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 (一)我仍然每天早晨8 点上班,5 点下班。 我仍然在五点半的时候把车停到老婆公司的门口。然后我看着她笑笑地坐进来, 然后我发动车子。 我仍然不戴套子和老婆做爱。我想要个女儿,很漂亮很可爱的那种,象我爱过 并正在爱着的那个女人那样。 我仍然在老婆熟睡后轻轻爬起身来,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中南海。岁月带给 我喜怒不行于色的老练,抬头望星空的时候我仍然在思念她,我仍然爱她。 有段时间很喜欢在网上放帖子,都是做网管的职业病。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 可乐。不是我爱喝,是我初恋的女友很爱喝。我们的感情也是因为一听可乐而开始。 那时候我还固执的怀念她,她是我第一个女人。 28岁前我只爱过两个女人:我妈和蔡雪。蔡雪是那种很纯的女孩子。我追她追 了三年,大四的时候我们一起到学校外合租了房子。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晚,记得她 羞怯凌乱的身姿。那时候我不太懂得珍惜。我追她只因为大家都追她,我只想用她 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占有她的时候我绝不温柔。好几次她乞求我停下来,但我 只是吻住她柔软的嘴。 我不知道22岁的我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情欲多一些,那是个猫叫春的季节。周 末我会买些最新的毛片来看,经常是边看边做边听着窗根底下的猫叫。 我们的身体都年轻而美丽,因为性爱的美妙我们都感激上帝。有些人嘴边总挂 着神灵,但是却缺乏行动。我们不。我们很虔诚,感激之余我们会为了上帝再来一 次。 蔡雪总跟我提将来,她说将来我们怎样怎样。我不。我只和她做爱。我的身体 比我的思想更需要她。如果把蔡雪分成三部分:头,上身,下身;那我铁定舍弃了 她的长睫毛大眼睛和花蕾般的乳房而只取其下身。蔡雪那时候不知道,如果她知道 了可能会更早离开我。 大学毕业的那年春节,蔡雪让我陪她一起回老家。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让 我见见未来的岳父母大人。我说你自己回去吧,她很生气。她说她回去了可能再不 会回来。我笑笑我说那就提前说再见了。我真的是开玩笑,不过她真的生气了。我 头回领略到了女孩子的耳光,不过比起我下一瞬间打还的,她的耳光更象是温柔的 抚摩。蔡雪擦擦眼泪收拾起箱子就走了。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相信对于蔡雪,它除了爱抚还会殴打。 第二天我独自回到空空的小屋,也没吃饭,抱着枕头就躺下了。我开始想念她, 不光是下身;我还想念蔡雪发怒时撅起的小嘴;想念她掂起脚尖为我挂衬衫的身影 ;甚至想念她打我的一记耳光。蔡雪一直是温柔的,她没和我吵过,更没埋怨过我。 有时候当我兴致来了要做的时候,无论多疲惫她也尽量配合我。她为我堕了两次胎, 只因为我有时候自私的不想带避孕套。 我用第一个月的薪水买了戒指给她,很普通的那种。我知道她隐隐期待过。我 等了一天又一天。她没回来,也没来电话。几经辗转我得到了她家的号码,电话里 她说我们完了,我们分手吧。 当晚我买了去她家的车票。带着戒指我坐上了火车,我想对她和她父母说我要 娶她。我还想说我爱她。我对着车厢外的灯光傻笑,年轻时候的我一直以为地球是 围着自己转的。 (二)工作的第二年,我住的院子出了件大事。 一个餐厅的小服务员被我们那片的某个警察头儿给强奸了。小姑娘第二天早晨 哭着去报案。 听说她受到了极客气的接待,但是那条做为唯一证据的沾有污血和痕迹的内裤 却也被客气的扣压了下来。此后时常有几个魁梧的男人找上门去和她谈话。不只一 次我看到他们走后,小姑娘的脸上有黑青的淤痕。最后此案不了了之。小服务员被 迫辞了工作,听大妈们说她真的去南方做了鸡。那小姑娘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长的还算清秀。 从那天起,我忽然意识到其实美丽是女人的悲哀:比如小服务员不美丽,那个 老色鬼应该不会看上她;比如蔡雪不美丽就不会被我上,那她也就不会在一张宽大 的双人床上被她老公骂做是破鞋。 我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买许多的衣服和化装品把自己包装的很漂亮。其实她们 的美丽只能激发男人的占有欲。有时候甚至是不择手段地强行占有。女人一句“男 人生来就色”的话就把我们都踢进了地狱。其实错不在我们,我们只是些盲从于天 性的可怜生物。女人无需自卫。 她们只要少暴露点身体,少些暧昧的眼神就是最佳的自我保护了。 领略过男女之情,所以即使爱着蔡雪我也还是要给自己时常昂扬的那个部位找 个伴儿。我周末常去酒吧坐坐,经常能敛一个半个大醉微醉的女人或是女孩回家。 曾经很习惯了从陌生的唇上吮吸笑容,也习惯了在陌生而柔软的身体里进进出出。 我没主动问过她们的名字,她们也不问我的。我们只是分享过某个难眠的长夜,只 是借用彼此陌生的激情释放苦闷。其实我们需要的也只是对方不同于己的那个部位。 公平的说我们互为娼妓。 记不清是第几界校庆的时候我碰到了同校的一个女生。当年在男生宿舍里大家 都称她做公共厕所。我那天才知道原来她也有个文静的名字:白悦。她笑声动听, 身材妖娆。 十个小时后白悦就睡到了我家的床上。第二天她就拿了套洗漱用具来,顺便和 我用一下午的时间又温习了一遍昨晚的功课。她喜欢上位,喜欢大声呻吟,还喜欢 花样翻新。白悦声音的穿透力绝对惊人。凡是她高声喊叫的夜里我的左邻右舍们肯 定都失眠了:没结婚的集体手淫,结了婚的彻夜劳作。院子里老老少少的男人们性 幻想的对象都是白悦——白悦的身材是上的了花花公子的彩页的。 有段时间我明显的不太行。我知道是纵欲的结果。我从一夜能做三四次变成一 夜只能做三两次。到后来只能做一次。白悦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我知道她离开我的 日子到了。 我恍然大悟男女最大的不同是男人一夜只能做几次,而女人可以做无数次。照 这个道理来说男人只能有几个女人,而女人可以有几十个男人。对于白悦来说的确 如此,但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这个理论是对她们的莫大侮辱。我认为中国女人的性 禁闭是典型违反自然法规的行为,所以尽管我敬仰她们的精神,但我还是垂涎她们 雪白的肉体。 29岁那年一个路边看相的追着说我今年会遇到命里的人。我笑笑,甩给他一百 块。 我在网上放了帖子。我只想把自己的苦闷说出来,说给谁听我不在乎。 某个无聊的夏季午后,我看到了自己新发的东西后跟了一个帖子,署名是有无 间。 当时想起了一句诗“山色有无间”。 她说你爱喝可乐? 我说你呢? 她说我爱喝冰到四度的可乐。 我说你,你再说一遍。 她说我爱喝冰到四度的可乐。 我想起了校园里某个穿白衣的女孩子曾经天真的扬起头对我说过这句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听听她的声音。 她不是蔡雪。她的声音很特别,有些哑,但非常好听。 我说我想见见你。 (三)见到Akin的第一眼我有些愣了。 我没想到她很漂亮,而且是那种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改变的漂亮。尽管她只穿 了条仔裤和一件简单的T 恤,可是她依然有品位。 Akin和我以前的女人不同。喜欢蔡雪的时候我太年轻,不知道怎样去爱和珍惜 一个人。喜欢白悦是因为她骚到骨子里,当然还因为她的魔鬼身材和技巧高超。以 往,我总是从身体去评判女人。她的胸大,她的臀小,进入她那个地方的时候是松 还是紧。女人是柔软的灭火器,只是用来救些急火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连Akin的手都没碰过。如果你去问我那些朋友,说可乐和一个 女孩子有四个月几乎每周都见面,可是却从没故意碰过她,他们准会哄笑着说我一 定是被阉割了。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自从见到她以后我也没 再和别的女人上过床。我不是在为谁守身,可是我真的是不行。不是生理问题,那 段时间我很依赖自己的右手,很宝贝的不让它有任何肢体上的残破。 我莫名其妙的禁欲。我第一次想从思想去了解一个女人。我想我可能是有些喜 欢上她了。我没追她,我始终固执的认为真爱只能有一次。所以我想我是爱蔡雪, 喜欢Akin. 我拿了蔡雪的身体,可我没给她幸福。我所能做的只是路过那个城市的 时候停下来呼吸一下包围着蔡雪的空气。我不知道能不能给Akin幸福,所以我坚决 地和自己的欲望决裂。我不感觉自己高尚。 每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如果他是真正的男人的话都会那样做的。爱的 目的不是为了占有。所以我远远的望着我彼岸的她,隔着“中南海”的烟气和欲望 的河流。 只有一次——上帝恩赐的意外停电。黑暗中替Akin开门,我的手臂无意中触到 了她柔软的胸脯……我猛得把她揽入臂弯。我贪婪的吮吸她可爱的嘴唇,她线条精 致的脖颈,她光滑丰腴的乳房,她玲珑的纤腰,她……我贪婪的吻一点点占据了她 的每寸肌肤。有一瞬间我以为世界末日到了。她赤裸的肌肤在黑暗中微微发出象牙 般的光芒,原本冰凉温驯的身体也在扭曲中渐渐的潮热,终于我感觉到了她的湿润。 就在准备冲击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热情有些凝固了——她的手 紧张地抓住床单。 我的回忆倒退到了大四秋天的北京,还是那张床,还是那个我,还是那个紧张 的等待疼痛的动作。蔡雪紧紧地抓住床单,她企求地低声说:我疼。我吻住她,直 送到底。她的滞涩的喊叫因为抵着我的舌尖而有些含糊。 我放开了Akin的身体。你是处女吗?我问。 算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嘲弄的意味。 你穿衣服吧。 她躺着没动。 我说你穿衣服吧。为什么? ……因为我没娶你。 ……那就娶我吧。 我没说话。因为那个女人?她又问。 我说我也不清楚。 她问你还爱她?难道你就不爱我? 于是,我说了我这辈子最愚蠢和后悔的话——尽管我只想仓促的找个借口,它 只是我水中的一根稻草。我说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穿衣服的时候Akin始终没抬头,直到出门也没看我一眼。 怔怔地望着没掩紧的门,我的心情象是掉进了深渊。象当年蔡雪离开的时候一样, 我一头扑到床上。只是这次我没抱枕头,我已经不是当年幼稚的我。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在我心里说可乐你完了,你爱上她了。你已 经不仅仅把她当一个躯体来看待。你想承担她的一生。我拒绝,因为不想不负责任 ;我退却,因为大男人可笑的自卑。 一个打挺,我象个大孩子那样从床上蹦起来。一把抓过听筒,我要大声告诉Akin 我爱她,我要娶她。可是Akin的手机始终始没有人接听。后来我想她可能是睡去了, 尽管我的心里有种莫明的不安。 我又躺回床上,我感觉被褥上还留有她的温暖体香。我想明天一早就给她电话, 我想我们以后会相亲相爱,好似风雨中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只鸭子。 (四)女人可以粗略地分成两种:贱货和婊子。 我不确定Akin是什么——从那天起她消失了,换了号码,换了公司,换了住处。 周末的时候我就漫无目的在北京的商场里乱转。无数次我想我会碰到一个提了 大包小包发型有些凌乱的Akin. 我的想象力让她把袋子都掉到地上,然后眼睛里含 着泪水扑到我怀里来,然后我揽住她,紧紧的紧紧的。 或许是过了造梦的年纪了,我那些毫无创意的白日梦是不值上帝一晒的。很遗 憾的发现我童年时代所敌视的安徒生其实是个非常伟大的男人。 时间很散漫的就溜走了。有人说时间是黄金,我愿意用生命那样大的一堆黄金 去换Akin的一个微笑。我曾经用一句蠢话伤了Akin的自尊和感情。她一定以为我从 没爱过她。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我只能大口大口地抽烟。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希望自己的未来老婆是贱货,别人的老婆是婊子。对付贱货 很容易,她们故做清高,喜欢拿大小姐派头。其实只要你狠下心来不理,过两天她 自己就会送上门来。对付婊子更容易,我向来和她们只用肢体语言交流。她们不会 缠着你要什么将来,她们的要求顶多是“不要停”和性感内衣之类的。所以我挑老 婆的时候选了前者。婊子那类的不是我不喜欢,我怕肾虚和破产。 我只是不能给我爱的Akin下定义。我有些护短。 晓菲是我原来公司的同事。人还算好看,很贤惠的那类。怎么说呢,她暗恋我。 就是说她傻乎乎地喜欢了一个眼里根本没有自己的男人。和她上床本来也是我的游 戏之一。丢了我爱的人以后,我从清教徒还了俗。我是过了而立之年性欲旺盛的男 人,对于主动送上门的姑娘没法子说不。在一个春天的夜晚,我把晓菲抱上了床。 酒喝的有些高了,我几乎是强行占有了她。事后我抚着脸上被她抓出的伤痕,疼痛 使我清醒了许多。轻轻地搂住晓菲。我说你嫁了我吧。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轻轻地搂住Akin. 我会说你嫁了我吧。我 早就下决心和下一个上我床的处女结婚。我不是有所谓处女情结,我只是想负我应 该负的责任。我已经欠了太多的债,我要晓菲做阳光里的可乐太太。 搬家的时候晓菲问我为什么要把旧房转租出去。我说没什么,就是对这里有感 情了。 不是为了某个女人吧?我对着晓菲敏感的眼睛笑了笑,似乎很单纯的样子。我 忘记自己早过了单纯的年龄。 或许我是想等Akin回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反正我还想见到她,即使 是远远的,即使彼此只是微笑一下。 两年多了,除了怎么也长不高和长不帅,我的一切全变了样。那房子是Akin唯 一有可能找到我的方法。尽管我就要有家庭和太太了,我只想让她知道我曾经等待 她回来,只想让她明白我与事无补的爱情。这是我唯一能为我们做的了。 我的房客说曾经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院子的附近出现过几次。我不知道那是 不是她,我再也没有见过Akin. 生活不是童话,我也不是安徒生。 我依然每天早晨8 点上班,5 点下班。 我依然在五点半的时候把车停到老婆公司的门口。然后我看着她笑笑地坐进来, 然后我发动车子。 我依然不戴套子和老婆做爱。我想要个女儿,很漂亮很可爱的那种,象我曾经 爱过依然在爱和将无休止爱下去的Akin一样。 我依然在晓菲熟睡后站到阳台上点燃一支中南海。岁月带给我喜怒不行于色的 老练,抬头望星空的时候我仍然在思念她。 北京城的大街上依然有许多美丽的姑娘们。她们无忧无虑地来来往往。或许就 在下一刻Akin也将从我身边走过。 ——仅以此文献给和Akin一样可爱的女人们。 -------- 黄金书屋