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人住进医院,大概最容易见到平时不常见的人,难怪领导人的讣告里总有“ < <住院期间某某、某某去看过”的字眼。 一个月来,来看我的人除了象高仕明夫妇,老曾夫妇,王一州和陶洁以及徐老 头等等这些比较熟悉的人,连罗征、帕蒂、潘大山这些平时不常见的人也露面,潘 大山还带来那个抽烟都分几个步骤的冯导演。最让我意外的是,孙副市长居然也委 托他的秘书拿鲜花来。 王一州来时不知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当着盘新华的面大声嚷嚷:“要不要我 给你悬赏捉拿凶手?”高仕明也意味深长地说:“做好人是得付出点代价的。”我 听这话很烦,又无力反驳。罗征还是想听我发几句牢骚,常来病房坐坐,有天碰上 盘新华,才没见他再来,我对他很不感冒。老曾硬是把阿胜、阿正留下来给我轮流 做保安,还口口声声,“有什么风吹草动,一个电话来一车人。” 天天有人来,我也开心,要不我的伤肯定好不了那么快。肿得象柚子的下阴已 恢复原状,只是还痛。象被马蜂蛰的头脸也有点人样了,至少能认出这个人是我。 眼睛也可以最大限度地睁开,有天一开眼,就看见父母坐在病床边。 母亲说:“还没看到孙子,倒先得看儿子。”说完又哭,我现在见人哭就怕, 忙去看艳艳是否在。 父亲劝住母亲,说:“没事就好!人一辈子难免有灾有难,只是你自己要记得, 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的,我们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不用你操心,凡事你要想想你没 出世的娃娃,还有<<这个就不说了。”父亲回头望门。 我把刘卫红的地址告诉他们,近来我最牵挂的也是儿子,梦里老见。 艳艳的肚子已大得惊人,我不让她来医院太多,她见我快痊愈才不坚持。 每天都是李启明来送饭,这小子还没找到工作。阿胜、阿正做事没他麻利,我 也乐意有他在身边。母亲见过文明后,兴奋得几次差点当李启明的面露嘴,父亲只 好每次来支开李启明,以便母亲可以放心地向我大讲孙子的趣事。 “小李,带你大叔去和徐大爷下棋,我在这就行了。”母亲叫李启明。已快吃 午饭,我奇怪父亲这时候还要和去徐老头下棋。 母亲等他们一走就说:“她们母子来看你!”我从床上坐起,惊道:“怎么不 和我先说说? 万一艳艳心血来潮跑过来就出乱子了!” 刘卫红和陈姨进来就哭,我摆手说:“行了行了!谁来都例行公事地哭一次, 我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好哭的!把文明拿来给我!”我抓过儿子玩,不理她们。 “你凶什么?人家小刘都为你操心得没少流眼泪,好话也不说一句,还这样对 人家!”母亲的口气和帮艳艳讲话如出一辙,我真怕哪天艳艳生个女孩,她会劝我 离婚。 儿子的劲好大,在床上直蹦,久卧病床,我有些把不住他。陈姨来帮忙抓他一 只手,说: “这么久没见你,老是爹爹的嚷。” 父母走后一星期,我也马上出院,心里十分兴奋。 李启明一早就来病房,把东西收拾完毕,在房里上窜下跳的,他已经陪了我两 个多月。 阿胜说:“你撞鬼了?坐下来行不行?”他白了阿胜一眼,转头对我说:“文 哥,你知道吗? ‘又一春’那个老板瞎了只眼,听说差点没命呢!他妈的,最好他全瞎了,想 起他那天的得意劲我就有气。”我只是笑笑,慢慢穿上衣服。 “怎么有几天都没见王总来了?他是不是出差?”李启明帮我拿来皮鞋。我活 动了一下手脚说: “人家又不我这种小老板, 有事做还能天天去下棋。”他说: “王总人真好,一点架子也没有,又幽默,有这种老板真有福气。” 这小子怎么老提王一州?对了,是想让我介绍他去王一州的公司做事,怪不得 不愿去找工作,宁可不辞辛劳当义工陪我。如意算盘打得蛮好的。我还是烦爱耍小 聪明,故意说:“你是嫌我这个老板对你不好是不是?” “是呵!你是怪文哥滚你走两次吧!”阿胜也来帮腔。李启明慌了,“没有没 有!没有的事!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王总对员工这么好一定是文哥教的。”反应还真快, 我笑道:“你这这么会拍马,拍马屁的人,好老板是不会要的。” 阿胜笑得合不拢嘴,李启明汗都流出来。“喂!喂!文哥,文哥,别逗我了, 我<<我投降。 你看我现在没事做,我<<我都快没钱吃饭了,你<<你看能不能推荐去王总那里, 先混口饭吃,等哪天你重整旗鼓我立马回来。”我说:“我记得你还支持我不去做 汉奸呢!原来还是拍马屁。”他说:“你<<你不也说,走投无路时只好做做了。” 我答不上话来,好像我还真说过这话,摇头道:“你他妈记性倒好,会记我的 话来堵我的嘴。 好吧!我给你说说,就怕我面子不够大,唉!这个面子不知害死多少人?”我 们是在等阿正开车来接。 手机响了,李启明接,听一下就递给我,笑容很诡秘,原来是王一州。 “正说你呢!”我对着手机说,“你不会就在门外吧?”王一州发出他标志的 大笑,“我是想在门外,可惜做汉奸身不由己呀!马上得去日本,听老高讲你今天 出院,我叫车去接你,回来再给你摆接风酒吧!但愿你还能喝。” 几个月见不到外面的世界,想必从牢里出来的人和我很有共鸣。 路上的行人似乎都在看我,目光带着问候,象迎接凯旋的英雄。哪是不可能的, 我坐在车上没几个能看见我,就算看见又怎样?人家感兴趣的是王一州这部加长林 肯车,谁去管里面坐的是那个王八蛋?就象送葬的人只对棺材的好坏感兴趣一样, 谁理会里面的死人。不过,我还是有个好心情,连残余的疼痛也忘了。 宽敞的房车里就我和阿正两人,一大束鲜花伴在我身边,花名说不好,只是它 的芬芳让我心旷神怡。艳艳曾怪我没给她买过鲜花,看来以后真得常给她买,尤其 她心情不爽时。 两杯香槟下肚子,象瘾君子吸到久违的白粉一样,七经八脉全给唤醒。我叫司 机不急开,慢慢在市区里转。小时看过一部我能背下的电影,有句台词说:“我胡 汉三又回来了!” 艳艳整天和她的大肚子过不去,一下说象河马一下说象大葫芦、大青蛙。 起床就在穿衣镜前走来走去,我躺床上斜眼瞄,确实比别的孕妇大了点。她突 然大叫:“天呵! 我是个妖怪!”我忙把她拉上床,在她肚子上轻抚,说:“再忍三个月,你就 是上帝,只有上帝才能造人。” 下午,岳母要和艳艳上医院做例行检查,我还不能开车,李启明代劳。这小子 听说王一州不在家, 闷闷不乐了几天, 现在成了我的管家兼司机。我曾对他说: “我也下岗了,没工资给你。” 这小子不在意地说:“有饭吃就行。” 他们从医院回来我正看电视,艳艳的笑脸很灿烂,我受伤后还没见她这么笑过, 连一惯忧郁的岳母也喜形于色。 我问:“能看出是男孩啦?”艳艳往我身边一坐,洋洋得意地说:“这回你能 猜得出,我才服你。”正要猜,李启明进来,口中叫喊:“文哥,龙凤胎,今晚你 要请客了!” 我又开始跑步,说是恢复体能,主要还为了消耗精力,减少静止了几个月聚积 的欲望。没想习惯成自然,不减反增,到了晚上,对着大肚子的艳艳彻夜难眠,不 得不等她睡后进浴室自我解决。 刘卫红叫我过去,我不敢。主要是那天出院医生悄悄对我说,要想彻底恢复功 能,少说也得等一个月。熬了十几天,我实在受不了,欲望成了次要的,想儿子快 要发疯。医生都不是好东西,听他的干麻,大不了老子只看儿子不做那事。 “你过来怕我吃了你呀?”看得出刘卫红十分高兴,只是嘴上不饶人。我和儿 子嬉闹,她说什么三句我有两句不入耳。 儿子会走了,小嘴老说个不停,他那个异父姐姐对我还见生,我已没心思在意。 和儿子玩了一个小时他累了,躺在我身上睡着。刘卫红趁机叫我进房。 “你不要引诱我,我下决心了的。”我坐在床沿,手已伸进她衣襟里,触到丰 满的乳房,什么决心都是空话。她笑道:“好呵!看谁引诱谁?”我说:“吃不了, 也要看看,解眼馋。”把她扒个精光。更让我兴奋的是在乳头上吸了几下,居然还 能吸出奶水来。我说:“太好了,我需要补补。”她说:“医生不过是讲一般人, 你营养那么好,不用都听他的。我也是半个医生哩。” 这话对我有用,我说:“好吧!只放它进去玩玩不准动。”这是一句废话,她 听了大笑。不过还她动得多,我基本上不费什么力就得到满足。 王一州还是不见回来,李启明仍陪我闲呆着,天天都去租些盗版影碟看,看到 两人都烦。一天,李启明看着电视上的股市行情说:“文哥,我看你不如去炒股! 最合你性格了。” 我正打瞌睡,伸了个懒腰,说:“你劝我和你去赌钱还好,我们的股市<<他妈 的,我们这也叫股市?”他想了想,笑道:“也是,上市公司大多作假。不如去搞 农业开发吧!我见电视上那些农场主做得蛮起劲的。” “起劲个屁!”我不屑地说,“你去市场转一圈就不觉得起劲了,菜和肉哪天 价不跌,连王八也只有前两年一半的价,我还听说有个市长带头去买水果,美其名 叫‘爱国果’,那是怕种果的亏得太利害会闹事。” 李启明还想提别的项目,在一旁织毛线的艳艳抢道:“什么都不要去做!就在 家呆一年半载再说,真要是无聊,到我们学校帮我上课去。” 十年不上课了,有点心痒。我说:“你那个班要考高考的,我可没耐心教语法, 再说,都是些小书呆子,没意思。”她嚷道:“什么小书呆子啦!全一帮小<<启明, 那个古什么了?对!小古惑。我一走,听说新班主任还镇不住他们呢!你去试试看, 都是当官的和有钱人的小孩,连孙副市长的女儿也在我们班。你不用教语法,教口 语就行,高考有口语的。” 钟校长在他豪华的办公室里接见我,客套一番后,才入正题。 “这个班确实不好带,”钟校长面带难色,“头面人的孩子都这样,目空一切, 持宠成骄。赵老师刚接时还被他们整哭了,才稍好,她又<<<<。新班主任昨天还找 我诉苦呢!这样好不好?文老师,我叫你文老师了,我另给你换个好上点的班吧。” 我摇摇头,说:“钟校长,莫非是怕我这个卖粉老师给学校丢脸?”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见我坚持,只好带我去教学楼,还叫上新班主 任一起。 艳艳这个班,在门外看就知道不同凡响。上课铃已响多时,里面有打手机的, 玩电脑的,听音乐的,更有甚者站到课桌上跳舞。穿着打扮就不用说了,走进去我 有走进KK的感觉,一样感到刺激。 新班主任先上讲台,大吼两声“安静!”下面还是不安不静,他又拿教鞭在讲 台上使劲抽,下面才静了一点。“注意了!这是新来的文老师,我和你们讲过的, 以后他上你们的口语课。大家鼓掌欢迎!”下面没鼓掌,用拍桌声和口哨声回应, 说是欢迎还不如说是起哄。 我微笑着走上讲台,拉凳子坐下。下面声音小时,有个女生问:“你是赵老师 的老公吗?”我还没答,又有一个问:“赵老师几时生孩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文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我用电脑给你算算,你能得女孩还男孩?” “要女孩吧!和赵老师一样漂亮,最好不象你。” 女生们一问就开了锅。男生也不落后,“文老师你出过国吗?” “文老师你爱看意甲还英超,NBA你爱不爱看?” “文老师你有电脑吗?你上过黄色网站吗?”更有一个问:“文老师,你吸过 海洛英吗?” 钟校长和班主任站在走廊上,紧张地望我。我等他们问得差不多才说:“如果 用英语提问,什么问题我都乐意回答。”下面不问了,我盯着几个刚才问得最凶的 人说:“我很喜欢有人问我,不过你们这种问法,我就象个去买肉的人,肉贩子们 争先恐后地叫我一样。” 有个女生在打手机,我手指放唇边“嘘”了声说:“静一会,别吵她打电话, 一定很急的。” 这下全静了,女生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大概不习惯安静,她马上觉得不对,慌 忙关机,红脸望我,周围发出吃吃笑声。 我走下讲台,走到他们中间,说:“我有好长时间没上课了,也忘了课堂应该 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道哪位同学可以告诉我一下<<<<。” 快下课时,我才发现钟校长和班主任不知几时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都有种虚荣心,能在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孩子的生命里铬 上自己的色彩,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我不敢说老师能决定一个人命运,反正我 自己活了三十几年,除了父母就是老师对我影响最大。不做学生有十几年了,梦里 却常见到以前的老师们。当年我做老师真正是混日子,脑子里只盼发工资那天,从 不去多想自己的职责,说来也怪,现在来做老师解闷反而不敢怠慢,一心想着如何 去对付班上那些少爷小姐们。 我的课我自以为是全校最容易上的,连教案也不用做,虽然学校有检查教案的 规矩,对我却网开一面。一则我是来客串的,二来我不和别人争奖金工资,其它老 师也没闲话好说。我上课的方法很简单,不是我问学生就是学生问我,这帮小家伙 提的问题十分古怪,头几天是追问我本人,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到,接下来就有点乱 套了,一开口就是性关系,我为难的是女生问起来也都不脸红。我怕了他们,急忙 刹车,宣布性问题只准用笔写不准开口问。艳艳要知道我把英语课上成了性知识课 不和我拼命才怪。 孙副市长的女儿孙青青是个极普通的女孩,长相普通外穿着也不显眼。不是艳 艳特别交待,我一定认不出是谁,在我印象中她没有向我提过问题。 上了两周课,我忍不住点名让孙青青提问,她忸怩了好一阵,在其它同学的哄 笑中红着脸低头说:“老师,我爸爸说他和你是朋友,你和我爸讲过我吗?”口语 倒不错,只是她一提到她父亲我竟忘了如何回答,幸亏下课铃响。 当老师后容易往儿子家跑,好几次上完我的课,我就直接上刘卫红的床,她自 然开心。有天早上,和刘卫红例行完公事,她突然说:“我要回趟老家。”我没反 应,她又说:“我姐病了,很重,我妈不在后,全靠她带大我们姐弟的。” 我心里想的只是钱,近来为维持她们生活,我不得不动用盘新华请我住总统套 房留下的卡,估计这张卡等她从老家回来也差不多了。 艳艳这两天罗嗦到了极点。为了逃避,趁她没醒我就起床,来到学校还没开始 做操。我停好车,蹲在操场上抽烟。学生和老师三三两两的来了,在操场上排队, 我抽完烟也站进队伍中。 一辆黑色的豪华“奥迪”车 ,驶进校门,停在操场边。孙青青从车里出来,径直跑进操场,过我身边时小 声说:“文老师,我爸在那边。”我看往“奥迪”车,车窗伸出只手向我摇晃,我 只好过去,几步路走了很久。 “还真是你呀!我听青青讲还不信呢!”孙市长笑容一点没变,“文老板变成 文老师,怎么样? 今天有没有空?和我溜溜。”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愤怒多一些还害怕多一 些,一定是后者,因为我乖乖地坐进车里。面对一个谈笑间能制你于死命的人,你 还能怎么样? 车开出校门,孙市长身子往后仰,用手梳着头发说:“学校是藏龙卧虎之地呀! 以前我当县长,有个中学校长和我顶牛‘我们学校随便抓个老师也能做县长!’慢 慢想来,这话不无道理。文老弟,你哪天成了文县长文市长一点也不奇怪。” 我没有正眼看他,又不得不搭腔说:“绝对不可能!当官有什么好?我管几十 个学生还见难,管那么多人不要我老命?这种难啃的骨头我是不会去啃的。” “这你就错了!”孙市长说,“李鸿章有句名言,‘天下最容易的事莫过当官’ 虽说有些极端,却一针见血,你没看见多少人为混个官,拼得头破血流,不择手段?” 他的认真很让我琢磨不透。 我拿出支烟,想起他是不抽烟的,又收起,他笑道:“我不是林则徐,你抽吧!” 我迟疑一下,把烟点燃。 孙市长稍稍把车窗开了个缝隙,接着说:“你是学政治出身的,说得明白点学 政治就是学当官,你想当个什么样的官呢?”他还是说这话题。我眼望窗外,淡淡 地说:“我学政治是因为只有政治系愿意录取我。”他大笑,笑声今我很不舒服。 “有没有兴趣看看我是怎么当官的? ” 孙市长不象是开玩笑。我望着他说: “你见我就为这事?”他微笑道:“老朋友见面非得有个目的吗?”还讲得出老朋 友!我说:“你不会是想教我当官吧?这不太抬举我了吗?” 我的话很冷,孙市长象没听出来,仍笑道:“文老弟呀!你最难得之处就是什 么时候都不会把自己忘了。”我说:“不一定,有时我也自以为是这样,让朋友给 卖了也不知道。”他一点不在意我话中所指,又大笑起来,说:“我是认真的,你 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给我客串一天秘书,下午你那位盘兄有个案子也要我去,你还 能看看他是怎样当官的。”他这么说,我知道是不能拒绝的了,想来也蛮有意思。 他给我张纸,说:“这是我今天的安排,你先看看。”说完才去接响了好久的手机。 市水泥厂是家大国企。前几年,记得有朋友邀我炒水泥,我来过,可眼下不仅 失去了昔日的红火,还静得可怕。来到挂满锦旗的会议室,里面挤满人,吵吵嚷嚷 的象到了集市。我们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人才惊叫着跑过来,不 停地抱歉,把我们带到椭圆会议桌坐下。 “这是厂长。”孙市长在我耳边说。我装出秘书的样子,拿出笔,把笔记本放 桌上。厂长有点象我那个班主任,大喊几声,想让下面安静,效果却不怎么样。 孙市长又对我说:“你班上没这么吵吧?”我笑了笑。等到声音稍小,他站起 身说:“我听说有不少同志想见我,还在市政府等一整天,所以我来了,不知各位 现在还想不想见?”下面全静了,厂长拍桌嚷道:“你们太不象话了,有点事就跑 市政府去闹,要见市长,现在市长来了,你看你们<<呵!我看是存心和厂里作对和 政府作对!” 在座的人并不买厂长的账,马上有人叫道:“喂!厂长,你帽子扣得太大了吧! 谁和厂里谁和政府作对了?我们只不过是想反映问题,你别诬陷人,现在不是文革。” 孙市长听有人说文革,望我笑。 厂长还想吵,孙市长拉住他,大声说:“这样好不好?今天我不听你们厂长说, 专听你们的。 不过,一个个来,说过的事不要重复,现在开始吧!”在座的人开始还有所顾 忌,没多久又成集市了,谁都想说,又谁都说不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下岗。 来时孙市长就和我介绍,厂里放一批行政干部下岗,这些人想不通,四处告状, 市里、省里、甚至中央,在市政府还静坐了好几次。理由五花八门,我听了听,也 不愿记了,声音是愈来愈大。 孙市长看表又看那位厂长,厂长又拍桌大吼:“行了!听市长说。” “我都听明白了。”孙市长缓缓地说。“有说是劳模的,三八旗手的,优秀党 员的,还有退伍军人、建厂元老、几级几级干部等等,等等,理由都很充分,都不 该下岗。不过我想问一问你们,全厂工人多少,干部多少?” 厂长答道:“工人三千一,干部是九百零三。”孙市长看着周围人说:“那就 是接近三比一了。 我看过你们厂的情况,就说食堂吧!行政干部就有十五个,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食堂有这么多行政工作可做吗?这些人工资资金一分都没少拿,你们知道不知道工 资资金从哪来?是工人一滴滴汗水攒来的!他们凭什么要白养你们?你们是资本家 还是地主?我在医院碰上个下岗工人在卖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是为孩子的学费, 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他反而安慰我。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其实在座大多都有了工作安排,只是没有干部可做了, 就为这一点想不通,要闹事,要告状,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什么党员劳模之类的, 我都为你们脸红。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们,厂里要你们下岗是对的,至于谁想闹事, 违犯了党纪国法,我们决不手软!” 他的手也在桌上拍。 从水泥厂出来,我看日程表,要去一个区政府。孙市长对司机说:“放点音乐。” 随即飘来一阵二胡独奏,他随着节奏哼了几句说:“这种土音乐你一定不爱听吧?” 我说:“对我来讲洋的也一样,我和音乐最近就是那几年为了骗女孩子,拼命学吉 他。”他听了大笑。 快到区政府时,孙市长说:“这区长是个倒霉鬼,抓了个抗计生的,那人不好 治,他让警察用母指铐铐住,从乡下回来,没想半路出了车祸,那人母指全折了。 这不,人家全村老少都上区政府做客来了。”我说:“现在的刁民太多了,知道政 府怕闹事,动不动就给你来个示威,静坐。” “这就是西方人想要的民主麻!”孙市长道,“还不是你们这帮‘六四’分子 做的榜样。不过,刁民还是少的,我们的农民最朴实,一般讲没有人唆使,是不会 闹事的。” 车子到了区政府没进去,门里门外站着不少村民。孙市长叫司机把车停在不远 处,对我说: “你去叫几个人来,就说我们车死火了,帮推一下,一人五块,可别叫人太多, 我没这么多钱呵!”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问,下车朝闹事的人走去。 我把事说完,村民们马上围住我,我选了三个和我走。 司机装模作样的让三个村民把车推了几十米才起动,我给村民钱时,孙市长下 车了。 “辛苦了,辛苦了。”孙市长给村民递烟,“你们在这干麻?区政府有工做, 是么?”一个年长一点的村民说:“哪里!我们村有个超生的,给整手断了,我们 来讨个说法。” 孙市长又说:“你们村真齐心,齐心好办事呀!”另一个村民说:“什么齐心, 不是村长领头,谁来凑这热闹,没钱没米的。”我听了很吃惊。 孙市长不动声色地说:“你们村长真仗义,难怪你们都听他的。”年长的村民 说:“哪是什么仗义,伤的是村长老婆的表弟。” 回到车上,孙市长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就对司机说:“开车!” 车开后,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说:“怎么会有这种村长?不帮忙就算了, 还带人来捣鬼。” 孙市长说:“何止村长这样,有的乡长镇长也好不到哪去!去年有件事更荒唐, 一个乡的乡长、书记、人大主席同去村里喝喜酒,喝醉了,书记要开车,结果把车 开河里去了,在水里泡了两天才有人发现。这都什么事呵?” 我有点不以为然,基层干部素质不好,你这个市长没责任? “别忘啦,我这个市长前面应该加个副字的。”孙市长象知道我想什么,“唉! 要说基层是乱了点,可这也属正常。美国人总指责我们,也不想想当年他们还要乱, 简直是谁有枪谁就是法律。慢慢的,人人不也知道自己的权利了吗?还知道怎么去 维护。我们现在的情况是,老百姓要求不高,你给他太多的权利他也没法要。就好 像他能挑两百斤稻谷,你硬要给他三百斤,稻谷虽好,可挑不动反而会压死人。基 层干部也是一个道理,不能要求太高,只要他们大多数时间是在做好事,能稳住局 面,也得过且过了。我以前也看不惯,想尽快的改变这种现状,可下猛药只能适得 其反。要改变这种现状,没有一两代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才说稳定压倒一切。” 按日程安排,我们去参加一个大商场的开业仪式。结束后,有人塞给我一包礼 物,我不敢要,司机说:“你又不是市长,你怕什么?”我知道我不要他也没份了, 只好收下。 盘新华见我和孙市长在一起,非常吃惊,招呼也忘了打。 孙市长笑道:“你是吃惊呢还是吃醋?明天让文老弟也给你做一天秘书怎么样?” 盘新华不自然地笑笑,把和他说话的两个警察叫走,说起正事来。 案子也不复杂,有两兄弟欠债,法院去查封财产,这兄弟俩倒把法院的人缴械 押做人质了。 警察包围了两天,兄弟俩提出要见市长谈条件。孙市长听完后说:“到现场去 吧!文老弟,这比早上好玩多了。”盘新华抓起办公桌上的盒饭边吃边往外走。 有警车开路,虽然要横穿市区,也没花多少时间,在郊区的一幢三层小楼停下。 小楼周围站着十几个穿避弹衣的武警,还要不少警察在驱散围观的人群。 盘新华从警车里拿避弹衣给孙市长,对我说:“你是不是站外面看看就行了?” 我不想错过这么刺激的事,只有电影才能看到,我说:“市长不更重要吗?我 这老百姓怕什么?”他只好给我件避弹衣。 我们来到离小楼五十米开外的一辆警车后面,一个少校武警躬身跑过来。盘新 华问:“找到从哪进去了吗?”少校露出难色:“不好进呀!到处是防盗网,有个 弟兄想从楼顶进差点吃了一枪。” 孙市长问:“搞清有多少人质了吗?”少校说:“不算他家里的人,有两个法 官,其中一个是女的,两个法警,枪是法警的。法院来人说,是两支六四枪,大约 有三个弹夹,已经放了四枪。” 我忍不住问:“他家有几个人?”少校望了我一眼,一定是在猜测我的身份, 还是应道:“这兄弟俩的老婆跑了,家里剩三个小孩和一个瘫的老娘。” 孙市长沉吟道:“又是小孩又是女人的,不好硬闯,只有照他提的条件,人质 安全最要紧。盘局长,你和大家说,没有我同意不准轻举妄动!” 盘新华马上用对讲机宣布纪律。少校说:“我看还有机会,天黑我们放催泪弹 冲进去,照我看他们不一定敢杀人的。”盘新华斥道:“不一定!要命就这不一定, 我还怕他们狂性大发连自己的小孩、老娘也杀了。再说,那个防盗门这么结实,一 时半会你能冲进去?” 盘新华拿来个扩音器,喊道:“里面的人注意听,我们答应和你谈判,市长已 经来了!”里面传来声音,“叫市长站出来!我要看见他。” “不行!”盘新华说,“你要有诚意就出来!市长才和你见面。” 过了好一阵,大门开了个缝,有个男人推着一个穿法院制服的女人出来,走了 两步就停下。 用枪指着女人的脑袋,女人裤子已湿了一大片,想是吓尿了。 “市长在哪里?”男人叫道。孙市长从警车后站出去,盘新华也跟着出去。男 人又叫;“他是副市长,我要见市长!” 孙市长说:“这会市长在美国,要不要我给你张报纸看看?你非得见市长就没 什么好谈的了?” 男人大概信了,说:“好!和你说也行,我要你立字据保证不收我的房子,要 电视台来录相。” 盘新华说:“这不可能的!给你开个先例,欠债的人全跟你学,哪还得了?我 告诉你,你想让你母亲和孩子有个住所,我们可以答应,马上放下武器,也可以对 你宽大处理,别的都不要想。” 男人用枪在女法官的额头猛击一下,冒出血来,女法官凄历地哭喊,男人叫道: “看见没有,大不了一块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拖女法官要回走。孙市长说: “等等,答应你,不过你要先放这个女法官。”男人说:“这婆娘不能放,我放个 男的。”他朝家里喊了几句,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跑出来。 孙市长叫来电视台的人,在摄像机下写了保证书,完了把录像带都一块给那男 人。男人把女法官带进屋没多久,就放人质,警察还没进去,小楼里传来两声沉闷 的枪响。盘新华和对讲机通完话,摇头说:“自杀了。” 每上一道菜我都吃一惊。红烧穿山甲、白切果子狸、蛇羹、燕窝、娃娃鱼。最 值钱的可能是那只山龟,有些菜不是盘新华介绍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文老弟前些日子身体不佳,好好补补。”孙市长一派做东的口吻。我望着这 些真正的山珍海味,不知说什么好,有钱也不一定能吃上的呵!这里是一处度假村, 看来是专向熟客的,以前我听说过此类餐馆,可惜一直没找到。 和我们一起吃饭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盘新华介绍说是孙夫人。我不敢放肆大 吃大喝,孙夫人不停地给我夹菜,让我碗里保持是满的,我自然对这些好东西不客 气。 “文老师,”孙夫人这么称呼,我很乐意。“以前就听老孙讲过你,现在又是 让我们青青常挂在嘴边,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看起来象才二十出头呢!”她给我倒 一杯据说是泡了二十年的补酒。 我停下筷,接过酒杯说:“您这么一夸,我怕哪天一不小心,做出对不起太太 的事来。”我喝了一口,味道很怪。她笑道:“这可不行!不会的,你太太我见过 的,有这么漂亮的太太还不知足呀!”我说:“您说她漂亮,她自己却天天说她象 头母猪呢!” “呸!”孙夫人笑道,“这种话也能说,她成那个了,天下的女人成什么了?” 盘新华插话道:“你不知道,他太太带了个龙凤胎,这小子美得<<”孙夫人惊 叫起来,“不得了!好事全让你碰上了,龙凤胎,十万分之一的呀!出生了别忘告 诉我。”我说:“我这穷教书的,养一个都困难,一下来了两张嘴,我怕还养不了 呢!” “我缺个儿子,你要愿意,把儿子分我,我帮你养怎么样?”孙市长刚才一直 没说话,细嚼慢饮地听我们讲。 从包厢外进来一个高大的人,背朝我,没看清脸,只是很眼熟,来人点头哈腰 地对孙市长说: “孙叔,今天蜥蜴没到,别的菜还行吧!哪天养等您来。” 我看出是谁了,站了起来。孙市长说:“劳剑,怎么不和大家问声好。”我感 到浑身都痛,不由握紧拳头。 劳剑转脸向我,脸上仍挂着笑,说:“文兄,近来好吧!”我恨恨地说:“还 没死,干脆我们今天做个了断吧!”我说着要冲向他,盘新华死死抱住我。 孙夫人起身说:“小劳,带我去看看活的娃娃鱼好不好?”她们一走,我把一 大杯补酒全喝下去,不觉味道怪了。 “文老弟有三十了吧!”孙市长慢条斯理地问。我往杯里倒酒,又喝了一大口 才说:“三十二,要死也可以了。”他还是不愠不火,说:“你是学政治的,学政 治的人首先一条要皮厚,最忌去当热血青年。”我说:“狗急了还会跳墙,这个热 血青年我想不当也不行,还理会曾学过什么?” 孙市长语重心长地说:“冷静一下,你自己也说过大树下边好乘凉麻!可你倒 好,把大树撑起来了,不去乘凉,还想把它弄倒,何苦来呢?”我说:“我没那么 大本事,能弄倒哪棵大树,只是在阴的地方太久,想出来晒晒太阳。” 盘新华向我大打眼色,我当没看见,气头一上来,不说不快。 “我讲个故事,”孙市长仍耐心地说:“说是有个皇帝,在他落难时,他的一 个朋友救过他的命帮过他的忙,他登基后,想请他这位朋友出来做官享福,可他这 个朋友却不赏脸,东躲西藏的,皇帝三番五次劝他还是没办法,皇帝只好<<呵,这 故事想必你也听说过,可你想过为什么吗?其实你<<。” “不用说了。”我很不恭敬的嚷嚷,“我只知道现在没有皇帝,更别说皇帝的 朋友了!”他原先柔和的脸变得象块铁,我想我把他激怒了。 盘新华急忙站起,说:“你又喝多了,喝多就胡说八道,你快成妇道人家了。 走!我送你回去。” 我也感到过分,正好顺台阶下,站起来对孙市长说:“市长,我还是挺乐意给 你当秘书的,只要你愿意我还做。”傻子都听得出我在举手投降。 孙市长脸色顿开,笑道:“好呵!等再有刺激的事,我一定叫你。喝多了,回 去休息吧!我也有点累。” 出到外面,盘新华把我带到一辆车边说:“还认得艳艳的车吗?”果真是被我 卖掉的那部“佳美”车,怪不得来买车的人那么爽快。他塞钥匙到我手里说:“别 那么稀里糊涂的好不好?和你讲多少遍你才懂,多想想艳艳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充 这种不伦不类的清高,没人为你喝彩的,再这么任性,我帮也帮不了你。” 我坐进车里,笑道:“你放心,我不过是想当只值钱点的狗而已,会叫的狗, 不咬人的,想必里面的主明白这道理。不过我老人家穷极了还要卖车,这回最少要 买个五十万,看我值不值这价。” 盘新华摇头苦笑。我又问:“今天那两兄弟逼市长立的字据当真吗?”他反问 道:“你以为呢? 这么幼稚的问题你也开口,冤枉学过政治。” 车上的电子钟显示是晚上八点一刻。伤好后,因为还怕,不敢随便出门,既然 已举手投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人家怕我才对。 开车回到楼下,又把车调头,这么早就回家,于心不甘。尤其是补酒把憋住的 欲望提了起来,是该方便方便。找谁方便呢?去阿英哪里点个人是省事,就怕我这 个不爱带“伞”的人,容易染上病。找王一州那个果子,也不行,让陶洁知道,迟 早得露嘴给艳艳,太危险了。咦! 怎么把个现成的忘了呢? 陈姨竟然不在,我泄气地往地上躺。找出果子的呼机号,哪还去想会有什么危 险。躺了一下,果子还没复机,补酒的作用更大了,我怀疑劳剑这王八蛋给我们吃 的是春酒,跑进卫生间,想自己解决,裤带还没解完就听到门响。 果然是陈姨,我象见了救星。光着下身跑出卫生间,也不理她大惊小怪,把她 掀翻在地,扒下她的裤子,分开她双腿,粗野地进入她体内。她好像不觉痛,仍笑 道:“这么急,你会痛的。” 我腾出手解她上衣,怎么也解不开乳罩,只好往上拉,才咬住一边乳头就一泄 千里,我扒在她身上不愿动。 手机响了,一定是果子,我还是不动,直到地下的寒气冷得我不得不起来。陈 姨说:“这里冷,到床上去。”来到她床上,她说:“一定没吃饱。”她让我躺下, 头往我下身去。 在她的刺激下,我又生龙活虎起来,这回成了持久战,两人都汗流浃背还是没 完没了。陈姨喘着气说:“对门<<对门那个二奶,老问你,呵!她<<她的香港男人 跑了,她<<。”我打断她说:“兔子不<<不吃<<窝边草。”陈姨说:“你<<你累了, 让我来一下。” 调到她在上面,我突然幻想起对门的二奶来。陈姨说:“那<<女人,呵!想你, 问我你要不要她<<呢!”她的话让我兴奋,加快了速度,陈姨变成了对门二奶,在 分不出是谁的叫唤声中从巅峰摔了下来。陈姨又变回她原来的模样,我看了很厌恶, 把她从身上推开,象刚上了一个肮脏的厕所,迫不及待的离开。 艳艳已和岳母同床睡,我现在被赶到书房睡行军床,这是母亲特意打电话来交 待的。我双手赞成,省得每晚得象僵尸,连翻个身也不敢,总怕不小心一脚把孩子 揣出来。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晚归过,加上做了亏心事,进了家,明知道艳艳已睡, 还是慌慌张张的,以至于岳母开房门出来几乎惊叫。 “艳艳等你好久,刚刚才睡下。”岳母似乎没察觉我的反常。我把手放裤袋中, 清清嗓说:“我不是和她说了吗?孙市长有事找,可能回来晚点,叫她不要等的。” 岳母说:“她担心你喝醉酒。还有件事,她爸又来了,说是来看你。” 这个坏消息来得好,把我拉回现实,不再去想刚发生的下流事。只是想起难侍 候的岳父,也不开心,上回使了花招把他撵走呢!要是让他晓得,不和我拼命? “唉!太难为你了!”岳母以为我在为岳父来的事发愁,“她爸那人总以为你 是大富翁,一点不知趣,怎么皮这么厚的?”我忙说:“妈,你休息去,别管他们, 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孝敬父母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怕艳艳会被吵醒,没等岳母回房,自己先进书房去,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 躺下一看,是本《金瓶梅》,梦里我成了西门庆。 艳艳的吵闹声把我惊醒,我没起,想听她在吵些什么? “把你们调来?哼!他自己还失业呢!有没有搞错?你们也太看得起文革了。” 艳艳近来这种刻簿的语气我是领教够了,不知道是谁在代我享受? “他不是和市长挺熟的吗?”哦!是岳父大人,差点忘了他的大驾光临。“我 都五十几了,教授也没评上,你说?我这脸往哪搁?叫文革和市长打招呼,调我来 你们这里,进哪所大学都行,轻而易举的事麻?” “你的事我们管不了,你找我们没用的。” “你不管!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女儿,我不找你找谁?是不是有钱了,翅膀硬 了,父亲也不要了!” “有钱!你没看见文革破产了吗?为还债,车也卖了,养伤又花了不少,我又 快要生了。总之,你的忙我们帮不了,你就为我们想想好不好?” “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枪,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呀?卖车!不是还有一辆吗?什么 没钱?没钱文革哪小子也不摆臭架子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高薪请他也不去。 哈!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存心想抛开我对不对?”只要岳父不知道上次我捣他的鬼, 我就放心。 岳母可能听不下去了,说:“你就放过他们吧!小文才背运,艳艳是你女儿, 你也看她就快生了,别逼他们了,我求求你!” “你怨什么?”岳父拉开嗓门,喝斥道,“我看一定是你这臭女人挑拨我女儿, 你怎么还不死呵!在这里讨人厌,碍人眼!” “你乍这么说话的?呵!妈!妈!你怎么了?呵!<<文革<<”我顾不得只穿条 内裤就跑出去,岳母直愣愣躺地上,艳艳大肚子蹲不下只有哭叫的份,岳父冷漠地 站在一边。我捏捏岳母的人中,没反应,也慌了,穿上衣就背岳母下楼,叫艳艳别 来,她硬跟进电梯,岳父也进来,我狠狠地瞪他。 我很恨医院,虽然它治好我两次伤,可我还是恨它,因为这里无处不弥漫着死 亡的气息,人来到这里是真正的行尸走肉。神情冷漠的护士,用不管你死活的目光 看你的医生,你会觉得生命如此不值钱,可你还得为不值钱的生命付钱给他们。 不知道挤出多少我本不愿笑的笑容,象狗求主人恩赐一样,付出两条烟,两包 水果的代价,才给艳艳和岳母弄到一间好病房。 来到医院,艳艳和岳母都进了急诊。我一直在想,她们母女如果有什么事,我 该不该把岳父大人狠揍一顿?一个瘦得象非洲难民的护士从急诊室出来,以我虐待 妇女为名把我教训了一番,我才打消此念头,因这她们母女总算没事。 在医院大楼跑来跑去的办各种手续,李启明这王八蛋今天怎么没见影子。平时 跟在你屁股后让你心烦,有事就找不到,等他来,要好好教训教训。 终于能在病房里坐下,一直当观众的岳父说:“小文,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艳艳在床上挣扎着叫道:“文革,我警告你!你现在是个穷光蛋,要充大方我不管 呵!”我心烦意乱,这可是你父亲,是别人的老子,我早就一脚把他踢下楼。 “小文,今天是我不好,火头上讲话收不住。唉!我也想不到会成这样,幸好 没事。”岳父和我站在走廊里。我点支烟,不礼貌地说:“岳父大人,直接点算了, 帮你调动,我肯定做不到,就免谈了。至于经济方面,我可以尽力而为,你看怎么 样?” 岳父长叹短吁一番,说:“也只好听你的了,我也真的是有实际困难的,你看 房改马上又要十万,你以前给我那些,我省吃俭用留下来,还是不够!凡凡他妈, 学校里整编,现在还没有学校聘。这三张嘴的事,你说,我成这样了,不找你们, 我找谁去,是不是?”我说:“我最多帮一半,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这时,李启明在楼口出现。我顾不得岳父在旁,大声骂道:“他妈的!老子忙 完了你还来干什么?滚蛋!”他说:“呵!呵!睡过头了,文哥,你干麻不呼我? 我问肥强才晓得,没事吧、没事吧?我真担心。”看他紧张的样,我也懒再骂。 “交待过你不要充大方,就不听!”艳艳恼怒地在床上乱扔枕头,“我是不给 的,你自己去找给他。家里的钱是留给孩子的,本来算一个,现在成两个了,我还 想找谁要呢!” 我是不想看见岳父在这里晃来晃去的,答应他的条件后,他也知趣地走了。李 启明也回去做饭,我坐病房里,任由艳艳发牢骚。 岳母也醒了,说:“小文也没办法的,是你父亲,你叫他怎么做?只是这也是 笔不小的钱呀!” 我没她们想的那么多,笑道:“你们别放心上,我看干脆不回去了,在这住到 孩子出世,省得到时跑来跑去。” 艳艳也同意,又回到她父亲要钱的话题。“你去哪找这笔钱?我不给你,也不 许你去借!”我说:“好了,以前有人借我钱,现在也该还了,我把债催回来给老 泰山,不会去偷去抢的。” 说得是轻巧,到现在我还没主意去哪找这笔钱呢!五万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当 老师自己是可以混日子,就算打发了岳父,刘卫红那边还有几张嘴呢!她总是要回 来的,这个问题得好好想想。 我上课很少讲中文,虽然学生们不全懂,我还是坚持,想让他们有个口语的氛 围。为了给他们多记单词,我找来莎士比亚的剧本,安排在课堂上对白,一抽查, 竟然全是一对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模有样的,非常投入。 中学生早恋也有所耳闻,没想我居然让他们在课堂上粉墨登场,查了几对,不 敢再查,转而给他们讲一段狄更斯的小说故事,所有人都听得昏昏欲睡。心里有事, 老觉得一节课时间太长,只好又拿出提问的招数磨时间。 不知是谁,一上来就把话题讲到美国。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可以和女生约会?”“美国中学生是不是可以开汽车上学?” “美国中学生是不是都有枪?” 这些问题我答起来已十分吃力,可接下去更难应付。 “什么是人权,美国人也歧视黄种人吗?”“美国为什么要和我们国家过不去? 是因为我们是共产党国家吗?”“美国为什么帮台湾,我们要和美国打仗吗?” 原以为这帮公子小姐脑子里只有歌星、球星,没想到“五四”精神还是有传人。 我成国务院发言人了,真想抽支烟,看来以后提问这一招也要多一点的限制。 我说:“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也想问,我虽然接触过不少美国人,但我也没去过 美国,至于美国和我们是敌是友,要不要打仗?我更说不好了,不过,还不打为好 << 。” 下课铃终于响了,这声多么的美妙。收拾教案出教室,有些狼狈。走出门外听 一个男生嚷道: “孙青,你还敢去美国呀!去当我们的敌人?打仗了,我可舍不得杀你,活捉 就行了,你千万别反抗哦!”孙青是孙市长的女儿,我停住脚步想问孙青,还是没 问。 把我私藏的所有存折和卡全取光, 也不到两万, 不得不想起那部失而复得的 “佳美”车。我还不敢让艳艳知道,她追问起来,不好解释,一直把车停在儿子家 那边。 岳父每天都来电话,口头上说是不急,听得出他怕我反悔。我也希望快点解决 让他们快点走,要不他住宾馆的费用也不是好玩的。虽说是艳艳出,还不是羊毛出 在羊身上。再把“佳美”车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只是才得回几天,太没面子 了,还不如直接开口问盘新华要呢! 那样的话,我成什么了?行不通。 我去找老吴。开“早一轩”时,和老吴闲聊,听他讲过有种地下钱庄,介于当 铺银行之间,他曾在那里打过工。老吴前几年混得不错,在房地产公司干过,自然 房子有了,现在他也没找到工作。 “你在忙点什么?”我见老吴有些慌乱随口发问。老吴马上露出笑脸说:“没 什么,以为是我那口子回来了。”家里就他一人,我四处看,两居室,收捡得挺整 洁的。 老吴站在一个房门前,象是怕我进去。我更加好奇,这小子大白天在干点什么 见不得人的事? 偷情吗?又不象。 “走!我闷得慌,一块喝茶去,我有事和你说。”我往外走。 老吴跟出来,关门时,我叫道:“等等!我车钥匙掉里面了。”进去他也帮我 找,我趁机溜进那个房里,他急忙跑过来。我已看清是什么回事,笑道:“他妈的, 我以为在干什么呢!上个成人网站这么提心掉胆?”老吴干笑道:“没事干,消磨 时间。” 我走到电脑前,拿鼠标点击了几下,这哪是在消磨时间!黄色图片、黄色小说 少说也有几千,他正在做个人主页。我说:“听讲这玩意能弄点钱,到底是真是假? 看你做得这么起劲,是发财了吧?” 老吴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说:“哪能发财,工作难找,混几个钱过日子,一月 也就一百多美元,我算是做得不错的了。”我说:“听周玉讲你帮人做假帐要钱, 没想是干这玩意。”高仕明老婆周玉是他表妹。 “市面这么萧条,哪来那有多少假帐做,再说也太危险。”老吴叹道。我笑骂 道:“他妈的,做这玩意不危险?给逮住了,还丢人呢!”他不说话了,只是笑。 我把来意讲了,老吴说:“你这么急要钱呀!那种贷款比银行的利息要高几倍, 而且抵押物估价很低的。‘佳美’车新是蛮新的,依我看,他们给我点面子,最多 也只贷十万左右。”我点头说:“行!十万就十万,你马上帮我去办,今天我就想 要钱。” 老吴想了想,突然问:“领导,是不是准备东山再起?和当官的没事了?”这 人精明得很,也看得出我是因为什么才落到这地步,以前只是不说而已。我长叹道: “走一步算一步啦!有这想法,一时也说不准,不做麻!我的窟窿太大,顶不住。 这不,当车了。做麻!又不知道从哪做起。唉!不说这个了,你先帮我把这事搞掂。” 他眨巴着眼,认真地说:“领导可要记得我呀!” 下午,老吴就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我一到他就给我合同书,我看完马上叫 道:“你搞什么鬼!这不是集资借我吗?”合同上赫然写着他的大名和几个不认识 的名字。 老吴笑笑说:“我的三万,还有我老婆几个同事的七万,存银行利息又低还得 上税,我们只要银行的四倍利息,钱庄要八倍。车你留着用,我们可没钱养,谁还 不信你呢!放心,领导,这种事没人乱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