清白与善良,可在这个世 界上,能算是什么呢? 当然这在许多人眼里是多么可笑的无知呀,所以我是一无所有的。可我就这么 软弱地承认吗? 承认我真的是一无所有吗?而对于一个象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有,也许我活着的意义就在于要扰乱眼前社会的秩序和平和, 把本来平安的世界激起一阵旋动,哪怕只是一点儿也行。所以我当然并不是真的一 无所有的,我所有的是这旋动,这似乎就是我活着的使命。可我也在怀疑我自己甚 至在嘲笑我自己,因为看起来我成了精神病患者,我在周围的人中是不被欢迎的, 他们甚至希望我早些死去,他们甚至希望看到我如何地被扭曲,被破坏,如何地面 对死亡而产生的颤粟。或者他们会更希望我归顺于他们的组织,享受着他们的生活 方式。的确,每个国度都需要每一个子民的共同维护与努力和统一。 有时我的确感觉我是真的进了牢房。因为许多事在我眼中是善良的,往往是别 人眼中最不能理解与痛恨的事。如果我要制止在我眼中罪恶的行径,别人却以为我 是在破坏了正常秩序继而制造罪恶的过程。我似乎失去了自由,如同被关压在监狱 里。我想这是极不公平的。这监狱的严厉与不公平使人们望而生畏,在这里面我不 曾发现第二个人,这足以为象我这样的罪犯证明了它给你的绝望、恐吓与威慑作用, 这就难怪只有我这样的精神病患者才毫无所觉地走了进来。那么象我这样的人世界 上是不多的,所以我认为应该对这里的刑法进行改革,监狱起码要有最低限度的教 育与仁爱,也许一所比较仁道的监狱可以使象我这样的罪犯略微多一些,以免使这 里真的成为地狱一般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死亡的寂寞与孤独。 我似乎是在忽然之间发现我堕落了,因为我的睡欲总是在我最艰苦的时候征服 我,我不知何时入睡的,犹如我不知道我将何时死去。可奇怪的是我似乎是没有了 梦,这重要的精神支柱不知被什么可恶的东西吓得逃向了何处。去了哪里呢?莫非 是回到了现实?梦又如何才能回到现实呢?在现实的严酷中又怎么能容纳梦的哪怕 是一点点地方呢?难道是这世界将我可怜的梦也夺去了? 我从寒战惊醒,再度感到了夏季的炙热,也不知是因为那种失去,还是因为这 电话铃声。 女主人打电话来说,她可以在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到家。现在,时钟已经到了五 和六的中间,我忽然发现我还没有给那条叫雪儿的狗喂东西吃,可我自己的肚子也 在叫了。 等我刚把洗澡水放好的时候,满面春风的女主人就回来了,这使我兴奋了许多。 无论如何,看到了别的人笑容总比看到别人愁眉苦脸的好。 你不觉得我和出去时有什么不一样吗?杨姨说。 我有。我说。 这就是人生的哲学。人生本来就象一场赌局,只要沉住气,一定能扭亏为盈的。 杨姨高兴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这使我感到极不自然。 为庆祝有些人只要每天坐着就能收入十万元以上甚至更多,我今天会亲自下厨 房的。怎么样,要当副手吗? 我可以试着做。我说。 晚饭很丰盛,也很可口,我不禁有些佩服杨姨这个女强人。可不知为什么,我 心中一直有一种厌恶存在,似乎极不愿听到“钱”这个字眼。我觉得杨姨不论是否 真的每天都在坐着,是否真的每天都能收入十万元钱,她已经成了金钱的奴隶。她 似乎只是为钱而活。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不是为了金钱而活呢? 在吃饭的过程中,杨姨一直在不断地说着她的公司的发展,她要建立一个庞大 的帝国,她在设想怎么样才能真正地达到。而她近似于强迫性地让我喝下了那几杯 又苦又涩的干红正使的身体燃烧起来,使我的理智混乱起来。 燕南,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只是很热而已。 哦?只是很热而已吗? 是的。 杨姨笑得很好看,她站起来,用手摸着我的额头说,来我的卧室,我答应你的 任何一个不过份的要求。 我……。 我可以把空调打开,你会觉得舒服些的。正好今天我有些累,你替我按摩一下, 好吗? 我忍住那种欲望低下头,却又发现了那双美丽的脚。 怎么,难为情吗?来,跟我来。 我有些无法控制自己,我想抱住这妖艳的身体占有她。我有那种穿透力,我一 定能。我想。 杨姨趴在床上的时候,已经脱掉了睡衣,只带着纹胸和一件透明的三角裤,她 妩媚地说,替我按摩脚心,然后吻它。 我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你来之前已经洗过澡了是吗?你的身体一定很强壮。男人都是这样,对女人的 脚都有一种偏好,可是你……,如果你愿意,可以把脚放在你的……。 我没有再听下去,我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只觉得杨姨握住了我的身体,然 后用她的嘴……。 然后我就被厌恶的阳光照醒了。 七月二十五日,娇雅整夜未眠。 一夜不眠的娇雅简直是烦极了,无聊极了。她似乎有种要爆炸的感觉,她有些 失魂落魄,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是不该做什么,她感到了失落,也感到了 一种黑暗与恐慌。 事后娇雅小姐说,那一天她被一种完全的极度陌生的沉闷的乐曲扭曲得破碎, 她失去了理智,却证明了先知的痛苦。 娇雅将自己的思想移到了燕南身上,她快想疯了。 她不知道燕南现在何处,她很后悔没有阻止住他非去不可,反而有些怂恿他去。 她开始恨燕南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她开始恨他为什么一夜不归,然后她开始恨自己 为什么不问问燕南究竟要去什么地方。她越是恨越是想,可是这死域般的地方只能 让她更加地疯狂。 娇雅想自己恐怕是真的要疯了,她开始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嘴里喃喃地叫着 燕南的名字,她的身体随着轻轻的呻吟而颤抖,两条腿忽然开始崩紧,开始磨擦, 然后又归于静寂,象死亡一样。 娇雅喘息着站起来,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自己,先是痴痴地,然后惨笑了一下, 对自己说,你知道吗?真的很奇妙,没有燕南我似乎成了猥亵的疯子,偏偏在处心 积虑地想起世界末日来。 真他妈的。 当娇雅从敲门人手的手里接过那封电报时,抹去了脸上最后一丝惨笑的痕迹。 电报上总共六个字:母病速归林子。 七月二十六日星期六阴 神说,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事就这样 成了。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神对他们说,要生养 众多,遍满地面。是第六日。 当我被厌恶的阳光拉开眼皮的时候,那个女人对我说,昨晚睡得还好吗? 我……。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开始愤怒。我开始回忆,这个女人一定用了什 么卑鄙的方法。 感觉还好吗?有什么语要对我说吗?或是,什么要求? 你一定用了卑鄙的方法。我大声嚷道。 别急,小伙子,听我慢慢解释。事实上,你昨晚强奸了我。懂吗?你强奸了我。 你胡说八道。 是吗?那么你想看到事实吗? 你诬陷我。 我诬陷你?难道是我强奸你了?告诉你,燕南,生活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何 必太认真呢? 上大学是吗?石城大学?好,这里是一万元钱,你可以随时拿走。但是我还真 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说不定,我会收你做我的干儿子,将来的产业……。 你是只野兽。 我不是,你才是呢。昨晚你象一只猛虎。可是我提醒你,千万别走错了路。 我不会。 你真的不愿留下来?嗯?那么好吧,好孩子,带上你的我走吧,象你这样的孩 子真是少见。 我拿起了那一万元钱,我的脑子已被愤怒填满,我想哭,因为我真的无法面对 这一切。 怎么,真的要走了吗? 我从那个可恶的女人身边走过去。 不再吻我一下吗?亲爱的? 我只觉得我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然后听到了她的辱骂声和呻吟声。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张宁,看上去他很兴奋。当我从他手中的报纸上得知他 要去花园街12号的时候,我 开始昏迷。 我只知道我醒来时还在张宁的怀里,我的脸上有些湿,想必是张宁的泪水。 我告诉张宁不要去花园街12号,那里已经招满人了。我把手中的钱给他,告诉 他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大学。 然后我开始往回走。 我迷了路。 我只记得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日阴 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到了第七日。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 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了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 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父的, 直到永永远远。阿门。 我们应当这样祷告。 我们能够看到,在燕南的最后两篇日记中出现了很大的空白,娇雅小姐说,可 这并没有完。 娇雅说,我不愿承认是我杀害了燕南,可是那一晚,在燕南看到我被一个男人 抱在怀里时,十分钟后便自杀了。 警察从燕南的尸体中发现了那封电报,在燕南的脸上和胸上发现了被抓挠的痕 迹,右手掌心上发现了几道很深的伤痕。娇雅小姐笑着说,这些笨蛋险些把在燕南 的衣袋中残留的几粒食的颗粒当做是老鼠药。 尽管娇雅小姐能够自圆其说,可在一个月后她还是遭到了警方的怀疑。 一个月后,一个男人以燕南同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时目击者只有娇 雅一个人。 据警方调查,这个死者叫张宁,是燕南的同乡。 当警方问及这宗案件的一些细节时,娇雅笑着说,张宁是在忏悔,他觉得他不 起燕南。 张宁没有上大学,他一直住在花园街12号,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金钱连一点儿概 念也没有。一个月来他只是象狗一样被那个姓杨的女人呼来唤去,从没有想到过燕 南和大学。事实上他不敢去想,因为他遭到了无声的谴责。他觉得这样活着总比上 大学好得多,每天只要任那个女人摆布,他就可以得到许多钱。可起初他并不知道 那个女人是变态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也在慢慢地进行着可怕的转变。 终于有一天张宁受不了了这种折磨,却想去折磨别人。于是他来到了月光大厦, 在那里他遇见了娇雅。 第一眼遇见娇雅时,张宁觉得象是遇见了女神,他没有了那种折磨人的怒气, 反而又回到了受虐了状态里。 当娇雅得知张宁就是在燕南的日记中出现的那个男人时,也就是张宁死亡的开 始。 那一晚,娇雅小姐说,我一直都想去找你,无奈我只能先守住那个可爱的魂灵。 你认识我吗?张宁惊诧地问。 在一个月前我就认识你了,你本来应该在学校读书的,可是却跑来了这里。娇 雅这时安静得象是一个幽魂。 我……,你……。 你叫张宁,是燕南的同乡。你们一同考上了石城大学,却都没有能力去上大学。 你们在街头相逢,燕南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你。你们第二次相遇是在他从白山别 墅区回来的路上,那个时候他把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钱给了你,为什么?是让你去 上大学。那时你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可你却忘了燕南的叮嘱,他不希望你去那个女 人那里,知道吗? 我……。张宁开始崩溃。你究竟是谁?燕南到底在哪里?我想要跟他解释一下。 解释?解释什么? 每个人都有活的方法,我为什么非要听任别人摆布? 没人可以摆布你,是你自己在折磨自己。娇雅吸了一口烟说,这个世界上的人 真的好奇怪。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怕你会去自杀。 我……。 燕南已经死了。 张宁怔住。 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和你分手的第二天。 你在骗人。张宁的声音颤抖得几乎让人听不出来。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有什么理由吗?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你他是在什么地方自杀 的。 在哪里? 你跟我来。 于是,娇雅小姐把张宁带到了月光大厦的第七层。 这里是月光大厦的第七层,娇雅小姐平静地说,燕南那一晚就是从这里跳下去 的,尽管当时我没有看到。我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他的骨灰我要带回家乡去。 你是……。 我是他的妻子。 张宁完全疯狂了,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地可怕: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不可 能……。 如果燕南知道你没有去石城大学,反而到这里来玩儿弄他的妻子,你想他会怎 么想……。 张宁一巴掌打在娇雅的脸上,怒吼道,燕南怎么会有一个象你这样的女人。 娇雅笑了,可是眼里却流出了泪来:他有你这样的朋友,为什么不会有我这样 的女人?象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你应该向燕南忏悔。 张宁用手抱住头,跪了下来:我应该怎样忏悔呢? 从这里跳下去,然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你想谋杀我。 我没必要。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简单而有效的法子,否则你活在人世也得痛苦 终生。跳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你一定很勇敢。 于是,张宁就跳了下去。 张宁死后十五天,娇雅被警方释放出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娇雅杀人的证 据和动机。 在以后的日子里,娇雅做为燕南的妻子回到了故乡照料她的婆婆,当老人问及 燕南为什么没有回来时,娇雅说,燕哥哥上大学了,挣大钱了,时间很紧回不来, 所以让我回来照料您。 老人流下了泪,就问娇雅,你的燕哥哥为什么不回来工作呢? 很快就回来的,您放心吧。娇雅转身轻轻地把眼泪擦干了。 老人每个月都可以拿到燕南从石城寄来的钱,这让周围的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他们都把燕南看成是财神爷,因为他们都说他汇过来的钱比全村人干一年加起来的 还要多。而娇雅似乎不被任何事所动,除了在家里照料婆婆,在外面没人看到她笑 过一次。 半年后,老人含笑去世,她把所有燕南寄来的钱用于村里的一所小学,起名为 “燕南小学”。 老人临终时说,我要造就出许多象我儿子一样的大学生。 婆婆死后,娇雅小姐又回到了石城。她说,我还得这么活着。 娇雅小姐说,你们一定还记得那首古老而美丽的故事,在燕南死后,任谁也分 不清那个娇雅究竟是谁。可是我知道,娇雅说,应该是燕南。他似乎是完成了他的 使命,激起了这死寞世界中的一阵涟漪。他没有等到复仇的大军到来,他也不会等, 因为他不会复仇。他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我曾经说过,他是正义而善良的 魔鬼。说实在的,娇雅说,有谁能容忍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孩儿活在这肮脏的尘世呢? 他的死也许是这世界付于活着的人们最大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